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自己揀了個位置坐下，正對著自己，模樣乖巧，微微笑著。叫老周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自己打趣：“哎呀睡著了睡著了，小姑娘想吃點什麽啊？”

顧青詞看了看墻上掛著的菜單，隨便點了一個：“豌豆面。”

“好嘞！”老周讓自己清醒過來只用了兩秒鐘的時候，聽到顧青詞點單之後，就飛快撈起一把面條。

這種面館從裏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古樸來，應該是很受這樣老街面兒的歡迎的，往裏面一坐，一邊吃面一邊和老板嘮嘮嗑，旁邊用餐的人也能插幾句嘴，人的關系都被拉近了好多。

老板一邊下面，一邊說道：“哎喲，這都兩點過了，小姑娘還沒吃午飯吶？你們這些年輕人，工作起來就喜歡拿身體開玩笑……”

顧青詞聽他說出來的話和顧清瑯差不多，不由得抿著嘴一笑：“哪裏，我是特意趕過來您這裏吃面的。”

老板“喲”了一聲，仔細打量她幾眼，疑惑道：“姑娘不是這一片兒的人？”

“我舅以前住在這裏，我小時候有段時間經常來這裏吃面，就喜歡這家這個味道。”顧青詞撒起謊來面不改色，環視一圈，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來。

老周說了聲：“怪不得。”

“今天工作路過這裏，我想著反正也不遠，幹脆過來吃。”她說著，又笑笑，“不過好像換老板了。”

說了幾句話，她總算是把話題引到了正軌上面。

聽到顧青詞這麽說，外面長凳上坐著的兩個老頭忍不住，倒是跨進了店裏來：“姑娘說的那個老板是老姚吧？”

“您認識嗎？”顧青詞一臉驚訝，笑得甜美，“我記得個子不高，臉盤挺圓，眉毛邊長了顆肉痣，看起來特別和善的一個男人。”

“那可不就是老姚！”

兩個人在她旁邊坐下來。

這種老街就這點最好，要打聽個什麽消息，簡直易如反掌。並不像在現代化的地段，所有居民都把街坊鄰居隔在防盜門外面，這裏挨家挨戶的，大抵都互相認識。

顧青詞裝出一副回憶從前的樣子，抿著嘴直笑：“對對對，那時候我和舅舅過來，我不肯好好吃飯，老板還送過我一個發卡。挺好一個人。”

“是挺好一個人的……”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嘆了口氣。

就連上面弄著調料的老周都搖了搖頭。

顧青詞看著他們的表情：“怎麽了？”

老周嘆氣：“老姚啊，命不好，去了好些年了。”

“去了？”顧青詞懵懂，看著他，似乎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老周一副噤聲的樣子，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感嘆：“人生無常，飛來橫禍。”

顧青詞像是沒聽懂。

那些人也沒和他細說，再次感嘆：“挺好一個人的。”

顧青詞說道：“那老板人挺好的，對吧？挺和氣。”

“可不是嘛。”

說起姚遠這個人，大家都有些讚不絕口的樣子，七嘴八舌的，甚至把隔壁日雜店兩夫妻都引了過來，也一起加入話題裏面。

這時候顧青詞說話就變得很少了，基本都是仔細聽著他們說話，因為害怕遺漏信息，這時候把衣服裏面藏好的錄音筆也打開來。

大家對姚遠的死都是極其惋惜的。

現在氣氛熱烈，她偶爾也插個嘴，問道：“他就從來都沒生過氣嗎？”

“沒呢！”

說起姚遠的好脾氣，所有人都十分感嘆。

“之前有小夥子打球，不小心砸了他家玻璃，那個人都沒發火。”

“脾氣特別好，和人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

“沒辦法想象他生氣的樣子，老姚是個樂天派。”

顧青詞一邊聽一邊點頭，眼見著這邊她要收集的消息差不多了，又轉而提到了姚遠的家人。

老周說道：“他們一家人都是挺本分的人，他媳婦兒平時安安靜靜的，不大喜歡說話，笑起來挺溫柔的。還有那個兒子，我們看著長大的，小男孩特有出息，當初可是以他們學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我們這片區的初中的。”

一個老大伯說道：“他媳婦兒挺漂亮的，氣質好。”

雜貨店的大嬸笑起來：“可不是好看，之前他們樓下那個誰，還喜歡過她好久呢，聽說送花送巧克力，盡是些不實用的手段。”

顧青詞聽得心中一動，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問道：“樓下那個誰？”

“那個誰？”大嬸想了想，說道，“那個姓王的。”

她老公趕緊喝住她：“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人家可是良家婦女，這檔子事兒，和她沒關系！”

大嬸不樂意了：“我說什麽了，你就這麽護她？你以為我不知道，廠房裏喜歡她的人還有好幾個呢！”

“別人喜歡她，和她有什麽關系？”

大嬸冷聲道：“她要不成天在別人面前晃悠，哪兒還會招蜂引蝶？”說罷，不理男人了，甩身子要回雜貨鋪。

男的跟在她後面，像是覺得有點丟臉，不停說：“你個婦人家，懂什麽！就會亂嚼舌頭！”

老周抹抹頭上的汗，看著外面，說道：“這天兒太熱了，現在還沒到夏天呢，要到夏天了怕是要熱死個人。”

剛才氣氛緊張一下，做生意的人最會見風使舵，老周趕緊轉移了話題，其他人也附和他：“可不是，你這兒得裝個空調，不然誰還想來你這裏吃面。”

老周笑道：“今年夏天我就不賣面了，賣冰淇淋，總有人來吃吧？”

他們一來二去，把話題扯遠了，顧青詞聽到了些意外的消息，倒也沒把話題追回來，安安靜靜吃起面來。

這頓吃完，和老周幾個人道了別，她轉悠轉悠兩圈，又慢騰騰挪去了之前姚遠一家人住的小區。

這一片原來有個紡織廠。

以前有個年代不少人以工農為榮，不少人折騰打點關系，就想進廠子裏面工作。紡織廠曾經可是帶動這一片地區發展的神聖存在。當年的紡織廠是國家企業，裏面稍微工作了一些年頭的人都能分個單位房。

房子不大，朝向什麽的也不太好，但是好歹也算有了房。所以這條街上大多數住戶都是當年紡織廠的員工。

後來鬥轉星移，時代飛快變遷，原本熱鬧繁盛的廠子漸漸衰落，大門上積了灰，接送員工的廠車也早就停用了。老人們曾經費勁心思要進入工廠上班，可是後來工人待遇越來越差，老人們忿忿不平，小年輕們就更不願意留在這裏。

這個地方漸漸荒廢下來，年輕人都去了更繁華潮流的街區，就剩下懷舊的老人們尚且留在這裏等待改建。

顧青詞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原來姚遠住的房子。這裏鮮少能夠見到時尚漂亮的年輕人，生活區裏聚在一起的老人們都難免多看了幾眼。

某方面而言，顧青詞實際上並不擅長和人交流。但是這些不擅長一旦沾上了工作兩個字，就變得擅長起來。

老人們都喜歡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她要打探消息，自然少不了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嘴巴又甜，一來二去的，倒是把這些人哄得紛紛給她提供起她想要的信息來。

要打聽有用的消息，最關鍵的是急不得，所以顧清瑯對人的耐心十分看重。

顧青詞一個下午就打入了三四個老人團，聽著他們亂七八糟一說，雖然廢話居多，說的又都是幾乎重覆的情報，但是她還是如獲至寶。等她下班回去的時候，身上帶著的錄音筆都有些發熱起來了。

她能知道的東西很一致。

姚遠是個絕對的老實人，熱心腸，為人和善，從來沒和人急過眼。街坊鄰居誰有個不方便的時候，找到他了，他也樂於幫助，所以，他在大家口中是聲譽極高的那種人。甚至被當成是好的有點兒缺心眼兒了。

姚遠的妻子安寧，絕對是位很漂亮的女性。據大家回憶說，這位夫人很安靜，不喜歡說話，不過桃花挺旺，就是已經嫁為人婦，還少不了追求者。

至於他們的兒子姚子奉，腦袋瓜子很好，是個聰明機靈的小子。

這些評價和話語看起來都完全沒有問題，和檔案上記載得一模一樣。之前她還想，調查人員記錄的可能只是個大概，不過真的過來打聽了一番，聽到和檔案上面如出一轍的回答的時候，顧青詞忍不住微微皺起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