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詞有一個很好的優點，就算發生了再怎麽不愉快的時候，只要是工作起來，她就能夠把不愉快放開。她把自己關於案子的看法悉數寫了下來，交給了顧清瑯。

“我始終覺得，第三個案子，看起來很奇怪。確實對於大家來說，第三個案子是已經破了的案子，但是我還是覺得奇怪。”

顧清瑯看著她娟秀的字跡，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青詞說道：“前兩個案子死的人都是相對於來說是身處明處的人物，身上都有著命案，並且在看完他倆所作所為之後，會讓人有些罪大惡極的印象。但是第三個案子，死去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面館老板。根據資料顯示，這位面館老板曾敲詐碰瓷過一位客人，敲詐的金額並不離譜，所以我認為，這是前三起案子當中唯一一個罪不至死的人，可是他死了。”

“嗯。”

“我仔細研究了一下犯人，我認為他是一個有著絕對正義心理的人。有著很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判斷力，我不相信他僅憑對方曾敲詐過別人這種事就殺掉對方。因此，我想到了兩點，第一，第三起案子，犯人並非是裁決者，而是有人嫁禍於他。第二，第三起案子是裁決者失手導致對方死亡。第三，人確實是裁決者所殺，並且一開始就計劃殺掉對方。”

“嗯。”

顧青詞說道：“但是，這三種想法，都不太能夠成立。”

顧清瑯讚許地笑了笑：“不太能夠成立？”

“對。”她認真道，“其一，犯人承認了第三起案子是自己所為，現場采集到的指紋等全都指證他就是兇手。其二，被害人死亡時狀態十分安詳，並沒有經過劇烈的掙紮，顯然，這是經過策劃的死亡。其三，如果他是裁決者計劃殺害的人之一的話，那他就是所有案件當中唯一一個罪不至死的人。也就是說，他是一個例外。可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和裁決者並沒有任何關系，這個意外的出現，就未免太微妙起來。”

顧青詞說話的時候，顧清瑯一直都保持著思索的樣子，直到她把所有話說完之後，才擡起頭來：“所以你認為，應該從極其古早的第三起案子開始查起？”

“我是這樣想的……”顧青詞抿了抿嘴，“雖然那時候已經確認了兇手的身份。”

顧清瑯並沒有說讚同或者不讚同她的說法，思忖片刻，說道：“你剛才提出的第一點悖論，也並不一定不成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她，“人是可以說謊的。”

顧青詞楞了楞：“副部的意思是，犯人雖然承認了，但是可能只是頂罪？可是不是還有毛發檢測一類的？”

顧清瑯笑笑：“確實人會說謊，機器卻不會說謊，但是人要欺騙機器，卻並不是什麽難事。如你所說，第三次的例外有點多。前兩次都是接近完美的犯罪，只有第三次，現場留下了指紋和毛發。如果是你，想要包庇某個人，你會怎麽做？”

顧青詞明白過來：“所以說，毛發和指紋，實際上也是故意安排好的？是不是頂罪，這個姑且只能假設，不過，犯人當時出現在現場過，這是確實發生的事情。”

顧清瑯說道：“還有一個假設，你剛才並沒有說到。”

顧青詞立刻問道：“什麽？”

“你只是從犯人的方向入手了不是麽？”顧清瑯把資料頁又翻回來，“試試從被害人的方向思考怎麽樣？”

顧青詞一張臉全都皺了起來，想了半天，恍然：“被害人被害的緣故，可能並不是敲詐，他可能還做過別的什麽，只是這件事，別人都不知道？”

顧清瑯做的更多的事情是幫下屬開拓思維，他給出一個線頭來，聰明的人卻能捋出無數根線來。在這件事情上面，顧清瑯對新來的這位助手還是非常滿意的。

顧青詞對這個案子熱忱，一開始是因為傅景年的關系，不過後來就由好奇心占了上風。

她現在能想到的可能性越來越多，人也興奮，又問道：“副部，傅導他們是怎麽研究這個案子的？”

她問完就覺得不對，畢竟現在她不算是相關人員，插手或者打聽別的組的案子細節，在科搜研裏面是道德惡劣的行為。

她又趕緊開口，想要若無其事揭過去，不想，顧清瑯卻回答了她：“他們是從最近的那一起案子開始研究的。”

從哪一個案子入手，實際上並不算是什麽重要的是，只是關乎於速度和效率罷了。因為到頭來，所有案子都會細致調查一遍的。

顧清瑯仔細把她寫的東西全都看完了一次之後，確認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又幫她加上了幾個她沒想到的點，這才說道：“你那裏應該還有備份的吧？”

顧青詞整理和分析的時候，做出來了三份，其中只有一份是顧清瑯要的。

她點點頭。

顧清瑯明白她的心思，笑道：“他們那邊確實挺需要你這份整理的，你找機會交給他吧。”

顧青詞又感激又高興，要是顧清瑯是位女性的話，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親他一口。

雀躍的心情讓她幾乎完全忘記了沈聽月的事情，持續了兩天之久也沒停下來。

第三天上班的時候，顧青詞一推開門就看見顧清瑯抱著胳膊坐在座位上，抿著嘴看著她。

顧青詞朝他揮了揮手：“副部，早。”

顧清瑯點了點頭，不過表情還是有些嚴肅，皺著眉看著她，顧青詞一時有些茫然，看了他好幾眼，見顧清瑯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小步挪動到自己座位邊，隨手把包放在椅子上，又翻找了一會兒，疑惑道：“對了，副部，你有看到我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截口打斷：“在展示架第二層。”

顧青詞的話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將信將疑走到展示架旁邊，果然，自己要找的鑰匙就放在展示架第二層的線香盞旁邊。

她拿著鑰匙回去桌子旁邊，打開了抽屜，把還沒寫完的研究報告拿了出來，又問道：“副部您今天有要交給我的工作嗎？”

顧清瑯沈默一會兒，看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了，轉過椅子，直直瞧著她，像是恨不得把她瞧出一個洞似的：“顧青詞，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在做研究報告。”

“我不是說這個。”顧清瑯站起來，快步走到她旁邊，伸手一抽，把她桌上資料欄裏擱著的兩本東西拿出來，遞到她面前去，眉頭都要擰緊了，“你到現在還沒交給傅景年？為什麽？”

顧青詞也皺起臉，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一歪腦袋：“為什麽呢？”

這家夥……

“你少裝傻！”顧清瑯把東西重重放到她面前，輕斥了她一聲，然後又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道，“兩天前不是就說好要交給傅景年的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

顧清瑯一副遠比她要著急的樣子：“為什麽不交給他？！”

顧青詞撇了撇嘴：“沒機會啊。他一直都在他的研究室裏面，我根本抓不住人。又不好拜托他組裏的人轉交，因為我想要親手交給他嘛。”

顧清瑯說道：“直接進他的研究室，然後說‘傅導，這案子我整理了一下，您看看’不就可以了嗎？”

“嗯……”顧青詞思索一下，沒精打采地趴了下去，嘟噥起來，“好累啊。”

顧清瑯嘆氣，教育她：“你連普普通通的送個資料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之前還自信滿滿說要和他道歉，不就更做不到了嗎？”

顧青詞依然趴著，想了一會兒，灰心道：“反正又不是工作，做不到就算了吧。”

顧清瑯差點想拍到她腦袋上。他側著眸子斜睨了她好半晌，索性端出命令的口吻：“總而言之，今天一定要交給他，必須！”

顧青詞坐起來，抗議：“為什麽？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顧清瑯沒和她客氣：“這是上司的命令，是工作。”

顧青詞瞪他：“您在濫用職權！”

顧清瑯懶得計較她的指責，又說道：“把這個交給傅景年，然後，把你想要對他說的話好好和他說清楚，今天必須完成，聽到了嗎？”

顧青詞鼓著臉看了他好久，對方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她只好憤憤垂下頭，拿起資料冊，滿臉不情願：“我知道了……”

顧青詞心裏是很有權衡計較的，顧清瑯現在純粹是強迫癥犯了，見不得說好送人的資料冊一直放在那裏，所以威逼利誘著讓她趕緊送過去。

也因為這個，顧清瑯所謂的“命令”根本就不能算作是真真正正的工作。

所以說她還是照常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不過顧青詞這樣的心思，顧清瑯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天以內，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催促她好幾次，全被她無視掉了。顧清瑯看著她桌上那兩本厚厚的東西，愈發覺得礙眼，恨不得自己能變成顧青詞，趕緊把東西交過去。

工作起來的時候，時間是過得很快的，眼看著時針就快要指向6的位置，顧青詞還穩穩坐在座位上，他終於覺得忍無可忍了。

顧清瑯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顧青詞。”

顧青詞擡起頭：“怎麽？”

“去會議室，開會。”

顧青詞交給他的整理過的資料，現在已經被他換了另一個檔案夾夾住，他拿起檔案，對她擡了下下巴，示意她趕緊過去。

顧青詞點了點頭，沒想太多，徑直去了會議室。顧清瑯也跟在她後面走出研究室，只是換了個方向，到了傅景年的研究室。

傅景年小組的人正各司其職，一副井井有條的樣子。

顧清瑯輕輕敲了敲門，拉過幾個人註意力，才說道：“景年，過來開下會。”

現在馬上就要下班了。如果沒什麽急事的話，研究院基本上是不要求員工加班的，幾個上司一直以來都遵守著這個規矩，所以幾乎從來沒發生過快要下班的時候臨時通知開會這樣的事情。

傅景年有幾分疑惑，還是站起身來，跟著顧清瑯過了去。

顧青詞一個人坐在會議室裏面，百無聊賴擺弄著手上的簽字筆，副部很快就推門走了進來，在看到他身後跟著的人時候，顧青詞呼吸頓時一滯。

傅景年的視線也掃了過來，從她臉上掠過的時候，幾乎是微不可插地皺了皺眉。

顧清瑯看過去，隨口說了聲：“坐。”看樣子是示意他坐到顧青詞的身邊去。

顧青詞身體一瞬間繃緊，脊背停止又僵硬。傅景年勾起半分笑，拉開她旁邊的椅子，翩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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