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凝視著他，“你現在是憤怒的，不冷靜的，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要討論這個。”

“不，”克裏斯突然笑了，聲音裏帶著一絲遙遠的冷漠，“我是很冷靜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要冷靜，你總是和我說罪惡，現在我來告訴你什麽叫罪惡，構成罪惡，真正的罪惡就是對每一個人生命的剝奪，一個人是否死去，什麽時候死去，明天，後天...本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個生命的每一秒鐘，都是他自己必須擁有的。”

“誰也無權剝奪，一杯牛奶，你告訴我，那是上帝的暗示，你看懂了，上帝要你不要去救那些可憐的孩子，我沒看懂，可是我告訴你，天使，如果我是看懂了，我一定會去救她們，”克裏斯的眼神裏燃燒出的堅定如信念一般帶著不可摧毀的決心，“卡卡，原來我一直認為你找到阿匹蔔薩德做先知是你偶然犯下的錯誤，可是我現在知道了，根本不是偶然，你們想在哪裏尋找能夠拯救人類的東西，你們找吧，絕不在你們找尋的地方，就像你們在死亡的區域裏尋找幸福的生命，幸福的生命不在那裏，那裏連生命都沒有，怎麽能有幸福。”

“現在你們找到我，我是先知。”克裏斯繼續說道，“可是我不在你們的範圍內，你自己說了，一個不信教的先知才是你最大的考驗，我恐怕這個考驗你是過不去了，我的天使先生。”克裏斯咧嘴邪惡的一笑，“要是你的上帝真的想要我的話，他會在這七個女孩死亡之前給我一個更加明顯的‘暗示’，讓我救了她們。”

卡卡不再接話，他走到椅子邊上坐下，蜷成一團，縮在那裏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雙手緊緊的抱著屈起的膝蓋，肉體好像著了魔，眼睛卻具有獨特的生命。

隔壁父母的哭聲還在繼續，一聲一聲持續的撞在克裏斯的心臟上，他覺得那種同情帶來的痛苦又回來了，但是這次的感覺卻很出奇，似乎能剝離出20%的靈魂看著自己的痛苦，感覺到人類情感帶來的快樂。

他又一次回身看看卡卡，突然產生一種報覆的惡意，他說道：“順便說一句，天使，要是你的上帝真的那麽好，怎麽會讓你用那種方式凈化別人，這在你們天堂的價值觀裏不叫做罪惡麽？”

接著輕輕地合上門，出去了。留下卡卡一個人在屋子裏，沒有關牢的門在一陣微風之下又開了一條縫，就像一張張著的嘲笑的嘴。

克裏斯走出門，打車準備回警局，匯報並整理這個案囘件的全部經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阿匹蔔薩德是為了給撒旦完成一個神秘的祭祀而殺死了這麽多的女孩這個理由，編出一個心理變囘態的連環殺人狂似乎是更能讓人接受，只要不是可憐的受害者家屬，沒準還有不少覺得新奇有趣的，歷史就喜歡這樣不同尋常的事跡，盡管它也譴責這種事跡造成的後果，克裏斯不無嘲諷的想到：反正殺人狂本人也死無對正，他們說什麽什麽就是真相了。

盡管是這樣，克裏斯還是感到渾身上下一陣輕松，像是神諭降臨一樣，是因為他終於理清了困擾自己幾天的問題，還是因為他預感到事情將向好的方向發展，他也不知道。平日裏遇到神奇的情況他總是和卡卡討論，卡卡那淡漠的理所應當的態度會激怒他，他那溫柔的儀態也讓他反感，仿佛不在乎一切罪惡，認定那是上帝的旨意不然就是那人自己的罪惡。但是他還是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想聽聽他的看法的，或者，也許他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可是現在天使正在案發現場周圍。他沒有帶走他。

至少那裏還是很安全的，克裏斯蒂亞諾想到，因為剛剛案發不久，警囘察很多都守在那裏，沒有誰會選擇在那樣的情況下在那裏再次下手，天使在那兒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而且......他記得天使告訴過他，主不會讓人傷害他。但願主能履行承諾，克裏斯蒂亞諾推開車門，他還有一堆的後期事件需要處理，帶著天使總讓他幹事不利索。

傑森看見克裏斯的時候，還玩笑著說了一句：“克裏斯，今天沒有帶著天使。”被克裏斯瞪一眼，“我又不是要他跟著充電才能工作，為什麽一直帶著他。”可是就像是箴言一樣，在工作時他會時不時的想起卡卡，天使現在還坐在那個房間裏麽，他回想起最後一眼他諷刺的話毫不留情的砸向卡卡時的情形，天使的眼神似乎有著孩子一樣的無助。靠，克裏斯想到，什麽孩子能在看見七個女孩子慘死之後淡定的說那是上帝的旨意，他的內心只怕比花崗巖還要堅硬冰冷。

繼續工作。可是等到局裏撤回事發現場的全部警囘察，克裏斯又一次擔心起來，警囘察已經全部撤回來了，那裏會變得不安全了，卡卡不會還是一個人在那兒吧，要是遇到圖謀不軌的人，他是不會保護自己的，難道真的把他留給那個不靠譜的上帝麽，克裏斯又想起阿匹蔔薩德將卡卡按在身下扳囘開他修長美麗的大囘腿時的惡心感和卡卡所謂的凈化，他真的準備用那種方式去凈化那個醜惡偏執的泥潭。克裏斯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憤怒：卡卡，你敢這麽幹。

終於，克裏斯決定還是自己去看看，於是他放下手中的事，拿起外套正準備出門，傑森走進來說道：“克裏斯你還在這兒，馬上的會議需要你出席，關於這個案囘件的報告準備好了麽，帶上。”克裏斯點點頭，放下外套：“知道了，馬上就來。”

一系列的工作忙完已經是晚上，克裏斯看著表，天也已經完全黑了，天使估計也該回家了，不可能還留在那個屋子裏，克裏斯開車往家駛去，無論如何，阿匹蔔死了，他那令人發指的罪惡也終結了，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讓所有人痛心，但是也總算是有個了結，他不能再去害其他的人了，這是個好事。

車開到自己家樓下，克裏斯擡頭看向窗子，窗口沒有亮燈。他心裏一緊，推開車門沖下車，三步兩步上樓開門，房內是一片寂靜，克裏斯打開壁燈，喊道：“卡卡，卡卡你在房間裏麽？”

沒有回答。

克裏斯沒脫鞋就跨進房間，找了一圈發現沒人。還好真的是沒人。

有一瞬間克裏斯眼前真真實實的浮現出一個場景，卡卡閉著眼睛躺在血泊裏，一身的潔白被染得紅的斑駁，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美麗的黑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在克裏斯的想象裏，卡卡甚至有一對潔白的翅膀，只是那些雪白的絨毛也被血跡沁的深紅。

這是他的幻想還是他先知的內容，要是是後者呢，克裏斯渾身都有些發抖了，無論如何他要找到卡卡，如果這是先知，他要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到哪裏去了，也許是被我拒絕之後回天上去了，還是有什麽事，克裏斯胡亂想著，但是行為上還是非常明確地回到案發現場去找。

案發現場一樣是漆黑一片，警局早已派人來把現場清理了，那些駭人的罪證在留下足夠的照片樣本之後也被清理了，白天呆過的屋子和家裏一樣沒有亮燈。

克裏斯跑到門口，和走時一樣，門沒鎖，他一把推開門打開燈。看見依舊坐在椅子上的卡卡，瞬間覺得壓在肺裏的空氣一下子都呼出來了，但他只是走過去，淡淡的問道：“還在這裏？怎麽沒有回去？”

卡卡擡起頭來，說道：“你下午不是去處理後期工作了麽？我呆在家裏也是發呆，呆在這裏也是發呆，換一個地方而已，環境對我來說沒什麽重要。”

克裏斯在看見卡卡的瞬間心情就完全放松下來，聽見卡卡的話他甚至起心調侃一下：“你根本就不善於撒謊，天使，”克裏斯把嘴唇湊近卡卡的耳朵，“為什麽非要發呆呢，我記得就在昨天還是前天，你對我的電視還是很感興趣的。”

被拆穿後卡卡索性沈默著不說話了，他沒有要起來跟克裏斯走的意思，也沒有難過或者惱怒的表示。克裏斯於是覺得中午和下午可能做的有些過分，天使的思維方式和常人也許就是不一樣的，作為人的他所具有的是一種人本位的思想，但是身為天使，他可能具有的就是神本位的思想，更何況是一個總在上帝邊上晃悠的天使。

於是克裏斯拽了拽卡卡，說道：“也不用這麽沮喪啊，我是說了自己不會去，但是我還是會幫你回去，這應該是我做得到的。”然後半推半拽的把卡卡挪下椅子塞進副駕，“先回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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