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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君若揚路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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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君若揚路塵

君若揚路塵,

妾若濁水泥,

浮沈各異勢,

會合何時諧



我終究還是癡了,竟想著他或許還會有一星半點憐惜我,從來,他都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我低眉垂眼時,或許他心裏的我嫣笑如花,我以為他有時流露出的溫情是真的對我有所留戀,原來一切都是錯的!現在的我還能容忍他悄悄看著另一個人嗎?這層紙既然捅破了,就再無覆原的可能了,我想走,我要離開,和過去真正做個了斷,做完完整整的無良女,不再披著雲想容的影子。

不自覺攥緊了手掌,心思已定,淚眼模糊的看著他的臉頰,心痛難耐。

我奮力推開他,卻因用力過猛,身子一下子撞在了堅硬的百寶鑲金角櫃上,狠狠地栽了上去,就像是被大切八塊般,除不去的疼痛像是我發出的一聲聲的哀吟蔓延全身,綿延不絕,五臟六腑也深深地一震,當即就快暈過去,只是強撐著眼皮仔細看他。

模糊中,青蓮君的臉驚懼又惶恐,微蹙的雙眉像是我梳妝臺上的石黛般好看,他為我彎眉了,那雙墨玉似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暈暈的光亮,我彎彎唇角,強撐著身子,死死攥住他抱緊我的玄色衣袖,身上淡淡的芙蕖香割不斷我篤定的心緒,我糾纏不休的吟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最後一次費勁氣力道:“你有沒有···愛過··無良女這個人?”

求你了,求你···此刻別那麽真實,我身上為了等他此刻的答案心都寒了,我忍住打哆嗦的沖動,雙目瞪著他,緊固著臉上的表情,我怕,我怕他看出我此時有多麽難過···我寧願,自己永遠是他口中即便跌倒,也沒心肺的人兒。

只有無良女自己看不見,她的臉上,她烏黑若真珠的瞳仁裏有什麽令人害怕的東西。

他看著我的目光深沈,仿佛被威逼著說不出一聲話來,頭輕輕的搖動,像是一個個點,描畫在我心上的一個又一個點,光亮亮的刀子對準那個方位,毫不遲疑的紮下去,仿佛是紮破了胸膛,我喉嚨裏一片腥甜,想咽,咽不下去,想不吐出來,卻嘔了一地血,鮮紅鮮紅的,像是薔薇開過一般,血一般的盛綻,消耗了我所有的精力。

我好像做錯了,此時我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刺眼的晨光中,我不願去看他,只別過臉去,不願讓他看見臉上掛滿的淚珠,依稀中看見一個女人的影子,青煙繚繞中,像是晨曦般朦朧輕盈,她血沾染了藍花裙,垂著長睫的冰凍的臉,淡淡的告訴我:“小汐,這輩子別愛錯人。”

我忽然知道了,原來···我到底都愛錯了人啊,淚珠滾落滾進鮮血裏,像是花朵一樣。



我迷迷糊糊,仿佛漫步在雲端,過往熟悉與不熟悉的一幕幕都像煙塵一樣被風吹的彌漫,柔軟的,溫和的,悲傷地,憤怒的種種心緒都在我小小的心尖上滑過,第一次覺得原來我和雲想容是同一個人,她笑時,我便快樂,她悲傷,我便痛苦,這些情感不斷的湧現在我的心頭,那過往的回憶一波波沖擊著我並不清醒的頭顱,令我心上仿佛被貓爪撓過般難耐,有剎那間認為我便是她了,但眼前的這一幕才讓我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真正的身份,我就像是戲臺上滑稽無比,供人取樂的戲子覺得自己尊貴無比一樣的幼稚可笑。

她深深地點醒了我,從來薄青蓮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絕不是我,而是她,那個笑起來驕傲幸福無比的她。

原來,無論我在何處,無論我先付出多大努力多大勇氣留在他身邊,在他的眼裏,我只不過是個罐子。

一個養著雲想容明眸的罐子·····

層層透明的簾幕卷著珠珠瑩潤的垂簾,細細的流蘇垂落下來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簾裏,珠裏,玉鉤旁,一位被凈若素雪的白裙輕輕包裹的嬌小身軀端坐著,雖還是青澀的身子,卻像是枝頭迎風招搖的青梅一般誘人采摘,她鬘鬘烏雲卷發輕綰起來,玉似的手指精明靈巧令人斷生出蝴蝶翩生的美感,三千青絲用含苞待放的紅梅斜簪著,她仿佛透明的頰上粉粉的彩霞就像是發間浸染點點曉露的花朵,花朵妍如彤霞,楚楚動人,這鏡前的她亦是,垂下的絲絲羽睫仿佛被一只精靈的桃木小梳子精心打理過,讓人想執著的深吻,他也確實吻了。

瘋狂而又輕柔若細雨般吻在她深陷又微闔的眸上,她烏黑幽深的眼尚未睜開卻已讓人心為之怦然而動,不知她睜開時又是怎樣的顛倒眾生?

他深深傾慕的眼光也讓這個心思敏感,期待愛情的少女神魂顛倒,朱唇微啟,傾吐纏綿話語。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她睜開一雙能令萬物黯然失色,令人粲然生輝的眼睛,問道:“奴面?還是花面好?”

他輕輕一笑,墨玉似的眼眸潤如初雲,襯得肌膚細膩白潤,連唇也透明起來,清晰不再,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與之緊扣,即使冰冷若墮入冰窖,但她笑容依舊甜蜜,這還需要什麽答案呢?

我移不開目光,可越看心就越疼,疼得厲害,像是針紮,開始只是針眼似的傷口,可是當他放肆地笑起來時,就霎時變成了個大窟窿,冷風吹過來,就像是鑿穿的牙,那麽酸澀。

我聽渠黃說,難過的時候就會冷,真冷,還真冷呢。

薄青蓮那張總是令我無比留戀,卻不肯輕易綻放的笑顏,總是在她面前那麽自如,那麽令人絲毫挪不開註視的目光。

他們兩人之中插不進縫隙,連一絲嫌隙也沒有,又怎能有我的位置呢?

這些事,我又怎能想的清楚呢?

眼前的事就像青煙似的灰飛煙滅了,我苦笑著看著這些瞬間像是晨霧般流失,重新顯現在我面前的是另一幕,此時才心痛到極點,忽然明白我為什麽醒過來時,下意識的不願去回想一切,原來那時我就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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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散,人間又是千年···”她輕柔婉轉的嗓音若一片片柔雪輕落於他肩,軟化了一切,他玄袖飛舞,骨節透明的玉指捏著染著青褐的紫毫筆在潔白如玉的澄心堂紙上,凝墨繪下眼前純潔無暇的女子。

一點薄紅梅色的桃花輕輕落於紙上,她笑的嫣嫣的茜色頰上,快要暖暖的滲進去了,它在他深沈的目光裏沈浮,像是漂泊不定的小船。

“雕花奩,落塵煙 ··”歌完一句,靜坐在竹筍秋千上的琉璃人兒,憨憨的笑著看他,秋千繩上綁滿十色的琦帶,輕輕飄舞,像是拴系著的無邪年華。

她眨著清澈透明的眼睛,揚起澄澈如冰笑顏,覆著雪襪的玉足輕點,仿佛激起了萬圈漣漪,一圈圈波動人心。

“鎖一段緣,畫中人,眉目一如從前···”她輕笑著,像是柔軟嬌嫩的花精,在這暖暖的天氣裏重生,輕柔美麗的飄浮著。

她膝上,玉雨梨花開的極好,雪白雪白,如玉雨。

“畫好了嗎?”她圈攬著幹凈的梨花,走近他身邊,如烏黑絲線的長發傾瀉在紙上,如同淡淡的墨痕。

他微頷首,端起手邊的一盞茶。

“真好看···”她默默的讚嘆著,瘦小的下巴刻在他瘦削的肩上,深深的,“我本來是想在上面加小胡子的,你畫的太好看了,我都不忍心動手了。”

他靜靜聽著,眼光動了動。

“吶···青蓮君,我死的時候把它燒給我吧,在地下,我想多看看。”她笑著,“一定很醜,我死的時候腐爛的屍首,所以火化吧。”她有些緊張,攥緊了手掌,斟酌著字眼,“很冷的,地下陰暗又潮濕,還有蟲子,所以我想火化。”

她看他絲毫不言語,身子僵持著不敢動,她不知道她不敢看的這張臉有多脆弱。

只是下一個動作讓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薄情連一把拉住她,讓她坐在他懷裏,她有些受驚,掙紮著,但他的懷抱就像是靜靜的湖水一般,讓她絲毫掙脫不出去。

她仿佛明白了,只是靜靜的與他相擁,柔聲道:“放心!我不會喝孟婆湯的,下輩子我也會認清你,找到你。”

“只是那個時候求你別那麽殘忍,即便不愛我也別那麽心狠。”她淚珠滾落下來,一顆顆光亮純潔。

“我不會放棄你!”他堅定的目光鎮住了我,和那個時候一樣,和他說要守護我的時候一模一樣,堅持到讓人心痛。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啊!我是雲想容嗎?還是無良女。我覺得我就快是她了,那個美好如花的女子,不行,我不是她,我是我自己,我是無良女,過去的一切我一點兒也不想再想起了,我要走!我要馬上走。

可他呢?我能拋下他嗎?過去的我所珍惜的他的笑臉該怎麽辦?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在我每次下定決心的時候,總是有什麽來改變,怎麽辦呢?我又該怎麽辦?

可我一點也不想看見他每次都用那種回憶的目光再看我了,那麽可憐又可悲。

心上酸楚,難下決斷,再看會兒吧,看看後面又會發生什麽事,如果我那時,傻得要留下來,那就留下來。

這次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充滿雲想容和薄青蓮回憶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是什麽原因呢?需要向我張開雙手,我若記起了過去,對他而言又有什麽好處?

一切還都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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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忘記我啊?”雲想容像只慵懶的小貓一樣窩在薄青蓮懷裏,頭枕在他腿上,雲發像是波濤般起伏。

“你覺得呢?”薄青蓮笑若清淡蓮花開合,芙蕖香四溢。

“呵呵,”她翻個身子,搖晃著道:“你就當我說傻話了,真話是:我好想好想好想你一永遠都忘不了我,但是也求你,在我死了之後,不要留戀,牽著另一個女子的手過一生。”

他目光凝重,看得她直心驚,不忍再說話。

雲想容看他這副姿容,只好軟了聲音,拿起紫毫筆,道:“這是我的心意。”

她的字跡清秀,皓腕與白紙不分彼此,筆端墨跡處:三生石上立契,三生三世,終不負卿。容字。

“下輩子,我們再見。”她笑著,笑的淒涼無比,殘陽似血,染紅了她毛茸茸的烏發。

青梅初,展絲絹

青衣挑燈前

畫一張隔世不忘容顏

紫霜毫,端溪硯

提筆墨香淺

寫一篇今生未了緣

“我竟然沒想到,你騙我···”他手中梨花已落,像是雪花一樣,淚珠融化在紙上,懷裏的她早已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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