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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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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

燁斯汀留在空曠華麗的殿堂獨酌。

行刑時刻就要到了。

他執杯在手,走出殿外,遙望遠處,滿目空茫。

手中杯慢慢傾斜,通透酒液灑在石階之上,濺起顆顆晶瑩的酒花,宛若淚光。

——

刑場。

布倫達站在人群中,遙遙看向撒莫。

燁斯汀與薇安、魅狄都不曾命人刁難過他,不曾刑訊拷問。

撒莫漠然垂眸,不看任何人一眼。

今日監斬兼行刑的是薇安與魅狄。兩個人端坐在馬背上,各據一角。

他們比她有勇氣,能夠親手了解一段恩怨。

布倫達看著薇安與魅狄的弓拉滿、箭上弦,全場鴉雀無聲。她閉了閉眼。

她聽到了箭支穿過空氣的冷冽勁風,聽到了兩支箭同時刺入人體的微渺聲音。

之後,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為著帝國的心腹大患被除掉而慶祝。

睜開眼來,她不去看撒莫的屍首,不經意瞥過薇安。

她看到了薇安在笑,卻讓人看得難過。那一抹笑,悲涼而落寞。之後,薇安棄了弓箭,與魅狄策馬離開。

一支溫暖有力的手落在布倫達肩頭,攬著她轉身。

布倫達側頭看一眼尼克,“你現在該做的是去安慰薇安,她心情很差。”

“不會比你心情更差。”尼克意味深長地凝住她,“她最起碼能夠面對,你和燁斯汀卻都在無意中回避。”

布倫達苦笑道:“我和陛下都是圖阿雷格,面對又怎樣?不過是兔死狐悲。”

“倒也是。”尼克腳步一頓,“布倫達,我要離開帝都一段時間。”

布倫達神色一滯,“為什麽?你要去哪兒?”

“幾年了,一直留在這裏,每日不得閑。如今大局安穩,想出去走走,過幾天舒心自在的日子。”

“……”

“不高興了?”尼克研讀著她神色,“或者,你給我一個留下來的好理由——我們成婚。”

布倫達沈思許久才搭腔:“你跟我回去,把海勒送回魅狄府中。”

尼克目光帶著探詢,“這意思是——”

“我跟你一起走,好麽?”布倫達平靜笑道,“撒莫剛被處死,我終究曾與他一場夫妻,如果現在嫁給你,總是太紮眼,平白累得你被人指指點點。等什麽時候回來,如果你還想娶我,我一定嫁給你。”

尼克眼中煥發出悅目的光芒,“好!”

——

午後,尼克面見燁斯汀與薇安,說了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四處走走,看看各處民風,有什麽事,我會傳信回來。另外,還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尋找到金礦。”

薇安無奈地笑起來。今世尼克對於金礦,恐怕不會低於前世尋找古墓的執著。先前只是擔心她的緣故,才不得不留在帝都罷了。對上燁斯汀的視線,她輕輕點頭,“他就是這種性情,忙了幾年,也該讓他出去透透氣了。”

燁斯汀隨之點頭,“對外只說是替我去辦要事,需要攜帶的人手、物資,告訴薇安,讓她幫你準備。”

尼克一笑,“說到人手,第一個要帶的就是布倫達。”

薇安道:“那倒不如先成親再出門。”

尼克故作頭疼地道:“我倒是這麽想的,可她為我著想,要等回來再說。”

薇安輕笑,“布倫達總是最通情達理那一個,那就隨她的心意。以後好好照顧,別只顧著找金礦顧不上她。”

尼克知道,前世尋找古墓的三年讓薇安至今心有餘悸,便笑著點頭,“不會重蹈覆轍,放心。”

隨即,薇安起身回了寢殿,讓兩個男人說話。

坐在桌案前,拿起一本書翻閱,半晌不翻頁。

撒莫死之前,看住她,最終現出了一抹釋然原諒的微笑。

對什麽釋懷?原諒的又是誰?

貝娜走過來,站在她身側,輕搖著扇子。

薇安斂起思緒,想到了一件事,“這段日子也沒見普利莫,又出門了麽?”

貝娜笑道:“大軍凱旋之前他就出遠門了,不知又去做什麽要事了。唉……可憐了四木,好不容易回來了,普利莫卻沒等在家裏。”

“可不就是。”

貝娜又道:“後面的人總算聽話了,不少人去了織造局,還有一些去了膳房。”

薇安思量片刻,“凡是她們經手的東西,讓暗衛細心查看。”

“已經吩咐下去了。”貝娜又建議道,“宮裏們的話,就去訓練場看看吧。”

薇安搖頭,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不去了,人越多就越煩。以後把那些事交給幾個頭領就好。”

“……”貝娜很是擔心她經常恍惚的狀態,“薇安,什麽事別悶在心裏,多跟燁斯汀說說。”

“他能比我好到哪兒去。”薇安望向窗外,“我連個能恨的人都沒了,他連個對手都沒了,以前的事卻還沒真正結束。”

“他是連個對手都沒了,卻還有亦臣亦友的沙諾、魅狄,可你呢?布倫達也要跟尼克出門了,你總這樣悶著,早晚悶出病來。”

薇安笑著擡眸,“我還有你和燁斯汀,還有很多瑣碎的事情,足夠打發日子了。”

貝娜無聲長嘆。

晚間,薇安吃罷飯便去沐浴,換了寢衣,窩在床上看書。

燁斯汀回來時,她已睡了,書掉落在地毯上,眉心輕蹙,唇角微抿。

這些日子都是如此,她從心底透著倦怠。

燁斯汀手指輕輕落在她眉心,試圖撫平。

薇安睫毛輕顫,隨即睜開眼睛,帶著初醒的懵懂看住他,緩緩抿出微笑。

“吵醒你了。”

“沒有。本來就是剛睡著。”

燁斯汀吻了吻她,“累麽?”

薇安促狹地笑,“不累又怎樣?”

“不累就忙點正經事。”

“你一個小流氓,能忙什麽正經事?”

“那你告訴我,有些事怎麽能一本正經地做?”他寬衣歇下,用熱吻淹沒她帶著笑意的話語。

這時刻是最美的,身心的交融帶來慰藉,趕走無盡空虛。

太需要一份驚喜填充心靈,太需要一份希望取代失望。

這一段情緣,也該開花結果了。

一波一波的情潮將薇安淹沒。她闔了眼瞼,雙唇微啟,漫出斷斷續續地嚶嚀聲。

燁斯汀懸身看著眼前灩景。她唇色嬌灩,臉頰一抹緋紅,濃密長發鋪散在枕畔,襯托得膚色愈發白皙。

“薇安。”他握住她微涼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看著我。”

薇安睜開眼睛,眸色迷離,勾人心魂。可比起以往,眼底多了一份由心而生的黯然。

他深鎖住她明眸,似是看到了她靈魂中去,目光多了一份疼惜。

薇安纏緊了他,迎合著他。

——

四木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裏,草草洗漱一番,便回到寢室,和衣歇下。

這些日子她都是如此,白日裏在訓練場,將氣力耗盡,晚間累極入睡。

這晚剛有睡意,閉上眼睛時,恍惚中聽到了普利莫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跳下地,快步走出寢室,恰逢疲憊不堪地普利莫走進外間。

眼見著四木眼中閃爍著驚喜,普利莫笑起來。

四木第一次覺得,這廝的笑容太好看太暖心了。

普利莫走過她身邊時,環住了她腰肢,“抱歉,你回來我卻不能在家等你。”

四木便又覺得,這廝的話語原來可以這般誠摯這般溫柔。

“想沒想我?”普利莫抱起她走進寢室。

“你呢?”四木反問。

普利莫應道:“廢話,我日夜兼程地趕回來,不就是急著跟你團聚麽?說,想沒想我?”

“……”

普利莫把她丟在榻上,“不想算了,我走了。”

四木啼笑皆非,“你這個混蛋,有你這樣的人麽?”

普利莫笑著欺身覆上,打量著久不相見的妻子,“真是奇怪了,我怎麽看你越來越順眼了?”

四木笑了笑,“我好像也是一樣。”

普利莫將她攬向自己,焦灼地親吻,手滑入她衣服。

他手指落在哪裏,哪裏就像是被點燃,四木抽著氣,身形扭動,雙臂卻環緊了他。

“小傻瓜,想死我了。”普利莫低嘆著,手勢急切地扯落所有障礙。

“你不是很累麽?”四木沒計較他對她的所謂昵稱,揉著他的臉頰,“比我走的時候瘦了。”

“再累也有這份力氣。”他將她折疊成想要的姿勢,強勢抵進。

那裏溫汩湧動,讓他眉目愈發舒展,將她一步步推向歡愉的極致。

情潮褪去,普利莫環著四木,手輕拍她背部,“我回來了,就別一大早去訓練場了,偷幾天懶。”

“好啊。”四木收下了他這份難得的體貼,因著好奇,強行壓下睡意問道,“你出去忙什麽了?怎麽去了這麽久?”

“手下在追蹤的時候,看到兩個人,懷疑其中一個是慕西裏。我就趕了過去,卻沒想到,我剛到他們就離開了。後來我試圖尋找,這麽久也沒下落,實在是奇怪。”普利莫不無沮喪地說完,又叮囑四木,“這件事你別跟王妃說,她聽了只會心煩。”

“我知道。那陛下那邊呢?你說了麽?”

“當然要說,是陛下讓我趕回來的。”

四木輕嘆,“王妃這段日子都沒再去訓練場。我有要事跟她請示的時候才能見她一面,看起來總是沒精打采的。其實找到以後又能怎樣?萬一慕西裏滿口痛恨怎麽辦?”

“不會。慕西裏不是那種人,但是這麽久不露面也實在是奇怪,有點……說不通。”

“還真是,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這些了。”普利莫加重力道拍了她一下,“再不睡我可就繼續折騰你了。”

這威脅很奏效,四木立時閉上眼睛。倒不是怕被折騰,怕他太累。

——

尼克用了不少日子,才將手中事宜與燁斯汀交接完畢,隨即自然就到了出門的日子。

在他離開前一日,薇安喚他一起去觀望一批武器被銷毀。

槍支一一拆卸開來,用精鐵鍛造的零件全部投入巨大的熔爐之中。

“火藥手雷這些就算了,留著吧。”尼克說道。

“聽你的。”薇安轉而問道,“要不要給你留下一批?出門總要防範意外。”

“不用。”尼克笑道,“你是帶著手槍過來的,不也沒用過幾次?還是入鄉隨俗更好,帶著刀劍弓箭足夠了。”

“也對。”

“這批東西的打造流程是全部分開進行的,應該沒人能仿造得出。”

“這還用說麽?”薇安早就知道他對於流程沒少玩花樣,弄的人雲裏霧裏,為的就是以防後患。

往回走的時候,尼克說道:“明天就別送我們了,哪天我如果成功了,派人去幫忙開采就行。”

薇安又打趣一句,“千萬別落得個找到金山卻丟了布倫達的結果。”

尼克故作氣悶,“這是故意給我洩氣!放心,金子、美人我都要!”

“好,祝你成功。”

薇安回到王宮,下了馬,覺得骨頭縫裏都透著倦怠,直奔寢室,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有幾天了,一直是這樣,打不起精神來。

貝娜搬來一把椅子,為她扇風納涼,委婉地道:“是不是覺得不舒服?要不要讓醫官來看看?”

“不用。”薇安了然笑道,“過幾天再說,到那時候就知道是不是了。”

貝娜笑著點頭,手輕撫過她平坦的腹部,“我跟你們一樣盼著你快些有喜,想想就高興得不行。”

“是啊,現在什麽事都不缺,就缺喜事。”

過了幾天,該來的始終沒來。

薇安依然是整日裏困倦得厲害,還是不想太早驗證,怕是空歡喜一場。

燁斯汀倒是沒往那方面想,只擔心她是因為憂慮生病了,這天二話不說就傳了醫官來把脈。

醫官把脈之後,連忙後退跪倒在地,“恭喜陛下,恭喜王妃!”

燁斯汀還沒轉過彎來,“恭喜什麽?”

貝娜心想,平日裏那般睿智的人,怎麽偏在這時變得遲鈍了?帶著嗔怪瞥他一眼,道,“是不是王妃有喜脈了?”

醫官連聲道:“正是,正是!”

“賞,賞!”燁斯汀俊顏滿是驚喜,隨意逸出爽朗笑聲,將薇安從座椅上抱了起來。

貝娜忍著笑,帶醫官出去領賞。

“你啊……”薇安笑嗔道,“至於麽?”

“怎麽不至於?”燁斯汀重重地吻了吻她唇瓣,“我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原來以前只是安慰我,你明明比我更心急。”

“別說的好像你不高興似的。”燁斯汀走到床畔,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手掌滑過她腹部,“原來是這小東西害得你嗜睡乏力。”

“就是啊。”

“你猜是不是個女兒?”燁斯汀憧憬著日後,雙眸燦若星辰。

“誰知道呢。”

“先生幾個女兒,之後再生兒子。”

還“幾個”女兒……薇安哭笑不得,之後是好奇,“為什麽想要女兒?”

燁斯汀振振有詞,“男孩子有什麽好?幾歲開始就要教他習文練武,想想都累。遇上個淘氣的,可有我們煩的了。”

“……”薇安非常無語,“天底下哪有你這種男人?別人都巴望著生個男孩傳宗接代,你倒好,八字還沒一撇就嫌煩。”

“我錯了行不行?”燁斯汀笑著側臥在她身邊,“這麽說,你想要男孩子?”

“女孩子是很好,可以變著花樣打扮她。但是男孩子……”薇安目光柔和地看他,“長得像你的話,我會特別特別愛他。”

燁斯汀沈吟片刻,“那我呢?”

“都有人代替你了,我還愛你做什麽?”薇安故意逗他。

“你這是八字還沒有一撇就挑撥我們父子的情分,我現在就開始嫉妒他了。”燁斯汀懲罰性的吮住她頸部肌膚,半晌廝磨吮咬,直到薇安笑著連聲求饒才罷手。

王宮裏的喜訊還沒傳開,普利莫的喜訊又傳入王宮——四木懷孕了。

說起四木這宗事,可謂驚險連連。

在初時的一個月裏,她每日都在訓練場裏操練一眾手下,許多驚險的動作技巧都是親自示範。直到這幾天,她總是反胃惡心,卻沒往懷孕這方面想,只讓普利莫幫忙去給她抓幾副調理腸胃的藥。

如果普利莫也像她一樣沒心沒肺,她腹中胎兒怕是兇多吉少。幸虧普利莫沒照辦,而是把醫官請到了家裏把脈。

薇安聽說後,真是為四木捏了一把冷汗,連忙讓貝娜去傳話:四木把手裏的事情轉交給別人,日後只管安心在家中安胎。

但是,四木的日子並未因此而平靜下來——

圖阿雷格官員們先後得知了四木、薇安的喜訊,卻是一點喜色也無,聚在一起商議多日後,把矛頭齊齊對準普利莫和四木。

殿堂上,這些官員同時進諫,故作不知薇安的事,只說四木。

他們說圖阿雷格人娶外族女子,是在幾次鎮壓下才不得不同意,而如今眼看著圖阿雷格人的下一代的血統不純正,他們就完全無法接受了。

甚至有人問道:如果四木生下孩子,那麽那個孩子算是哪一族哪一國的人?

末了他們建議道:為了圖阿雷格血統的純正,應該讓四木把孩子的孩子打掉,而普利莫應該再娶一個同族女人,如此才能避免圖阿雷格蒙羞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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