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但她發現了。

不僅如此, 她還動手成功祓除了它們。

眼前這個奇怪的小家夥，讓他突然察覺——如果將“鄰居們”繼續留下，或許比它們都死掉更能觀察到她的存在價值。

兩面宿儺俯視著律, 有了新的打算。他開口催促一聲，將律帶到角落編織竹物的工匠前。

“一袋驅鼠藥換一雙鞋子，給她。”說完, 兩面宿儺也不等對方是否答應，直接把麻制袋子裝好的藥丟進工匠手中空無一物的竹簍。

工匠：“……”

兩面宿儺直言目的讓律一陣錯愕, 她低頭看了看雙腳，再對上工匠若有所思視線，尷尬地撓了撓側臉。

“恰好有一雙現成的草鞋。小姑娘, 上前來試試。”

村落集市很少用錢交易，都是以物換物。若不是正逢家中驅鼠藥全部用完, 他……

也不會到這個地方趕集, 換置物品。

眼前裝束奇怪、沒禮貌的家夥，在置換物品上，出手還算大方。工匠想了想, 自己占了「利」，便不去計較剛才兩面宿儺毫無禮貌的交易行為。

他招呼好律，就從一側竹條裏取出一雙嶄新的草鞋。

草鞋大小，應該能適合眼前小姑娘。

律上前一步, 將鞋穿上——

不大不小，碼數正好。

“走了。”兩面宿儺擺出一副施舍似的表情，掃了一眼律穿好鞋的雙足, 便轉身離去。

律眨了眨眼，趕忙跟上。

她是真的沒想到兩面宿儺居然會用藥換鞋給她。

即便她清楚兩面宿儺今天來“拜訪鄰居”的真正目的。

律跟在宿儺身後，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換置生活所需物品, 其中還有果蔬肉之類的新鮮食材……

“你還會做飯？”律客氣地詢問。

她「有幸」嘗過兩面宿儺的廚藝，那可是連……嘗不出味道之“人”都能感受到的超級難吃。

突然間，她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連不挑食的虎杖悠仁，都會說宿儺的手指難吃了。

其實不僅與手指新鮮度有關，想想宿儺每天都吃超級難吃的料理——

那不好吃的味道，早都滲透身體各個部分，自然……

也就好吃不起來。

律正沈浸在突發奇想。

宿儺瞥了一眼律，不屑地答道：“有式神。”

“嗯？”聞聲，律緩緩回過神。

見律擺著一副狀況外的神色望著自己，宿儺眼神中的嘲諷意更甚，仿佛在嘲她「天真」。

律：“……”

想將兩面宿儺提前片成塊的念頭蠢蠢欲動。

源氏祭典會不斷持續幾日，直至今年的冶煉物都受到神明祝福為止。

“源家主還真是盡職盡責，親自來此地守著祭典。”安倍晴明遠遠就看到源賴光，直至對方見到自己，一臉不耐地走來，才笑著與「她」打招呼。

安倍晴明：“滿仲大人若是當年也與源家主一般積極，在下也不會養出如今這般勞碌的習慣。”

源賴光安靜地看著父親與自己的共同友人——

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這位與父親同輩的神秘陰陽師，外貌年輕得倒像與他才是同輩人。

“他們也未想到我還會來這裏。”源賴光並不認為父親願意看到自己獨自站在祭典前，尤其是昨晚還發生了那件事。

昨夜祭典上出現的一幕，早已傳遍源氏本家上下，就連普通雜役都知道昨晚變故。

晴明合起手中蝙蝠扇，敲著掌心道：“要不要一起去昨夜變故之地看看？”

聞言，源賴光握緊了腰間「童子切安綱」，“我剛從那邊回來。”

“哦？”

“不是妖怪。”源賴光抿緊唇。

“哦？是嗎。那可就有點意思了。”晴明嘴角上的笑意加深。

“既然源家主已經去過那裏，想必已熟路線。那就有勞源家主……”

對上源賴光銳利如出鞘刀刃的視線，晴明臉上笑意不減，頓了一下再接著道：“為在下引個路。”

源賴光抿緊唇，片刻後松開緊握著刀柄的手，轉身硬著聲線道：“走吧。”

晴明將源賴光的反應看在眼裏，臉上笑意更濃。

道別買了一堆生活用品的兩面宿儺，律再次回到森林，找到昨夜臨時的棲息地，她將腳上穿著的草鞋收起，發現母親還未回來。

律正思索是否要用追蹤術，就發現體內之物正悄聲無息從她後方偷溜出來。

她一轉手，成功拍到體內之物的腦袋。

剛探出腦袋打量著四周的墨色影子，冷不丁被律拍中腦袋，立刻返回其體內，將自己攏得嚴嚴實實。

律疑惑地眨眼。

這反應，不太對勁啊……

“你怎麽了？”律出聲詢問體內的「它」。

往常若是自己發現體內之物偷偷溢出，拍完之後，「它」都會不甘心地留出一縷，時刻窺伺機會再來一遍。

像是現在拍一下就完全收起，一點都不像「它」的風格。

律問完之後等了大半天，都沒有感知到「它」的回應。

茫然之中，姑獲鳥回來了——

“律。”姑獲鳥一回來就摟住自家乖孩子，她臉上欣喜之色不掩分毫，“我們找到更加適宜的居所了。”

聞言，律怔怔地瞪大雙眼。

以前可沒有出現這個變故。

她恍惚片刻，喃喃問道：“我們……不回去了嗎？”

“京都離陰陽師太近，不安全。”姑獲鳥雖非常不喜陰陽師和人類瘋狂掠奪本屬於妖怪的居所，但沒有任何辦法。

她現在有了要保護的孩子，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做那些會引來陰陽師的事情。

然而現在不做，不代表過去無罪。

姑獲鳥深谙人性，索性趁機徹底與人類劃清界限，帶著律一同隱居。

此次從森林逃出的妖怪大多以素食為主，有一些偶爾會吃腐食，但都沒有傷害過人類。

跟它們一起隱居新地，也不用擔心會有仇家尋上門。

姑獲鳥很開心地將律從高樹上帶到妖群中，跟著大家一起悄聲無息前往新居地。

白天人類警戒心較低，妖怪們這時活躍，躲在樹蔭處順利且快速地完成遷徙。

低級妖怪遷徙得很低調，可仍是引起了兩面宿儺的註意，當然……還有潛伏在四周的詛咒師們。

只不過，當他們感覺到有妖怪在周圍，想要進一步確定對方位置時，這種確切的感覺又變得縹緲起來。

施術去追蹤，反倒被術式反噬——

這種怪異狀況……

妖怪群裏有不能惹的家夥！

“多放點鹽。”兩面宿儺四只手，兩只握在身後，兩只交疊於胸前。

他註意力從室外回到室內，就看到為自己做飯的式神在菜裏才放了一勺鹽，當即不悅提醒再加三勺。

式神：“……”

隔著菜都能感覺到鹽放多了的苦味。

“確實不是妖怪。”

晴明跟著源賴光來到發生狀況的森林，從樹梢上用術式搜集到了靈力殘餘。

“現在……就是不知源家主的猜測是否與我一樣。”安倍晴明擡頭，看向一側來到此處後，身上幻術就不太穩定的源賴光。

“真不愧是狐貍，狡猾地等待我來說違逆話語？”源賴光嗤笑一聲，對於安倍晴明的打算心知肚明。

晴明聳肩，“沒辦法，我身上的靈力可是與那位神明有關，若是親口說出那個名字，可是會被那位神明聽見的。”

“哼。”源賴光擡起左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右手胳膊，放低聲音道：“曾被天照大神討伐的北夷神明……”

源賴光：“荒吐神。”

晴明笑著點頭，“能夠認出起碼消失上千年之久的神明氣息，源家主很是出乎我的預料。”

“彼此。”源賴光能發現這點，實屬巧合。至於晴明……

就耐人尋味了。

“還有一點異常，源家主可知道？”晴明正色看向源賴光，自然，也將她來不及收起，對自己的探究看進眼裏。

源賴光抿緊唇，搖頭，她能發現氣息不屬於妖怪，而是歸屬於荒吐神已是極限。

“這位留下氣息的神明，還很年輕。”晴明笑道。

“算算時間，不太對的上。應該不是最初始那位。”

聽著安倍晴明為了防止被神明聽見，而說出像是打啞謎的話語，源賴光稍微一思索，就明白其意。

“你是說——”源賴光正要說出口，就被晴明禁聲。

源賴光：“……”

“嘛。我們回去吧，既然對方已經出現，想必很快，我們還會再次見面。”晴明道完便先行了一步。

“希望，再次見面的方式，不要太讓人難以接受。”

走遠了，源賴光還能聽見晴明的喟嘆。

荒吐神在現世顯露蹤跡，就算晴明不說這個名字，天照也很快會發現。

而剛才晴明所言的時間對不上，氣息年輕。很顯於是指現世的那位荒吐神是被天照大神封印後逃出的……

現任荒吐神。

不論答案是什麽，再次見面，恐怕都不是什麽好事。

源賴光緊皺起眉頭，緩步離開此地。

律跟著眾人搬到新居地。

這裏長了一大片的紫藤花，從山下一直到山頂，現在正值花季，隔得遠都能聞到特別花香。

——晚點可以到那采點花瓣做紫藤糕。

律望著那片紫色，認真地回想「紫藤糕」的做法。

她與姑獲鳥所居之處離下方小湖不遠。

小湖四周長滿高大的野草，望一眼就知道附近村落的人類從未到這裏采過水。

觀察完四周，律向布置新家的姑獲鳥打了一聲招呼後，就偷偷跟上負責布置隱蹤結界的妖怪。

她悄聲無息地加固他們剛布下的結界，並在此基礎又加了一層針對外界的幻境。

已達到完全隱秘的效果。

這樣一來，內部妖怪仍能自然進出，但誤入此地的外人，卻會被帶至幻境，直到他生出離開念頭，才能離去。

“應該沒什麽紕漏了吧？”

律認真回想每一步，反覆確認過三四遍，仍是覺得心裏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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