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光芒。

克裏斯蒂亞諾微微瞇起了眼睛，一種無以言說的不安包圍住了他。就在這時，車隊終於緩慢地移動了起來。

——不對，這樣不對！

他啟動汽車，在路口拐往了另一個方向，背離自己租住的公寓的方向。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就在他這樣稀裏糊塗地行駛在另一條道路上時，原本的那條街道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鳴聲。濃濃的烏煙從街道上的大廈裏翻滾出來，街道上立刻傳來了“Help”的呼喊聲。

由不得他多想，作為一名警察的克裏斯蒂亞諾拿起槍向出事的地點跑去。

“讓開！讓開！”克裏斯蒂亞諾撞開圍觀的人眾，大聲喊道，“我是警察！你們退後！退後！”

冒著火光的大廈是這座城市最富盛名的酒店之一，是大多數有錢有勢的人選擇入住的最佳場所。然而，它此刻正在接受著烈火的炙烤。住在低層的人們現在正發瘋似地往外奔跑，但那些被困在高層的客人卻只能站在窗邊嘶吼著救命，祈禱著有人來拯救他們。更有甚者，竟不要命地往下跳。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和哭喊讓克裏斯蒂亞諾更加地急躁，他站在人群中，仰著頭向上張望。

在酒店二樓的露天平臺上，有一個男人引起了克裏斯蒂亞諾的註意，那人似乎並不打算逃跑。他看著酒店的這場火災就像是在欣賞一場盛宴。

一個大概只有四、五歲的女孩突兀地闖入了這個平臺，哭哭啼啼地似乎在尋找自己的父母。那男人似乎十分不悅，他大吼了一聲“閉嘴”。感覺就是一個正在看電影的人被惱人的聲音打斷了興致一樣。

克裏斯蒂亞諾疑惑地皺起了眉，這時，警車和救火車急急地趕來。一群手持機槍的警察趕到這裏，傑森也在其中，他看到了克裏斯蒂亞諾，後者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正在克裏斯蒂亞諾準備過去與他們會合時，二樓的平臺上傳來了稚**音的尖叫聲。

那個行徑奇怪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抓起了女孩，托住她的腋下，令其半懸空在平臺之外。所有人都被這莫名其妙的變故嚇得呆住了，沒有人能夠解釋這個行為。空氣驟然凝固下來，除去烈火燃燒的劈啪聲，就只有女孩哭喊到嘶啞的尖叫聲。

“你們來得太早了！”那男人吼道，“警察全部退後！”

與此同時，又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鳴聲想起。

酒店的另一層樓發生了爆炸。

克裏斯蒂亞諾和傑森做了一會兒眼神交流，隨即制定了一個方案。

身著便服的克裏斯蒂亞諾在人群中悄悄移動到酒店大門，趁人不備溜進了正在不斷爆炸的大廈。滾滾的濃煙讓他捂緊了口鼻，一陣陣熱浪襲來，讓他的眼中泛起了淚水。

大廈外面，隨著警察而來的談判專家正在和男人做著艱難的交涉。

克裏斯蒂亞諾埋伏在平臺的門口，他在心裏祈禱著，讓那個變態快點把女孩放回安全位置吧。不然，他就要被這濃煙熏死了。

也許是上帝聽到了他的祈禱，那個男人終於把女孩放在了地面上。

不能再等了！克裏斯蒂亞諾舉起槍，瞄準了男人的膝蓋。“砰——”地一聲，男人應聲倒地。

他亟不可待地跑上前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一把抱起了驚魂未定的小女孩。那男人抱住自己受傷的膝蓋，不住地呻吟。克裏斯蒂亞諾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個莫名其妙的怪人。

那男人長了一雙十分奇特的眼睛，眼皮微微下垂，像兩個三角。

瞳仁裏隱隱約約地透露出危險的光。

經歷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克裏斯蒂亞諾回到家後，匆匆洗了個澡，就縮進了柔軟的床裏。

房子裏很安靜，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為秒針伴奏。

“你是那個真正的先知。”卡卡的聲音再一次在他的耳畔響起，突兀地讓他差點驚跳起來。

他無法解釋從小到大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緣由的夢境，也無法解釋每次災難或者意外來臨前他心底深處流竄起的不安。

他一直覺得一位警察面對危險前的不安就如同寫作者的靈感，是一種本能。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有這種本能。

迷迷糊糊間，他墜入了夢境。

突兀的漫天的黑藍色的雲彩覆蓋住了太陽的光芒，克裏斯蒂亞諾坐在自己的車裏，又被堵在了路上。心煩氣躁。

突然，一陣急促的輕叩車窗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敲窗者示意他下車。

走下車後，那人又示意他伸出手。

不得已，克裏斯蒂亞諾只好照做，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那人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心似乎被輕柔地親吻。那人拿開自己的手，克裏斯蒂亞諾發現自己的手中正靜靜躺著一片微微發光的羽毛。

羽毛溫和地散發著天使一般的光暈。卻突然地暗淡下去，漸漸變成了一片幹枯的樹葉。

克裏斯蒂亞諾有些驚訝地擡起頭，正對上那人頗具特色的三角眼。

那雙眼睛裏滿是淫 邪的笑意。

（BY I_am_Kily）

翌晨，克裏斯蒂亞諾過早地醒來了——六點三刻，已經到達警局門口，這明顯不是他的風格。

四月初的天氣在這個時間依舊有些發暗。天空中過分層積的雲讓人的心裏莫名地湧現出陰翳的情緒。

走廊依舊煙霧繚繞。值夜班的警員還沒有下班，借口出來方便的人總會在這個難得的空閑時間抽上一根煙緩解自己的癮，仿佛這種渾濁的、對於不吸煙者來說甚至有些惡心的氣體，在他們那裏才是真正可以用來呼吸的氧氣。

唯一坐在辦公室裏的是那個他們口中嘲笑的小基督徒安德魯。這個有些內向卻執拗的年輕人總會在他們不註意的時候親吻胸前的十字架，仿佛這種做法就能夠幫他洗清身上的罪惡似的。不過對於這樣的做法他們從來都嗤之以鼻——年輕的時候誰都有過所謂的信仰，不過日子久了人就會被這周圍的環境體制化。是的，信仰變成了“正義”，按照他們自身的規則行使的“正義”。

所謂贖罪，不過是把步子放得慢些罷了，卻是怎樣也無法調轉腳步的方向——他們每個人都行走在通往地獄的路上。

克裏斯推門的瞬間明顯地感到安德魯微微低下的頭瑟縮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閃爍了一下銀光就落回了自己的領口裏。

“又在祈求上帝赦免你什麽？”克裏斯露出一個見怪不怪的笑容。

“那個天使……你相信他？”安德魯轉過頭，眼神裏帶著一絲期待，聲音有些膽怯，卻很堅定：“不然你昨天的決定也不會那樣斬釘截鐵。”

那種眼神讓他沒來由地想起了昨天請求他幫忙的卡卡，克裏斯不以為然地攤了一下手，“如果你硬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昨天，他和那個新來的、等候審訊的家夥關在一起了——就是那個三角眼的男人，沒人願意和他同住一個牢房，所以他們把他和天使關在了一起。”安德魯微微咬住了下唇，“所以……我很擔心。”

夢境裏的那根枯萎的羽毛和那雙滿是淫邪的眼睛莫名其妙地跳入了腦海，與安德魯的話交纏在一起，揉成一種讓人不安的恐慌。克裏斯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這誰決定的？”男人傾著身子一點點逼近了辦公桌，聲音裏帶上了慍怒的意味，“這是誰決定的？”

他重覆著，一字一句。並且由於伴隨著質問的口吻，這句話讓安德魯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不是我……”年輕人用手指指了指門外吞雲吐霧的人，“是他們……我試圖阻止，可是他們不聽我的話。”

“現在，帶我去那件牢房，現在。”

輪班時間沒有來回巡視的警察，於是走廊裏充斥著犯人們喧嚷的嬉笑，時不時還冒出幾聲帶著喝彩意味的呼哨。這一區關押的都是暫時拘留的人，尚未消磨掉的自由依舊在這群混沌而瘋狂的人之間穿行。然而當他們看到克裏斯的瞬間，臉上的那種看好戲的表情以及那些亂糟糟的聲音頓時消減了下去。

然而他們的眼神默契地同時飄向一個方向——關押卡卡的那個牢房。

克裏斯和安德魯順著犯人們的目光走過了一個拐角，那間牢房呈現在了他們面前。目光所及的瞬間，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錯，那裏的確是混亂的集中點——那個三角眼的男人正試圖撕扯著卡卡的衣服，並且已經基本上達成了目的。天使牛乳一樣白皙的皮膚和修長勻稱的身體正完好地呈現在這些男人的面前，像是一件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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