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斯汀俯下頭去，雙唇輕柔按在薇安唇上，羽毛般輕輕摩挲。

是這樣輕微的一個親昵舉動，卻讓他心頭滑過一絲悸動，似有一只溫軟卻不安分的小手搭上了心弦。

他閉了閉眼，慢慢拉開距離。

準確地說，他是不敢再汲取更多美好。

他心動了，她卻懵懂不知；他先一步得到甜美，她卻不知給予過什麽。

如果兩人之間是一場無形的戰局，他已輸得徹底。在她無知無覺情形下得到的越多，想得到她的心情就越急切，全無益處。

總要給她時間，總要等她肯和自己站在一起面對人間風雨。

如今若是讓她知道，只會把她嚇跑。怕如今的她像以前的他一樣，覺得男女之間的情意是負累，誰喜歡他要嫁他，他煩誰厭惡誰。而這不是不可能的，很多時候，他覺得她是自己的同類。

他不敢冒這個險。

最終，他抱起薇安，走進小帳篷，把她安置好，蓋上毯子，又無聲無息地走出來。

薇安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一整夜睡得很安穩，天明時醒來，神清氣爽。

幾個人吃了點東西，又開始捕魚。

薇安堅持要下水，燁斯汀拗不過她，警告她：“如果病了，我就天天灌你藥喝。”

薇安忍俊不禁，“上次是有心火才生病的，你當我是什麽嬌滴滴的人物啊？我倒想呢。”

說完話，兩個人開始做正事，下水去捉相較來說較大的魚，一條一條拋上岸。後來薇安想起河蝦沒了，就讓燁斯汀捕魚，自己又撈了不少河蝦，留著回去讓撒莫、貝娜等人嘗嘗。

不論怎麽說，清晨的河水也是很涼的，到了接近河底的水位，簡直涼得刺骨。一次一次閉氣換氣又特別消耗體能，日上三竿時，兩個人都累得不行。

岸上的人笑道：“帶來的桶都裝滿了，快上來休息。”

薇安和燁斯汀拖著疲憊的步伐上岸，換了衣服。

三個族人在他們歇息間隙，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踏上回程。

滿載而歸的感覺總是好的，尤其是在自己為之耗費諸多精力的情況下。一路上，薇安的心都要飛起來了，特別想快些回家，和貝娜一起享有這次的收獲。

小黑馬一路生龍活虎地跑在前面，也是急於回家的樣子。

回到鎮上已經天黑了，薇安留下了大概四分之一的魚，燁斯汀一個族人給送去了她家裏。

燁斯汀問道：“留下的太少了吧？”

“其實應該留五分之一，他們三個也很辛苦。”薇安俏皮地眨眨眼，“再說我快點把那些魚打發完，就又可以去了。”

“想法不錯。回家早點休息。”燁斯汀笑著策馬進了家門。

是啊，回家可以躺在舒服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覺。薇安雙腿一夾馬腹，小黑馬撒著歡兒地回了家裏。

到了家裏，薇安發現米維也在，正笑盈盈地幫著貝娜收拾魚蝦。看到薇安下馬，笑容又燦爛幾分，“薇安，真有你的！打了這麽多魚回來！”

薇安開玩笑，“是專門等我回來送給你幾條大魚嗎？”

米維俏生生回道：“就是啊，你害得我等得好辛苦。”之後才解釋，“是我母親讓我來的，這幾天她不舒服，頭疼，趕上這兩天晝夜溫差大，還有點發熱。我跟慕西裏去采了藥草回來，她讓我給你送一些過來，說是看你太單薄，平時嚼點藥草能防病。”

“這樣啊。”薇安心裏的摩黛立刻變得可親起來，“等會兒你回家的時候，我幫你把魚送回去。”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米維也知道薇安的用意是和母親友善相處，當然比誰都支持。

魚收拾好之後，薇安選了幾條又大又肥的，一路送米維到了家門口，因為天色晚了，沒有進室內，只在門外揚聲說了一句：“摩黛，我給你送魚來了，你好好調養身體，改天我再來看你。”之後便轉身回家。

睡下之前，薇安詢問貝娜這幾天有什麽事發生。

貝娜說撒莫一直幫忙照看，沒人來鬧事，之後目光微黯，“就是有些傳言……反正早晚會有多事的人跟你說，我就告訴你好了——這幾天撒莫受了傷、摩黛生病了、薩伊琳又是被擡出鎮子的，就有沙哈威說……說這都是他們和你來往的緣故，因為你是不祥的人，他們才黴運連連的。”

薇安不怒反笑，“以前說我會巫術，現在改說我是災星了？”是真的覺得這些居民可笑。

貝娜多少還是有點生氣，“那幫人真是太蠢了。如果你是災星，我怎麽會越過越好？總是這樣，一個說法站不住腳就又弄新花樣。”

薇安反過頭來勸貝娜，“別管他們。反正我只做酒鬼的生意，讓那些人繼續胡說吧，時間久了就好了。”

“說的也是。”貝娜見薇安是真的不在意，心頭一寬，“最早燁斯汀來到鎮上也是這樣，就是現在，很多人也還是恨他、怕他。”

兩個人達成了不予理會的共識，事情卻沒按照她們的預想發展。

第二天一早，有一個常來打酒的圖阿雷格人站在院外喊薇安：“你快去慕西裏家裏看看，他們家正和族人爭吵，應該是因為跟你來往的緣故。”

薇安連忙快步趕去慕西裏家中，趨近院落的時候，呆了一呆，哪裏是爭吵，分明是鬧得不可開交。

一群沙哈威把慕西裏與米維堵在門廊的臺階上，氣勢洶洶。

一個男人正在高聲喊道：“你們一家得給我們一個說法，要去跟那個不祥的人說清楚不再來往！你們總和她來往，沾上一身晦氣，我們怎麽辦？還要不要跟你們來往？做人不好這麽自私的吧？撒莫和許多圖阿雷格人都是病的病傷的傷，還不都是那個不祥的人害的？”

薇安總算明白了原因。燁斯汀和圖阿雷格人沒說出門是去做什麽，也的確是不能說，說了大概就會人心惶惶，居民會怕貘族人結隊過來報覆。而這幾天，沙哈威看到那麽多受了傷的人，猜不出原因之下，就聯想到了她，偏偏摩黛在這時候病了，偏偏摩黛與她的關系好轉了許多……

固執腐朽的腦袋，加之被無限放大的想象力，薇安能有一千個理由成為不祥之人。

薇安頭疼起來，停下了腳步。如果這樣過去的話，不能幫忙，反而會讓慕西裏一家人更加為難。

“快走呀，你們兄妹不好意思開口的話，我們幫你們說。”有人去拉米維，“米維，你原來不是很討厭那個人嗎？該回頭了！”

“你們滾！”米維厲聲道，“薇安是我的朋友，不許你們胡說八道！誰要管你們怎麽樣，我們就是要和薇安來往，還要一輩子的好朋友！大不了以後你們離我們遠遠的，誰稀罕跟你們這群豬來往！”

一席話說得薇安心裏暖暖的。

“你這小孩子怎麽這樣呢？”有人拽著米維不松手，隨即提出新的建議，“算了，他們這樣子像是被下了咒，說不通的，我們還是去那個不祥的人家裏，她不是開酒鋪嗎？我們放把火，把她的房子燒了算了。要知道，酒可是最容易著火的東西。我們鎮上人的錢，為什麽要讓她賺去？”

因為愚昧、嫉妒生出的野蠻的提議，竟得到了眾人的讚同。

“我看誰敢！”

米維與慕西裏異口同聲。

此時的慕西裏面容冰冷，語調沈冷，是薇安從未見過的樣子。

慕西裏拉過米維，把她護在身後，高聲道：“當初你們也容不下燁斯汀他們，卻因為害怕，一直相安無事到如今。現在呢？你們又要難為一個女孩子麽？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你們要不要臉？沙哈威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有個男人漲紅了臉，氣道：“我們是一番好心，你居然這麽說！我們為的不過是過幾天安穩日子，不想鎮上發生不吉利的事而已。你們兄妹倆向著外人，隨你們！我們就是要去燒掉那個人的房子，讓她不能再留下去。你們看不過眼，以後養著她好了！”隨後轉身，揚手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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