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畫揚了揚嘴角，輕描淡寫地道：“死於地痞流氓混引起的混亂中的那個人的家人，是懂些東西的，也許是為了報覆請流氓來鬧事的地產商，於是拖了整棟樓的人下水，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棟樓就算他不動手腳，也並不是多安穩的地方。”

李寒皺了皺眉頭：“什麽意思？”

下了最後一級臺階，周錦畫松開幫忙扶著的手，把人交給過來攙扶的姜倩鈺她們，朝他挑了挑眉尾：“和這裏類似的地方……還有你表妹的學校。”

李寒怔了下，很快想起之前周錦畫查過那所學校之後，說過的話。

“所以這裏也……”他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

夜色更沈了，水泥墻的老舊樓房呈灰色，在慘淡的燈光下，沒有一分的生氣。

在樓裏的那些黑暗濃稠處，卻也依稀能看到有什麽東西在湧動。

想到來的時候，在樓道裏聽到的那些聲音，李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找到的兩個女生很快被接連送下樓了，唯獨葛芫華還沒找到。

見到姜倩鈺和岑弘偉稍稍平靜些的鐘思茵努力地回憶著道：“她當時好像……跑到樓上去了……”

“樓上？”李寒默默記下，“好，我們去找。”

他和周錦畫沒走兩步，就聽到後面很快又有腳步跟過來。

“我也去吧……”是姚之迢，他臉上神色很不好看，語氣也比之前沈了不少：“我剛好也……上去看看我媽媽……”

姜倩鈺已經把她們在樓裏面見到他母親的事情跟他說過了，在那之後，姚之迢就一直只是沈默地幫忙找人，沒怎麽再說過話了。

周錦畫看向他，只不過一眼，就很快撇開了，淡淡道：“這件事，我希望你現在已經想清楚了。”

姚之迢把腦袋垂了下去，眉頭蹙緊，寬大僧袍袖子下的手握緊了些，沒有回答。

隨後，他快步地走進了樓道。

李寒看了看周錦畫，有些疑惑於周錦畫剛才跟姚之迢打了個什麽啞謎。

他要姚之迢想清楚什麽？

為什麽姚之迢聽了會是這麽猶豫不決的反應？

突然，他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你剛才是在說他母親的事？”他和周錦畫並肩往樓道裏走，一邊問道。

周錦畫不動聲色地把他拉得靠自己近些，直接地承認了，“他的母親忍受病痛折磨已經很多年了，這些年，他是親眼看著他母親怎麽一天天痛苦、一天天忍受折磨，直到後來的奄奄一息的……比起殘酷的真相，人更容易接受粉飾過的謊言。”

李寒忍不住問：“哪怕是謊言也可以？”

起初，他以為這棟又老又破舊的樓房，是真的起了奇效，幫姚之迢的母親延續了生命。

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明白了，姚之迢的母親……已經不是他的母親了……

在他母親如假包換的驅殼之下，而是被這裏怨念和陰氣的充滿的活死人而已。

周錦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似乎忽然走神了幾秒，在接收到他疑惑的眼神時，才點點頭，嗯了聲道：“……是，謊言也可以。”

語氣雖然恢覆了一貫的波瀾不驚，但李寒卻似乎聽出了點別的什麽。

他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樓上傳來一聲尖叫聲。

來不及開口，他一個箭步咚咚的沖上去。

葛芫華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蹲在走廊的盡頭。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她的手捂著臉，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葛芫華？”李寒看見她似乎還算好好的，心底也放松了些，他朝她走過去，盡可能放輕了語調，安撫地道：“是我，李寒，上次和你們一起來這邊的，沒事了，我們送你下樓回家。”

葛芫華卻沒有回答他，只依稀發出急促的喘息聲和害怕的抽泣聲。

李寒只當她和龐蕾她們一樣，只是受了驚嚇，便小心地走了過去，“你看，她們還在樓下等著你一起回去。”

葛芫華似乎這才聽清楚了他在說什麽，她謹小慎微地半轉過頭，透過銹跡斑斑的金屬欄桿，朝樓下望去。

同伴的安全，確實起到了些安撫作用。

葛芫華這才踏實了些，她抽了抽鼻子，這才慢慢起身轉身。

可就在她剛轉過身的一剎那，她臉上才浮現的一絲安慰，就驟然消失了。

她眼眸睜大，仿佛很驚恐地盯著李寒的身後！

李寒才意識到什麽，就感覺一股力量推了自己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裏一歪，狠狠撞在了墻上。

“哐……咚！”

一塊厚實的巨大水泥塊，從他剛才站立的頂上，掉落了下來，在地上碎了個四分五裂。

沒等李寒從這一陣心悸中回過神，就聽到原本就不結實的金屬護欄，發出一聲哢擦斷裂的聲音，隨後嘩啦啦地響了幾聲，處於走廊盡頭的護欄，也斷了。

推開他的人堪堪靠著欄桿，可欄桿一斷，整個人也隨著欄桿摔了出去——

“周錦畫！”李寒目眥欲裂，嘶吼出聲。

他的心跳驟然停了一瞬，隨後瘋了似的狂跳起來，胸腔裏咚咚咚地聲音來回在他大腦裏回響，腦子跟糊了一樣。

他一個箭步沖到欄桿斷裂處，才依稀看到一只指骨分明的好看手掌，四指正緊緊扣著樓層走廊的水泥板。

粗糙的腐蝕水泥面，把那只嬌生慣養的少爺手，給磨得個滿是豁口，還蹭著不少泥灰，看上去尤其狼狽。

李寒盯著那手，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伸手過去，緊緊抓住了周錦畫從袖口露出來的手腕。

悶哼了一聲，他沒有叫出口，只咬著牙道：“另一只手……周錦畫，抓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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