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歆瑤開車回了家，這一個星期，她不知道家裏會發生些什麽，只知道該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的。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福媽大概聽到聲響，趕緊跑了出來迎接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擔憂的問，“我的小姑奶奶，這幾天你去哪裏了？奕陽天天都回家，我問她你是不是回娘家了，他什麽都不說，在家裏一句話也不說。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又吵架了？這三天兩頭的吵上一架，這可怎麽是好呀。”

“福媽，他現在在家嗎？”蔣歆瑤淡淡的問。

福媽點點頭，“在，每天很早就回家，一到家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飯也不吃，怎麽喊門都不肯出來。”

蔣歆瑤微微蹙了蹙眉，徑直走進別墅，往樓上走去。

她輕輕扣了扣門，沒指望他會給她開門。

可是當她轉身準備離開時，門突然開了，顧奕陽淡漠的眼神忘了她一眼，低沈的嗓音平靜的說，“你回來了。我正有事情要跟你談，進來吧。”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疏遠。她其實是希望他罵她吼她，狠狠的發洩。

顧奕陽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淡淡的道，“坐吧。”

蔣歆瑤很不適應他這樣的態度，皺著眉解釋，“奕陽，我……”

“什麽都不用說，也不用解釋，我都明白。”他仍是淡淡的語氣打斷她。

“你聽我解釋，我其實……”

“我說了不用解釋。”他的聲道提高了，隨手遞給她一張紙，上面大大的‘離婚協議書’五個黑色刺傷了她的眼睛，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你什麽意思？”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蔣歆瑤，我累了，我以為我們會很平靜的將這一生過完，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葉懷德會回來，我可以接受你的過去，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現在，我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我不想有一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顧奕陽被帶了綠帽子，也不想成為全京城的笑柄，我丟不起這個臉，我們顧家更丟不起這個臉。所以，我不玩了，我自動退出，放你自由，放你們幸福。”

“顧奕陽，我和葉懷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顧奕陽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蔣歆瑤，我真的累了，我玩不起，也不想玩了，我們離婚吧。至於離婚條件，你可以隨便提，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滿足你。這套房子也留給你，但是福媽，得回去照顧老爺子，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我可以另外給你找個保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這幾天你好好的思考一下，想好了條件，我讓我的律師來跟你談。”顧奕陽說著遞上一張名片，京城赫赫有名的律師JayYang。

蔣歆瑤撿起面前的離婚協議書和燙金名片，用力的揉成一團，狠狠的砸在顧奕陽臉上，轉身走出了書房。

——

蔣歆瑤躺在自己的床上，整個身子和頭都埋進了被子裏，可她任覺得渾身發冷，胸悶惡心，心臟的位置一下一下的抽痛著，她在想葉懷德心臟疼痛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離婚！她從來沒想過要跟顧奕陽真的離婚，即便那時說過也只是一時沖動罷了。可是她知道，顧奕陽此次提出離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已經鐵了心，大概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清晨，蔣歆瑤是被樓下哐哐當當的響聲吵醒的。

穿好衣服下樓，看到福媽正把打包好的行李往外拖。

看到蔣歆瑤，她有些傷感的走過去，輕輕抱了抱她，“孩子，福媽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昨天晚上老宅打了電話來，說是老爺子身體不太好，讓我回去照顧。福媽沒有分身乏術，否則就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留在這裏照顧你們，一半去照顧老爺子。孩子，福媽現在只能先顧那邊了，等老爺子身體好些，福媽再回來照顧你。不過奕陽說他都安排好了，聯系了專業的傭人來照顧你，福媽也就稍微放心些了。”

那一刻，蔣歆瑤心裏竟然泛出一股酸味，眼睛也澀澀的。福媽在這裏照顧她三年，這三年多的時間裏，顧奕陽大多不在家，很多時候都是她和福媽相處。在她心中，福媽不是所謂的傭人，而是一個長輩。

“福媽，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你呀，讓人怎麽放心，像個孩子似的，連最起碼的洗衣做飯都不會，福媽真的很不放心你。”福媽說話時眉頭都是緊蹙的，一臉的擔憂。

蔣歆瑤笑著安撫她，“我真的沒事，不會做飯我可以學啊，回去跟我大伯母學上一段時間就會了。女人早晚都得相夫教子的，這些我原本早就該學會了，是我自己偷懶。”

福媽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歆瑤好像長大了不少，其實福媽說句真心話，結過婚的女人這些真的該學，俗話說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如果一個男人每天在外面忙碌一天，回到家就能吃到妻子做的熱氣騰騰的飯菜，那會很幸福的，再勞累也值得。這才是夫妻生活。”

蔣歆瑤認同的點點頭。

她看到福媽的行李挺多的，畢竟在這裏住三年多了。

“福媽，我開車送你回老宅吧。”

福媽擺擺手，“奕陽已經派人來接了，沒事，他都安排好了。福媽在老宅等你，你隔三岔五的來吃個飯，讓福媽好好看看。”

“好。”蔣歆瑤順從的回答。

目送著福媽的車子離開，這一別大概便是永久了吧。

人的一生，不同的時間會遇見不同的人，很多都只是人生道路上的過客。

——

顧奕陽辦事利索得很，福媽前腳走，後腳就來了很多人，為首的是他的助理小張。

“顧太太，請問顧總的書房在哪裏，我們過來幫他拿東西。”

蔣歆瑤指了指樓上的位置。小張帶著幾個人便過去了。

他們的效率很高，半個小時就下來了，手裏一箱一箱都整理好了。

“顧太太，顧總的東西我們都收拾好了，這是顧總讓我交給你的。”

小張說完遞給她一個信封。

蔣歆瑤打開，是昨晚被她揉成一團的離婚協議書，和那張名片，還有這棟別墅的鑰匙。

“顧總讓您考慮好了給楊律師打電話。”

蔣歆瑤把名片緊緊拽在手中，平靜的聲音問，“他現在住哪裏，你們把他的東西拿去哪裏？”

小張有些猶豫，皺著眉回道，“很抱歉，顧太太，我們也不知道顧總現在住哪裏，我們還在等他的電話指示。”

“好，我知道了，你們先走吧。至於離婚條件，我想好了會給楊律師打電話。”蔣歆瑤的聲音淡淡的。

小張輕嘆了口氣，帶著人走了。

蔣歆瑤沒有出去看他們離開，坐在沙發上，手握著離婚協議書，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她沒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那麽快，她以為他至少會給她喘口氣的時間，他就那麽的迫不及待。

小張上了車，回頭請示，“顧總，你要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現在去哪裏？”

後座上的人閉目養神，淡淡的問，“她說了什麽？”

“顧太太問你現在住哪裏，還說了離婚條件她想好了會給楊律師打電話。”

顧奕陽倏地睜開了雙眼，墨黑的眼眸顯得迷離又疏遠。

“去公司。”

小張看了忍不住在心裏嘆氣，多好的一對璧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怎麽就走到了今天這地步。難道老天爺為你打開了一扇門，就一定得關上你的一扇窗。

小張搖了搖頭，啟動車子離開。

——

小張他們離開不久，就有保姆上了門，說是顧先生讓她來這裏幫傭的。

蔣歆瑤沒有留她，打發她走了。

保姆顯得有些不甘，討價還價道，“太太，您留下我吧，傭金我們可以再商量，我可以適當的讓一些。”

蔣歆瑤懶得跟她理論，淡淡的說道，“你要留就留吧，不過這個家以後就不住人了，你就當在這裏看家吧。不過醜話得說在前頭，這裏如果少了什麽東西，往後我得找你賠償。”

保姆視線掃了一下，這個家豪華得不行，估計一個花瓶都得她幫傭十年才能賠得起，算了，這三倍的傭金她寧願不去賺。

“太太，既然這個家不住人，我還是走吧，顧先生是派我來照顧您的，您都不住這裏，我留下也不應該了。”

保姆灰溜溜的離開了。

——

蔣歆瑤也在當天晚上回了蔣家，只是沒有告訴家人真相。

老爺子見到孫女自然是高興，哪裏還顧得上去問這些。倒是蔣安國，笑著問了句，“這麽晚怎麽跑來了，不會又跟奕陽鬧別扭了吧？”

“大伯，才沒有呢，又不是小孩子，哪會天天鬧別扭，他出差去了，福媽去顧家照顧老爺子，老爺子身體好像不太好，我一個人在家害怕，就過來了。”

“顧老頭身體不好？”老爺子吃驚的重覆了一句，“昨天我還跟他一起下棋來著，那老頭看上去精神別提多好了，怎麽會身體不好呢？”

蔣歆瑤微微頓了頓，隨即掩飾道，“老爺子可能是嘴饞了，想吃福媽做的菜，所以找借口讓她回去。”

“這倒是有可能的，那老頭可狡猾了。”蔣老爺子樂呵呵的說著，“不過你陪陪我更好，我正愁著找不到借口讓你回來呢。”

“爺爺，我帶你出去旅游吧，你不是早說你想去各個地方轉轉，我最近正好有空。”

蔣歆瑤其實是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老爺子笑了笑道，“年紀大了，去哪兒都不方便了，年輕時候其實也走遍大江南北了，有時候真想重走一遍，但是腿腳跟不上了。囡囡，你要真想出去旅游的話，就讓奕陽陪你去吧，爺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咯。”

“爺爺，那我也不去了，就在家陪您，下下棋，看看報，也挺好的。”

老爺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一臉的寵溺。

蔣歆瑤覺得自己其實也不是一無所有，至少她還有家人，這麽多疼愛她的家人。

蘇慧把飯菜端上桌，嘴裏嘮叨著，“你這丫頭，回來也不說一聲，都沒來得及弄什麽菜，平常你們幾個小的都不回來，你大伯也經常在外面應酬，就我和老爺子，老爺子又不能吃葷，諾，今晚就只有紅燒肉和幾個蔬菜，明兒大伯母再多弄幾個你喜歡吃的菜。”

一聽到紅燒肉三個字，蔣歆瑤胃裏就翻江倒海了。

老爺子眼尖，發現了她的異樣，笑著道，“怎麽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爺爺陪你出去吃，很久沒出去吃東西了。”

蔣歆瑤搖搖頭，“爺爺，大伯母做的什麽菜都合我胃口，只是最近腸胃有些不適，總覺得有些惡心。”

老爺子和蘇慧相互對視了一下，兩人眼中都有某種光芒閃過。

“胃口不好，是不是吃什麽都惡心想吐？”蘇慧試探的問。

蔣歆瑤點點頭。

蘇慧和老爺子心裏都有些主意。

“那先過來吃晚飯吧，待會兒等你大伯回來帶你去醫院看看，身體最重要。”

蔣歆瑤好笑的說道，“不用吧，這都要去醫院看，只是腸胃不好，大伯母您給我補補就好了。”

“當然得補，趕緊過來吃飯，可別餓著了。”蘇慧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蔣歆瑤一看到那晚又紅又黑的紅燒肉，沒能控制的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

老爺子在外頭聽著她的幹嘔聲，那個激動，“呀呀呀，不會是，是那個，有了吧。”

“我去給安國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帶丫頭去醫院檢查。”蘇慧激動地跑去打電話。

蔣歆瑤吐了好久才出來，蘇慧和老爺子一人一手臂挽著她，深怕她摔著似的。

飯吃到一半，就看到蔣安國匆匆趕了回來，軍帽都沒來的急脫下來，就拉著蔣歆瑤去醫院。

蔣歆瑤無奈急了，“大伯，我真的沒事，我腸胃一直不好，你們不用那麽誇張啦。”

“腸胃不是小事，走走走，跟大伯走，去醫院檢查了再說。”

大伯，大伯母，老爺子，一起陪她去醫院。

做了一系列檢查，檢查結果出來，出乎意料。

“老爺子，首長，夫人，恭喜你們，蔣小姐懷孕七周了。”

蔣歆瑤只覺得那一瞬間，她的天都塌了，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她正在跟顧奕陽離婚。

那三個人自是高興壞了，老爺子一個電話打到顧家，對著那頭底氣十足的說道，“顧老頭，我孫女懷孕了，我不管你孫子在做什麽大事，我命令他立刻回來。”

那頭似乎沒聽清，只見老爺子又大聲重覆了一遍，“說三遍也是同樣的話，我孫女懷孕了。你這老頭，耳朵不好使的話讓你兒子聽電話。”

——

蔣歆瑤一下子成了國寶級人物，從醫院回蔣家別墅的短暫時間裏，顧老爺子和方柔就趕過來了。

蔣歆瑤一下車，顧老爺子便走過來挽住了她的手臂，緊張的說著，“小心點，小心點，懷孕了走路一定得小心，以後就不準穿高跟鞋了。”

說完他又轉向了蔣老爺子，煞是認真的說道，“老頭兒，我覺得這門前的石子路應該改造一下，哪天歆瑤在上面摔著了就完了。要不這樣，用地磚鋪起來，啊，不行，地磚太滑，還是弄成水泥地吧……”

顧老爺子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倒像是自語似的。

蔣歆瑤覺得誇張，又覺得有些好笑。

“爺爺，我沒那麽虛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吧。”

老爺子不放心，煞有其事的說道，“我還是不放心，歆瑤，你跟我回家住，住在我眼皮底下我才能放心。”

“我不同意。”蔣老爺子悶哼，“我孫女得待在我身邊，讓她跟你回家，那我看孫女怎麽辦？”

“你孫女已經嫁進我們顧家，哪有道理天天住在娘家，我不準。”

眼見著兩個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了起來，蔣歆瑤頭都疼了。

搖了搖頭，蔣歆瑤無奈的說道，“我哪兒都不住，我回自己的家。”

“不行。”

“不行。”

兩個老人同時說道，這回倒是難得的齊心。

“囡囡，你現在懷孕了，奕陽平時工作又忙，怎麽能讓你一個人住在家裏呢，我不允許，說什麽都不行。”

顧老爺子也隨聲附和，“是啊是啊，連福媽都回老宅了，怎麽著都不能讓你一個人住。要不這樣，我們兩家你隨便住，一邊住一個月，你想住哪兒就住哪兒，但是絕不允許一個人住，沒個人照應肯定是不行的。”

蔣歆瑤吐了吐舌，她幾乎可以預見未來的八九個月將是怎樣一副情景。

最終兩個老人決定下來，懷孕期間蔣歆瑤可以自主選擇住蔣家或是顧家，但是孩子出生以後必須每隔一個星期回顧家一趟，讓老爺子和小曾孫培養感情。

這麽決定下來，顧老爺子和方柔才舍得離開，離開時千叮萬囑，讓蔣歆瑤照顧好自己。

方柔還把蔣歆瑤拉到一邊說悄悄話，“孩子，媽已經給奕陽打過電話了，奕陽在外地出差，一時可能趕不回來，你別生氣。等他回來，媽好好說說他。這臭小子，一天到晚只顧著做生意，連媳婦都不管了，太不像話了。”

蔣歆瑤淡淡的搖了搖頭，他們大概還不知道他們鬧離婚的事吧。真不知道，真的離婚了，誰才是最受傷的人。

——

折騰了一晚，蔣歆瑤躺到床上時已經快淩晨了，她雙手輕輕覆在小腹上，這裏真的很神奇，竟然能夠孕育一個孩子。可是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

在她看來，孩子一定要在父母親的愛中降臨，只有被父愛母愛包圍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她曾經就是這麽幸福的人，可是這樣的幸福沒持續多久，媽媽就和爸爸離婚，把哥哥帶走了。父母的離異，在蔣歆瑤的內心最深處，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她一直告訴自己，她一定不能讓她的孩子也承受這樣的痛苦。所以，很多次，當身邊的人都提出讓他們生孩子，她都沒有同意。

那晚，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很奇怪的是，她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她夢到孩子長大了，四五歲的樣子，夢裏正笑著朝她招手。

睡夢中，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清晨，她是被外面強烈的陽光給刺醒的。睜開眼睛，竟看到顧奕陽坐在床邊。她嚇壞了，騰地坐起了身，一臉驚訝。

“你怎麽在這裏？”

顧奕陽手撐著額頭，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把孩子拿掉吧。”他的聲音淡淡的，閉著眼睛甚至都沒看她一眼。

蔣歆瑤詫異急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把你肚子裏的孩子拿掉。”他一字一句清晰的重覆了一句。

“顧奕陽，你有病吧。”她火了，“你憑什麽讓我把孩子拿掉。”

顧奕陽冷笑，笑得很是嘲諷，“是啊，我不是孩子的父親，我自然沒這權利。但是我還是你丈夫，我有權利讓你拿掉這野種。”

“你才野種呢！”蔣歆瑤氣急敗壞，嘶吼道，“這是你的孩子，是你顧奕陽的孩子。”

“誰知道呢？”他輕佻的說，明顯不信任她。

蔣歆瑤突然笑了，笑著道，“顧奕陽，不管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反正我們都要離婚了，你不是讓我在這段時間好好考慮離婚條件嗎，我考慮好了，我沒有任何條件，我帶著孩子凈生出戶，可以嗎？”

“不可以。”他冷哼，“你有臉生下這野種，我可丟不起這個臉。這個孩子不能留。”

“顧奕陽，你混蛋。”蔣歆瑤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朝顧奕陽砸去，他沒有躲，瓷杯砸在他的額頭掉落在地，嘩得碎掉，發出清脆的聲響。顧奕陽的額頭立刻滲出血來，一滴，一滴，怎麽也止不住。

“混蛋，你給我滾，我不要見到你，我再說一遍，這是你的孩子，是你顧奕陽的孩子，我和葉懷德從來沒做過那事，你可以懷疑我，可你不能這樣羞辱你自己的孩子。顧奕陽，我同意離婚，我們離婚，我以後再也不要看見你。”

蔣歆瑤一口氣吼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胸口不斷的起伏著，粗喘著。

顧奕陽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說了句，“穿好衣服下去吃早餐，你大伯母已經喊過好幾次了。”

說完他先走出了她的房間，蔣歆瑤沖著門的方向罵空，“你混蛋，滾，給我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我是死是活都不關你的事，餓死了也是我咎由自取，與你無關。”

——

顧奕陽離開不久，蔣歆瑤還在賭氣，蘇慧親自跑上來請她，看她整個身子蜷在被子裏，連頭都埋在被子裏，蘇慧嘆著氣走過去掀開了她的被子，好笑的說道，“這是在跟誰賭氣呢？一大早的，連早餐都不吃。乖，跟大伯母下去吃早餐。”

“不吃，不吃，不想吃。”蔣歆瑤煩躁的回道。

“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蘇慧在床沿坐了下來，“奕陽知道你懷孕的消息，連夜從上海趕回來，在你床前坐了有六七個小時，你這丫頭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感動呢？”

蔣歆瑤冷笑，一個罵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的男人，她難道還得對他感恩戴德。

“好了好了，別鬧了，跟大伯母下去，你再不下去，老爺子得上來請了。”

“大伯母，我真不想吃。”蔣歆瑤懨懨的說。

“不行不行，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快跟大伯母下去，不然我要生氣了，我可是天沒亮就去菜場買食材的，你不吃對得起我麽？”

蔣歆瑤無奈的被蘇慧拖了下去。

一看到顧奕陽慵懶的坐在餐桌前和老爺子聊著什麽，蔣歆瑤就一肚子火。

老爺子見了她便停止了話題，迎了上去，“乖，過來吃飯，睡了一夜，餓壞了吧。”

蔣歆瑤走到老爺子身邊坐下，皺著眉道，“爺爺，我不想吃。”

“怎麽會不想吃呢，懷孕了要多吃，你看你大伯母一早起來給你買菜做飯的，多辛苦。醫生也說了，寶寶前三個月很重要，母親的營養一定要跟上。這段時間，讓你大伯母給好好補補。學校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這兩三年之內都不去上班了，怎麽著也得等孩子長大些再考慮。”

“爺爺，你怎麽能私自替我做決定呢？”蔣歆瑤不悅的說，“誰說我要把孩子生下來了，我待會兒就去把孩子拿掉。”

“放肆！”老爺子用力拍桌子，“說的什麽混賬話呢？你當寶寶是什麽？蔣歆瑤，我沒見過你這麽幼稚不負責任的媽媽。”

老爺子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她的名字，看來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蔣歆瑤也委屈，可是她還能怎麽說，難不成對老爺子說是顧奕陽不想要這個孩子，讓顧奕陽再被老爺子罵一頓。

她抿了抿唇，低下頭不說話。一口一口的喝著粥，怎麽覺得那麽的難以下咽。

老爺子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語氣狠了些，這會兒有些心疼了，把熱騰騰的牛奶端到了她面前，柔聲說道，“這是孕婦奶粉，你大伯母說喝了很好，以後早晚喝一次。”

蔣歆瑤特乖巧的把牛奶一飲而盡，眼裏強忍著淚水。

老爺子更心疼了，伸手攬了攬她的肩膀，有些懊悔的說道，“囡囡，爺爺不是罵你，爺爺剛才太激動了，這孩子來得多不易呀，你怎麽能說那種話呢。以後不準說了好不好？”

蔣歆瑤用力的點頭。

這時蘇慧也跑過來，摸著蔣歆瑤的頭，寵溺的說道，“丫頭，大伯母能夠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女孩子初為人母都要有個適應期，也許你還沒做好充分的準備迎接這個孩子，才會說這些負氣話，等到幾個月以後，你就會開始母愛泛濫了。我也是這麽過來的，當年懷你大哥靖遠的時候，我甚至得了抑郁癥，一度都無法接受這個孩子，不過當時，你大伯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走過了那段時光。後來自然而然就好了。”

蘇慧說完微笑著轉向顧奕陽，“奕陽，這段時間得辛苦你了，孕婦的心情是焦躁的，這個時候你一定要陪在歆瑤身邊，陪她走過去。”

顧奕陽這廝很會裝，一本正經的回道，“大伯母，我會的，待會兒吃過早餐，我就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不要。”蔣歆瑤顯得很激動，“我不要跟他出去。”

蘇慧嘆氣，揉著她的頭發道，“又來了，又耍小孩子脾氣了，孩子都有了，丫頭你得學著長大。”

老爺子也附和，“讓奕陽陪你出去走走，待在家裏時間長了容易多想。”

——

吃過早餐，蔣歆瑤被逼著和顧奕陽出去。坐在顧奕陽的車上，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你在害怕什麽？怕我帶你去醫院，把孩子拿掉？”他像是開玩笑的調侃。

蔣歆瑤微微顫了顫，隨即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弧度，猜想他只是開玩笑。

“顧奕陽，如果你真的讓我把孩子拿掉，你會後悔的。”

“是嗎，這麽說這孩子真是我的了？”顧奕陽淡淡的說著，“這樣的話，這婚可就離不成了。”

“顧奕陽，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話？離婚的是你，現在不離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怎樣，不要玩我了好不好？我玩不起。”

顧奕陽眉頭微微蹙了蹙，隨即認真的說道，“離婚的話當我從來沒說過，我們繼續過下去。”

“我們還能過下去嗎？”蔣歆瑤視線瞥向了窗外，“顧奕陽，我知道你很累了，其實你沒有必要為了孩子繼續這段婚姻，說句實話，我也覺得累了，很累很累，身心疲憊。我不想我身邊所有的人受傷，我一直在考慮你們。葉懷德是因為我才變成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棄他於不顧，良心上真的過不去，可是照顧他真的已經無關乎愛情，我心裏很清楚，那段愛早已死亡，再怎麽努力也回不去了。對於你，我做錯了很多，我讓你受了很多的傷害和委屈，我不想這樣的，可我以為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怪我，你會陪在我身邊，包容我接納我。可是我錯了，你不愛我，你沒有辦法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過去和現在。顧奕陽，你知道嗎？其實我比誰都累。我真的覺得好累了。”

顧奕陽不說話，嘴唇抿得很緊。

“我們的孩子來的真的不是時候，他不該在我們關系如此緊張的時候到來，可是我不願讓他有事，不管我們將來會怎樣，我都會保住這個孩子，孩子終究是無辜的。我說這麽多，不是想表明自己很偉大，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被孩子給牽絆了，跟著你自己的心走，如果你最終還是決定了離婚，我接受。”

‘吱——’的一聲，顧奕陽把車子橫在了路中間，好在這是一條山路，很少有車來。

他也不說話，只是搖下車窗，手撐在車窗上，支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麽。

“顧奕陽，你真的不用為難，你就當這孩子不是你的……”

“你閉嘴！”他吼了一聲，打斷她。

蔣歆瑤乖乖閉上了嘴巴。

過了好久，他重新啟動車子，什麽話也沒說。

蔣歆瑤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卻也不敢再吱聲。

他竟然把車子開到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蔣歆瑤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她哪裏還有心情陪他去逛商場，她不知道他葫蘆裏賣著什麽藥。

車子停穩，她剛要開門下車，顧奕陽已經繞了過來，打開車門，將她拉下車，那動作十分的小心翼翼。

蔣歆瑤有一瞬間的怔楞，隨即掙脫出他的手，很是見外的說了聲‘謝謝’，那一聲謝謝硬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很遠。

“婚還沒離呢，牽個手都不行？”他調侃的說著，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進了電梯。

蔣歆瑤悶哼一聲，用力甩開，沒好氣的回道，“早晚得離，這裏沒有熟人，不用裝出一副很恩愛的樣子。”

顧奕陽悻悻的收了手，沒再堅持。

顧奕陽直接帶她到了三樓，這裏有很多家母嬰專營店，蔣歆瑤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裏有某種情緒流過。

大概是年底的原因，置年貨的人很多，商場裏的人特別多。看到這麽多的人，蔣歆瑤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抱怨，“怎麽這麽多人？”

“快過年了，人當然多，你看人家一對對小夫妻的，置辦年貨，多幸福呀。”顧奕陽淡淡的說著，帶她進了一家母嬰店。裏頭小推車，奶粉，嬰兒的衣服，玩具，應有盡有，齊全的很。

蔣歆瑤一走進去，視線忍不住被掛著的那一套連體衣吸引了，她幾乎能夠想象寶寶以後長大了，穿上這衣服，活像一只毛毛蟲。想著想著都忍不住笑了。

她想要伸手去拿那套衣服，才發現什麽時候，她的手竟被他緊緊的握在手心。

顧奕陽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著道，“這件太幼稚了，我家兒子怎麽著也不是毛毛蟲呀，換一件，我覺得小老虎不錯，男孩子就該像小老虎。”

“老虎都兇呀，我才不喜歡。”

“老虎兇歸兇，不會被人欺負呀。我顧奕陽的兒子怎麽著都得成為森林裏的霸王。”

“你顧奕陽的兒子？”蔣歆瑤悶哼，“誰知道是不是呢，葉懷德的也說不定呢。”

蔣歆瑤話一說完，就意識到說錯話了，因為顧奕陽一張臉變得鐵青。

蔣歆瑤有些心虛，不自然的說道，“這話不是說的麽。”

顧奕陽仍舊冷著一張臉，拉著她的手直接離開了這家店。

眼看著人越來越多，人擠人，人推人，顧奕陽索性松開了手，長臂將她攬在懷裏，護得緊緊的。

後來，他又帶她逛了幾家母嬰店，給她買了幾件孕婦裝，防輻射服，就連拖鞋平底鞋也都買了。他一邊買，一邊還絮絮叨叨的吩咐著，“以後不準穿高跟鞋，在家裏要把防輻射服穿著，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準玩電腦看電視，接觸任何有輻射的電器。回頭我跟你爺爺商量一下，把你房間的所有電器全部撤掉……”

“你夠了沒，孩子都不是你的，你這麽緊張幹嗎？”蔣歆瑤最快，說完又後悔了。

這回顧奕陽倒沒有生氣，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蔣歆瑤吐了吐舌，不再說話。

兩人逛了沒一會兒，顧奕陽手中大包小包的拎了好多。她看中了很多嬰兒服飾玩具之類的，他都沒給買，蔣歆瑤郁悶死了，對著他發火，“這個不讓買，那個不讓買，你是不是還懷疑這孩子不是你的？”

她的聲音有些大，身邊有不少人朝顧奕陽投來同情的目光。顧奕陽也不生氣，淡淡的解釋，“寶寶還小，嬰兒用品以後可以慢慢選，現在孕婦用品更重要。你平時大大咧咧，毛手毛腳的，穿個高跟鞋在外面溜達，其他人還不得跟在你身後擔心。所以，只要你乖乖聽話，以後只穿平底鞋，每天穿防輻射服，任何時候都小心，保護好自己，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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