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中也進了直升飛機看了眼，裏面排排躺了四個成年男人，他又皺著眉頭退了出來，看向禦音。

“怎麽會！”禦音故作驚訝地看著他，“我可以守法的好公民！”隨即露出了一個好似軟乎乎的笑容，“都還有口氣呢。”

禦音還好心地給報了警。

這邊的地帶空曠，也沒有監控錄像，兩人報完警之後走得輕輕松松。

中也斜眼偷偷看了她好幾眼，本來想問禦音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事的，然而開口卻是，“……丟在那兒沒事嗎？”

“嗯？”禦音鼻尖哼出來了一個字音。

“我是說……你的身體。”

“沒事，就這麽被我們帶走反而會惹人懷疑。”她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番，“我把我存在過的痕跡都消除了，其中有一個人下手比較輕，警察趕到的時候正好能醒。”

“警察估計會自動腦補出細節來，以為他們是起了內訌。”

手法專業，下手穩準狠。

果然還是那個太宰，中也的眼神有點覆雜。

沈默了一陣子，他又接著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次他指的是禦音靈魂脫離身體的事情。

“蠻久之前了。”禦音毫不在意地說道，“只不過一直不知道我自己是誰，遇到你之後才稍微清楚了一些。但這也沒什麽變化，因為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我對其他的依舊一無所知。”

“那我告訴你？”

禦音突然站住了腳步，她認真地看了一會兒中也，又神色別扭地轉過頭去，“不要。”她很堅定地拒絕了中也的提議，“你不想從你嘴裏知道我以前的事。”

“……”中也沒再說話，他以為禦音是習慣性地懟他，都沒仔細揣摩這話裏的意思就給拋到了腦後。

兩個人一起吃了頓過了飯點的午餐，兩點多鐘，其實也不算太晚。

中也是午休的時候跑出來的，身上還穿著校服，見禦音沒事了，想著自己現在趕回去還能趕上下午第一節 課的後一半。

然而轉念又一想，剛才他們可是直接把太宰的身體扔到外面去了，中也心裏不放心，估摸著現在警察那邊應該結束了，又急匆匆地跑去醫院了。

留著禦音一個人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她沒想明白。

靈魂都活生生地站在他跟前呢，這人為什麽還這麽著急地跑去她的身體？

噫，果然只是迷戀她的容顏以及身體。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

完成了夜鬥布置給她的“每日街邊閑逛”的任務，禦音回到了小福的和式小宅子裏。

日和已經下學過來了，還給雪音帶來了新的習題冊。雪音平時看著挺叛逆的小夥子，實際上卻對上學這件事很上心，但他上不了學，於是就只能日和送給他的過過癮。

“夜鬥不在嗎？”

“啊，他剛剛接了一個委托就出去了。”雪音從習題冊裏擡起頭來，回答了一聲，“好像是去人家家裏幫忙修理什麽東西……”他不確定地回憶了一下，那會兒他正刻苦鉆研一道數學題，就沒註意聽夜鬥嘴裏的小嘟囔。

“這樣啊。”禦音點了點頭，隨手拿起了邊上的一本書繼續看著。

兩人沈默了有一小會兒，雪音看日和跑到院子裏去和小福說話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他把書本整整齊齊地碼好，又把筆蓋扣上了，這才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禦音，“那個，禦音。”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你和夜鬥……啊，還有小福桑他們……”他想著這兩天自己總覺得哪裏都不對勁，“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和日和？”

其他人都知道的東西，然而卻只有自己不知道。雪音不知道別人會如何作想，但他還是挺別扭的。

尤其是，他已經把夜鬥和禦音真心地當作了自己的家人。

“瞞著你？”禦音看他嚴肅認真的神色，也沒想著隨便找個理由糊弄他，而是又反問道，“你覺得，我們有什麽事情？”

這個問題有點問到了雪音。

為難似地皺了皺秀氣的鼻頭，雪音仔細考慮了一會兒，然後一無所獲地搖了搖頭，喪氣地說道，“我不知道。”

“誒……你不知道啊。”禦音把視線重新放回書上，“那我們就沒有事情。”

“怎麽可能！”雪音看她這樣子就知道了剛才的回答有多敷衍了。

“小孩子不要打聽那麽多。”

她又回了一句，這下卻讓雪音更加惱火了。他死的時候大概只有十三四歲，模樣一直停留在了那個時候，所以他的臉龐總帶上了一些稚氣。

雪音並不喜歡別人把他當作小孩子。

這邊兩個人吵吵鬧鬧的時候，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卻有暗流在湧動。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走近了一家破敗的神社，仔細看的話，就可以註意到男人的眼神空洞，好像沒有了思想被人控制住了的一般。

當然，如果有能看到妖怪的人在的話，就可以看到，男人的身後附著一個巨大的、醜陋的妖怪。

“如何？”沙啞的男聲在神社的陰暗之處傳了出來，如同齒輪來回在咬合，晦澀難聽。

“她今天進出身邊依舊都有人在，回去也是在貧窮神的住處待著，我們找不到好的時機。而且……她本人似乎也在這方面很敏感，我們的人連跟著都不敢過於靠近。”

“繼續盯著。”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總會找到她落單的時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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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開始了跟蹤的生活。

昨天和禦音的談話以“到底他是不是小孩子”的辯論結束，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雪音才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打探到什麽，十分輕巧地就被禦音糊弄過去了。

“你就讓他這麽一直跟著。”中也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這麽蹩腳的跟蹤技術，上次他見到還是在歐爾麥特的身上。

“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了點想法，就讓他跟著唄，又不會少塊肉！”禦音伸了個懶腰，帶起了衣角，露出了一截細軟的腰肢，“等下他要是跟著你走了，你別吱聲就行了！必要的時候……”

“還可以露出點馬腳。”

中也楞了一下，仿佛不認識她一樣，仔細打量了好幾眼禦音，“我發現，你現在好像變了很多……”他有聽說過有些失憶的人連性格都會改變，然而沒想到還能發生在太宰的身上。

“現在？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嗎？”

中也頓了一下。

“那……你覺得哪個我比較好？”

她的眸子裏盈滿了笑意，不知道怎麽，中也突然就有了種眼前的人好像早就已經洞察了他想法的感覺。

“哪、哪個都是你吧。”他在這樣的眼神下，喃喃地說出了心裏的話。

以前那個眼裏無神的人是你。

現在這個好像開始認真生活的人也是你。

可不管哪個你……中也抿了抿嘴唇，任由身體左側的心臟加快了跳動。

“啊，對了！”禦音突如其來的一拍掌打斷了中也有點煽情的感慨，“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說來著。”

“是這樣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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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上答應了禦音，但實際上去做的時候，中也只是極其敷衍地隨便帶著綴在他後頭的小尾巴·雪音在外面逛了兩圈，然後就直奔醫院裏了。

簡直就像是觀眾還沒開始看呢，魔術師自己就把神秘的幕布直接掀開了一樣。

禦音在地板上和攤雞蛋一樣躺下去的時候，雪音回來了，“歡迎回來～”她懶洋洋地拖長了最後的尾音，睜開卻看見雪音站著看她，模樣有些奇怪。

“你……”雪音張了張嘴。

“已經知道了？”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她閉上了那只正對著太陽的眼睛，“我就知道那家夥不會好好按著我說的幹。”

“禦音。”雪音攥緊了褲邊的那條線，“你，會離開我們嗎？”

離開我們，重新變成人類嗎？

聲音剛落下，雪音就已經知道答案了。禦音是人類，還活著，和他不一樣。

禦音從地板上爬了起來，眼睛直盯進了雪音的眼底最深處的地方，“會。”

“這個答案你也應該清楚的吧，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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