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這個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竟然是洛冰。

她惶恐地繼續後退兩步，那聲真切的“丫頭”從他嘴裏叫出來，仿佛夢幻一般得熟識，又從未聽過得陌生。

她開始不敢正視眼前之人，那被淩虐過的樣子，跟利刃一樣劃過她的心臟，一刀一刀的，最終只剩下顫栗和無助。什麽覆仇，什麽怨恨，都沒了。丫頭眼前開始模糊，終於才能聲嘶力竭地吼出一句話來：“到底是誰！”

“丫頭……”洛冰終於確認了，卻將頭又低了下去，“還能再見你一面，我……滿足了。對不起……嚇到你了……”

“你……你不是要殺了我嗎？”丫頭的哭聲弱不禁風，仿佛心底生出的悲涼。“洛冰，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是大袞做的嗎？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洛冰喘著粗氣：“對不起……是我天真了，害了丫頭……你沒事就好，小心大袞，好好……好好活下去！”

說著，洛冰竟吐出一口鮮血來，丫頭嚇得趕忙前去扶住他，並封住了洛冰全身經絡止了血。她看了一眼鎖鏈，便飛天而上將誅仙劍祭出，一聲“破”！鎖鏈便斷得粉碎，洛冰沒了支撐，一頭栽倒在了血汙裏。

丫頭將其小心挪至榻上，心中的憤怒跟仇恨愈加強烈，一邊又心疼地不斷掉眼淚。洛冰風華絕代的樣子，只在那個晚上，她見了一面而已。

“大袞，今日我不殺你，我誓不為人！”丫頭怒火攻心，一時控制不住心緒，誅仙劍陣形成萬把利刃朝著被封死的大門而去，頓時四周地動山搖，火花四濺，丫頭雙目充血，繼續爆發著驚人的能量。洛冰在意識模糊之中看到丫頭此舉，竟也是臉上掠過一絲不可置信，他伸出胳膊來想要抓住丫頭的手，卻遠得抓不住。

那明明就在眼前的距離，如今像隔了生死離別一樣。

“丫頭！”洛冰拼盡全力喊了一聲，他感覺暴走的丫頭快要走火入魔了。

這一聲果然管用，丫頭聽到後赤紅的眼珠登時退了顏色，周圍一切漸漸安靜下來。她卻跟虛脫了一般倒在洛冰身邊，緊緊拉著他的手：“洛冰……”

“沒事的，丫頭，你剛飛升，切不可為了我這將死之人，將修為折損在這兒，不值得……”洛冰虛弱，便盡力想將要說的話說完，“好好的，做個散仙……讓洛夷陪著你……咳咳……”話說一半，洛冰又吐血了，看來即便封住經脈也不頂事了。

丫頭滿眼噙淚，隱忍著自己的情緒：“洛冰，我能將你救活的，等你好了，你陪著我……日子那麽長，你讓我一個人怎麽活下去啊……”

“傻丫頭……這次，該我為你做點什麽了。”洛冰那張臉上，硬擠出一個笑來，刀口也被扯得更加猙獰。他看了一眼大門，然後艱難坐起入定，幾乎是舍了命地全力一擊，一股力直沖大門而去，震耳欲聾的倒塌之聲，一道光射了進來。

只是還未來得及看這光一眼，洛冰便耗盡了最後的一點精神，重重地倒了下去。

“洛冰……洛冰！”丫頭只覺得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眼前，周圍，都是一片白光，安靜得可怕。

丫頭不敢接受眼前的現實，也不能接受。她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洛冰身邊，抱起了這副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屍體，這是她的神明啊。她感覺自己嗓子嘶啞，想要哭出來卻哭不出來，想要叫一聲洛冰，卻也梗在喉嚨。最後混著一股熟悉的腥鹹，“哇”一聲噴出血來。

“洛冰……”丫頭終於可以，溫柔地叫了一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這時，那道光芒之外，一個輕佻的聲音格外刺耳：“喲，竟然死啦？”

丫頭淚眼之中閃過一絲寒光，她將洛冰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榻上，柔聲道：“洛冰，等我回來。”隨即便站起身來，轉身向那道光走去。

大袞此刻集結了一眾跟隨他的神仙們在誅仙臺外擺開了陣勢，勢要誅殺這個才飛升不久的神明。大袞一身紅裝列位正前，眉額上刺有火苗之紋，整個人顯得陰鷙又桀驁。他看到丫頭渾身是血來到了眾神中間，橫掃四周一眼，便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冷笑。

“蝦兵蟹將！”她出手極快，不等眾神反應，便如鬼魅般移形換影，一招之內周圍幾位小神便瞬間斷了氣。“哈哈哈！大袞，你害洛冰慘死，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剛剛為神，口氣還不小。死就死了唄，權當他水神為你贖罪了。敢問這位女仙，來到仙境第一日便如此地大開殺戒，好麽？”大袞看著盛怒之下的丫頭，依舊一臉笑意。如今水神已死，倘若這丫頭能為自己所用，那倒也不失為一個左膀右臂了。

“贖什麽罪？他何罪之有！”丫頭亂劍掃向大袞，卻被他長袖一揮便擋了回來。丫頭驚詫，那看似普普通通的紅色衣裳，卻跟隕鐵造的一般能抗住誅仙劍的劍刃。

“呵，真可憐吶，你三世為人卻不自知，兩世為水神而死，可悲可嘆吶，如今他死一次，便宜他了！”大袞說道。

“你說什麽！”丫頭吼了一句。

“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恩人呢。”大袞不管將信將疑的丫頭，“當年棄姬僅僅因為醋意殺了你的第一世昊英，她死得也慘啊。如今我殺了棄姬，算不算為你報仇啊？”

“你胡說……你胡說！”丫頭有那麽一刻是懷疑的，但是不知怎麽的，從她第一眼見到洛冰起，那種似是故人來的相熟感她一度也很困惑，也找不到原因來。難道自己和洛冰，真的不是第一次相遇麽。

見丫頭有些發懵，大袞又道：“第二世我可是親眼看到你為了他能在棄姬手下活下去，而自刎的哦！如今你飛升，他死亡，可不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麽？我是替你做了你該做之事，你怎麽能恩將仇報呢？”

怎麽可能……丫頭短短的時間歷經如此大起大落，悲痛欲絕之事，一時有些恍惚，似乎有些亂七八糟的回憶開始強硬地擠進她的腦子。是了，成為神明的第一關，需要徹底洗盡前世回憶，而她，沒有喝孟婆湯。

如今，那些原本沒有的前世記憶漸漸在身體中被喚醒，在她此刻敏感脆弱的大腦神經中橫沖直撞，她緊緊地抱著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然而身體卻有些不聽使喚，頭痛欲裂之下，丫頭覺得自己胸腔內有一團火，生生逼得她又吐出一口鮮血，虛弱地軀體支撐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哼，看你能撐多久！大袞嘴角浮著得逞的笑：“好了，這才是你對我這個主神應有的正確態度吶。我從來不是一個妒賢嫉能之人，你若能在流坊當差，我會很欣慰的。如今水神已死，神位空缺，你我都是凡人飛升，歷經各種劫難，千辛萬苦。如若你我能共掌水火神位，那豈不是強強聯合，更振我仙境神威？”

“啊……！”丫頭聲嘶力竭，幻覺還是現實已經分不清了。大袞剛剛說了什麽也被她屏蔽在外，空曠和荒蕪占據著她的世界，卻又吵鬧不堪。洛冰血淋淋的身軀一遍遍地出現在她的大腦，還有陌生的男子，桃花源，自盡，你死我活的戰鬥，高高在上的女人，弱小無辜的丫頭……走馬燈似的過了萬年。

“大袞！當年，花神為何事隕落？洛冰又為何下界被發現？如今你殘害水神至死，又要在這裏蠱惑人心麽！”遠處，一句句喝問如同誅心咒一般撞進每個人的耳朵裏，大袞微微擡頭循聲看去，卻又笑得不屑一顧。

“小小花神，緣何作死？”大袞冷笑。

只見花神洛夷一襲白衣，小小的身軀卻威風凜凜，他擔心地瞧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丫頭，憤然又道：“大袞，你如此作惡，不怕天道麽！”

大袞一笑：“我記得我說過，我，就是天道！”

洛夷不再廢話，一手將那埋於地下的銀刺拔地而起，這刺生於木卻硬如鐵，銳利的尖刺帶著千鈞之力刺向大袞，大袞哈哈大笑：“多年未曾留意，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竟也學了些本事！”只是大袞的力量太強，翻手為雲，覆手天火成繩，一道道火繩下去就將這銀刺纏得不能動彈，接著是爆裂之聲炸破了天際。

洛夷眼睜睜地看著這銀刺也被化為了灰燼，實力懸殊之下，他一思索又將這半空用百花覆蓋，然後箭身上前一把抱住丫頭快速飛出了花海和大袞的視線範圍，腳下生風一樣直奔西天門而去。

等天火將花海燃盡之時，大袞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很耐人尋味，“大家都散了吧！西天門麽……哼！”

洛夷一刻也不敢停歇，懷中的丫頭這時目光呆滯，神情恍惚，眼角帶淚，不勝可憐。洛夷一邊跑一邊安慰：“丫頭，你別傷心了，我們一定可以殺死大袞，覆活洛冰的！”

作者有話要說：算了，再寫一章吧，這樣完結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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