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周少爺大大方方地看了片刻，才伸手幫他把秋衣拉下來，又拖了沙發上的毯子下來蓋上，自己朝他側著身子半躺。

“睡得這麽沈，真不怕我耍流氓了？”周錦畫伸手想去揉那個甚至輕輕發出鼾聲、毫無戒心的男生的頭發。

但想一想，手卻只是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摸了兩下，就縮了回來。

“四舍五入……”他平躺下來，胳膊枕在腦後，嘴角帶著收不住的淺笑：“這也算同床共枕了，是不是？”

嘴角的笑沒持續多久，像是感覺到什麽，他眉心擰了擰，手伸到胸口。

持續半晌，周錦畫睜開眼，眼裏什麽都沒有，甚至連一絲絲懶散和不正經都不見了。

閉上眼，他呼吸逐漸變得均勻，就好像睡去了一樣。

偌大空曠的室內，大理石地板被皮鞋踩清脆的腳步聲，在各個柱子和墻壁之間回響。

手電筒的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一些罩著玻璃的展品，以及懸掛起來裱得好好的畫作。

巡邏的人一邊走路，一邊打著哈欠，執勤的制服穿得有些不那麽規範。

不過誰管呢？

除了這裏的監控，誰能看到他大晚上的服裝是不是穿規範了？

錢又不多，難道還想人拿出巡視白宮的氣勢不成？

想著這些，巡邏的人瞇了瞇眼，滿腦子都想著快點走完這片區域，好趕緊回去瞇會兒。

畢竟這地方，又不是什麽放滿了價值連城的寶物的藏館，地方又偏僻，誰家毛賊這麽不長眼，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偷東西啊。

真是，這種地方哪裏需要人專門巡邏。

巡邏的人心裏吐槽著，但想一想，畢竟自己也需要這份工作，不繁忙，工資也夠生活，心裏的怨憤也就沒那麽大了。

又走了兩步，他忽然轉身，手裏電筒的光，一下就往自己身後照去。

黑洞洞的視野突如其來地被白光打亮，謊言得很。

那兒就是一片墻壁而已，什麽都沒有。

“不會是耗子吧？”巡邏的人搖搖頭，自言自語地道。

剛才他明明就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什麽的，現在看過來，居然沒有？

小偷肯定跑不了這麽快，那只能是耗子了。

不過……這大冬天的，外面都冷成那樣了，還能有耗子？

電筒光劃過墻上的書畫、還有沒蓋蓋子的一些東西，巡邏的人忽然有點責任感地擔心起來，這些東西會不會被耗子啃掉。

可總不能讓他大半夜地去抓耗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占了上風，巡邏的人轉了身，繼續往前走。

只是他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照著身後的手電筒光一撤的時候，一道黑影詭異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巡邏的人毫無所覺地繼續往前走，把下一片區域巡邏完，他就可以回去休息啰。

皮鞋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後面的黑影也隨著他往前。

那死氣沈沈的身影，像是要把面前的這個巡邏安保也同化一般。

巡邏安保終於發現點不對勁了。

他脖子後面……怎麽老感覺涼颼颼的？

不是大冬天的那種涼，何況這室內再大，也不可能有涼風往裏鉆。

還有什麽東西，好像一下一下地碰著他的削短的頭發和安保服領子之間露出來那塊？

軟軟的，涼涼的，但似乎帶著淤積不去的死氣。

巡邏保安終於覺出點不對味兒了。

他眼珠子不斷地往後瞟著，但又不敢正大光明地往後轉身——

剛才一下子掉頭往身後看的勇氣，似乎在那一刻，就完全用光了。

不管他怎麽瞟，都不可能看到自己身後的。

人的眼珠子，哪怕是怎麽轉，都不能透過自己的後腦勺，看到自己身後。

除非……

巡邏保安幾乎忘了前面展示的是一個立著的什麽木茬子，被整個的大玻璃罩子罩著的。

他手裏的電筒光，因為他的害怕和遲疑，只虛虛地在擡起來和垂下去的角度間僵著，餘光不著調地掃過大理石地板和展櫃。

於是不至於反光的亮光，就蹭到了玻璃罩子上。

正對著玻璃罩子的他，恰好就看到了自己身後一直跟著的黑影。

默不吭聲，只帶著不屬於活人的氣息。

他慘叫起來，金屬的手電筒哐當掉在地上，他的心臟被這一聲久久回蕩的巨響嚇得絞縮在一起，然後發足狂奔起來。

沒有了手電，自然也看不清這裏的環境。

他是剛來沒多久的，更不可能憑借著黑漆漆的視野，明白自己該往哪兒跑。

似乎一瞬間，這裏不再安靜，各種唏唏索索的聲音，像是之前一直未曾被他註意到似的，清晰地鉆了出來。

從這裏的每個角落……

黑暗中有別的什麽也在……

他不敢回頭，臉色煞白地只敢瘋狂地跑。

但他自己也許不知道，在監控屏幕上，他只是在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手腳並用而已，並沒有跑得起來。

翌日太陽東升，這裏的工作人員開始上班的時候，只在那片區域發現了一只耗盡電量的手電筒。

還有一具腦袋被擰到後面、已經發冷僵硬的屍體。

臨死的那一刻，他不需要轉身，也看清楚了自己身後。

客廳外的落地窗挨著的樹枝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一只只地，活像昨天也跟著過了一個好年，歡快地交流著昨天吃了啥、玩了啥。

昨天沒拉上年前洗好烘好的窗簾，所以當空的太陽，大喇喇地把寬闊的客廳灑了個遍。

被勤勤懇懇的小保姆拖得幹凈的地板，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跳著舞的光芒碎屑。

李寒皺了皺眉毛，模糊不清地唔了一聲，慢慢睜開眼來。

他破天荒地在新年的第一天，睡了一有史以來第一個大懶覺。

可能昨晚實在和周錦畫聊得太晚了，又可能是因為第一次喝這麽多酒，還有可能是屋裏太暖和了的緣故。

總之，他這一晚睡得實在太沈太香了。

以往過年，從沒有睡得這麽舒服踏實過。

感覺到壓在自己腰上的重量，李寒側過頭，近距離地看到一張美玉無瑕般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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