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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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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問

醫堂今夜未點大燭,只有一對小燭點在案前照明。

徐元父母端坐於高堂,面容憔悴,仍飽含不容質疑的威嚴。

徐元禮、徐元青在父母座前一齊行下跪禮並叩首。此番徐父並未阻攔,等二人行禮完畢,徐父道:“元青曠學兩日,明日一早還要進學,先去回房休息。”

“元青願與哥一同領罰。”徐元青立刻道。

蔣大夫原本在喝茶,聞言徑直將茶蓋扔到徐元青面前的地上,幸而茶蓋耐摔,沒有碎裂,卻嚇了徐元青好一大跳。

徐元禮見狀,忙用眼神示意他回房。徐元青還想堅持留下,被徐元禮一把按住肩膀捏了捏,徐元青會意,最終他是順從地起身離開。

“把門帶上。”徐元青出門前,蔣大夫交代道。

徐元青自外面帶上門後並未立即離去。蔣大夫一雙利目凝在門面上,只片刻光景,便聽她厲色對外道:“徐元青,你若真擔心你兄長,最好趕緊回房,再讓我瞧見你扒門,我只會加倍罰徐元禮。”

這一聲後,門外響起匆忙的腳步聲,徐元青聽話地回了房。

蔣大夫一杯茶見底,手勢示意徐父給續新茶,徐父忍不住勸道:“連著幾夜沒睡好,今晚就別再喝茶了。”

“你這一雙兒子三天兩頭地弄出這些事,喝不喝茶於我有用嗎?”蔣大夫見丈夫仍在猶豫,等不及自己拎起茶壺倒茶。

徐元禮跪得挺直,見母親將目光轉向自己,本欲開口解釋,卻聽母親說:“徐元禮,我不問你這些天去了哪兒,我只最後問你一次,現下有兩條路擺在你面前,一是本本分分做我和你父親的兒子,繼我們的衣缽,專註行醫,救死扶傷。二是繼續守你那些舟口鎮正統,接蔣升的位置,常年周旋於和元家的鬥爭,琢磨怎麽去那邊……你選,現在就選。”

“母親,我——”

“不要再對我拖延,妄圖兩邊討好。今夜我便同你講明,若你選做我家的兒子,前塵往事我都既往不咎。但如果你要選蔣升,對不住,你我母子情分便止於今日。”

“沁沁,元禮是我們的兒子,對他……萬不至於這樣決斷。”徐父居中調停道。

“你別在這時候同我和稀泥!”蔣大夫怒道。“我家上輩的往事你們都清楚,曾外祖父與曾外祖母如何分家,他如何拋妻棄子,最終落得晚景淒涼,清明連個給他上墳的後代都沒有,有他前車之鑒還不夠你父子二人看清此事關系之重大嗎?”

徐父聞言嘆了口長氣,眼見無法說服妻子,轉將話頭遞向兒子,“元禮,你母親說的這些不無道理。你是不知道,你失蹤這幾夜,你母親夜夜輾轉難眠,再加上元青——”

“你同他講這些做什麽?他若真心疼父母,早在第一次出事的時候就當機立斷做了選擇,何至於還把親兄弟拖進這泥潭!”

徐元禮默不作聲良久,到這時,他忽然傾身向前,重重行了一禮。起身時,他語氣和緩道:“父親母親,元禮有話想說。”

“想說便說,可有誰攔你了?”蔣大夫急道。

“元禮以為,行醫之本是為救人,守護舟口鎮正統也是為救人,——母親或許認為與老先生為伍,成日做的都是與元家鬥法,元禮不是。元禮自幼受母親管教,不喜陰謀詭計,志從不在此。兒子是見舟口鎮人口近些年銳減厲害,醫術只能防治,不能徹底解決根本——”

“跟著蔣升就能解決了?”蔣大夫諷刺道。

“自然也不能。”徐元禮恭敬道,“兒子說這些並非要與母親作對。實不相瞞,元禮失蹤這幾日,是去了那邊。”

因為這句話,醫堂霎時陷入死一般的沈寂。

徐元禮不疾不徐地等了片刻,直到他認定父母已消化這則消息,才接著說:“之前有一次,元禮帶何霜見過老先生,她曾說過一番話,當時便令元禮振聾發聵,如今親眼見過那邊的景況,我更覺她言之有理——”

“有話便說,別賣這許多關子!”蔣大夫道。

“是。”徐元禮躬身行禮以示順意,“何霜說,我們尋找舟口鎮與那邊的連接,是為尋得一個可能性。舟口鎮入不入世,其實全憑鎮上人做主,但若是有那種可能,我們能找到去那邊的方法,那麽鎮上百姓的疑難雜癥,我們不能醫治的絕癥是否可以送去那邊救治?”

“你又知道那邊醫術昌明至此了?”

“元禮不敢欺瞞母親,那邊的醫術確已進步到我們無法想象的地步。此外,去那邊的事,元禮未曾同任何人講過,便連老先生,我也只字未提。若非今日母親問起,我原是想讓元青與我一起死守這秘密。”

“既打算死守,為何又告之於我?”

“父親母親是元禮的血肉至親。兒子在方外幾日,最掛念的便是家中父母。”徐元禮溫聲道。“母親方才讓元禮做的選擇,元禮仍想堅持,行醫是元禮自小的心願,但……尋找舟口鎮渡外之法我也不想放棄,萬望母親成全。”話畢,徐元禮又是一個叩首,長叩不起。

蔣大夫與徐元大夫對視良久,蔣大夫小聲抱怨道:“一向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人,今夜怎麽竟說這麽多話!”

徐元大夫立即察覺到妻子態度的軟化,連忙趁勢道:“他今日說這許多,我聽得頭都大了,著實需要時間理理。不妨先讓他早些回去休息,待你我理好個中情形再談後事,如何?”

識破徐元大夫護兒心思的蔣大夫瞪了丈夫一眼,擺擺手道:“罷罷罷,你分明有備而來,肚裏裝著一座山的說法要對付我。”

“元禮不敢。”

“不敢你也做了。”蔣大夫揉著額角道,“行了,出去吧。”

“是,母親。”徐元禮行禮起身,“對了母親,元禮想問您借一件東西。”

問母親拿完東西,徐元禮沿著回廊緩步慢行,打算先去找何霜。不料經過自己房門口時,眼前突然躥出一群人,連東南都不住地想往他身上攀爬。徐元禮目光搜尋,最終落定在門框邊站著的何霜身上。他心知她夜間視物能力差,周遭沒有一盞燈,她定然看不清他。無妨,他看得見她就好。

進了房間,徐元禮當先點上蠟燭,對上一張張熟悉的臉,他先沈聲對元青道:“我沒事,你快回房,一會兒被母親瞧見不好。”

徐元青站在原地嘟囔了片刻,蔣斯微等不及推了他一把,道:“聽你哥的話!”

盡管不情不願,徐元青終是退離了徐元禮的房間。

眾人圍坐在書桌前,怕燭火太明顯招搖,蔣斯微特意將之藏在桌下,徐元禮看他放燭臺的地方,忽而晃了會兒神。

“我先說你離開這幾日鎮上情況。”徐致搶先道,“統共也沒幾件事,那日元軫劫走何霜,鎮長說他著了魔,請蔣村老大夫、元村仙家都去看過,似乎不是托詞,那日之後,元軫確實身體有異。這不,老先生趁此機會拿回河道巡守權,以河道有邪魔為由對全鎮封鎖了暗門水域,僅允許我們,外加幾個新接手的後輩前往巡查。”

“老頭確實待你不薄,七十多的人了,一向不願坐船,今夜還特意前去接你。”蔣斯微補充道,“你一走啊,不止你父母,全鎮老小都擔憂著呢。”

“我離開這幾日,有勞你們照顧我父母了。”徐元禮誠懇道。

“照顧談不上,蔣大夫和徐元大夫都是身體硬朗的人。其實你一個人失蹤,事情也不至於鬧這麽大,偏偏元青也跟著不見了。”蔣斯微道,“說來真是奇怪,那日我與徐致同船,當時我倆顧著找你們,都沒看見元青是如何消失的!”

“正應了郭先生的記載,可我倆都很納悶,元青並非那邊來的人,為何他會與郭先生有相同遭遇?”徐致急道,“還有,這幾日,你們到底去了哪?”

“千萬別說是困在河道出不來啊,你們幾日未歸,沒餓死也沒累死,還和元青碰上了,分明是去了同一處地方。”蔣斯微語氣更急,“沒猜錯的話,你們是去了那邊?”

蔣、徐兩人一圈車軲轆話下來,倒使徐元禮沒了思考的時間,尤其剛在父母親面前坦誠了失蹤這幾日遭遇。一時無措下,他自然而然地擡眼去看何霜,這一看,須臾間有了答案。

“詳情覆雜,不如明日再議。”徐元禮開始下逐客令。

“夜還長,我們不急,可以慢慢聊。”蔣斯微道。

“可是,”徐元禮道,“我累了。”

蔣斯微輕哼一聲,視線轉向何霜,“我們問她。”

“對對對,可以問何姑娘!”徐致身姿雀躍地起身離座,想換位去何霜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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