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工作人員，罕見地主動開了口：“為什麽選在廣場那裏舉行？”

廣場差不多是離賓館最遠的地方，來去一回要走很久的路，花很多時間。

“劇組原本定的是樂器行，但是駱老師他們來應援的粉絲人數比之前預計的要多，就改在了可以容納更多人的廣場那裏。”

工作人員也有些無奈。

劇組摳門到了極致，沒有租幾輛車，租來的車還全都用來裝器械，無論是嘉賓還是工作人員，出行工具就只有一雙腿。

他們也不想多走路，但沒得選。

還有粉絲來？

杜閔盛側頭看了莫許之一眼。

身邊的人眼皮微垂，腰桿卻仍然挺得筆直。

他沒說話了。

工作人員帶著兩人到了廣場。

廣場的樣子跟他們坐車來時看到的樣子很不一樣。

原本空曠的廣場上劃了一半的區域，擠擠挨挨都站著人，很喧鬧，還不時傳來幾聲尖叫。

另一半就是工作人員所在的位置，莫許之看到其他幾個嘉賓都在這裏。

看到工作人員帶著兩人來了，場外又是一陣喧嘩聲，很輕易就能聽到有人在喊杜閔盛的名字。

沒有人喊莫許之的名字。

杜閔盛也聽到了有人在叫他，他沒動，仍然悶頭跟著莫許之繼續往前走。

莫許之卻停了下來。他側頭，說：“聽到了就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他知道杜閔盛是在顧忌著他的感受。

他其實並不在意。

這種情況跟以前的確有很大的落差，但他都能接受。

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這些。

杜閔盛一頓，之後才朝粉絲所在的地方小弧度揮了揮手。

又是一波尖叫聲。

杜閔盛看到莫許之笑了下，弧度很淺，很快就收斂了。

“臨時小任務——幫忙布置場景。請兩位嘉賓快速就位！”

莫許之和杜閔盛剛走近了些，一個劇組的工作人員瞅見兩人，快速奔了過來，不由分說塞了張小卡片到莫許之手裏。

兩人看了眼卡片，又看了眼工作人員。

杜閔盛問：“可以就我一個人嗎？”

“啊？”工作人員反應了一會兒，看向莫許之，這才發現他似乎有些疲倦，又點頭，“可以……”

他們本來也就只差一個人手，多兩個嘉賓不多，少一個嘉賓不少。

“嘭——”

重物落地的聲音霎時在身後響起。

接著是咳嗽聲。

工作人員回頭，看到沈樂蹲在地上不住咳著，駱文雲站在一旁，兩人身邊是蒙著布的一架鋼琴。

“這是怎麽了？”

沈樂一邊咳一邊搖頭，稍微擡起眼來，眼裏淚光盈盈。

“先別搬了，讓他去醫務室看看，”工作人員也有些擔心，又低頭問沈樂，“你知道醫務室在哪兒吧？”

沈樂沈默著，繼續搖頭。

杜閔盛開口道：“我跟駱文雲接著搬，你陪他去醫務室吧。”

“我這裏也走不開，要不我給你指個方向，你沿著這條路找村民問路吧。”

他們今天太忙了，所有人都走不開，要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喪心病狂到讓嘉賓幫忙。

沈樂抓緊衣袖，也不回答工作人員，只看向駱文雲。

在場眾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工作人員頓時有些為難：“莫老師身體也有些……”

駱文雲的視線掠過幾人，看到了沈樂泛紅的眼眶，也看到了莫許之眼下帶著的深深倦意。

“我陪他去醫務室。”

他最終選擇了陪沈樂去醫務室。

莫許之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這是書裏原本就有的情節，還較為重要。

駱文雲陪沈樂去醫務室，兩人敘敘舊，感情開始升溫。

再加之他也沒那麽脆弱。

迎著攝影師等一眾工作人員的視線，莫許之把額間碎發往後抓了把，指向鋼琴，問：“這個搬去哪兒？”

杜閔盛看他似乎試圖一個人擡鋼琴，心下一跳，馬上過去擡起另一邊。

莫許之笑了下：“別慌，我只是想找找著力點。”

“……那邊，放到梯子旁就好了。”

工作人員表情有些覆雜，“辛苦莫老師杜老師了。”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之前莫許之每次拍完綜藝網上罵聲一片，卻沒有任何劇組的工作人員抱怨過他了。

駱文雲和沈樂還沒有走遠。

“好像之前每次去醫務室都是雲哥陪，要是以後雲哥有喜歡的人了，就沒人陪我去醫務室了。”

沈樂看上去已經好了不少，他擦了擦生理性淚水，一邊哭還要一邊說話，之後笑了下，笑容溫軟可憐。

“嗯。”

回應沈樂的只有淡漠的不帶任何情感的短促聲音。

嗯？

沈樂笑容頓住：“？”

駱文雲根本沒聽清沈樂說了什麽，隨口應了聲，回頭看了眼身後。

他能看到莫許之有些清瘦過頭了的背影。

杜閔盛註意到了他的視線。

他看到杜閔盛笑了下。

笑容裏滿是嘲諷，帶著對失敗者特有的輕蔑。

駱文雲重新轉回了頭，眼底浮現郁色。

忙活了幾個小時，幾個劇組場務終於得了空，坐在大風扇前毫無形象地敞開了吹風。

“誒不是，你這奶茶哪兒來的？為啥就你一個人有？”

一放松下來，其他幾個人瞬間就發覺了不對勁。

他們苦哈哈地喝風，這裏居然有人有奶茶喝。

還是大杯的！

“唉別，這是剛才有人送的，”愜意喝著奶茶的工作人員舒服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之前有人問我莫許之什麽會來，我就順口估了個時間，她就給我塞了杯奶茶。”

其他人有些驚奇：“今天居然還有莫許之粉絲來這裏？”

眾所周知，莫許之圍脖粉絲千千萬，其中大半是黑粉，剩下一小撮不是營銷號就是顏粉，顏粉又佛系得要死，只粉顏不粉人，還沒有到專門來小鎮只為看莫許之的地步。

和杜閔盛並排坐在不遠處休息的莫許之看了過來。

“聲音小點，”喝奶茶的工作人員擺手，看到莫許之只是漫不經心一瞥又收回視線後，這才松了口氣，說，“不是，是黑粉。”

“？？”

“她說她羅列了莫許之打從進娛樂圈以來做的各種天怒人怨的傻.逼事，就等著今天讓莫許之親眼看看，讓他清楚地認識自己。”

“？？”

千裏迢迢跑來這裏就為了這？

就這？

工作人員喝了口奶茶，感嘆道：“可能這就是有錢人家小姐的愛好。”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順帶痛斥了幾句資本.家後又重新開始幹活。

舞臺搭好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這個時候的天黑得早，到八點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完，劇組和當地政府找了幾盞特大照明燈，這才把四周照亮了些。

原本說好的粉絲今天見到嘉賓後在六點就搭乘末班公交車轉去樞紐站然後回家，結果很多人一看到自家偶像後都不想離開，一連留到了現在。

其結果就是原本設想的幾個大爺大媽排排坐變成了人山人海的演唱會現場。

為了避免錄像，來的所有人的手機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和劇組商量好在彎彎鎮期間交由劇組保管，手上也沒個照亮的東西，不知道是誰從哪裏搞來了熒光棒，臺下星海起伏，比演唱會還演唱會。

“怎麽這麽多人。”

幾個嘉賓站在後臺看著臺前畫面，影後立晶看上去有些緊張，不自覺拉住了身邊視帝的胳膊。

視帝沒有拿開她的手。

兩人對視一眼。

“A組準備，要上臺啦！從二通道走，三分鐘之後就位。”

工作人員推開門大著嗓子通知了一聲，之後又匆匆走了。

立晶四人是A組。

她們聽到了工作人員的聲音後沒有磨蹭，都離開了房間去前臺準備。

雖然只是一次輸贏無所謂的小小的比賽，他們四個也都經歷過大風大浪，但在認真準備了一天還順帶忙了一下午的舞臺布置後，難免會有些緊張。莫許之幾個則相反。

除了沈樂看著很緊張外，其他三個人都很平靜……甚至看著有些無聊。

莫許之滿眼疲憊，就差把生無可戀掛臉上了。

他們看著A組的四人上了臺。

雖然臨時搭建的舞臺很簡陋，但臺下洶湧的呼聲足以讓人暫時忘記這些。

一個人唱歌，還是現場唱，很容易翻車，所以他們四個巧妙地選擇了一起唱，一人一話筒，還有小提琴伴奏。

他們還是沒有走出杜閔盛的《鯨》。

在音樂剛出來的瞬間，莫許之就已經聽出來了。

他們唱的是低配版的《鯨》，旋律完全稱不上原創。

莫許之沒了興趣，低頭拿出手機順手回了個短信。

等他再擡頭時，有工作人員說該他們準備了。

莫許之沒動，連帶著駱文雲和杜閔盛都沒動。

改歌的事情一直是沈樂在負責，演出也應該是他去。

他們什麽都沒做，不好上去搶人風頭。

結果工作人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給他們一人塞了支話筒後又馬上離開了，走之前還強調了一遍所有人都要上臺。

莫許之看了眼自己還沾著泥和灰混合體的褲腿，又想起根本沒有人來看他，隨意地拍了怕，就算是收拾好了。

他自己沒怎麽在意，倒是給杜閔盛拾掇了一下。杜閔盛寸板沒什麽弄的，只用把衣服扯整齊就算是大功告成。

節目樸素是真樸素，上臺連個妝也沒有，全看嘉賓自己發揮。

莫許之想要給他理衣領，杜閔盛微微彎下腰，弓著頭，方便莫許之動作。

他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好聞味道。

“莫許之，比賽之後我得唱上去再唱首歌。”

杜閔盛沒敢擡眼看莫許之，身體有些僵硬。他頓了會兒，之後又說，

“可以給我伴奏嗎？”

“劇組安排了人伴奏，但是我……”

“可以啊。”

很輕易的，莫許之答應了。

態度懶散且隨意，但的確同意了。

杜閔盛猛然擡頭。

青年也正垂頭看他，淺色的眸子裏一如既往的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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