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提起這件事，岳父就覺得很是不自在，好半天，才慢慢笑了一笑，笑得很是難堪，說道：“你們年輕孩子應該都有過那麽一個時期吧？”

顧青詞看著他：“什麽時期？”

“叛逆的時候。”

岳父喝了口水。

顧青詞楞住。叛逆期？……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高中的時候，難道還能有什麽叛逆期嗎？不過說起來，她叛逆期之前光顧著和傅景年談戀愛，那時候顧北輝成天不著家，文秋華整日以淚洗面，她就是想要叛逆，也找不到一個對象啊。

所以說提起叛逆期這種東西，顧青詞還是稍微覺得有點陌生。

她小心翼翼問道：“岳小姐大概是什麽時候開始叛逆起來的呢？”

“也不是叛逆，不是那種意義上面的叛逆。”岳父仿佛覺得自己失言，立刻擺了擺手，鄭重地和她強調起來，“蓓蓓這個孩子雖然確實是在叛逆期，不過只是有一點叛逆，還沒到別的孩子的程度。”

顧青詞微微一笑。

在父母眼中，自家的孩子確實是最好的。

她問道：“岳小姐大概是什麽樣子呢？”

“那孩子就算是叛逆，可是還是很優秀。不管是成績也好，還是在外面的為人處世也好，都挑不出來什麽毛病的。”

顧青詞點頭。

岳父有些傷感，搓了搓手，尷尬道：“實際上，她和她媽媽關系還是很不錯的。就是對我……”說道這裏，他聲音就漸漸低沈下去，到後面消失得一幹二凈。

顧青詞微微垂了下臉，擡起眸子看他：“對您？”

岳父說道：“是的。小時候還是挺親我的，就是高中某個時候，突然間不親我了，看樣子還挺討厭我的。”

叛逆期雖然會反抗父母，但是會討厭父母就很奇怪了。家長大抵也都經歷過那個時期，多多少少也是明白，所以作為一個家長，就算是抱怨，也幾乎不會認為自己的孩子討厭自己。

但是現在岳父卻說出了討厭這個詞。

也就是說，岳蓓的情況比她現在在這裏所聽到的若無其事的說辭還要更加嚴重一點。

顧青詞把這件事情也默默記了下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您還記得嗎？”

“什麽時候開始的麽？”岳父仔細想了想，“我也不太確定了，不過可能是接近高三的時候吧。”他又想起一點什麽，補充道，“孩子他媽平時好玩，幾乎不怎麽管孩子學習上面的事情。所以基本上是我在負責孩子學習方面的管教，那個時候正好臨近高三，是非常重要的時期，我可能對孩子的管教嚴格了一點……”

確實這個原因也能說得過去。

顧青詞想了想：“您當時對岳小姐的管教比之前是更加嚴格了嗎？能具體說個程度嗎？”

岳父點頭：“是嚴格了，不過，也沒那麽兇。那孩子本來就挺自覺，也很優秀，所以就算是我變得嚴格了，也用不著插手那麽多她的事情。”他說著，自己也搖了搖頭，“怎麽就突然討厭我了呢？”

顧青詞一邊聽他說話，大腦一邊快速運轉。岳父這些話聽起來倒是挺普通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感懷女兒的父親，但是細細思考一下，便覺得裏面可以深入鉆研的點實在是有不少。

顧青詞沒有出聲擾亂他的思緒，只是安安靜靜聽著他說話。

岳父說了一會兒，又一拍腦袋：“哎呀抱歉，是說小何的，怎麽不小心就扯到了蓓蓓身上。”

顧青詞笑著搖了搖頭。

岳父想了想：“剛才說小何說到哪裏了？”

顧青詞幫他回憶：“說道她攝影天賦很高。”

“對對對！”岳父也笑了笑，“蓓蓓高中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了，那孩子攝影的天賦很高，就是家裏沒什麽錢，支持不了她這個愛好……也得虧那孩子肯堅持，這後來她漸漸有了點錢，玩起攝影來也就更有資本底氣了。”

顧青詞抓住了關鍵詞：“是她母親賺了什麽錢嗎？”

岳父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吧，我記得那孩子大學之前家裏經濟就改變了不少。”

岳父比姚子奉簡直好說話了一百倍。對比起來，姚子奉那邊就是一塊鐵板，或者說是一直老狐貍，她之前那些圓滑世故在姚子奉面前根本就有些不足看，如果顧清瑯不在她身邊的話，她非但別想套出他的話，連裏面有多少謊言都不清楚。

而岳父這邊，只需要她稍作引導，把話題深入進入，那位傷心的父親自己就把她想要的東西給說了出來，甚至於告知她的東西比她所想的都還要多上許多。

顧青詞努力沈下心和岳父溝通完，離開的時候果然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了。

這陣正好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堵得不得了，她坐在公交車裏面搖搖晃晃的，眼皮打架，只覺得連日熬著工作，身體開始有點吃不消了。往天來說，這時候應該是她精力最為旺盛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到了這個點，居然已經困得不得了。

到家已經是九點半了。

顧青詞隨便弄了點菜，就著昨天的剩飯吃了，就開始瞪著桌上的手機發起呆來。

時間滴答滴答流走。

那聲音好像響在大腦深處，多少讓人升起一點惶恐不安的感覺。

最後，她實在是受不了現在屋裏的安靜和一直回響著的鐘擺聲，緩緩把手機拿了起來。

對面和以前一樣，依然是電話響過了三聲才接了起來。

顧清瑯聲音微微透了一點沙啞：“怎麽了？”他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傳出了似乎在移動的聲響。

顧青詞慢慢平靜了下來。

在這之前本來還覺得心情非常不好的，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心情又漸漸恢覆了平靜。興許只是繁重的工作加上悶熱的天氣讓她覺得煩躁而已。

她啪地一聲打開了桌上的可樂，像往常一樣隨口問道：“副部，您現在在做什麽？又在喝酒嗎？”

顧清瑯往安靜的地方走去：“對……和朋友在居酒屋。你有什麽事嗎？”

他們副部長每次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像脫離了工作就沒有必要打電話一樣。顧青詞撇了撇嘴，一時間有些不想讓他稱心如意，笑道：“沒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大齡單身男性下班後的生活，會不會過於孤獨什麽的？”

顧清瑯語氣沒有一點變化，似乎並不接受她的調戲：“顧青詞，沒有事情要說的話，請掛電話。”

真是的，跟個木頭人一樣……

一點都不解風情。

反正他也看不到，顧青詞偷偷做了個鬼臉，把剛才的調戲變成了挑釁：“副部，我是真正在擔心您的哦，您知道嗎，我昨天看到了一個新聞。”

顧清瑯問道：“什麽新聞？”

“據說現在獨居老人的死亡率越來越高了，所以我真的是忍不住擔心您。”

這姑娘到底以為他多少歲？

顧清瑯覺得很有必要找個時候和她好好說一下這件事，不過現在顯然不是一個方便的時候，他咳嗽一聲，聲音裏面濃濃的全都是嫌棄：“顧青詞，姑且通知你一聲，我只有三十四歲，距離中年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至於你說的老人那個年紀，離我就更遠了。請你註意說辭。”

雖然是被嫌棄，不過顧青詞卻笑了起來。

對面的顧清瑯微微嘆了一口，也彎了彎嘴角：“所以，你有什麽事情？”

顧青詞總算把事情說到了正軌上面：“我今天去拜訪了岳蓓的父親，得到了很多值得深入挖掘的信息。”

“是麽。”他聲音微微飄起一點，仿佛也在高興，又好像還帶了那麽一點好奇，“說什麽了？”

顧青詞卻話鋒一轉：“副部，您明天就要出差了是嗎？”

顧清瑯楞了楞，回答她：“是的。”

“去多久呢？”

“差不多一個月。”

“一個月啊……”顧青詞伸出空閑的那只手，用手指頭數了數，好半天，才努著嘴，“一個月，挺長的嘛。”

顧清瑯耐著性子給她解釋：“是過去學習的，當然要花一點時間。”說完這段話之後，又覺得不太對勁，清下嗓子，說道，“話說回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顧青詞比他還要奇怪一些：“我是您的手下，您要去出差，這麽大的事情都沒告訴我，當然有關系啊。”

顧清瑯說道：“你現在暫時是陳珣的手下。”

她最近幾乎不會出現在科搜研，工作也暫時完全移交到了科警搜那邊去，只是偶爾和顧清瑯匯報一下工作進度就可以了。看起來確實是陳珣才是直接上司，顧清瑯已經是越級的上司了。

這樣一想，還稍微有點不好受起來。

顧青詞皺了皺眉，反駁他：“咱們好歹也算是有點交情的人，再說了，這個案子辦完了，我不還是得回去科搜研麽，到時候還是您的手下啊。您要出差的事情都不告訴我，太過分了，還害我挺難過的。”

“是麽。”顧清瑯聲音淡淡的，和往常一樣，拿“是麽”兩個字敷衍她。說完之後，又輕輕吐了口氣，改口，“抱歉，下次我會提前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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