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晚，白天的燥熱和喧囂歸於沈寂，微風透過窗戶送來涼爽。

古月衣失去了最好的附身物，全身蜷縮成一團，飄在窗口打盹，他感覺氣流變化越來越明顯，連同窗簾都變的鼓鼓的，屋子裏響起一陣輕微到不可察覺的聲音。

臥室的門開了！

一條黑影快速閃了進來，慢慢踱步朝莫小夢的方向移動。

如果是外人撬開了安全門，古月衣早就該聽到的，但是他只聽到臥室門的聲音，安全門那裏沒有任何動靜，也就是說，闖進臥室的人原本就在一樓。

莫不谷的臥室在一樓，那這個黑影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古月衣的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直到莫不谷的臉龐在月光下完全顯現出來，父親深夜偷偷潛入未成年女兒的臥室，這意圖就有那麽點耐人尋味了。

他究竟想幹嘛？

古月衣盯著莫不谷的眼睛看了一陣，表情變得越來越陰郁，這個男人有點不正常。

今天莫不谷摔死那只黑貓的時候，身上也散發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那個動作太隨意了，不是簡單的發洩心中的憤怒，像是故意沖著黑貓去的。

莫小夢沒有註意到這些細節，她以為莫不谷發火僅僅是因為關心女兒的安危，有點神經過敏了。

然而在古月衣看來，摔死黑貓就是在向他宣戰，他的身份也許已經暴露了。

莫不谷是不是已經覺察到自己的存在了？

黑貓還活著的時候，莫小夢經常跟古月衣一起玩雜技，他附身黑貓練習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有時候玩的太嗨，就能聽到樓下傳來很大的動靜，這是莫不谷在向他們發出警告。

這只貓的表現早就不像是正常的貓了，莫不谷隱忍到現在是有原因的。

比如他沒有能力來完全鏟除掉古月衣，又或者是因為女兒沒有受到傷害，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曾經莫不谷是嘗試過找一些道士來做法的，可惜失敗了，所以這讓他更加謹慎的采取行動。

古月衣想的有點遠了，他從那些久遠的記憶中掙紮出來，直勾勾瞪著莫不谷，預測他下一步的行動將會是什麽樣。

莫不谷的身體僵住了，整個人像被點穴一樣，一動不動，他保持探身向前的姿勢，手指距離莫小夢的臉也就不到一米的距離。

由於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古月衣決定靜觀其變，只要莫不谷稍有動作，他一定來得及及時制止，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哼！”

莫不谷臉上的肌肉顫抖幾下，發出一聲重重的鼻音，轉過身離開了，關門的時候還特意放慢了速度。

古月衣很確定這就是莫不谷本人，沒有被任何邪崇附身，只是他的行為跟平時大相徑庭，讓古月衣有點摸不著頭腦。

樓下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看來莫不谷還是要整出點幺蛾子，古月衣的魂體穿過從地板，探出頭望了一眼。

莫不谷正在埋頭苦翻，很快從一個不起眼的破包裏找出一堆錢，這應該就是他所有的儲蓄了吧，古月衣大致數了數，發現這堆錢總共加起來也不超過兩萬塊，還不如莫小夢的小金庫呢，這父親當的也太失敗了。

大半夜的找錢幹嘛，難道有人追債？

莫不谷把錢整理好，從中抽出幾張，剩餘的還藏在原來的地方，然後心急火燎的出門了。

古月衣立即跟了上去，這個時候，月亮已經升到頭頂了，除了夜市還有些沒關門的小吃店，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他發現莫不谷還真是朝夜市的方向走過去的，心中暗想，如果莫不谷真的是半夜餓醒了，那他去莫小夢的臥室是想幹嘛呢。

莫不谷腳步不停，直接穿過一片大排檔，繼續朝黑漆漆的街尾走去，古月衣大搖大擺的跟了上去，空氣中滿是孜然烤串的香味，可惜他沒有附身的東西，也只能多吸吸鼻子，過過幹癮了。

夜市的盡頭就是花鳥市場的入口了，現在還是營業時段，街面上空蕩蕩的沒什麽人，靠馬路左邊還有一家店鋪亮著燈，門口隨意擺放著幾只鳥籠子，裏面是空的。

一看這家店面就知道生意很差，面積不過十幾平米，主要是以賣鳥為主，種類很普通，也不算太多。

莫不谷就挑中了這家店，沒有任何遲疑，直接走了進去，古月衣觀察一下四周，沒發現什麽異常，也緊緊跟上去。

“這地方可真夠破的！”

古月衣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滿屋子都是鳥屎和飼料混合的臭味，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趴在窗戶旁邊的小黑木桌上打盹。

“大爺……大爺！醒一醒！”莫不谷叫了幾聲，連搖帶晃的把老大爺給叫醒了。

“哈——欠！你來啦！”老大爺哆哆嗦嗦的帶上老花鏡，看清來人，滿是皺紋的面皮擠出一個笑容，“東西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活的還是死的？古月衣的神經一下就繃緊了，莫不谷跟這個老頭是有什麽交易麽？

“大爺，我想從這裏買一只鳥。”莫不谷跟變了個人似得說話頗有禮貌。

“又要買鳥了？原先的東西你還要不要？”老大爺的聲音粗糙的跟巖石一樣，邊說邊咳嗽著走進了裏屋。

“也行吧……既然我來一趟了，那就都帶走算了。”

老大爺在櫃臺後面消失了好一陣子，裏屋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大爺的身子骨很弱，咳嗽的越來越響，古月衣真擔心他會咳的背過氣去，他朝幽黑的裏屋望了一眼，打消了闖進去偷看的念頭，這個小店鋪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莫不谷突然伸長了脖子，他的註意力被老大爺手裏 麻袋吸引了過去，麻袋裏一直有聲響傳出，裏面應該是裝了一只活物。

看看這麻袋的體積，古月衣也就放心了，那裏面最多能裝一只狗，還是博美或者臘腸體型的，不會是其他兇煞之物。

老大爺坐在竹椅上，慢條斯理的開始解麻袋口上的繩子，繩結並不覆雜，他中途停下好幾次，伸手撓脖子。

古月衣等的花兒都謝了，麻袋裏面的活物急劇起伏掙紮，他看不透心裏又癢癢的不行，一步擠過莫不谷的身邊，湊到老大爺的近前。

老大爺又開始撓脖子，轉過頭看一眼說道：“你讓一讓，身上太冷了。”

莫不谷驚訝道：“您是在跟我說話麽？”

老大爺沒接話，反而笑了：“你過來幫把手，這畜生力氣還挺大的，我有點抓不住了。”

莫不谷哦了一聲，連忙伸手按住了麻袋。

古月衣被老頭的動作嚇了一跳，這老大爺居然能看到他，從進這家店開始，古月衣就保持漂浮的狀態，隨著動作他長長的衣袖難免會碰到其他人。

莫不谷只會打個激靈或者皮膚上起一層皮膚疙瘩，三更時分，這種反應太正常了，他沒有多想，可是老大爺不斷的撓脖子就是因為古月衣的衣袖正好落在他的後頸窩裏了。

這老大爺是什麽人呢？莫不谷為什麽來找他？

古月衣一腦袋的問號，沒等他想明白，麻袋解開了，莫不谷伸進雙手抓住一只頭紅冠黑羽的大公雞，油亮的羽毛猶如披著一身華麗的錦袍，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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