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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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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我不管你腦子有多熱,現在立刻給我跳寒冰湖去,也不想想自己前幾夜放肆成什麽樣,主母禁得起你這麽折騰嗎?”

因為巧姊的一句大力訓斥,讓像猛虎出柙的蒙赫圖再不敢上姜穹音的寢宮去。但怪不了巧姊這麽說,因為那夜後,姜穹音整整在床上躺睡了三天起不了身,周身上下,全是吻痕與齒印。

蒙赫圖雖再不敢上姜穹音的寢宮去,不過姜穹音只要身子一恢覆,便會被推至他的眼前,並且渾身上下,全經過巧姊及女侍們的精心妝點。

比新婚夫婦還新婚夫婦。

在眾人評選出的最貼切點評中,日子就那樣平靜過了下去,這期間,姜穹鷹終於一嘗宿願地卸下征西大將軍之職,與符君國一起相伴天涯,而蒙赫圖也成為東大草原上默認的共主,草原各族間若出現爭端,便請他擔任調停人。

一日傍晚,當外出調停,且預計三日後才會歸來的蒙赫圖出現在府門前時,總管驚喜之餘,立即迎了上前去。

“主公,您提早回來了?我現在馬上通知主母去。”

“不必。”將馬韁交給下人,蒙赫圖大步向府內走去,“許書海來了?”

“是,前天到的,現正在花廳裏跟主母聊天。”

“嗯,你下去吧。”對總管揮了揮手,蒙赫圖獨自向花廳方向走去,在拐了兩個彎,走進那道可以遠遠望見廳內動靜的長廊後,停下了腳步。

花廳裏,此刻坐有一名溫文爾雅的男子靜靜在那裏喝茶,蒙赫圖不認得他,卻認識他的表兄,因為他的表兄曾與自己及姜穹音在同一個世子學苑裏待過,在大鄒帝國新主上任後,全家被流放至北方。

突然,屋內原本輕啜著茶的許書海,放下了手中茶盞,露出一抹笑,然後原本不在廳內的姜穹音出現在蒙赫圖的眼簾裏,穿著一襲完全襯托出她高雅氣質,卻非他所贈的華貴服飾。

屋中的許書海似是說了些什麽,說得姜穹音先是一楞,然後輕輕笑開了,並且笑得雙頰都嫣紅了……

望著那抹含甜中微帶著澀羞,卻絕美至極的笑容許久許久,蒙赫圖一個轉身,默默大步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躺坐至躺椅上,將雙手背在腦後,緩緩合上眼,而腦中來回縈繞著的,都是那個如花的笑顏。

他認識她將近十一年的時間,才等到他對著她笑,可許書海只不過短短三天,就得到了,並且那抹笑,比他曾見過的都燦爛……

雖然這半年多來,姜穹音已真真切切成了他的妻,他們之間的相處,也如同放眼所及的夫妻一般,但他卻明白,稱職當著巨獸族主母,稱職當著他的妻的她,其實心底依然不明了何謂愛意。

她嫁給他是為了她的弟弟。他的兵援,她主動來到他懷中則是為了她主母的職責。她雖夜夜在他懷中嚶嚀,也會對著他輕笑,但那是因為他的“身份”是她的夫,而不是他這個名為蒙赫圖的人,是讓她不由自主想這麽做的人。

除了曾經的那一句“我比較喜歡坐在你腿上”,她的口中從不曾出現過“我想”、“我要”、“我希望”,她不對他任性,不對他撒嬌,更不會對他生氣,因愛戀而產生出的嫉妒之心、獨占之欲、癡傻之想,她全沒有。

他真的知道自己太貪心,貪心的在得到她的人後,還想得到她的心,但在他已為她癡狂,徹底不能自已的今天,他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她也同樣會因愛而癡狂,只是他又深深恐懼當那天到來時,那名讓她癡狂的男子,不是他……

在這個她已不再需要他的兵援,更不會有人拿她的“失貞”輕看她的今日,他究竟該如何做,才能讓她那樣的可人兒,擁有她最該擁有,且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到的幸福?

他的草原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更沒有她大鄒帝國來得富饒,壯碩、野性的他,站在纖巧、優雅的她身旁,每每總引起他人議論與側目,更別提他那怎麽改也改不了,一見她就什麽體貼、開心話語都說不出口,更連半點情衷都不敢表達的別扭膽小……

“赫圖,你回來了?”

正當蒙赫圖望著黑暗若有所思之時,一個清清的嗓音由書房門口傳來。

“嗯,我回來了。”坐起身,蒙赫圖等著依舊穿著那件華美衣裳的姜穹音將燈點燃,向他走來後,輕輕將她攬坐至自己腿上,因為這是她唯一說過“喜歡”的事。

“許書海來了,他是世子學苑裏姜書山的表弟。”因蒙赫圖提早歸來而雀躍不已的姜穹音開心地說道。

“我知道。”凝望著姜穹音柔美的側顏,蒙赫圖啞聲回道,而其實他不僅知道他是誰,更知道他為何而來。

“他邀我過兩天到怋西做客,我……可以去嗎?”但開心歸開心,說這句話時,姜穹音不知為何低下頭去,小手更不自覺地藏至了身後。

“可以。”輕嗅著姜穹音的發香,蒙赫圖的聲音更啞了。

得到蒙赫圖的同意後,姜穹音終於擡起小臉望向他,開心地講述著自己與弟弟小時候與許書海相處時的趣事,但在發現他的眼下黑暈竟那樣濃重是,直覺地伸出小手輕撫著他的眼下。

“這次的工作很辛苦?”

“有些。”

“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你了。”聽到這個回答後,姜穹音連忙收回小手,由他腿上站起,向書房外退去,並在心底不斷懊惱自己的不懂事,因為他明明才剛回來,又那樣疲累,她竟還那樣說個沒完。

但就在她即將走出書房時,卻又聽到蒙赫圖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音兒。”

“嗯?”

聽到這聲呼喚,她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想知道他喚的原由,但他卻半響沒開口,許久許久後,才完全沒別開眼地直視著她雙眸,啞著嗓音輕輕說道。

“你今天這模樣真好看。”

完全沒想到蒙赫圖會這麽說,並且臉上竟還帶著笑,姜穹音一下子懵了,懵得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的她,傻傻拔腿便往自己寢宮跑去,而一路不僅心狂跳得不能自已,臉更是徹底紅透。

因為先前許書海轉交弟弟托他帶來的這套莞國衣裳,並請她先換上,好讓他畫張畫像帶給弟弟時,還開玩笑說,若蒙赫圖看到她這模樣,定會因她而自豪,並不斷稱讚她與蒙赫圖是如何般配。

那時的她好開心,開心她終於聽到了“般配”二字,但讓她更開心的是,向來寡言的蒙赫圖在看到她的新衣裳時,竟破天荒的開口稱讚了!

可在開心之餘,一臉紅撲撲坐在自己床榻上的姜穹音卻又有些心虛,心虛自己說了謊,心虛自己騙了蒙赫圖——

其實許書海此次前來,並不是邀她前去怋西作客,而是代如今入贅花山族的表兄姜書山來求援的。

只是當年在世子學院時,姜書山便經常嘲弄蒙赫圖,而花山族多年前與巨獸族因故交惡後,兩方至今老死不相往來,正因如此,如今因地緣位置受西山列國肆虐而苦不堪言的花山族,在四處求救無門後,只能硬著頭皮請自小與“莞世子”交情還不錯的許書海來當說客。

得知實情後的姜穹音,知曉弟弟會告知許書海自己的身份,必是因為信任他,所以自不可能回絕此事,可她卻不能不考慮蒙赫圖的立場。

左思右想後,不忍讓他為難的她,原決定自己花錢請傭兵,自己前去領導作戰,但此刻她卻覺得這樣的做法不妥當,因為說謊從不是件正確的事,更何況他從不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心地更是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人都柔軟。

所以明日,明日一早,待他休息過後,她一定會將實情告訴他的,一定!

然而,這夜下定決心且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睡去得姜穹音,第二天卻沒有找到蒙赫圖。一整個早上及下午,她找遍、問遍了過往所有他會出現的地方,卻完全不見他的蹤影,心底隱隱有些慌亂的她急忙回府拉著他的貼身仆役詢問,才得知他昨夜徹夜待在他的個人書房中。

來到他個人書房的姜穹音雖然依然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卻在案桌上發現了一組未幹的筆墨,以及一張壓在書本下,只透出一角的精美名貴紙筏。

緩緩移開書本,姜穹音想明白他有可能的去向,但當她望清紙筏上所寫的字後,不僅腦子瞬間空白,更幾乎連呼吸都停了。

因為這張明顯出自蒙赫圖手筆的紙上,用著她最熟悉的文字,寫著“休書”兩個大字,以及“蒙赫圖”、“姜穹音”兩個名字……

※※※ ※※※ ※※※

“主母,我進來了。”

在眾女侍的眼淚之中,說完話後一把推開姜穹音房門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回莞國省親,回來後連家都還沒回,便得知府裏出了大事而匆匆趕來的巧姊。

“別點燈。”黑暗中,傳來了一天一夜都沒出過房門的姜穹音輕啞的嗓音。

靜靜走至姜穹音身旁坐下,巧姊緊緊握住她的手,然後在發現上頭竟全是淚滴時,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

對於姜穹音,她一直是喜愛的,她感佩姜穹音對莞國無怨無悔的犧牲與付出,喜愛姜穹音那天天然然,不被世俗凡情汙染的水晶之心,更喜歡這個完全不懂情、不懂愛,卻與一個外形粗狂、內心無比溫柔的男子互相深深愛戀,而渾然不覺的可愛女子。

兩人就那樣一語不發的坐著,許久許久後,姜穹音沙啞的嗓音才又再度響起。

“巧姊,他……為何要休了我……是因為我騙了他,主母做得太不稱職,更至今無法為他生育子嗣……還是他找到了……找到了……”

由姜穹音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巧姊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同樣震驚那封休書的存在,但她堅信將姜穹音寵到天上去的蒙赫圖,寫下那封休書的原因,絕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個。

她那傻主公,肯定是又犯傻了,但她那傻主公,終究等到這天了啊!

“郡主,你一點也不想離開主公,對吧?”起身將燈火點亮,巧姊問道。

“嗯。”雙眼紅腫的姜穹音對著巧姊的背影,輕輕點了點頭。

“您當初是為了郡王、為了玩莞國而嫁給他的,如今,郡王已是自由身,再不需要犧牲您來換取兵援,您為何還不想走呢?”

“我做的,都是我該做的,從不是犧牲!更何況其實是我們一直在占他便宜……”聽到巧姊的話後,姜穹音不斷搖著頭。

“若當初娶您的不是他呢?您還覺得是‘該’嗎?還覺得不是犧牲嗎?”凝視著姜穹音的雙眸,巧姐一針見血地問道。

“我……我……”巧姊的這個問題,讓她不禁一時語塞,小臉更是驀地慘白了,因為若非巧姊提起,她真的都忘了,忘了當初要娶她的人其實是蝠王!

在想起此事的同時,她也想起了那日,坐在花轎中的她一路胃酸翻騰、雙眸濕黯,連心跳都趨於靜止,腦中來回浮現的只有一個面容,而當轎簾被掀開,發現那個臉龐竟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她只覺得在做夢……

如今一想及若當初自己真的嫁給蝠王,擁抱她的人便不再是蒙赫圖,而是另一個男人,一股濃濃的作惡感猛地由她胃中躥升,全身更是劇烈的不停顫抖。

“您之所以不想走,是因為您覺得您一直在占他便宜,所以想彌補他嗎?”巧姊又問。

“不,不是!”姜穹音急急喊道:“我不想走,是因為我想留在他身旁!”

“您為什麽想留在他身旁呢?他一開始,就是以傷害您為目的,然後又強娶了您,不是嗎?”

“不,他不是,他沒有,他從沒傷害過我,更沒有強娶我,是我自己同意的!”聽向來一直將蒙赫圖視為恩公的巧姊這麽說,姜穹音更急了。

“您為什麽同意呢?”

“因為、因為是他啊!”情急之下,姜穹音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然後在說出這句話時,感覺有好多好多回憶由心底升起,好多好多畫面由眼前浮現。

是的,因為是他,是第一眼見到,就讓她移不開眼眸的他。

永遠忘不了初次見他的那個初秋午後,她本只是在學苑附近閑逛,卻一時走遠了,找不著回去的路,正當她打算趁無人發現時直接縱身飛躍樹林,卻意外發現林中不只她一人。

那時的他,似是在林中尋找些什麽,焦急尋了半刻後,他突然停下腳步,綠眸望著草叢間,然後笑了,笑得那樣稚氣又那樣溫柔。

那抹笑,讓他原本過於冷漠、剛硬的臉部線條整個柔和,但帶著那抹笑的他卻突然離去了,而在他離去後,十三歲的她好奇地走向他先前站的位置,想明白究竟是什麽東西,竟能讓他露出那樣的笑容。

是頭小豹,一頭剛出生,連眼都還沒睜開的受傷小豹。

當她蹲下身想看看小豹的傷時,他突然鬼魅般的出現了,並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後一扯。

當空氣間想起一聲骨頭斷裂聲時,被扯至他身後的她,看到他的背脊整個僵硬。

他並沒有轉身,只是輕嘯了一聲,讓他身旁的黑豹邊像箭一般的竄入一旁灌木叢,半響後,才轉身走至她身前,一語不發且居高臨下地狠狠瞪視著因脫臼、骨斷,而痛得滿額汗珠的她。

許久許久後,他突然一把拉起她,粗手粗腳地替她接上脫臼的手臂,又扛著她走出樹林,將她丟在有人會經過的地方後,旋即消失,但那晚,莞世子別苑門口,出現了一匣傷愈不留痕的接骨聖藥——“雨過天青”。

留下東西的人並未署名,但除了那名人前看著冷霸,人後卻笑得稚氣、溫柔的高大男子,姜穹音知道,這整個世子學苑裏,不會有人這樣做。

從那天起,她就好奇著他,沒事就悄悄觀察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高,那頭發辮究竟是如何編成的,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能與動物對話,而那身神力又曾撞毀多少東西。

整整三年的觀察讓她知道他很多事,原本枯燥且勾心鬥角得讓人生厭的學苑生活,因他的存在而變得有趣,直到他們最初也是最後一次的對話那日……

再一次相見後,表面上的他霸氣、冷酷又放肆,雖口中從“淩辱”來“淩辱”去個沒完,但他碰觸她的大掌,一回比一回輕柔,讓在他懷中忘情嚶嚀的她,徹底忘了自己,忘了所有。

此外,他放任她的尺度更是前所未有,在他身旁的她,可以不再是莞世子,也不必是任何人,而是她自己。她可以布下她想布的陣,帶著大堆人馬走任何她想走的路,然後再每回沖鋒陷陣時,感覺著身後恍若有堵大山,讓她完全無後顧之憂……

“您喜歡他些什麽呢?”望著姜穹音因回憶往事而恍惚、嬌柔的絕美小臉,巧姐不動聲色的引導著她。

“我喜歡……他瞪人後又別開眼去的模樣,喜歡他對那些無端腹誹他之人的無禮行徑平靜以對,我喜歡坐在他的腿上靠著他的胸膛看書,喜歡跟他一起趴在地上下棋,更喜歡他對族人的責任與包容,我喜歡他用低沈的嗓音喚我‘音兒’,也喜歡他抱我時說的那些壞壞的話……”順著巧姐的話,姜穹音輕啟紅唇開始訴說著,一開始還有些斷斷續續,但後來,幾乎不必思考,字字句句便由她口中自然流瀉而出。

“還有嗎?”聽著姜穹音口中洋洋灑灑、數都數不完的喜歡,感受著她對蒙赫圖那份弄弄愛戀,巧姐笑了,笑得眼底都朦朧了。

“還有好多、好多,我還喜歡——”依然順著巧姐的問題回答著,但突然,姜穹音的語聲整個斷在半空中。

因為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不想離開他了,原來,她喜歡著他,一直、一直喜歡著他,只是從不明了男女情愛的她意識不到,發現不了。

在他身旁的時刻裏,她從混混沌沌、傻傻地因他而開心、安心,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不在她身旁,所以當知曉他要休了她,而她再也無法在他身旁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才會那樣痛,痛得整個人像要死去一般……

但這其實,已不只是喜歡了,對吧?

巧姐之所以會扮黑臉對她說出這番話,其實是想讓她明白,她對蒙赫圖那種比喜歡任何人都喜歡,更想永遠永遠與他在一起,永遠永遠不分開的喜歡,就是人們所謂的愛戀,對吧……

“原來我……愛戀著他呢……”當緩緩說出這句話時,姜穹音笑了,笑得那樣羞澀,又那樣絕美。

“這些話您告訴過他嗎?”當姜穹音已徹底領悟並明了自己的心之所向,情之所系後,巧姐與她一起淚眼朦朧的笑開了。

“沒有。”

“那就去找他,揪住他的領子狠狠揍他一頓後告訴他,告訴他你想留在他身旁,想一生一世都留在他身旁。”

“這樣……就可以留在他身旁了嗎?”

“若是你,這樣就行了。”

尾聲

烏雲蔽日的漆黑草原上,渾身浴血的蒙赫圖一人獨自站在陣線最前方,頰上留下的,早已不知是血是汗。當又一支不知由何處射來的暗箭射中他的右臂時,一名將領再也忍不住策馬向他奔來。

“蒙哥兒!”

“保持陣型,我沒事!”大吼一聲後,早已傷痕累累的蒙赫圖手用力一揮,將同袍兄弟斥了回。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原本僅屬中級的戰役如今會變得如此艱難,畢竟在八天前,由蒙赫圖率領的花山族一方,將敵方打得是潰不成軍。

然而,當幾名愚蠢的花山族將領輕信了細作口中“與花山族勢不兩立的巨獸族人絕不可能毫無目的兵援花山族”的謠言,並受不住敵軍巨額賄賂,而在最後戰役時陣前倒戈,才導致今日的蒙赫圖陷入這樣的苦戰。

本就不是花山族人的蒙赫圖當然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沒有這樣做,一來,他絕不可能對仍依靠著他的花山族士兵與百姓視而不見,二來,若他陣前脫逃,他以後還有什麽顏面面對姜穹音?

當初他之所以誰也沒說,獨自帶著幾個好弟兄前來,便是舍不得因善解人意而不得不說出那善意謊言的她長途奔波,所以才在她行動前連夜趕來,然後囑咐府中總管,三日後才許告訴她自己的行蹤,畢竟那是,他應該早已解決完這裏的事。

但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啊……不過無論如何,還好來的人是他,好險是他!

再一天,只要再一天,離這裏最近的援兵便會到來,盡管他無法確信來者能否領略他布下這個陣法的奧妙,又能否與他配合得上,可若他現在倒下了,不僅這幫弟兄、這些仍願信賴他的花山族人都命在旦夕,他,更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

又一支飛箭逃過防線射入他的右臂,他不動,又一支飛箭射入他的左肩,他依然不動,因為他站於此處的目的就是誘敵,就是要讓軍師看清所有隱藏在暗處的敵軍位置,判斷敵軍人數。

但就在即將揭曉之時,蒙赫圖身後原本一直咬牙噤聲的軍士們卻開始騷動了,因為一陣低沈的鐵蹄聲由遠方響起,並似是朝他們方向直沖而來。

“保持陣型!”盡管明知來者絕不可能是自己的援兵,但他還是怒吼一聲,然後在一支飛箭射入他的左腿時,一時無法支撐地以長槍支身,單膝跪地。

就在他欲咬牙爬起時,漫天沙塵中,遠遠的,他望見了一匹紅馬,馬上人紅衣銀甲,像團火似的由天邊沖破沙界,縱使身後滿是追兵,仍不顧一切朝他的方向狂奔而來。

來人一首擎著長槍,另一手沈穩地不斷對著身後遠方己軍下達陣型指示,然後在看見,並終於接近蒙赫圖時,直接由馬上飛身而下,撲入他的懷中。

這一幕,所有的人都望見了。

“是主母!主母帶著弟兄們來了!”

“當真?巨獸族的天仙主母真的來了?”

“你們看看,主母排出的這陣形,難不成是……”

在身後眾軍士高昂的歡呼,以及前方那群一起向他沖來的巨獸神兵的“主母”聲中,在飛沙走石之下,緊摟著姜穹音的蒙赫圖怒吼一聲——

“聖獸陣——開陣!”

“是!”

天,亮了。

或許是心情太過激動,或許是連日披星戴月太過疲累,由撲入蒙赫圖懷中那刻便昏過去的姜穹音,一直到他小心翼翼將她帶回聖獸城,都遲遲沒有醒來,不過縱使一直在昏睡中,但只要一離開蒙赫圖,她便開始掉淚。

一望見她的眼淚,傷處遍遍的蒙赫圖根本不敢,也不舍離開,更連治都不想去治,整個人像釘在床榻上,動也不動的坐躺著,將右臂上有箭傷的她整個抱在懷中。

但為了便於治傷,蒙赫圖總得忍痛暫時將她一人獨放床榻,可他一離開,她便又開始掉淚。

望著她雪白小臉的淚滴,所有人都心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旁女人們更是跟著一起掉淚。

“主公,主母的胞弟趕過來了。”

一日傍晚,總管走近蒙赫圖身旁,輕聲報告著。

“讓他進來吧。”望著至今未醒的姜穹音,蒙赫圖長嘆了一口氣,可他話音甫落,便看到鐵青著臉的姜穹鷹與符君國已步入房中。

“蒙赫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寫休書?竟敢!”一把將休書甩到蒙赫圖身旁榻上,姜穹鷹冷之又冷地咬牙輕聲說道。

“我……”望著那張與姜穹音一模一樣,但此刻卻那樣冰冷盛怒的臉龐,恍若被姜穹音責罵般的蒙赫圖,心痛欲裂的半句話都說不出。

“我大莞姜家是沒落了,沒人了,可你別忘了,只要我姜穹鷹還在,他符國君還在,這世間,就沒有人可以欺她一分一毫!”望著一句話也不說的蒙赫圖,姜穹鷹冷哼一聲後回身就走,“君國哥,帶小音走!”

“不行!你們不能帶她走,她會哭,她一離開我就會哭!”

聽到姜穹鷹的話,再望著符君國竟真的走向床榻旁,動也不敢動的蒙赫圖整個人瀕臨瘋狂,身上的傷口更是整個迸裂,血一滴滴由傷口泌出。

“你連休書都敢寫了,還會怕她哭?”姜穹鷹冷笑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那休書不是休妻書,是休夫書!”此情此景,就算蒙赫圖再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明說,也不能不開口了。

“休夫書?”聽到“休夫書”三字,姜穹鷹跟符君國先是一楞,然後聽到半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女子嗓音。

“是啊,是休夫書,這玩意兒啊,可是想來大咧咧的巨獸族男子最可愛又最浪漫的示愛手法喲!”禦劍而來的雲湘一落地,便向姜穹鷹與符君國走去。

“意思就是,他以心立誓,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呵護、寵溺他最最摯愛的女子,待他將此書交至她手中後,這輩子,他任憑她擺布……瞧,我也有一份呢!”說完話後,雲湘由懷中掏出一個小小錦囊,然後寶貝似的由其中取出一張名貴紙箋。

“我們也有。”

此時,一旁的已婚女侍們,也紛紛由自己珍愛的貼身物中拿出一張張類似的紙箋。

“這……抱歉,我們並不知曉……”望著那一張張的“休夫書”,再望著僵硬地別過眼,但後頸已紅成一片的蒙赫圖,恍然大悟的姜穹鷹歉疚地說道,畢竟在莞國生活的他們,從不知這世上還有休夫書這種東西。

“不用抱歉,不知曉的好,並且我們還得萬分感謝這個不知曉,因為要不是我們的寶貝兒媳婦領著大隊人馬去興師問罪,我的笨蛋兒子跟我未出世的小可愛孫子,搞不好就這麽回姥姥家了呢。”雲湘萬分憐愛的拍拍姜穹鷹俊俏的臉龐。

“未出世的……孫子?!”聽到這裏,姜穹鷹更楞住了,然後眼眸倏地望向蒙赫圖。

“兩個半月了。”

當得到蒙赫圖親口證實後,姜穹鷹總算徹底明白,為何他會寫下這封休夫書,當初又為何要神秘兮兮,什麽都不說的自己悄悄前去花山族,因為他根本舍不得讓已有身孕的姐姐去冒險。若他大咧咧的出發,只要姐姐一開口說想要同去,這愛妻成癡的二楞子姐夫根本擠不出半個“不”字……

“鷹弟,我知道一開始便欺負音兒,然後又強娶她的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姐夫,稱你一聲‘鷹弟’,更明白我這兒沒有你們莞國好,冬天太冷,夏天太熱,再加上我這種人們口中的獸主站在音兒旁邊,只會讓人笑話她。”望著再不開口,但臉色終於不再那樣冷冽的姜穹鷹,蒙赫圖的嗓音雖沙啞,但神情卻是那樣堅決,“可縱使如此,我仍會盡我所能,用她可以接受的方式保護著她、守護著她、呵護著她,直至我合上眼眸的那一天。”

是的,這就是蒙赫圖的決定。

不管對姜穹音來說,待在他身旁是一種習慣還是一種責任,無論將來的她能否明了愛戀的真諦,他都會一直、一直的陪在她身旁,努力地讓自己成為那個男人,就算到時,那個男人不是他,他依然會暗自努力的守護、呵護著她,讓她一輩子都擁有她最該擁有的幸福。

聽著蒙赫圖這番發自肺腑的心語,凝望著他堅定的綠眸,沈默許久的姜穹鷹終於再度冷冷地開口。

“蒙赫圖,你可知你這兒既沒有我莞國好,你還是人們口中根本就配不上音姐的獸主,可為什麽偏偏向來獨立、堅強的音姐卻離開你便會哭?”

“這……她……”聽到姜穹鷹的話後,這陣子根本沒空想這個問題的蒙赫圖又楞住了。

“再有下次,我一定立刻帶小音走!”口中話語說得狠絕,但回過身向外走去的姜穹鷹卻笑了,笑得雙目都朦朧了。

“你幹嘛嚇他?雖我們沒搞清楚那休書的本義,但可從沒懷疑過他對穹音的感情,再瞧瞧他為她受的那身傷……”此時,追上來與姜穹鷹並肩走的符君國低聲說道。

“他活該!誰教他竟敢讓我這世間最愛的女子哭泣,虧他還是我千挑萬選才選定的……”

“千挑萬選?”

“我打小就明白,莞國雖是我們的家,卻沒有我音姐的歸處。她是這人世間最美好的可人兒,我生命中最愛的女子,理當得到這世間最頂天立地、最陽剛堅毅,卻也最懂包容、最癡、最傻,並一旦認定一人後,就永遠不會改變的男子來呵護她,而我這一生何其有幸,發現了兩人,一個是你,一個是他。”

“你……”

“但由於你已是我的了,所以這剩下的一個,我當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由我手心逃出。”

“可萬一穹音她……”

“我是這世間最懂小音的人,她的每一次心跳、心悸,我能不知曉?更何況,這麽多年來,除了你我,有誰的名字可以從她的口中出現超過三次?”

“但你怎麽知道他認定了穹音?”

“你若知道他每回狠狠瞪小音是因為害羞,若有看到當初他望見我半裸的上半身,發現‘莞世子’真是男兒身時,眼底那抹濃到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失落與惋惜時,你就絕不會問這種傻問題。”

“原來如此。”

“那一刻我就知道,若有一天,他看見了女兒身的音姐,他這輩子就絕對沒救了。”

“你那麽早就開始布局了?”

“當然!有捕獲你的經驗後,我現在對你們這類純情野獸可是手到擒來。”

幽幽由睡夢中醒來,聞著身前熟悉的男子氣息,緩緩睜開依然帶著淚珠的睫毛,姜穹音望見了小睡中的蒙赫圖。

但盡管在睡間,他的雙臂依然如同要保護她般,小心翼翼擺放於她身子兩側,像是很久都沒有移動過的身軀,更滿是傷痕。

望著他身上的傷,她的眼淚又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音兒?”當一顆水煮滴落至自己胸膛上時,他立即警醒地張開眼眸。

“為什麽不要我?”輕輕坐起身,根本舍不得依巧姐之言揍他一頓的姜穹音只能不斷垂淚。

“我沒有!不可能!絕不會!”望著那像是珍珠斷了線似的淚珠,腦子一片空白蒙赫圖倉皇失措的伸起大掌想為她抹淚,但又驚覺自己手太大而改用手指,可他手指上又有傷疤,怕傷疤弄痛她的臉,他又改捉一旁的被角替她拭淚,“別哭,音兒,求你別哭……”

“赫圖……赫圖……”看著想來沈穩,但如今卻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擺,更急得連話都說不清的蒙赫圖,同樣哭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的姜穹音索性點住他的穴道,輕輕將唇覆上他的後,緩緩將自己的衣衫脫下,將豐盈的渾圓雙乳輕貼在他壯闊的胸膛上。

完全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的蒙赫圖,就那樣傻望著姜穹音的一舉一動,感覺著她的柔軟,克制著自己的緊繃。

但無論兩人胸膛密合得多緊,她發現,缺少他溫柔大掌的熱度,她根本無法動情,所以她緩緩舉起他的雙手捧住她的渾圓,用他的掌心在自己的乳尖處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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