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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驚雷我們是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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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驚雷 我們是兩情相悅

廳堂裏安安靜靜, 只聽見少年人聲音清越,擲地有聲。

這番話似乎是平地炸響了一個驚雷。

在場諸人無不面面相覷,瞠目結舌。本以為是板上釘釘的成人之美, 誰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

長安, 不是許家那個以前一直扮作男子的女兒嗎?

許敬業更是臉上血色褪盡,他只覺得眼前一黑, 有些站立不穩,連說話聲都開始發顫:“你, 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麽?”

承志微擡起頭, 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他眸中閃過歉然, 但很快就被毫不退縮的堅決所取代:“義父, 我想娶令愛為妻。”

空氣慢慢凝固,在場諸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次聽得真真的,絕不存在聽錯的可能。

許敬業感覺頭腦哄的一聲, 體內氣血逆流,五臟六腑都升騰起難耐的滾燙。他雙目赤紅, 身體顫抖, 指著面前的義子怒罵:“你, 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混賬念頭?你答應我的話, 都忘了嗎?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他大概是氣急了, 拿起手邊的東西就往承志身上砸:“你昏了頭、豬油蒙了心, 竟然說出這種話!”

承志依舊直直跪著, 不躲不避,只在口中說著:“義父息怒,莫氣壞了身體。”

他知道錯在自己, 所以也不怪義父生氣。

旁邊的人看著許敬業在氣頭上,像是下了死手,連忙拉著勸阻:“啊呀,賢侄莫惱,消消火,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

許敬業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覆心情:“行,我不生氣。承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咱們繼續簽入嗣書,你剛才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承志垂眸,聲音雖輕,神情卻格外堅定:“抱歉,義父,我不能做你的嗣子。”

他已對她許下了終生,只能辜負義父的期待了。

許敬業勉強壓下去的怒火再次被點燃:“我救了你,把你帶回來,悉心栽培,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他擡腳欲踹,被幾個叔公死死攔住,七叔公甚至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朱大人則皺著眉:“許兄,能否聽本官說一句?”

許敬業聽出朱大人的聲音,勉強忍下怒火:“朱大人請講。”

“過繼子嗣這種事,本就是講究雙方你情我願。如今這位小哥兒不願意入嗣許家,你再另找旁人就是了。又何必咄咄相逼強人所難?”朱大人沈著臉,神色嚴肅,“還這樣當著朝廷命官的面大打出手,成何體統?難道旁人家的嗣子都是這麽逼迫來的嗎?”

幾位叔公也出言相勸:“是啊,賢侄。人家不願意,就算了嘛。你要是真想過繼,咱們陳州老家那邊也不是沒有好後生。”

“是啊,你要說一聲你想過繼,咱們同宗裏肯定有的人是願意。是你說你選好了人,讓我們過來。看你也真是,不提前商量好。這事兒鬧得……”

“哎呀,其實做不成兒子,做女婿也一樣嘛。女婿也是半子了,直接做上門女婿,替你養老送終了,省得再過繼子嗣……”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或真情、或假意地勸說著。

許敬業只覺得臉上熱浪一陣又一陣。這種在眾目睽睽之下鬧笑話被人恥笑的經歷,幾乎在一瞬間讓他想到了四月二十八的藥王廟。

當時是兒子變女兒,現在是他看好的嗣子要做他女婿!

恥辱!奇恥大辱!

他所有的臉面都被丟盡了。

“既然今日不能過繼,那本官也就不叨擾了,衙門還有公務,本官先告辭了。”朱大人拱一拱手,率先離去。

幾個叔公見場面尷尬,也尋了理由先後借故離開。

此刻沒有外人在,許敬業坐在桌旁,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他沈聲問:“我來問你,這番話是不是長安教你的?是不是她逼你這麽說的?”

他靜下心來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兒太過突然。

明明承志之前答應得好好的,怎麽去了一趟安城,回來就改了主意?

他想起來了,不收嗣子、招贅做女婿這一類的話,長安以前提起過。

這肯定不是承志的主意。誰會放著未來少東家不做,去給人做女婿?

承志眼神閃爍了一下,搖頭否認:“不,義父,此事與她無關。是我傾慕於她,想要娶她為妻。”

許敬業冷笑,義子越否認,他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他猛然提高聲音:“來人,上家法!”

他是真的怒了。

最開始他離家散心之際,並沒有想著一定要過繼嗣子,否則他就直奔陳州老家挑人了,而不是去找舊情人。是在見到承志後,他才突然萌生出了以其為嗣的清晰念頭。

畢竟他和崔姑娘曾有過一段情,他以為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是老天賜給他的兒子。因此他連血緣關系都沒考慮,堅持讓承志入嗣,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許家的“家法”是一根有些時間了的藤條,寬、粗糲、一藤條上去就見血痕。

許敬業年少時胡鬧,曾被父親打過。他後來做了父親,以為“兒子”聽話懂事,從不曾請過這家法。

如今他顏面掃地,怒火無處宣洩,似乎只有狠狠地動用家法,心氣兒才能稍微順一點點。

小廝膽戰心驚,將所謂的“家法”遞到許敬業手上。

許敬業剛一接過藤條,就對著承志的脊背狠狠一抽。

“啪”的一聲響。

承志衣衫被抽破,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他可以伸手接住甚至是奪過藤條,但他不能這麽做。他知道義父此刻是在盛怒中,他只希望義父打他一頓後,可以稍微平息一些怒火。

見義子既不呼痛,也不求饒,許敬業怒火更旺,抽了一下又一下。

藤條如雨點一般落在脊背、肩頭。不多時整個後背都疼痛而灼熱。

承志始終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雖然身上痛楚,可他心裏卻並沒有多難過。

挨打沒什麽,反正是為了他們的將來。義父出氣以後,應該會接受他們的。

“你現在要改主意,也還來得及。”許敬業打得累了,稍微歇了一下,居高臨下看著義子一片狼藉的後背,“今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舍出這張老臉讓人幫我瞞下去也不是不行。”

承志的臉色因為疼痛而變得煞白,額頭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他攥緊了拳頭勉強使得自己不倒下去。從挨打開始,一直默不作聲的他這時才說了一句:“我不改主意,義父,我是真的要娶她。”

這句話說得很緩慢,卻也很清晰。

“你想娶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以為你想娶她就會嫁給你嗎?”

承志點一點頭,唇畔浮起淺淺的笑意,雙眸仿佛變得更亮了一些。他異常篤定:“嗯,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何況他們還有了肌膚之親。

只是這件事,還不能告訴旁人。

許敬業氣得都要笑了:“兩情相悅?她跟你兩情相悅?”

他更加確定這是女兒搞的鬼。

然而回答他的是沈默。

許敬業等了一會兒,見義子沒反應,上前細看,才發現他雙目緊閉,竟是暈了過去。

——方才雖沒有喊痛,可這家法卻是實打實的。許敬業在氣頭上,也沒多註意,加上對方挨打時又沒反應,他一時沒留神,下手重了一些。

許敬業慌忙探其鼻息,發現只是昏迷,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自己沒控制住力道,把人給打死了。

“來人,把他帶下去上點藥!”許敬業揚聲吩咐小廝,“再去把大小姐給我叫過來!”

小廝領命而去。

這邊廳堂裏的場景,已有人去告訴了許長安。

許長安回家後,放下行李,在房中休息。一杯茶水還未喝盡,就有人匆匆忙忙來稟報:“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是承志少爺,他方才當著朱大人和眾位叔老爺的面,說不做許家的嗣子了,說想給老爺做女婿了。”

許長安站起身,輕輕“唔”了一聲,手指輕顫:“真的這麽說了?”

她暗想,他倒也說話算話。

“就算不是原話,也八九不離十了。朱大人都走了,眾位叔老爺也躲起來了。”

許長安又問:“那我爹是什麽反應?”

“老爺氣壞了,說要動用家法打他呢。”

許長安心想,爹爹生氣也正常。不過事已至此,還是希望他能想開接受吧。

正要說話,父親那邊的小廝就匆忙趕了過來:“大小姐,老爺請你過去呢。”

“行,我這就過去。”

許長安打起精神,徑直往廳堂而去。

她學醫制藥,嗅覺靈敏。剛到正廳,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息。

許長安心裏一緊,尋思著,父親此番果然氣得不輕,竟然真的對他的寶貝義子動了家法。

不過事情做都做了,她也沒什麽好怕的。

只希望他這會兒氣已經消了。

環顧四周,也不見旁人身影,只見那根作為家法的藤條靠著桌角,紅色的血跡格外明顯,地上也有零星血點。而父親面色沈沈端正坐在桌邊。

許長安抿了抿唇,眼眸垂下:“爹,你找我?”

許敬業緩緩說道:“長安,承志說,不打算給我做嗣子了,想做你女婿。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知道。”

“那你覺得怎麽樣啊?”

許長安笑得溫柔:“我覺得可以啊。當然了,我們的婚事還得爹爹給我們做主,求爹爹成全。”

許敬業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模樣,他擡手,直接抓起手邊的茶具就向女兒腦袋擲去。

茶盞伴著風聲呼嘯而至,許長安下意識躲避。可惜離得太近,沒能完全躲開,她的額角還是被茶盞給刮了一下。

疼痛襲來,白皙的額頭頓時顯現出一絲紅痕來。

許長安擡手摸了摸,竟摸到了血。她收斂了笑意,微微瞇起眼睛:“怎麽了?爹,你不同意這婚事嗎?”

女兒這個反應,無疑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許敬業暴跳如雷:“老子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搞的鬼。承志一向純善,怎麽會有這樣的心思?肯定是你!你為了奪家產,連承志都哄騙!你跟你娘一樣的自私惡毒,見不得我有兒子!”

他盛怒之下,對著女兒破口大罵。

許長安初時打定主意,服軟請罪。所以父親拿茶盞丟她,她也忍了。畢竟這件事確實是她做得不太地道。但是父親又罵她已逝的母親,她忍不了了,也不再顧及父親的心情。

她擦拭一下額角,慢條斯理:“爹,你不同意這婚事也行啊,那我不娶他就是,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只是為了讓他放棄入嗣而已。可你若要堅持讓他作嗣子,這恐怕就不行了。”

女兒神情古怪,是許敬業從未見過的。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不行?”

許長安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爹,他沒告訴你嗎?因為我跟他已有過雲雨之事啊。他要真做了你的兒子,那就是你兒女亂倫了。”

“你——”許敬業感覺耳朵嗡嗡嗡直響,他掄起手臂就要往女兒臉上打去,可手掌還沒碰到她面頰,他驀的臉色一變,竟吐出一口血來。

許長安大驚:“爹!”

她連忙上前給父親診脈。

許敬業頹然坐下,擦拭了一下嘴角,擺一擺手:“放心,沒被你氣死。這口血吐出來,好受多了。”

他今日被義子、女兒輪流氣著,胸口梗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這會兒倒稍微自在了一些。

許長安懊惱而又難受。從脈象上看,父親是盛怒之下,急火攻心,顯然是被她給氣到了。

還好沒有大礙。

許敬業痛心疾首:“你……你,你怎麽能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來!”

他失望極了,他記憶中的“兒子”不是這樣的。

不知廉恥嗎?許長安心下澀然。她曾經一度是父親的驕傲啊。他們父女倆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眼眶發酸,語調不自覺軟了下來:“我也不想的。爹,我可以繼承香火,撐起門戶。我招贅女婿,將來生下孩子就是你的孫子,他跟著我們姓許,身上也流著你的血。可是你非要過繼不相幹的人做嗣子,不過繼了不行嗎?”

說到後面,她眼睛微微發紅。

聽到孫子那裏時,許敬業有一點點的恍惚。其實這世上,招贅的人家也不少。可他不一樣,他早早就放出話去,說他找了一個嗣子要過繼。

若讓承志做女婿,不要嗣子,那他就又成笑話了。

許敬業沈默了一會兒:“承志不願意,可我若從宗族裏再選人過繼呢?”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好話壞話都說遍了,父親居然還是不松口,許長安心底彌漫起濃濃的失望。她動了動唇,神情固執,聲音極輕:“父親再過繼,那我就再阻止,直到你決定不再過繼為止。反正同族裏那些人,應該都出五服了。”

“你……”許敬業感覺自己呼吸不暢,眼前一陣發黑,“你真是要把我給氣死……”

許長安忙幫他順氣:“爹,我不是要氣你。算了,先不說這個了。”

……

父女倆在此地你來我往,兩人並沒有留意到,廳堂外有人曾短暫的來過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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