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景尷尬地隨他的動作起了身，兩人上了樓，關了門，樓下眾人竊笑不已。只悠哉喝著茶的裴爸爸慢條斯理說：“性子浮躁、不沈穩，一點也不像我……”還沒說完就被裴媽媽打斷，“哼，沈穩？再沈穩別人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個死老頭，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看了裴媽媽一眼，無奈絕對權威被她掌握，只訕訕地放下茶盞，“哼”了一聲，悠悠走出了客廳。

隨裴修辰來到了樓上的房間，屋內陳設簡單，裝修簡潔大方，空氣中一股清甘的氣息，卻又不像是什麽清新劑的氣息。窗臺上擺放著幾盆翠綠的盆栽，瞧著便教人心曠神怡。

她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窗邊的書桌上整齊地疊放著基本厚厚的醫術，她隨意地打開翻了翻，密密麻麻的文字，還有她看不懂的圖示旁都有詳細的標註，看來看書人一定是讀得仔細，下了苦功夫。她咂了咂舌，視線又轉移到書桌後的書架上，嘆為觀止一般櫻口半闔。

滿滿一架子的書，而且基本上都有一指那麽厚，好奇地問：“這麽多書你都看過嗎？”

“基本上。”不由得肅然起敬。目光又在書櫃上流連了一陣，突然“咦”了聲，湊近，拿起相框，問：“這是誰啊？”

“放回去！”凡景全然沒意識到他的語氣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仍是好奇地瞧著，又覺得莫名的熟悉。

裴修辰一個箭步，伸手來奪，凡景調皮地往後一閃，裴修辰撲了個空。顧凡景指著相框中不甚清晰的照片，狡黠地問：“是誰啊，心上人還是前女友？”沈靜的雙眸此時染上了些許慧黠和靈動。

“還我！”仍是淡漠得沒有起伏的語調，但凡景在他眼中分明看到了怒氣還有警告，心想好不容易也逮到你這個面癱的“把柄”，一時玩心大起。

一面躲閃著，一面得意地叫囂：“不給不給就不給。”

可終究是少了身高和氣力的優勢，不知怎的，顧凡景就被裴修辰捉住了雙手，死死地扣在書桌上，纖腰後仰，木質的桌沿硌得微微有些疼。兩人面對面，姿勢詭異而暧昧，相框仍被顧凡景緊緊地握在手上，仍不知死活地笑著打趣著。

隔著薄薄衣衫，肌膚的摩擦卻比直接的接觸更引人多了幾分遐思。之前還存了幾分嬉鬧之心的凡景，看著他愈來愈幽深的眼，還有不斷放大的冷峻面孔，後知後覺地開始掙紮，手上的桎梏卻驟然緊了。

男女之間本就力氣懸殊，處於下方的凡景更是處於劣勢，眼看著裴修辰越來越近，一時倒也慌了，咬著一雙唇，眼神淩厲地看著裴修辰，低斥：“你放開。”

一聲斥責下，清醒了些，卻沒有立時松手。

感覺壓制手腕的力量有些微的放松，一掙，立馬就躲得遠遠的。揉著手腕不作聲。

相框不知什麽時候掉在了地上，裴修辰俯身撿起，用手拭了拭，才又愛惜地擺回了原處。兩人誰也不說話，一時之間，尷尬地沈默。

裴修辰不無懊惱，惱自己怎麽就迷了心竅一樣，又想，剛才自己是不是嚇到她了？或者，她會厭惡自己吧。可那一刻，她看著她如花的笑靨，那樣俏皮的眉眼，令他不自已地便沈淪深陷。

他想吻上那樣一雙沈靜的眼，還有微微顫抖的睫。心裏像是有個聲音，不斷指引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抱歉。”到底是他先開了口。

凡景手足無措地尷尬站在原地，半晌才囁嚅道：“不就是看了一下嘛，至於生這麽大氣嗎？”他向來都是冷峻漠然的樣子，可剛才的他讓她陌生，甚至慌張。

裴修辰把相框安妥地擺放好，才註意到她不安糾纏在一起的手隱隱泛紅，便開始有些後悔。走近，凡景卻下意識地後退，防備地問：“你要幹嘛？”

他皺眉，執起她的手，說：“弄疼你了。”凡景把手抽回，“沒良心，虧我還來幫你。”她說的是這場家宴，這一出戲。

看他羽扇一般的睫毛輕輕垂下，掃*翳，便以為是愧疚了，又道：“我演得這麽好，沒有表揚，更沒有謝禮，反倒吼我兇我，還弄疼我，這叫什麽？”食指點著下巴，恍然大悟一般，“啊，是叫恩將仇報吧。”

“你才是罪魁禍首。”一句話就讓喋喋不休的凡景噤聲不語。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指了指樓下，說：“我也該回去了。”

離開的時候，天天還拉著凡景的手，一臉天真期盼地問什麽時候能再看到她，依依不舍。顧凡景沒想到自己這麽有孩子緣，頗有些意外，才見了一面就對她這麽有好感。凡景彎下腰，與天天平視，摸了摸天天的小腦瓜，說姐姐有時間就來看天天，天天要乖哦。

裴媽媽也拉著凡景的手，親切交代，“得空就回來看看我和你叔叔，小辰工作忙，你多擔待點。還有，他要是欺負你，就告訴阿姨，阿姨教訓他。”

“你媽媽真好。”囈語一般喟嘆。要是沒有那場意外，她也還是那個被爸爸捧在手心裏的公主，媽媽天天會做好多好吃的等她回家，而她，也不會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小景，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當初誰許下了承諾，誰又背棄了承諾。誰讓她不再漂泊無依，誰又讓她無人依附。

車子又開到了巷子口，凡景只穿了件單薄的裙子，晚風習習，裹挾著絲絲涼意。她抱著裸.露在外的雙臂，不可抑止地打了個哆嗦。裴修辰見狀體貼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凡景肩頭，凡景也不客氣，笑著道了聲謝，兩人道別。

車子駛出巷弄，一路霓虹相送。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陳以恒眼中。

迷霧在狹窄的車廂繚繞，模糊了他的面孔，深邃的眼中，盛滿了寂寞。撚熄了煙頭，啟動車子，引擎剛剛響起，卻見一身家居服的凡景出現在巷子口，迎面走來。

此時的陳以恒倒是走也走不得，只得下了車來。凡景看到他很意外，更多的是欣喜，驚喜地小跑了幾步到跟前，說：“小舅舅你怎麽來了？”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眼中的寵溺一覽無餘，“這麽晚了還出門，是去哪裏？”

“去超市，買點東西。”被陳以恒這樣一問，不好意思起來。

“吃過飯沒有？”

“吃了。”想了想又說：“你現在外面等我，我買完東西就出來，很快的。”陳以恒笑著點頭，看她跑進了街對面的超市。

慵懶地依靠在車上，清涼的夜風吹淡了一身的煙草味，也散了些許的疲憊。

沒多久凡景就拎著兩個購物袋走了出來，即便是再尋常不過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也是那麽美麗，這是屬於二十歲女孩的年輕的美。陳以恒笑著看凡景走近，替她接過其中一個袋子，而另一個，凡景卻避了開。

一怔，看她頗有些扭捏的姿態，還有低垂的眼睫，恍然大悟，也不點破，兩個人並肩走進了巷子。

凡景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陳以恒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就連先前的生理痛也好了大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陳以恒。

“你怎麽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家裏亂糟糟的都還沒收拾呢。”撒嬌一樣的溫軟語調，落在陳以恒的耳中，卻像是輕輕的飛絮，柔柔撫慰著他的疲憊。

“突然就想來了。”哪裏是突然呢，要不是這幾日忙得抽不開身，他早就來了。凡景固執地不搬家，他也沒辦法，只不過這裏的環境的確算不得好。前幾日請人來給凡景安了個空調，隔天又讓人換了把門鎖，事無巨細地照看，可還是覺得不夠。

連著好幾天加班至深夜，手頭的工作才暫告一段落，得了空就立馬來看她。卻不料，目睹了那一幕。

他應該開心的不是麽。那人將她照顧得很好，而凡景，似乎也很喜歡他。做舅舅的應該高興啊。可心裏就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悶悶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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