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吧，說起來其實也就過去了幾個月而已……”姜倩鈺深吸了口氣，坐在那兒，低下頭捏了捏手指，臉上看上去是時過境遷的平靜，“我媽……跳樓了……”

姚之迢看著她的眼眶，微微地睜大了些。

姜倩鈺看起來，是屬於那種風風火火很開朗的性子。

他完全想象不出，她母親就在幾個月之前……逝世了。

“當時說是自殺，確實也沒有證據證明她的死有蹊蹺，我家親戚都信了，但我說什麽都不信她會自殺，因為那個時候她正等著我回去過生日。”

頓了頓，她繼續往下說：“我也倔，所以非想溜進她跳樓的公司去查查，結果……原來她們公司那層樓‘不幹凈’，小寒當時也在那家公司工作，他帶著我，那晚差點沒逃出去……”

她抿了抿唇，嘴角往上翹了翹，“電梯……本來是打不開的，但千鈞一發的時候，突然開門了，我知道那時候是因為我媽。”

姜倩鈺沖他笑笑，“你看，我媽也沒怪我沖動什麽的，是不是，所以我覺得，阿姨……肯定也只希望你今後能好好的，而不是被過去困住，不是嗎？”

姚之迢擡頭看著她，沒有說話，但似乎是把她的話給聽進去了。

周錦畫推開虛掩著的門，一下就看到了床榻上乖乖裹著被子，睜著眼睛看過來的人。

“醒了？”他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問道：“身上好受些了嗎？”

李寒點了點頭，剛想說話，沒預警地，就感受到嘴唇上傳來一陣刺痛，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滋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的嘴在水泥板面上，也是磨得受傷慘重。

“你嘴上的血痂子還沒掉，說話動作小一點兒。”

周錦畫很習慣似的，拿起床邊的一小罐什麽東西，用手指沾了，半側過身子。

窗口是朝著床的，周錦畫的身子半側著附身過來的時候，剛好遮住一些秋日的陽光，在他背後，恰好形成了逆光剪影般的光暈。

偏偏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卻是亮得很。

他的視線落到李寒的唇上，眉目如畫的臉上，神色專註得很，手指上的藥膏來來回回地細致塗抹上，再用指腹輕輕的抹平，幫助起效。

滋潤的感覺一下緩解了李寒剛才結痂崩開的刺痛。

李寒擡起眼，近距離地看著他，忽然莫名地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面無表情地偏開腦袋，他小幅度地張嘴說道：“行了行了，塗個差不多就行了，說話已經不疼了。”

周錦畫從善如流地止住了動作，帶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拿紙巾擦了擦手指。

李寒看著他的動作，那晚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忽然問道：“周錦畫，你的手……好了？”

他記得那個時候……周錦畫從肩膀開始，不是被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巨大水泥板砸得根本就動不了了嗎？

怎麽現在就活動如常了？

周錦畫似乎也沒有一點掩飾的意思，只擡了擡那只當初被砸的那邊的胳膊，點點頭：“嗯，差不多全好了。”

李寒楞住了。

他還記得徐澤陽當初骨折的時候，是養了多久，周錦畫這才多久啊？

突然，一個想法鉆進他的腦海裏，他不禁脫口問道：“我不會是已經睡了有幾個月了吧？”

那天的情勢……至於讓他昏迷這麽久嗎？

周錦畫看著他，一臉的正經，仿佛是正打算承認的樣子，卻在下一秒，破功笑了出來。

“兩天。”他盈了滿眼的笑意，伸手揉了揉李寒的發頂，把他本來就淩亂的柔軟頭發，揉得更加亂糟糟的，“你睡了兩天，沒有好幾個月。”

李寒想要甩甩腦袋，把他的手甩開，可一想起自己還包紮著的傷口，只好作罷，往被窩裏縮了縮，疑惑道：“兩天？那你的手怎麽兩天就好了？”

傷筋動骨不是一百天麽？周錦畫再怎麽天賦異稟，每日吃鈣片喝骨頭湯，也不至於神速到兩天好到這個使用自如的地步吧？

李寒忽然想起什麽。

之前被燙了水泡，他記得……不過是從上藥到去了醫院轉一圈下來的時間，好像……也都消失了。

周錦畫只是笑盈盈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他會自己找到答案似的。

“你……”李寒有些發懵地喃喃出聲：“你到底是什麽人……”

正常人都不可能身體在這麽快的情況下，迅速恢覆的。

“所以那天，你是不是嚇我的？”李寒盯住他，認真地問道：“說什麽讓我放手，其實你本來就有辦法讓自己活著上來的，是不是？”

枉他那個時候那麽著急了，真以為周錦畫是打算自我犧牲了！

周錦畫笑著嘆了口氣，“沒有，那時如果不是你拉著我，我掉下去的話，你是真的只能去我墓碑前看我了。”

“那你怎麽會——”

話音未落，李寒的下巴就被人托住了。

周錦畫力道輕柔地托著他的下巴，讓他面朝著自己，拇指摩挲過他的臉頰，坐在床邊的身子朝著他傾了傾，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應該知道的，只是你忘記了。”

李寒語塞了一瞬。

和周錦畫越是相處，他越是相信自己以前絕對是該認識周錦畫的。

這個念頭，從一開始見到周錦畫的時候，本來是他完全嗤之以鼻，完全不信的。

他的記憶是完整的，沒有殘缺，從他懂事起，就是姑媽一家在帶他，所有的記憶裏，都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叫周錦畫的男人。

可是他現在真的逐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周錦畫給遺忘在了哪個角落？

自己……到底和周錦畫有著什麽樣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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