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一段路後，餘煙落腦中一直盤桓著剛才邊燃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吃醋了。

這世上還會有像邊燃這樣傻到冒泡的人嗎，連一個與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剛好看了對方表演的魔術師的醋都要吃。

腦中不禁生出個“邊燃傻得可愛”的奇怪念頭，餘煙落悄悄向自己斜後方瞥去，竟發現邊燃又在註視著自己，並還板著張臉，跟她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餘煙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慌了神，特意振作精神理直氣壯地問了一句。

“你累嗎，我幫你拿吧。”邊燃立刻上前疾走兩步，終於靠近餘煙落身側，一臉的關心。

等了那麽長時間，他一直走在餘煙落身後側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全程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竟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好在現在他終於得到了對方的註視與問話，也算沒白辜負他剛才的“眼神攻勢”。

“沒事，我不累。”餘煙落輕搖頭，再次謝絕了邊燃的好意。

邊燃打量一眼餘煙落的臉龐與雙手，沒有再強求，“那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說，我幫你拿。”

“嗯。”餘煙落輕應一聲，將頭低了下去，繼續步伐不停地向前走。

兩個人之間又再一次沒了聲音，氣氛瞬間沈了下去。

餘煙落仍不時會瞥邊燃幾眼，見他依舊是那副低氣壓模樣，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誒，你到底要演到什麽時候啊，我怎麽記得你是魔術社的社長，不是表演社的吧……”

“魔術中也會有表演的成分。”邊燃的話接得快且自然，一瞬間讓餘煙落以為他其實早已提前預測到了自己會說什麽。

一個應得很快，一個卻在楞了幾秒後才終於給出了回應，“聽起來很有道理，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其實餘煙落明白邊燃想做什麽，無非還是想聽她說點安慰的話，但她偏偏就不說，就讓對方幹著急與幹吃醋去，而她就裝作無知狀。

恐怕，邊燃還並沒有註意到他自己現在小家氣子的模樣，又可愛又欠揍，只不過必然還是“欠揍”占比多出一大截來。

“我沒想怎樣，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幫你拿一會兒。”話說到一半時邊燃突然頓了頓，那一瞬的別扭表情恰好映入餘煙落眼中。

這大概就說明，其實邊燃自己說出這種話來時也同樣覺得怪異。

餘煙落未應聲，向前方兩側望去。

前方已至禮品店，道路兩邊接連開了很多家，每家裝修出來的主題色都並不相同，因此似構建出了一條彩虹色道路，讓人看著心癢癢，不免湧起想要進去瞧瞧的沖動。

“社長，我想逛會兒前面幾家店，我這樣抱著不太方便逛，你能幫我拿會兒嗎？”

邊燃順著她所說的方向望去，終於意識到他們目前的所在地，當反應過來之後他二話不說從餘煙落手中接過了那捧花。

另有五枝餘煙落自己拿著，相比剛才確實輕松不少，她悄悄瞥向替自己捧住那一把花束的邊燃，見他已將方才刻意展露於臉上的欠揍模樣盡數隱藏，隨即便向他輕聲道了聲謝。

“沒事兒，多大點事兒。”邊燃騰出一只手朝身旁人揮了揮。

餘煙落極輕地應了一聲，轉回頭去時幾不可察地淺淺一笑，唇角笑意並不被邊燃輕易察覺。

兩個人一同走進禮品店中，餘煙落被眼前那一片琳瑯滿目所吸引，在邊燃的陪同下將整家店完整逛了一遍，隨後便是第二家、第三家……

整個過程中，邊燃自始至終陪在她身邊，半句話都沒有多說，只是陪著她不斷向前緩緩挪動著步伐，而後不斷駐足，在她感興趣的飾品禮物前停下腳步，也落下了停留的目光。

邊燃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又或者說，在餘煙落面前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因而他從始至終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之色，始終帶著溫柔笑意，跟在餘煙落身旁，沒有不耐煩，就只有淡淡喜悅。

即便他本身不是進來逛店買東西的，從前也並不怎麽喜歡逛街，但這也要看他身旁的人是誰。

其實只要他身旁那個人能逛得開心，那麽他也就會很開心。

餘煙落自然也註意到了邊燃的情況，她會時不時去偷偷觀察邊燃的情況，每次見他臉上沒有不耐煩後，緊繃著的心弦才會跟著放松。

這兩個人都很為彼此著想，但他們彼此似乎又並不互相知曉。

禮品店有很多家，餘煙落也逛不了全部，於是她攏共只逛了三家，雖然一家比一家所逛時間要減少不少，但每次碰到新奇事物時還是忍不住逗留，多看幾眼。

“這個挺好看的。”

這是邊燃陪了她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他指了指兩個人身旁左側貨架上的其中一樣東西說道。

餘煙落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他所指的那樣東西上。

她發現那是一只水晶球，球中有一個男孩與一個女孩，兩個人身上都穿著厚厚的棉襖，脖子上也都圍了圍巾，應是一對情侶圍巾，兩條都是同樣的米白色，垂下的圍巾邊上也有著相同的紅心刺繡。

兩個人腳下踩著一片白雪地面，身旁各有一只半人高的雪人，男孩身旁的雪人明顯是個女孩，因為雪人腦袋上有兩條辮子，而女孩身旁的雪人也同樣如此，是個男生的模樣。

餘煙落因此可以推測，兩個人身邊的雪人就是對方，只不過這其中究竟有著什麽樣的故事，這就需要依靠觀賞者自主的想象了。

若認為兩個人相互堆了對方模樣的雪人也可以，若認為兩個雪人都由這兩個人共同完成亦沒有任何問題，又或者，認為這倆雪人早已出現在這裏，只是剛好那二人來了此地也不是不行。

多人有多種構想，這並不受到限制。

“好看吧？”

見餘煙落的目光在聽到自己的話後一直停留在那只水晶球上，也並不關註旁邊其他多種多樣的水晶球，只完全被自己所說吸引，邊燃竊喜，不由問了一句。

“嗯，還可以。”

餘煙落有些漫不經心地回著，明顯沒有把邊燃的問題放在心上。

邊燃仔細註視著她精致的側臉，試圖從她的眼神與神色中讀透她的心思。

不過這一回他是真的沒有讀懂對方的心思，他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餘煙落現在仍在非常專註地看著這只水晶球裏的景觀。

非常專註，專註到沒有任何表情，讓人根本無法猜透她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

“你有沒有覺得，裏面的兩個人很像你跟我？”邊燃又問了一句。

這一次餘煙落沒有立刻應聲，又湊得離那只水晶球更近了些，似乎當真是聽了邊燃的話又更仔細深入地去觀察這其中的一男一女。

稍晚些時候，她忽然輕輕搖頭，說了句“不像”。

盡管得了個讓自己難免有些失望的答案，但邊燃卻又被餘煙落有趣的反應萌到了。

不像就不像，像就像，可餘煙落卻偏偏還特意去仔細觀察了一番，隨後才終於給出這個最終的確切答案，這麽認真，卻又這麽可愛。

——這讓邊燃忍不住悄悄感嘆。

而就在下一秒，他便看到餘煙落直奔前方而去，他便也沒有再多作停留，最後瞄了眼那只雪景水晶球後便匆匆跟上對方的步伐。

餘煙落徑直走到前方放置毛絨熊娃娃的那個架子前，四下打量著似在其中挑選什麽。

邊燃循著她的視線從上至下一排排向下掃過去，看到了滿目的毛絨娃娃，各種動物各種顏色的都有，不過無論什麽樣的動物都很可愛。

餘煙落的目光忽然頓住，落在中間那排的其中一個娃娃上，在伸直手臂將娃娃取下來後，她抓住娃娃的身子盯著它的臉看了又看，不知到底在看什麽。

邊燃等她片刻，出於好奇湊過去也想要看清那個娃娃的模樣，卻還沒來得及將目光投至娃娃身上，餘煙落就突然把娃娃舉起湊到他眼前。

一瞬之際，邊燃的臉與娃娃的臉差點來了個碰撞，餘煙落險些直接將娃娃的臉懟到邊燃臉上，讓他不得不閉起眼睛。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餘煙落一驚，立時將娃娃拿開，“社長，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就是嚇了一跳，差點把我魂兒給嚇沒。”邊燃又開始不正經起來，緊接著補充了一句，“所以你得賠我精神損失費，沒有那麽多錢的話……以身相許怎麽樣？”

餘煙落乖巧地點點頭，“可以。”

邊燃無比震驚地望著她，一時恍惚，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至餘煙落在見他訥訥的像塊木沒什麽反應後又重覆一遍剛才的話，他才如夢初醒。

他當了真，以為餘煙落是真的同意下來願意當他女朋友，誰知僅在短短不足兩秒工夫的下一刻，餘煙落就徹徹底底將他打擊了一把，“把這只小熊對你以身相許吧，你看它跟你是不是很像？”

餘煙落說著又將娃娃重新舉了起來，貼近邊燃眼前，但又盡量控制著沒有再碰到他。

邊燃皺起眉，盯著面前那只小熊娃娃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未能看出它跟自己究竟哪裏相像。

到最後他歪過腦袋，視線落在小熊身後的餘煙落臉上，毫不掩飾此刻的不滿情緒，問道：“長得像就以身相許了？”

“嗯，對啊。”餘煙落誠懇地點了頭。

邊燃不服，擡高音調又問：“那麽請問它到底哪裏像我了？”

“你仔細看它手上，是不是跟你現在的樣子很像？”

邊燃斜視一眼棕色小熊，在它手上看到了一枝布玫瑰。

“還真是……”他似喃喃自語般，聲音低了下去。

隨後他垂下眸去，對於餘煙落剛才所說的一切，雖覺得荒唐至極，卻又覺得很有意思。

荒唐而有趣，誰能料想如今餘煙落也會如此頻繁地逗人玩了，這是在今天之前不曾有過的，但在今天，她可不止一次與他開玩笑，逗他玩。

這些都是餘煙落在他面前做出的清晰可見的改變。

“那我給你買一只送給你，你看怎麽樣？”

這是邊燃再一次沒有想到的事，他沒想到餘煙落竟真要給他買下這只娃娃。

縱然他對娃娃一類的玩具其實沒有任何興趣，但若這是他喜歡的女孩所贈，他知道自己必定會很開心，也會將娃娃珍藏起來，好好愛惜。

“我看可以，不過……怎麽想到要送這個給我？”對於餘煙落突然的以禮物相贈，邊燃心存疑惑。

餘煙落掀了掀唇，或許是想解釋原因，但很快還是止住了口，強硬地說道：“不要問，你只要負責收下或者拒絕就行。”

“那我在收下之前能提一個要求嗎？”

餘煙落明顯沒有要說明的意思，邊燃自然也識相，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不過對於這件事他心底還是有了一個小小猜測，認為餘煙落定是因為自己不收她門票錢才會想著要給自己送個小禮物。

“你說。”餘煙落再次點頭，認真傾聽。

邊燃的目光在餘煙落帶些疑惑的眼中停留片刻，將月季只捧於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擡起指向餘煙落手中那只小熊原位上左側那只白熊，正色道：“我想要旁邊長得像你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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