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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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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諾?”薇安想不通他怎麽會回來了。

沙諾回望過來,現出慣有的爽朗笑意,“還記得我?”

“當然。”

沙諾解釋道:“我是不打仗就難受的人,早就在古羅科呆煩了。況且貘族即將被全部剿滅,想出最後一點力。首領安排了接替我的人,我就抓緊回來了,剛到。”

薇安釋然輕笑。很多人都和他一樣,有時候會厭倦無盡的殺戮,但是從不厭煩和貘族人對戰。

燁斯汀見薇安一雙明眸水光瀲灩,站在門口他都能聞到酒味,暗自失笑。不是喝了酒,她是不會主動來的。

薇安最是了解他,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絲促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裏面找本書,不打擾你們談正事。”

“去吧。”燁斯汀看著她走進裏間,轉頭對沙諾指了指對面座椅,“坐。”

薇安哪裏看得了書,不過是胡亂找個借口。到了裏間,便躺倒在一角的軟榻上,有了倦意。在兩個男人語調沈凝的談話聲中想著,沙諾回來得正好,她可以向他打聽一些撒莫的事情。

薇安酣然入睡的時候,布倫達回到了家裏。

撒莫沒在家,這些日子他都是早出晚歸,燁斯汀分外忙碌,他也不清閑。

布倫達躺在裏間榻上,等了些時候,撒莫才回來了。

因著將醉未醉,使得布倫達無從發覺,撒莫也喝了很多酒。

撒莫進門後,瞥過布倫達,“喝酒了?”相對於來講,他是清醒的那個。

“嗯。”布倫達有些吃力地坐起來。

“跟誰?”撒莫想了想,“薇安?”

“對。”

撒莫脫掉鞋子、上衣,要睡。

“你別睡,我有話跟你說。”布倫達奪過他手裏的毯子。

撒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布倫達覺得酒真是好東西,能給她勇氣,“我明天去請首領允許我離開酈城,隨軍打仗。”

“還有呢?繼續。”

“我們……”說起來總是難免心痛,布倫達咬了咬牙才道,“我們就這樣吧,你可以再娶幾個女人進門。”

撒莫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就這樣,哪樣?”

布倫達呼出一口氣,“現在這種日子,簡直就是折磨。我過不下去了。在外人眼裏,我還是你的妻子,但我不想再留在你身邊。”

撒莫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他緩緩逸出深沈笑意,握住她的手,“別任性,睡吧。”

“誰跟你任性了?我是很認真地告訴你我的決定。”布倫達眉梢輕揚,現出淩厲。

“你的決定。”撒莫笑意轉涼,“實話告訴你,你什麽都不能決定。”

布倫達冷笑著甩開他的手,邊往外走邊冷聲道:“我倒要看看什麽是我不能決定的!”

撒莫忍耐地呼出一口氣,赤腳下地,追上布倫達,捉住她手臂,往室內帶,“回去!”

布倫達這些日子積壓的委屈變成了怒火,擡手揮向他臉頰。

撒莫閃頭躲過,眸中閃過怒意,薄唇輕抿,蠻力把她帶回室內,反剪了她雙手,拿過一件衣服綁住,末了把她丟在榻上,“你再鬧,我不介意把你五花大綁。”

布倫達如何能就範,擡腿踢向他。

撒莫怒極反笑,鉗制住她身形,牢牢捆綁住她雙腿。隨即拍拍她的臉,“早點睡,別逼我堵住你的嘴。”語畢給她蓋上毯子,自己則去了外間,騰出個地方睡下。

布倫達要被氣瘋了,卻無從掙脫。她忍不住地掉眼淚,片刻後又覺得狼狽,強行克制住情緒。

睜著眼睛到了夜半,終是在酒意驅使下,昏然入睡。

天色微明時,她察覺到撒莫回到裏間,正在幫她解開腿上束縛。

她皺了皺眉,腿麻了,一時還不能行動自如。

“昨晚我醉了,別生氣。”撒莫板過她身形,讓她雙手也恢覆自由。

布倫達定了定神,思索片刻,問道:“那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麽?”

“你忘了?”撒莫反問。

“……”

“希望是你的醉話。”

“不是!”布倫達勉力坐起來,“我是認真的,我受夠你了!”

“我怎麽了?”撒莫疑惑地凝視她。

“你冷漠、沈默,每天從來不跟我主動說話,讓我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感覺不像是在跟一個人生活——你現在一點兒人的性情都沒了你不覺得麽?”

“可是,”撒莫俯身趨近她,語調竟有些無助,“你走了的話,我怎麽辦呢?”

“……”布倫達看不了他現在同樣無助的眼神,轉頭看向別處。

撒莫板過她的臉,“這才過了多久,你就要放棄了?”

“是你逼我放棄的。”布倫達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我以為我能改變你,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太自大了,你不是我能改變的,我的情緒甚至不能影響你一分一毫。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快沒有生機的石頭,而同樣的,你也沒把我當成一個人,只是當成了家裏的一個擺設罷了。”

“你現在影響到我了。”撒莫目光依然專註,卻是眸色黯沈。

布倫達讀不懂。

撒莫沈默片刻,費了些力氣才道:“再嘗試一段時間。這麽久了,不應該輕易放棄。”

的確是,她愛慕他那麽久了,不應該輕易放棄。可是婚後寂如死水的生活,每一天都太過漫長。如果日後還是如此,她只能對生活對自己更失望。

是的,倒是並不對他失望。是她自己沒有預料到如今這些後果,生氣,卻不能失望。

她輕聲說道:“也許,我出去一段時間會更好,你我都能平靜下來。我大概是對成婚後的日子期許太高了,而你,還沒從以往的回憶中掙脫出來。”

“我不允許,不允許你離開。”撒莫語聲低沈,溫和而堅定。

“可是……”可是這明明是兩個人的生活,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也不是只一個人付出努力就能改變的。

“沒有可是。”撒莫的雙手擡起,迅速地去除下她衣服,“我不允許你離開。”

“你要!你要的東西太多,你不允許的太多,可你給過我什麽?!”布倫達一面拍打他的手一面斥責。

撒莫雙手固執地繼續扯落她衣服,仿佛並未聽聞她的指責,“布倫達,我們要個孩子吧。”

“……”布倫達被他弄得雲裏霧裏,“你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沒聽到?!”

“聽到了。”撒莫將她按倒在榻上,漾出笑意,“我也說了,不允許你離開。我舍不得。”

一句舍不得而已,幾個字而已。去足夠讓她無法再態度堅定,迷失在他雙眸之中。

他吻住她,感覺到她不可抑制的輕顫。

他手勢游移,感覺到她本就失力的身形愈發柔軟。

他沈身抵進,深緩而動。

“又不是不再愛,為什麽要離開?”他語聲低啞地詢問。

布倫達眼瞼無力地垂下,“可是只有我的感情,溫暖不了兩個人。”

誰會相信,這是他在成婚後第二次碰她。

以往每個日夜,相安無事,總是在她醒來時他便已出門。

她不見得會對這回事沈迷,可是這起碼意味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沒有足夠的興趣,有沒有足夠的占有欲。他無形中的冷落,讓她開始失去自信和信心。

“現在呢?”他忙裏偷閑地詢問,“還覺得冷麽?”

她不知道,甚至懷疑他只是在敷衍,甚至於,懷疑他只是在履行要個孩子的實際行動。可這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念頭,柔軟處被反覆碾磨,讓她被體內焰火淹沒。

室內旖旎漸漸消散時,已是清晨。

撒莫喚來女奴服侍布倫達,自己去梳洗後又轉回來,對她說道:“吃完飯我要去城西,首領讓我去辦事,耽誤不得。你可以去找薇安,不要總悶在家裏。”

比起往日,已有改變,布倫達心頭漾過些微喜悅,隨即想想,還是搖頭,“今天就不去了。昨天聽薇安說,她今天要去看貝娜。”

“那你就去找別人打發時間。”撒莫對她偏一偏頭,“吃飯。”

布倫達笑了笑,吃飯時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現在人前人後都不再叫首領的名字了。”

“現在他只是我們的首領,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撒莫看了她一眼,“地位會帶來變化、拉開距離,誰都要接受。”

布倫達認同的點頭,隨即無意識地嘆息一聲:“現在沒變的也只有薇安。”

撒莫漾出含義不明的笑,“薇安不變的前提,是你對她不變,不激怒她。”

布倫達奇怪地看他一眼,“誰又不是這樣?總不能因為有點交情就什麽都逆來順受吧?”

撒莫漫應一聲:“也對。”

被夫妻兩個談論的薇安,到此時才醒來,恰好聽到沙諾道辭。

真是受不了,某人又是一夜未眠。沙諾也不像是正常人,哪有長途勞頓之後還能一夜不合眼的?

薇安皺了皺眉,起身往外走,經過桌案時白了他一眼,“又一夜沒睡,多欠打!”

“打吧,你舍得就行。”燁斯汀忙著整理案上的東西,漫應一句。

薇安徑自出門,回到後面居室。梳洗後,女仆奉上早餐。

正要落座吃飯的時候,燁斯汀回來了,進門便摟著她往裏間走去。

“害得我一整夜心猿意馬,不然也耗不了這麽久。”

他竟惡人先告狀,惹得薇安咯咯地笑,“你這小流氓怎麽不講理呢?明明是你把我晾了一整夜。”之後假意掙紮,“現在該我晾著你了,放開,我要去吃飯。”

“不行。想出人命的話你就去。”燁斯汀像個無賴似的抱住她,親吻熱切又迫切。

薇安對他這架勢毫無招架之力,迅速被他的熱情淹沒。

得以脫身時,他已熟睡。

薇安騎馬離開莊園的時候,恰逢沙諾進門。

“怎麽又來了?你是鐵打的對嗎?”薇安訝然不已,“快給我滾回家休息!”真實想法是不想他擾了燁斯汀的美夢。

沙諾失笑不已,“我落了件東西,心裏記掛著,睡不著,拿了東西就回去了。”

薇安這才心頭一松,隨即忽閃著眼睛問道:“反正你也不在乎少睡一會兒,跟我聊幾句行不行?”

沙諾爽快應道:“行。”

薇安下了馬,聲音壓低一些,“我是想問問,撒莫離開古羅科之前,你知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

“撒莫現在出什麽問題了麽?回來還沒見到他。”

“他現在不像以前了,變了很多。”薇安帶著期許看住他,“你倒是回答我啊,知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太清楚。”沙諾費力地回憶著,“只記得有那麽幾天,他酗酒,處置人手段特別狠。那時我和他是相互牽制的狀態,我每天忙的是保證族人不會被圖阿雷格欺負,哪兒顧得上觀察他的情緒。”

薇安很是失望。

“不過——”沙諾話鋒一轉,“以前在戰場上,我救過撒莫一個手下的命,跟他有些交情,你想知道撒莫為什麽有變化,我可以幫你問問。”

“那太好了。”縈繞在心頭的困惑終於有希望解開了,薇安感激地笑,“這件事就全靠你幫忙了。”

“小事。等我消息。”

薇安這才去了貝娜的住處。

進了院門,看到眼前景象,薇安先是一楞,隨即便是滿臉怒意:

室內的一應陳設都被毀掉了,亂七八糟地丟在院中。貝娜正抹著眼淚,從一堆變成破爛的家什中尋找還能用的。

薇安疾步走到貝娜身邊,拉她起來,雙眼冒火,“告訴我,誰幹的?!”

貝娜搖頭,哽咽道:“我也不認識那些人。以前就來過幾次,還算是小打小鬧。這兩天卻鬧得不像個樣子,想要把我趕出酈城。”

“為什麽?”薇安想了想,“是因為我的關系麽?”

貝娜搖頭說不是,眼神卻出賣了她。

“就因為你曾經跟我一起住過,那些混蛋才找你麻煩遷怒你是不是?”薇安氣得不得了,“你不可能不認識,告訴我,都有誰?”

“算了,算了。”貝娜連連搖頭,眼中現出一絲恐懼,“不要計較了,薇安,這些日子我看到的死去的族人不少了,不要因為我的事驚動燁斯汀,不要讓他再殺人了。”

“……”又一個不能再承受再目睹殺伐的女人。的確,貝娜其實比摩黛更善良更脆弱,撐到此時已經太不容易。薇安不忍又不安,“那現在怎麽辦呢?你跟我回莊園去好不好?現在這樣被欺負,你又不讓我給你出氣,怎麽能安穩生活?”說著轉身要帶貝娜離開。

“我不去,不去。”貝娜不走,反而後退,“我去了的話,每天不外乎是聽到燁斯汀又消滅了哪個部族,又殺掉了哪些族人。我受不了。”

“他現在不會再殺族人了。”薇安規勸道,“現在外面在打仗,你不知道麽?我和他的事也已經推後了。”她一面說一面回想,估計是貝娜離開莊園後的那段日子被嚇到了。現在這樣子……幾乎要讓她擔心精神要出問題了。

唉,那段日子她不能走出莊園,貝娜也沒去過。貝娜這樣的性情,哪裏受得了親眼目睹族人被殘酷鎮壓致死?

貝娜眼色茫然地看著薇安,“燁斯汀也許不會再殺族人了,可是沙哈威呢?除了小鎮上的沙哈威,他不還是要繼續殺繼續打麽?薇安,我在小鎮上生活的年頭不短了,雖然曾經是摩黛家裏的奴隸,但是他們沒欺負過我。收我為奴隸的時候,也是看我可憐,給我個生存下去的機會。薇安,我一點都不討厭沙哈威,聽說他們一次次被族人打敗,我應該高興,但是高興不起來。”

完了,完了。薇安的心沈了下去,貝娜這樣的說辭是沒人能規勸的,等同於鉆了牛角尖。這樣想著,她也茫然起來,“那現在怎麽辦?你自己說。”

貝娜完全沒有主張,只是更加無措地看著薇安。

“怎麽回事?”院門外傳來撒莫的語聲。

薇安轉頭看過去的時候,撒莫已經走進來,“你怎麽到這兒了?”

“路過,看到你的馬了。”撒莫問清楚情況,對著貝娜,也是一臉無所適從,“你留在這兒太危險,又不肯去薇安那兒一起住。要不然去我那兒?”

貝娜還是搖頭,“不去。你那兒跟燁斯汀那兒有什麽區別?每天談論的不還是打打殺殺?”

撒莫和薇安對視一眼,苦笑不已,“那你好好想想,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城裏這些人,也有不少你認識的,自己選一家,讓薇安送你過去。”

貝娜認真思索良久,擡起頭來,眼神閃過一絲期許,“我回小鎮行不行?我對那兒的生活再熟悉再適應不過,而且也有不少族人還留在那兒,也沒聽說誰受欺負。”

去小鎮,就等於去投奔慕西裏。

合適麽?薇安一時想不清楚。

貝娜又道:“米維不論是因為你還是因為泰德,跟我一向都很親近。沙哈威就算是看著她的面子,也不會為難我。”

撒莫沈吟片刻,“現在的小鎮,是我們不會涉足的地方,也就不會有戰事,是個安樂窩。”

“可是,既然都來了,又搬回去……”薇安覺得有些不妥當。

撒莫笑道:“那你還能給她找個更好的去處麽?”

“那你覺得燁斯汀知道這件事情會是什麽反應?”薇安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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