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情她不大記得了，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倆已經相擁著躺在了床上，衣服淩亂，都有些氣喘籲籲。顧青詞迷蒙著雙眼，聲音和貓咪差不多：“我媽要是回來了怎麽辦……”

傅景年眼睛有點紅，吻著她的發絲：“去我家。”

“不行。”她一口拒絕掉，“我媽要找不到我，肯定會去敲你家門。”

傅景年不作聲，顧青詞膽子像是壯了膽，她至今不知道當初自己那股豁出去的氣勢是哪裏拿出來的，斬釘截鐵說道：“我們去賓館！”

哪知道傅景年卻摟著她沒動，這種事情主動之後卻沒得到回應，她就在這片沈默中有點惱羞成怒起來，眼眶紅紅的，憋著一汪水，下意識去推他。傅景年卻親過來，嘴唇落在她眸子上，像是克制著什麽似的，嗓音沙啞又低沈：“……我不想。”他喉嚨一滾，又把頭埋在她肩窩上，悶悶道，“在那種地方，太委屈你了。”

顧青詞再醒過來的時候，傅景年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看著她，手指間夾了根煙，懶懶吐著煙霧，一邊想著事情。顧青詞渾渾噩噩的，不太記得之前的事兒了，回了會兒神，問道：“你今天不上班？”

傅景年沒回答，倒是反問：“你今天不上課？”

她懶洋洋說了聲：“都要實習了的人了，哪兒有那麽多課……”話還沒說完，她臉色又變了下，立刻爬起來，“忘了，我還得去接人。”

昨天上午的時候，她媽就來了電話，說顧青詞二舅家的閨女兒要來市裏找工作，讓顧青詞幫著照看一下小姑娘。顧青詞依稀記得她媽在電話裏的說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到，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快九點了，從這裏趕去火車站不堵車的話正好一個小時，現在看來，自己十有八九是遲到了。

顧青詞和這個表妹接觸的時間不多，不大清楚表妹的性格，但是對二舅媽那張嘴還是印象深刻的。就愛寒磣人，管是什麽好壞東西，擱她面前了，她就能叨叨挑剔上幾個小時。

她光著腳踩在地上，腦仁卻一抽一抽地疼得不得了，不由得抽了口氣，眸子若有似無往傅景年那邊一瞟，似乎帶了點埋怨的意思。

傅景年嗤笑一聲：“別看我。你自己摔的。”

“什麽？”

傅景年面上露出幾分嘲弄：“我沒見過這麽蠢的，能急得把自己摔暈過去。我可沒興趣對屍體下手。”

顧青詞又驚又愕，意思是，他倆沒做？

不過她只遲疑了兩秒鐘，又繼續開始自己的動作。

傅景年瞇眼看著她手忙腳亂撿著外套穿，腦袋裏面不自覺就蹦出了點畫面。

那天他忙完工作回家，不出所料，人已經不在他家了。他對茶幾上那張紙條有些嗤之以鼻，仿佛覺得那是女人欲拒還迎的把戲。走之前沒開窗，屋裏劣質香水的氣味兒沒散，傅景年把窗戶全部打開了，又想到自己床被上全是她蹭的化妝品，就又去收拾一團糟的床鋪。也就掀了被子打算換床單的時候，便瞧見了枕頭上的痕跡。

小顆的水暈，上面還染著一點化妝品的顏色，不過因為水分過大，稀釋了那些顏色。能辨認的出，這是眼淚落下來的痕跡。

傅景年啞然半晌，心思轉動明白過來，心底一絲一縷的有點怪異的情緒升上來，一瞬間竟有些束手無策的滋味。

想到這一茬，他心臟就有點異樣。傅景年彈了彈煙灰，坐直了身子：“哪個火車站？我送你。”

即使他不說話，顧青詞也打算拉下臉也要讓他送的，他開了口倒真是給她臺階下了，顧青詞也不矯情：“東站。”

文秋華以前在家裏是有點得意的，他們家是個普通家庭，那一輩裏面就她命最好，嫁了個搞科研的，文秋華不太懂這個職業，每次說給家裏聽的時候，都言簡意賅：“顧北輝是個科學家。”

家裏子女多，有福的卻少，沒計劃的生育劣勢就體現出來了，基數過大，家裏經濟撐不起。所以文秋華一度回家回的很勤，每次回去了，帶上個萬把塊錢接濟接濟家裏人，又帶上一堆家人見也沒見過的保健品、化妝品，逢人就送，倍兒有面子。

後來顧北輝因為賭博搞丟了工作，家裏生活質量一落千丈，文秋華也就覺得再沒臉回娘家了。這麽做導致出來的直接結果就是，顧青詞跟著她一塊兒，數年沒見過母親家的一群人了。

二舅的閨女叫文瑜朵。

九點出來還在上班高峰期的時間段，路上堵得很，傅景年見前面車輛排成長龍，幹幹脆脆地調轉了車頭，直接上了繞城高速。路雖然繞長了一點，好歹繞城高速不堵車，傅景年又開得快，所以他兩個到火車東站的時候，小姑娘剛拎著大包小包下火車。

傅景年覺得有點意思，笑了聲：“你運氣好，難得火車沒晚點都被你碰上了。”

顧青詞剜他一眼，沒理他，朝小姑娘走了過去。

文瑜朵比顧青詞小不了幾歲，在窮鄉僻地的地方讀了個大專，三年過完一出學校，就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想呆在這種小地方了。姑娘也是個犟的，放棄了家裏給她安排的工作，直奔著臨海市就來了。

傅景年幫著拎了個包，往車子旁邊走過去。小姑娘話多，又是第一次坐火車，見到顧青詞之後恨不得能一句話把火車上見到的所有有趣的事都說出來，壓根兒沒給顧青詞說話的機會，末了，顧青詞陪她坐在後排，又聽她嘰嘰呱呱說了十來分鐘後，才總算消停了點。

顧青詞心裏頗有感觸，不由得說了聲：“你要不說你是文瑜朵，我還真不敢認。上次見你還是短頭發呢，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也不大喜歡說話，現在……”顧青詞頓了一下，說道，“現在開朗了許多，也越來越漂亮了。”

顧青詞的變化又何嘗不多。前些年是聰明的腦子下有個傻了吧唧的心，現在是市儈的腦筋裏面還能窺見精明。自個兒身上的變化都叫翻天覆地，還真有能耐去評價別人。

傅景年不由得哼笑了聲。

這聲兒倒是拉回了兩個女人的註意力，文瑜朵剛才已經知道了這人的名字，就是還沒來得及問個詳細的，這會兒就沖著顧青詞暧昧地笑：“姐，這位難道是姐夫？”

“不是。”顧青詞轉過臉，看著窗子外面，“同個學校的朋友。”

文瑜朵“哦”了聲，又開始說起別的話題來。

車子下了高速之後，傅景年才問道：“去哪兒？”

顧青詞倒是有點犯愁了。文瑜朵來臨海市這事兒是忽然通知她的，在之前她半點準備也沒有，現在人拎著大包小包直接過來了，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想不到一個好辦法。

她犯愁的樣子倒是和許多年前沒什麽變化，眉毛皺著，鼻子也微微皺著，傅景年從後視鏡看了她兩眼，忽然說道：“你學校安排的去哪兒實習？”

顧青詞楞了楞：“科搜研。”

“我有個提議。”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方向盤，“反正你過個把月也要進科搜研實習了，我家對面那戶馬上要出國了，現在急著給房子招租，兩室兩廳的房，二千二一個月。你不如租下來，到時候你實習的時候，也能過去住。”

話剛說完，文瑜朵就嚇了一跳：“二千二？不行，太貴了！”

傅景年笑了笑，依然輕輕敲著方向盤，這是等著顧青詞說話的意思。

傅景年那一片地段好，離科搜研近，離市中心繁華地段近，離高新區也近。小區周圍有地鐵，走個一千來米還有BRT，小姑娘是過來找工作的，正好全城三分之一的工作機會都在高新區，離得近也方便。

二千二，要在這種地段租個套二的房子，確實是很劃算的了。

顧青詞身上還剩了點錢，咬咬牙，還是妥協了：“行吧，去你小區。”

文瑜朵還有點慌張，拉著顧青詞的手，又小聲咬起耳朵來：“姐，二千二太貴了吧？”

貴確實是貴，但是市裏面就是這個價，就算是貴，那也是撿了一個大便宜。顧青詞知道文瑜朵擔心什麽，也壓低了聲音回她：“先住著吧。那地兒地段好，你首要任務是把你工作找好，房租你先不用擔心，在你工作之前都由我來給。”

她倆聲音不大，但是前面的傅景年卻聽得清楚。眸子似乎明明暗暗幾息，又點了根煙抽起來，說完那句話，就閉上眼睛裝睡起來，文瑜朵倒是放了心，塞了耳機聽起歌。傅景年想著，這人身上總歸還有點沒變的東西，犯愁的樣子沒變，打腫臉充胖子的性格也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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