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清晨會來的稍微晚一些，田柾國六點鐘從宴知的住所出發，抵達公司時天空也才不過翻起魚肚白，他腦袋疼得很，一半是因為酒精，一半是因為和另一個自己打架。在清醒前，他短暫的陷入了黑甜鄉，一睜眼睛發現自己在方宴知那裏，整個人都快瘋了。

你有病就有病！牽扯人家幹啥！這什麽關節了還往她身邊湊，你是嫌給人家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多是吧！！？

在心裏把另一個自己罵了一溜夠，擡眼就是方宴知輕輕伸手覆蓋自己額頭的模樣，她低垂著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麽。田柾國被這樣親昵的動作忽悠的沒舍得拒絕，本能的低頭往她手心裏蹭了蹭。

方宴知被他逗笑了。

“真跟個小動物似的。”她笑盈盈的眼睛裏並沒有嫌惡，“溫度降下來了，你再躺一下吧，一會有人過來接你去公司。”

田柾國這才避無可避地想起這個問題，心裏能寫出一部虐戀情深，一萬句話到了嘴邊楞是一個音階都擠不出來。

宴知把他的情緒看在眼裏，心想，就你這種性格，怪不得生病呢。

最後幾乎是被金南俊揪著命運的後脖頸提溜到車上，因為不好意思，田柾國甚至都沒敢跟宴知打招呼，還是金南俊真情實感的道著歉，鞠了好幾個躬才上車。

送走田姓大佛，宴知終於得空想想自己的事。隊長姐姐姜敏以睜眼就看到宴知放大的臉，她剛被嚇得想爆粗，宴知已經攏攏長發，笑瞇瞇且不懷好意的伸出手機，在她眼前晃悠一番：“姐姐，你今天要陪我回趟公司了。”

姜敏以定睛一看，這次是真實的爆粗了。

“搞咩啊弄啥嘞Sh*****T！！F*****ker————”以下省略未成年人自動打碼詞匯若幹。

李知光嘴裏叼著面包片，默默欣賞完隊長姐姐的暴風Rap，轉頭和正在榨果汁的裴優眠說：“你今天進組估計會被各種八卦眼風問候了，同情你。”

“還好吧，今天和孔劉前輩搭戲，人家估計連B2MA16是啥都不知道，沒準還會以為是個App之類的。”裴優眠不在意的將果汁遞給李知光，想到上次她說的關於宴知能看見田柾國的事情，這才問道：“他們兩個怎麽回事？真的沒什麽？”

似乎是聽出了裴優眠的弦外之音，李知光擡頭看了她一眼，“你這話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看你怎麽想吧。”裴優眠喝了口果汁，語調沒什麽起伏，“我是覺得，人群之中一眼望見你，挺命中註定的感覺。”

“宴知好像沒這麽想。”說完又想起昨晚宴知那護犢子的樣子，李知光搖搖頭否定道：“或者她自己還沒發覺，其實她對田柾國挺不一樣的，她那麽愛惜羽毛的人，擱以前早炸毛了，我看她倒是沒生氣。”

裴優眠要笑不笑的，臉上憋著一股子壞：“愛情啊，往往就是從不一樣開始的呀。”

等姜敏以聽宴知把事情簡單梳理了一遍，她才緩過神發覺自己拿著木梳的手已經在長發打結的地方滯留了許久。宴知看著她傻楞楞的，伸手接過木梳，幫她把打結的長發細致梳理好。

“這事我只跟你說了，你先不要跟她們講。”

“我知道，不過你說，咋年紀輕輕的得這種怪病呢。”敏以感嘆了一聲，忽而話鋒一轉，“那你希望我怎麽做？公司現在不知道這事？”

宴知手上動作頓了頓，語氣不大熱絡，“他不說我不說，我只管我自己的事就好了。”

這話細聽之下姜敏以就明白過來，她們家宴知為人看似禮貌溫柔，其實外熱內冷。或許是先天與常人眼中的世界不同，她待人處事總是很寬和，人都說她心大，其實只是懶得去計較。出道多年，就連幾個成員都鮮少看她與誰紅過臉，下了舞臺就自己安安靜靜的待著，鏡頭前‘人能瘋我能瘋’的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田柾國這個事情，方宴知雖然聽他親口說‘喜歡’，其實她內心並沒有真正認可，或者說相信。

宴知的確因為他在她眼中是不一樣的而抱有好感，可也僅止於此。

兩人默默無言，宴知先換好衣服到樓下去等姜敏以，這姐姐下樓經過餐廳的時候看到大眼瞪小眼的三個妹妹，拿起抹果醬的餐刀在她們眼前一一比劃，“都看著我幹啥？今天不用上班？你不用去劇組了？你不拍畫報了？還有你，”她看看吳佑寧，“你今天不用去見老師了？你畫展眼看開幕，在家幹呆著大丈夫？”

隊長這是周末睡不成懶覺心裏郁悶又拿寶貝老小沒轍，拿三個大的撒氣呢。

眾人頓時鳥獸散。

末了，敏以把目光放在客廳沙發上玩別踩白鍵的方宴知，惡聲惡氣道：“走了，還等我抱你啊！”

方宴知跟在她身後做了個鬼臉。

***

大黑的公用會議室裏人頭忙碌，攝影導演和一眾工作人員正在忙著布置隱藏攝像機。

方PD一臉財大氣粗，謔，有人要搞我們家寶貝鵝子和閨女，不給你來個大新聞你真忘了誰才是搞事情小能手了是吧！？

咳咳，以上內容來自智商148的金南俊先生自行腦補。

作為方爸爸欽點的演員，金南俊和鄭號錫閔玧其三個人站在會議室門口看著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一會布置下這個盆栽，一下挪動挪動那個擺件。好容易今天沒通告，倆人被金南俊從被窩裏薅起來，直接就是一個平板打臉，這大招一放他倆都沒了睡意不說，緊接著又被告知PD大人召見。臨去公司前還要拐個彎去宴知前輩家把自家忙內接走，閔玧其臉上的無語都快打成字幕印在臉上了。

這事情……的確擱誰身上都覺得荒唐。

鄭號錫斜靠著門框，心裏也覺得沒底：“演戲就演戲麽，為啥叫上我，我演技可一點都不好，肯定一說話就露餡。”

“你不是存在即謊言嗎？”想到上次在節目裏測謊，鄭號錫還什麽都沒說測謊儀已經開始工作，閔玧其淡然吐槽。

“唔……說是因為咱們跟宴知前輩同年。”金南俊應聲。

鄭號錫：94咋的了？94吃你家大米了？

閔玧其：“那我呢？”

“因為哥的演技好。”

閔玧其：神特麽演技好，我只想安靜當一顆石頭，演戲跟我有啥關系。

反正最後三個人還是盡職盡責的去順了一遍劇本，大概就是：宴知進門以後方PD先給個甜棗，說新聞的事無稽之談痛斥無良媒體毀壞藝人名譽，然後開始為難，三人聲援、解圍方宴知，結果是一齊挨批。最後引出主題，告訴方宴知這個事情公司除了會發表通告說明，還會追究無良媒體責任，但是防彈和嗶兔明年的回歸要有一方推遲，具體時限不明，讓宴知做選擇。

聽完這個劇本，金南俊&鄭號錫：……

閔玧其：這誰想的劇本，腦子有毛病嗎？

不管怎麽說，最後這布景完畢，PD大人登場。越來越富態的方時赫前輩身後還跟著防彈和嗶兔的經紀人，看起來挺像是那麽回事。很快，鄭惠仁接通了電話，告知大家姜敏以和方宴知到公司樓下了，可以開始事前錄制了。

方時赫撓撓眉毛，“姜敏以也跟著來了，這小孩是來公司打架的吧。”

後期字幕：敏以姐姐是出了名的腦子聰明，難纏難對付，出身梨泰院的惡霸姐姐了解一下。

金南俊&鄭號錫：笑不出來。

閔玧其：好困，想睡覺。

***

方宴知一進公司就覺得氣氛不一樣，怎麽說，過於嚴肅了。

這新聞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經過昨晚短短幾個小時的發酵，已經有很多粉絲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並自動自發控評，還有不少考據黨連夜找新聞制長圖，證實這兩個人其實除了同公司外根本沒有太多接觸，甚至在嗶兔轉社之前連陌生人都比不上，稱完全沒交集都不為過。

而且比起真正的戀愛新聞，公司更怕的其實是黃/賭/毒這種原則性質的醜聞。

所以整個公司上下的氛圍刻意過了頭，顯得有些假。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被告知PD請宴知自己去五樓會議室，姜敏以這種成了精的當然立馬察覺出了不對味，“PD知道我跟著一起來了？”

得到工作人員肯定的回覆，敏以滿臉的‘你有事說事，知道我跟著來了還單獨請宴知喝茶是什麽意思？你這明顯要唱戲啊！’她轉頭就給方宴知遞了個眼神，後者一臉無所謂，拍拍姜敏以的手，自顧進了電梯。

有句講句，方宴知除了最初來簽約，幾乎不上五樓。她要麽蹲在自己工作室，要麽就在嗶兔的專屬練習室待著。為了籌備明年的世巡，幾個成員都沒什麽事的時候會偶爾聚在練習室熟悉舞蹈和隊形。換社以來的這段日子，防彈滿世界飛，加上臨近年末，可以說忙得腳不沾地，而他們一般是用地下一層那個大練習室，諸多原因合在一起，兩方偶遇的可能性並不大。

出電梯後，大黑的工作人員相當親切的一路指引宴知來到會議室。此時三位防彈的成員在方時赫左手邊依次排列，正襟危坐，極力進入自己的角色。宴知一進門就有種‘喲嗬，怎麽著，虛位以待？’的感覺，她憋著心裏想要吐槽的欲望，淡定的問了好，又給那三位演員回了禮，這才氣定神閑的往自己該坐的地方坐好。

方宴知虛不虛是一方面，怎麽說方時赫是自己東家，這又是他把自己請上來喝茶的，按理肯定是要先沈默一下，等著對方開口。想到這，方宴知就這麽坐在那裏，你不動我不動，我看看你到底想要幹啥。

她這麽坦然從容的樣子被對面三個看戲的看在眼裏，忍不住就濾鏡了一下：前輩就是不一樣……這就跟PD杠上了……

喵喵喵？你們哪看出來的？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方宴知出個動靜，方時赫這才側過身子，一只胳膊搭在轉椅扶手，另只手撓撓眉毛，擺足架勢準備開演。

“宴知啊，”方時赫沈吟半晌，語氣不鹹不淡，“這不入流的媒體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這種事，別說你，柾國是個什麽樣的孩子，我心裏有數。這個事情公司肯定會追究責任，廣宣那邊在擬寫公告，這事肯定是先要做正面回應。”

宴知點頭，禮貌的應下，沒什麽太大情緒，渾身上下一股子安耐毀譽，八風不動的架勢。

她不接茬，場面一度很尷尬。

但是捧哏不肯捧，逗哏還得逗啊。

方時赫心想，那你不搭茬，我就自己演唄，反正演到我發脾氣你不可能還這麽淡定吧？

然而事實證明，我們姐姐真就是這麽淡定。

給完甜棗，方時赫開始給大家獻身表演一出《為難》，這一出的重點在於首先你得有上位者威壓的氣勢。作為公司的領導者，這一點也不難，難的是你拿什麽由頭去給方宴知施壓。以前給防彈做隱藏攝像機的時候很簡單，通俗來說就是找茬唄。可見無論古今中外，要想整人，重點在於沒事找事。

果然，說完緋聞那個事，方時赫換了個姿勢，看起來更像老佛爺了——是滿清時期那個老佛爺。

“可是宴知啊，你最近……”停頓了一下，方時赫語氣明顯加重，“你最近是在消極怠工嗎？真的談戀愛了？主業都顧不上了？”

方宴知聞聲擡頭，滿面純良，“您這話怎麽說？”

金南俊：高手啊！不接話茬，這就把問題扔回來了！

鄭號錫：哇……這麽淡定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閔玧其：好困，咋還不到我的戲份。

方時赫被咽了一下，你這孩子咋還帶反問的？這句話本來就不是想要回答，是為了引出下文啊！！

PD大人板著臉，繼續發難，“你以為只有你在作曲嗎？”他手指了指旁邊防彈演員三件套，“大家都在寫歌。”敢情你把他們仨叫來是為了這一出。

不過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言下之意宴知是恃才而驕，懈怠本職。

宴知心想您這責難來得也太突兀太過了一點，話到嘴邊，註意力先被方時赫身後花瓶裏忽明忽滅的小紅點吸引了過去，瞬間明白過來，將原本那句‘別人寫歌跟我有啥關系’的硬核式強懟咽了回去，轉而開始給魚放鉤，“哦……大家都在寫歌。大家都是獨立完成制作，還被邀請參加第59屆格萊美頒獎禮了是嗎？”

這句話簡直成了重磅□□，這比原本那句更硬核，懟得人更不要面子。

方宴知2016年參與制作的那張鄉村音樂專輯入圍了第59屆格萊美最佳鄉村歌曲和最佳鄉村專輯，與她合作的歌手本來就是名氣與實力兼備的一位鄉村樂歌手，這張專輯背後的制作團隊相當精良，能獲得音樂界最高殊榮的提名並不意外。更何況入圍是入圍，能不能得獎還不一定。再加上，類似格萊美奧斯卡這樣的頒獎典禮，受邀嘉賓上至演員富豪超模，下至各領域有話題有名望的人士，不一而足，受邀本質上說明不了什麽，因為這本身就是眾星盛宴。

但是消息剛傳來的時候媒體還是大肆報道過，黑粉還說‘這下她家粉條又該到處嘚瑟了’，不過方宴知先前就在推上正面回應了，不勝欣喜而婉拒出席。

方PD被懟得火氣有點上來了，“你是覺得你翅膀硬了是吧？”

“PD尼，恕我直言，您不正是因為我翅膀硬才簽的我麽？”

在場諸位倒吸一口冷氣。方宴知早上出門吃槍子了？

坐在隔壁間看著顯示器的姜敏以擡頭看了看隱藏攝像機的導演，“宴知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你們露餡了。”

隨著姜敏以的話音落下，會議室裏的方宴知忽然打起精神般坐直上身，整理了下衣服，慢聲細氣的問：“所以我今天有個事特不明白。”

方宴知伸手指了指花盆裏隱藏的小鏡頭，“PD尼，你們這攝影機是不是放得太明顯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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