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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可以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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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一早就見識過魅狄與納奚的相處模式,此時兩人為何爭吵,自然能猜出一二。

魅狄在納奚面前,的確是任由打罵言聽計從,可是不顧納奚意願便要娶她的作為,就透著強勢霸道了。

薇安斟酌片刻,決定去正式認識一下納奚,去了後院。

後院廣闊的空間裏,魅狄與納奚站在東北角爭執,前者垂頭喪氣卻是神色堅定,後者氣急敗壞卻是束手無策。

薇安坐在秋千上,喚人去請納奚過來。

納奚很快走過來,魅狄落後幾步,跟在她身後。

“你滾!”納奚回頭,微聲對魅狄道。

“好。”魅狄退後一段距離。

薇安忍下笑意,站起身來,喚納奚的名字。

納奚這才放下魅狄,轉過身來,給了薇安一個極淺淡的笑意,片刻打量之後,“薇安?”

薇安很高興,納奚沒有抵觸她的意思,點一點頭,轉去不遠處的桌椅前落座,指了指對面,“坐吧。”

納奚落座後,輕聲道:“謝謝你以前照顧瓦爾克,他在外面給我寫過兩封信,第一封信說他不抵觸成為你的手下,第二封信說他很高興成為你的手下。”

語聲平靜,甚而有些冰冷,仿佛說的是不相幹的人的事,並非她唯一的親人。

“瓦爾克很出色,我對他做的還不夠,沒照顧好他。”薇安說的是心底的話,是真的覺得有所虧欠。

“我偶爾也會後悔,在他小時候,沒照顧好他。”納奚眼中的冰冷消減許多,閃過黯淡、憂傷。也只是片刻,之後就道,“瓦爾克如果知道魅狄想娶我,恐怕會被氣死。我不想嫁給魅狄,我想見首領,跟他說清楚。”

這讓薇安稍稍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可以麽?”納奚帶著期許看著薇安,“我可以見首領麽?之前我要去見他,被魅狄拉扯到了這兒。”

薇安思量片刻,微笑,“當然可以。”轉而喚人,“去請貝娜幫忙,讓她帶納奚去見燁斯汀。”

納奚起身道謝,跟隨女仆離開。

魅狄卻是心焦不已,走到近前指責薇安,“你怎麽能幫倒忙呢?你該做的是勸她盡快嫁給我。”

“瓦爾克才喪命多久?就算她什麽災難都沒經歷過,現在也不會答應嫁給你。”薇安瞪著他,“再說我怎麽知道你娶她到底是什麽居心?為了瓦爾克,我會尊重她的意願。”

“她不想嫁也得嫁!”魅狄毫無退讓地回瞪住薇安,“你尊重的她的意願,意味著的是讓她自己孤獨終老,那怎麽行?她一輩子都會在別人輕蔑的眼神下生活,那可不是她能長久忍受的日子!”

“可她如果不喜歡你,嫁了你會更難過!”

“我會讓她喜歡上我!”

薇安笑起來,“你拿什麽證明?”

魅狄只是道:“反正我可以!”

“你證明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

混蛋!魅狄無聲地吐出這兩個字。

薇安挑眉,“罵我也沒用,這又不是小事。”

“如果我是一時興起,燁斯汀是不會答應的。你既然是他要娶的人,就應該方方面面地幫助他。”

反應是真快,拿出來的理由亦是冠冕堂皇。薇安報以一笑,“可我還沒嫁給燁斯汀,還沒到方方面面幫他的時候。”

“……”魅狄有點兒氣急敗壞地轉身,“你比納奚還糟糕還可恨!”

薇安只當沒聽到,看著魅狄氣沖沖走遠,才任由笑意蔓延。

這種狀態下的魅狄,無疑是很可愛的。

之後望向西面血紅的夕陽、瑰麗的晚霞,知道今夜必然又有暴風雨。

雨季本是大漠最平靜的時段,是所有民族休整、養精蓄銳的最佳時期。

燁斯汀卻把這時段用來解決終身大事,用來鎮壓族人的反抗。

納奚轉到前院,在人通稟後,進到門內,便看到正在上演的執拗反抗與血腥殘酷。

站在廳內的是一幫曾在戰事中流血流汗的頭目的親眷,或是某個頭目的父親,或是某個頭目的兄弟。

納奚進門之前,便聽到他們近乎聲嘶力竭地斥責燁斯汀這是逆天行事,要求燁斯汀把薇安交出斬首示眾。

進門之時,剛好看到那一幕:

被盛怒下的燁斯汀踹翻的書案飛砸到一個人身上,倒地同時,一柄長劍刺入那個人腹部。

燁斯汀無意要人的命,吩咐手下:“帶回去調養,傷愈後若依然堅持己見,交給魅狄。”

納奚聽著,暗自倒吸一口冷氣。交給魅狄,會是什麽下場,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族人空前的頑固抵抗亦是出乎她衣料。

那個人冷笑道:“如果我被折磨致死,能換得首領回心轉意,不再逆天行事,也是我的福分!倘若首領依然堅持己見,那麽我相信,還會有無數的人像我一樣,為了勸首領回頭甘願赴死!”

燁斯汀笑意帶著溫柔蔓延,“本來我還想留下你的命,可你不願意——”他走到那個人面前,“人與人有何貴賤之分?為何要將種族血脈劃分得那麽清楚?這條族規該廢掉,而你是為它陪葬的第一人。”語聲落地,腳尖踏上劍柄,用力下沈。

那人當場斃命。

燁斯汀沒再給旁人說話的餘地,煩躁地一揮手,“全部帶出去刑訊,服從者活,逆我者死!”

納奚唯有嘆為觀止。

一眾暗衛在這時發揮了最大的效用,將聚在廳中的人們逐一捆綁帶出門外。

燁斯汀閑散落座,這才看向納奚。

其實在經受那場災難之後,在瓦爾克死後,納奚都經常覺得生無指望,死無畏懼。所以,她大膽地看向燁斯汀,靜靜打量這個傳說中俊美如天使手段如魔鬼的男子。

對於一個十七歲的人,燁斯汀有著不符年齡的沈穩霸氣,有著最冷靜睿智卻又最無情淡漠的眼神。

除了她這樣生無樂趣的人,除了墨守成規固執如頑石的人,他會讓絕大多數人畏懼恐慌。

納奚收回視線,道出來意:“我不要嫁給魅狄,請首領答應取消婚事。如果真要嫁給他,我情願去死。”

燁斯汀輕挑眉峰,“為何?”

“沒原因,就是討厭他,寧死也不要嫁他。”

燁斯汀笑意深沈:“寧死不嫁?”

“是。”納奚索性擡頭直視,“如果事情不能更改,我情願一死。”

燁斯汀再度淺淺揚眉,“那麽,這樣,明天午後,你和魅狄一起服刑。你高興的話,可以親手把魅狄殺死。”

“……”這叫什麽處理方式?納奚沒見過這種人,更沒經歷過這種意外的發生。“我只是寧死不嫁他,不是要讓他陪我死。”她在困惑驚訝之下,能道出的也只有這些想法。

“你與魅狄的前緣,我知道;你不想嫁他的原因,我也知道。我還是希望能有個人照顧你,更何況,這個人不是因為同情憐憫才要娶你。”

納奚無言做答,只是道:“反正我還是不願意嫁他,也不想他死。首領看著辦,我走一步看一步。”說完便漠然轉身,徑自離開。

燁斯汀只是一笑,深覺這女孩實在是比瓦爾克還倔強。終究是曾被辜負的人,也難怪她如今這樣。他理解。

所以,燁斯汀在第二日一早喚來魅狄,直言道:“如果納奚實在是不願意嫁給你,你也不要強人所難,我更不會。”

魅狄很生氣,“如果薇安不願意嫁給你,你也會這麽說麽?”

“會。”燁斯汀浮現笑意,“我是在確認之後,才宣布要娶薇安。”

魅狄強詞奪理:“一個大男人,不能自己決定這種事?”

“能。但是,總要給予尊重。”

“……”魅狄無話可說了。的確是,要她親口答應之後再宣布婚事,才是最高的尊重。可是……他頭疼不已,他這種情況,又怎麽能讓納奚心甘情願地答應?

那是魅狄的事,與燁斯汀無關,燁斯汀得承認,他是有點兒幸災樂禍。

必須得承認,看一個屠夫一樣的人陷入為難情境,很有趣。

而圖阿雷格族對於他要娶薇安這一事實的反抗,在他意料之中,卻超出了薇安的想象。

斬殺疑惑折磨,都不能使得那些人放棄族規順從燁斯汀的意願,一些人死了,就有新的一批人出現,反抗,斥責他逆天行事。

逆天行事。

只看這四個字,就知道在圖阿雷格尋常民眾人心中,破壞族規、娶外族女孩是如何嚴重的一件事。

他們多少年來,把族規當成信仰、當成希望。

可是如今,這個圖阿雷格之魂,這個首領、這個昔日王子要踐踏他們的信仰、熄滅他們的希望,他們無從忍受,因為憤怒,因為恨鐵不成鋼,因為圖阿雷格全族的尊嚴,只有以命反抗。

燁斯汀成為首領,不是因為生來就有的高貴身份,他是用一次次的戰績一次次的成功得到了族人的尊崇、畏懼。換句話說,他是用無數敵人的鮮血、用鐵血無情的戰略踏出了一條王者之路,正在向王者之路的終點靠近。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如今才遭到了全族人激烈的反抗。這樣一個人,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只有在他的率領下,圖阿雷格才能將貘族人徹底消滅,才能讓各族臣服。換了任何人,都不行——

巴克只有狡詐心機,能安民卻不能作戰;

魅狄只有沙場上的驍勇,能打仗卻不能安民;

而撒莫,在戰場上只是出色的一部分人之一。

文武雙全的,唯有這一個——覆滅帝國的王子,如今離經叛道的王子。他們想把他拉回正道,想讓圖阿雷格擁有的是最崇高的榮譽,不帶一點瑕疵。

在這雨季,他們把這件事看得最為重要,所以,也給予了最激烈的反抗。

燁斯汀不接受,讓他們死,他們就前赴後繼的死。

他們只是明白,來日帝國重建,他們的名字會被記載,他們的意願會有人響應。

如此已足夠。

每個人的心裏,生死的價值各不相同。薇安了解,卻不能理解這些人的所作所為。

薇安試圖忽略,試圖無視,卻不可能做到。

隔了兩天,她去找米維,一路上遭到的待遇超出了她想象。

只要是圖阿雷格人看到她的身影,便紛紛將石塊、轉頭丟向她,更有甚者,會對她放暗箭。

如果不是泰德率人在前後左右保護,她還真是疲於應付。

危險能夠被抵擋消除,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卻是不能夠做到充耳未聞的。

一切都在昭示著,她是圖阿雷格全族想要殺掉的禍害。

因為是她使得燁斯汀昏了頭、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預想到的一切,跟直面現實的感覺終究是有所差異。薇安一路又是生氣又是憤怒。

要到何時,他們的腦子才能清醒,才能認清人與人之間沒有貴賤之分,不應以種族之分論身份高低。

很明顯,成為燁斯汀要娶的女孩,在這種情境下,一絲自豪、滿足都不能生出,有的只是被謾罵、看人被處死的尷尬局面。

能有這種遭遇的人,太少太少。

薇安偶爾的確是覺得自己有點兒倒黴運氣太差,因為在圖阿雷格人的影響之下,別的部族對她也開始投以嘲諷鄙視的目光。

漠然以對很容易,真的不介意很難。

米維自然明白薇安的苦惱,笑著寬慰:“想想這樣的日子之後,就能跟燁斯汀天天在一起了,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薇安知道這筆賬該怎麽算,可眼下的遭遇還是讓她很煩躁。不想出門和不便出門是兩回事——現在這種情形下,她很多時候出行的計劃都會被阻攔或阻止,所有人都告訴她,要以安危為重。

她不知道這種反抗要持續多久,所以也就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行動自如。

在第三次去看望米維的時候,她去室內探望摩黛。

如今的摩黛,讓薇安訝然、痛心。

摩黛瘦下去很多,特別虛弱的樣子,眼神像是無害的孩童一樣,坐在那兒,讓薇安一看就心酸不已。

“摩黛……你怎麽變成了這樣?”薇安失聲低語,快步走到摩黛身側,蹲下身去,握住那雙飽含滄桑與辛勞的手。

摩黛漾出慈愛的笑,語聲溫和:“薇安,你總算是來了,之前總是很擔心你。這些日子,我有時會聽到外面守衛的議論,知道燁斯汀要娶你。你還好吧?看情形,圖阿雷格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接受這件事,苦了你們兩個了。”

薇安聞言苦笑,不知該如何答對。因為深知,如果把燁斯汀換成慕西裏的話,摩黛無從接受,會成為抵觸這件事的人的第一個。

摩黛視線轉到一旁的慕西裏身上,笑意片刻轉冷,之後對薇安直言道:“我知道,我這麽說,你會覺得奇怪。可人與人是不相同的,燁斯汀不是慕西裏,他能做出的事,慕西裏一輩子也做不到。他現在惦記著你,不肯娶同族女孩,卻也沒有方式能夠爭取你取得你的青睞——我的兒子,我最了解,他是怕我尋死覓活。而如果我同意的話,等族人全部反對他的時候,他又會陷入鎮壓還是說服的兩難境地。他一輩子都會在很多人的生死決斷之間猶豫不決,我太了解他了,這也是我現在痛恨他的原因。”

這是薇安從未料到從未奢望的一種說辭,自心底,對摩黛的敬意油然而生。她從來不知道,摩黛除了一些沙哈威的劣根性意外,還有著這樣的辨識能力,目光深遠,看得清事情的本質。

摩黛意味深長地看向慕西裏,“以前我腦子不夠用了,說話行事都很偏激,現在我已經在痊愈之中,說什麽,你總該聽得進心裏去了吧?”

薇安這才有心思打量一下慕西裏,慕西裏站在一個墻角,處身於室內的昏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神色,只能感覺到他滿心滿身的抵觸。

抵觸,或是來自於不認可摩黛的說法,或是來自於不想面對這事實。

摩黛顧自道:“慕西裏,你現在想一想,設想薇安肯嫁你,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你,能像燁斯汀一樣麽?你能做到這樣的鎮壓麽?”她目光中現出悲憫,“我每天都聽說又死了多少圖阿雷格,又有多少別處的圖阿雷格以不再聽令行事、不再安撫民心的方式表達對這件事的反抗。但是這些,燁斯汀都無動於衷,鎮壓的方式從來是殺、殺、殺!慕西裏,我的孩子,你能做到這一點麽?每個民族的族規都不盡相同,可是在娶外族女孩這一點上,沙哈威與圖阿雷格是相同的。同樣的一件事,如果放在你肩上,你能怎麽面對?”

慕西裏沈默著,或許是不想回答,或許是不肯回答。

“喜歡一個女孩子,想得到一個女孩子,也是要講本錢的。”摩黛看向薇安,笑容苦澀而悲愴,“我的兒子沒有殘酷的本錢,卻不肯放下那個女孩子,這才是讓我最傷心的事情。他太愚蠢,不知道在這亂世之中,悲天憫人是最愚蠢的事情。”

“……”薇安無言以對。她說什麽都不合適,只有報以恍惚的笑。握著摩黛幹枯蒼老的手,又是心痛,“摩黛,現在不要想這些,只想著養好身體,好不好?畢竟我現在要嫁的是燁斯汀,和你的家人不會有任何關系了,是不是?過一段時間——”她眼角餘光瞥過慕西裏,“誰都會想開的,會各自成家的。”

摩黛說了這麽多話,有些累了,身形搖了搖。

薇安慌忙幫她在背後墊了氈毯,扶著她躺下身,半臥著。

“有些人,像是木頭一樣,別人怎麽罵,他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摩黛笑著拍拍薇安的手,“放心,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是有些傻瓜自作多情。 以後還是要和米維常來常往。”

薇安想到了米維的事情,忐忑許久,又掙紮片刻,還是問道:“摩黛,你現在給我個準話好麽?——如果泰德能夠被允許娶米維,你會同意麽?”她是想,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米維沒可能問出這句話,那麽,就由她代勞吧。終究是要面對的事情,摩黛想來也在這段時間反覆考慮過了,她應該能夠得到一個答覆。

摩黛靜心思量片刻之後,笑容苦澀,“女孩子像是註定給別人家養的一樣。現在又是這麽個情形——有燁斯汀、魅狄帶頭,要娶外族女孩的人想來會慢慢增多。按我估計,燁斯汀只是遭受反對最多的一個人,在他地位之下的,都能如願。如果這是大勢所趨,而米維又不改心意,那麽……那麽就隨她去吧。”

薇安眼中迸射出驚喜光芒,“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摩黛嗔怪道:“這孩子!這樣子像是比聽到自己喜訊還開心似的。米維終究是別人家的人,不管是哪個民族的人,對她好就行了。這一點,你可得幫我看好,不要看著她受騙。”

“嗯!”薇安笑著,重重點頭,“我一定會認真地幫你把關!你放心!”

摩黛又是一笑,“那就好。”

薇安見摩黛眼中神色都透出了濃重的倦意,便起身告辭,說好過幾天再來,步出房門。

慕西裏默默跟隨出門。

薇安在院子中間頓住腳步,“有話說?”語畢看向別處,也不知米維去做什麽了,以至於不能第一時間得知摩黛認可她與泰德的戀情。

慕西裏猜出她心思,道:“米維去後院了,在洗衣服。”

“哦。”薇安等著他訴諸心底言語。

“我會把我母親的話告訴米維的。”

“嗯。”

慕西裏也不似平時那樣遲疑,雖然語聲遲緩,卻是直言問道:“我母親的話,你認同麽?或者說,你是早就看穿了我的性情?”

“可以這麽說。”薇安坦誠地凝視他,“你的性格,生在這亂世,算是你的劫難。你在太多時候都會憐憫別人,太在意別人的生死。這不是缺點,只是有違眼下大漠的局勢和民情。”

“什麽局面,什麽民情?”慕西裏語聲有了一點點嘲弄,“殺人面不改色,用酷刑,施殘暴,這和大漠局勢民情有什麽關系?是真的需要如此麽?——他要統一各族,再建他父親曾建立的帝國,他絕對會成為一個暴君,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為什麽不願意看到?”比之慕西裏,薇安更平靜,更理智,甚而語調鮮有的溫和,“在一定環境因素的影響下,出人頭地的只能是行徑殘酷行事幹脆的人。你可以試想一下,不是燁斯汀的話,誰能出人頭地,誰能統一大漠各族,誰又能讓沙漠再無貘族人?”

“你這是急於求成!”慕西裏有些惱火,“我不是要說我這樣的性情可取,可是,如果換了心懷天下的人,收服整個沙漠可能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遠,卻不會弄得很多地方民不聊生。得到民心才能得天下,薇安,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薇安哈一聲笑出來,“慕西裏,那麽請你告訴我,沒有燁斯汀這種人做主力的話,憑你或者憑與你能力性情相近的人,要將貘族消滅幹凈需要多久?一年夠麽?絕對不夠!之後呢?統一各族又需要多久?我不怕告訴你我心裏的真實想法——現在大部分的沙漠人都是可恨的讓人厭惡的,甚至死不足惜,他們該死。只有這些人死了,一如摩黛、米維、魯埃這種明智的人才能過得更好更如意!我不明白的說辭,也不想明白——時間長遠的話,大漠人會被貘族怎樣的侵略淩辱?還會有多少個民族像曾經的圖阿雷格一樣受重創?你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你沒有民族恨,甚至沒有血性!悲天憫人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局勢和事實的基礎上,你現在自說自話,只能說太不可理喻了!”

慕西裏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掉了她這一席話,再凝眸看向她的時候,滿目悲涼,“我從沒想過,你會把屠殺殘暴視為理所應當。”

“我本來就是這樣。”薇安冷漠相對,“甚至於,我在到達小鎮之前,一輩子都要以殺人為生。善良恩賜是離我太遙遠的事情。”

慕西裏痛心不已,“可嗜殺殘暴終究是錯,終究會遭到命運的懲罰!我即便是在圍攻酈城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殺掉城中的圖阿雷格,沒想葬送更多的人命!”

“我不怕報應。”薇安諷刺一笑,“只要自己認定是對,這一生無怨無悔,誰會去想會不會遭報應。”

慕西裏緩步退後幾步,帶著慎重、鄭重打量薇安。

“我能不能這麽認為——只有和你想法相近手段強悍的人,才會入你的眼,才有資格得到你的青睞,才有可能被你回應感情?”他輕聲問道。

薇安想了想,“你這麽認為,也不是不行。”

慕西裏愴然輕笑,“以前,我試著按你的意思去懲戒族人,按你的是非觀去為人處事。可是在征戰的時候,我不可能被你左右情緒,去判斷很多事情。所以,我們越走越遠,到現在是背道而馳了。薇安,如果是朋友,為什麽不給我回信;如果是朋友,為什麽到現在才對我說出這些想法?”

薇安知道他現在是受刺激了不能冷靜了,可該說的還是要說:“不給你回信,是怕你不知防備,使得別人把我跟你的通信用來做文章,不見得能害了你我,卻肯定會給你我帶來麻煩;到現在才說出很多想法,是因為不得不說,說出來,你才能真正明白,我是你的朋友也好,喜歡的人也好,都跟你是陌路人。再有,我也希望你能放下一些事,讓摩黛輕松一些,根本沒有希望沒有可能的事,你又何必堅持?剛何況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就是這種性格,你又何必把時間精力情緒浪費在我身上?”

“我的確是浪費了很多時間精力。”慕西裏語調沈冷。

薇安一挑眉,“知道就好。”隨即淡淡笑道,“知道自己遇人不淑也是好事。慕西裏,去看看別的女孩子,去接受別人對你的好吧。同族的女孩又溫柔又順從,婚嫁又不會惹得親人反對,多好的事。”語聲微頓,狠了狠心,繼續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你這種性格的人,那麽你把時間精力浪費在我身上不是太傻了麽?我這輩子,要嫁只能是嫁燁斯汀,就算不能嫁,也不會去投奔別人。所以,慕西裏,考慮一下大局,別再讓我受困擾,也別再讓摩黛為你擔心生氣了。”

話雖委婉,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其實很傷人。

但她不在乎。既然跟他沒可能,她就不會給他一點點的希望或錯覺。她或許一度遲鈍得可恨,但是對一個人動心之後就不會給自己留別的餘地。

話說回來,她不認為自己還能喜歡上除了燁斯汀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你的建議,我會考慮。如果可能,我會放下你,娶一個同族女孩。”慕西裏思量之後,有妥協,也有不肯放棄的認知,“可是嗜殺殘暴終究不是被人認同的性情,可能的話,你還是勸勸燁斯汀。不被世人認同的,肯定是錯誤的行為,時日久了,你總會發現的。話說到底,現在是戰亂的時段,過了之後呢?他這樣的方式還能讓人接受、服從麽?你好好想一想。”

語畢,慕西裏倉促轉身,去了室內。

薇安在意識中,是承認慕西裏部分說法的。可是又能怎麽樣?在如今這局勢下,換了誰也只能像燁斯汀一樣,否則,犧牲掉的就是他與她的感情。以後……如果燁斯汀以後能夠再建沙漠帝國,到那時再給他一些建議也不遲。

總而言之,這番談話其實很不愉快,到最後,誰也沒能真正說服誰。

薇安帶著這樣的情緒回到莊園。

燁斯汀在外面忙,她獨自用過飯洗過澡,倚著床頭,百無聊賴地看書。

慢慢有了倦意,陷入半夢半醒之間。

恍惚中知道他回來了,去洗漱了。

她乏得厲害,轉個身,心安之故,睡意倦意更濃。

恢覆一點點意識的時候,是被他帶入懷裏,是被他熱吻驚動。

薇安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他站在床前,俯身索吻。

看到她睜開眼睛,他唇邊逸出無聲的含笑紋路,撩開毯子,除去她身上束縛,把她拉到床畔。

流氓的本質就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耍流氓的機會,而且方式會步步升級。

薇安對此頗有微詞,卻是不能改變,甚而不能出聲阻止。某些人就是那樣,你越指責,他越變本加厲,能把人氣死。

身形被分開,他欺身,倒也不心急,只是反覆親吻,驅散她睡意。

薇安一再皺眉之後,自知無法避免,轉而扯開他上衣,蹬下他長褲。

“小流氓,以後能不能等我精力充沛的時候再耍流氓?”她戲謔問道。

燁斯汀回答很幹脆:“有難度。難。”這種事,這種念頭,他哪兒知道什麽時候迸發?

引得薇安直撇嘴,手落在他中心火源,沒輕沒重地撩撥,“混蛋!那就快點兒!”

這說辭真不討喜。

非常不討喜。

燁斯汀一手扣住她頸子焦灼索吻,一手毫不客氣地沒入了那兒。

誰讓你找茬。

誰讓你撩撥。

身形被勾到了床沿,上下都要承受索取。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貪欲的人,發生什麽之前,從不曾先一步盼望。可如今,在很多時候,在很多不曾預期到的時候,都經不起他的碰觸。

雙腿舒展開來,她抱住他,柔聲喚他:“燁斯汀。”同時勾住他腰身。

懷中柔軟早已如蠱毒一般讓他淪陷沈迷,他凝重地喘息著,扣住她,狠狠戳刺。

迅猛共識下,她身軀由灼熱轉為溫涼,再由溫涼轉為灼熱,一絲絲難捱的苦痛之下,是入骨的歡愉。

她喘息著,“你、你還有完沒完?”不覺得自己還能承受多久。

“沒完了。”他邪氣地笑著,“雨季結束之前,要做的事情只有鎮壓那些守舊的人,交給魅狄做就好,至於你跟我……”動作猛地加重,“可以盡情纏綿,你早早地懷上我的骨血最好。”

不論是動作還是言語,都引得薇安呼吸一滯,心頭一顫。卻是很快被他弄得淪陷無力。

有精力有時間整理思緒,是情潮熄滅之時。

她盡量讓自己言辭委婉語調溫和:“燁斯汀,其實,我們沒必要這麽早就想著生兒育女吧?”

“什麽叫沒必要?”燁斯汀在昏暗中凝住她雙眸,滿帶探究。

薇安試探地問道: “如果我不想這麽早生孩子,或者是避免這麽早生孩子,你……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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