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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夢中夢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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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侍君的理由,度他入境,一旦他戀上別的女子,又何以自處?”

“你竟然會有這種想法!這種事情我們想都不會去想!”程若謙不滿的說道,“難道是你戀上了別的女子,有不忠之心,才拿江寒做借口故意試探?”

謝明大怒:“我怎會有別的心思?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只是擔心,她自成神之後,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們。說不定她早就和別人雙宿雙飛去了,我們還在這裏為她牽腸掛肚,我……”

……

九重天上,明昊天中。蘇越鐵青著臉,向著跪在地上的小仙吏大發雷霆:“我命你去登天臺接她來明昊天,你磨蹭了這麽久,現在居然敢告訴我她不願意來?你說謊!”

小仙吏嚇得渾身瑟瑟發抖,顫聲說道:“小仙不敢說謊。飛仙子榮登九天九司神界之時,小仙在登天臺外守候多時,反覆告訴她明昊天的方位。然而,登天臺仙吏問她欲往何處之時,她卻選擇了距離明昊天最遠的無憂天……”

“無憂天?那處地方窮山惡水,人跡罕至,去那裏做什麽?難道她以為,她有了一個蠻荒境做基地,有香火供奉,就能夠在九天九司神界打下一片基業嗎?”蘇越恨聲說道,“你可告訴她,我洞府之中不缺灑掃侍女,缺的是姬妾!姬妾!”

小仙吏垂著頭說道:“小仙做的更好。小仙素知神君之心,冒險暗示她,神君洞府中尚缺一個女主人,而神君一向眼高於頂,今日竟對她另眼相看,若她肯努力爭取,前程不可限量。可是,飛仙子只托小仙帶來一句話。”

“她說什麽?”蘇越心中出現了不詳的預感。

“飛仙子說,齊大非偶。以她此時實力,斷然不敢有染指神君之心。她當在無憂天,努力修煉,若是有朝一日,擁有可以納神君為侍的實力,或許她會前來明昊天求親。”小仙吏戰戰兢兢的說道。

“荒謬!可笑!她以為她是什麽人?還想著夫侍三千嗎?我斷然不肯受這等委屈的!”蘇越大發雷霆,將手中杯子狠狠的擲到地上,“等她有實力,等她有實力,等她能憑借自己的力量,飛出無憂天,只怕要等到億萬年之後。等她有足夠的實力娶我,只怕還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我憑什麽等她?等著嫁我的美貌仙姬們多的是,我才不會等她這麽久!”

“那是,那是。飛仙子說,大家品階相差甚遠,神君大喜之日,她就不來討要水酒了,當在無憂天,遙祝神君和新人花好月圓;她身份低微,等到她娶夫納侍之時,也不敢自討沒趣,給神君發請帖……”小仙吏還沒說完,額頭已經被硯臺砸中,哀嚎一聲,昏死過去。

……

議事廳前,一個金光閃閃的“皆”字赫然掛在墻上,據說,這是夏飛飛留給她侍君和部下們的唯一東西,說其中蘊藏著無數的道韻。

“四海之內皆兄弟。她都飛升了,你們還為她究竟愛誰的問題爭個死去活來,有意義嗎?”輕聲細語說話的人自然是胡興,作為一名禪修,他在桃源城中的地位甚是超然。夏飛飛侍君之間的明爭暗鬥,有的時候連林卓雅都不方便插手,他卻可以出面調停。

“據我說,她現在的境界,早就超脫情愛之外。她和我等假戲真做,勘破情字,和風霽夜糾纏,勘破欲字,到了最後,神君蘇越利用她,完成了情劫,然而她又何嘗不是因為她,最後勘破了愛這個字呢?”胡興說道,“你們若心中思念她,不如努力修煉,若早早飛升,豈不是有了和她重逢的機會?”

這本是很簡單的道理,卻說的程若謙、謝明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墨總是閉門謝客,一味苦修,原來心中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那你呢?禪師努力修煉,是為了早日見她,還是為了早日飛升得道呢?”程若謙禁不住問道。

胡興一笑:“有區別嗎?”飄然而去。

且不說謝明,程若謙這些人明爭暗鬥,作為桃源城的城主,林卓雅肩上卻擔負著更為沈重的責任,他密切關註著天下大事:

兩百年前,風霽夜出世。林卓雅直接給眾妙門寫信,索回了他,杜絕了他和季牧野這種邪門歪道接觸的可能性;

一百年前,無名劍宗徐長易繼任掌門之位,和道侶吳子成一起,將天絕劍法發揚光大;無名劍宗得以重新改名為“天絕劍宗”,重回三重天,林卓雅特地命人前去道賀,這是一向深居簡出的桃源城中人對外界的第一次示好,震驚天下;而徐長易更是在眾人面前,道破自己的身份來歷,揭開自己是天絕劍宗罪人顧驚鴻一脈的後人的秘密。

什麽?你說女子身份?無名劍宗什麽時候膽敢有性別歧視,公然說出女人不能做掌門這種奇葩話了?全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天絕劍宗的掌門人徐長易,貌美如花,姿容和荒蠻境的守護神飛仙子有幾分相似。所有見到過她的人,都說她的一切成就,都來自於飛仙子的暗中庇護,她長得能有幾分像她,是莫大的福分。

七十年前。江寒出世。林卓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命人去朱紫國帶回了他;

五十年前,在桃源城城主林卓雅的主持下,人修和妖魔修者簽訂了和平協議,百蠱界隨即歸還了無數被鎮壓在山寨煉獄之中的大妖;

二十年前,百蠱界林界主廣而告之,宣布繼承人為他的獨生兒子林昭南。——真正的林卓雅既然在桃源城中,百蠱界林界主就自然少了一個兒子,相同的道理也可沿用於荒月山寨之胡興、蕭如,弱水村之蘇紅葉、蘇紅依、謝不屈、謝明,海洲城之程若謙,天絕劍宗之沈墨,青玄山之蘇澈。

時間軸向前移動了一千年,其他的人和事按照被夏飛飛調整過的軌跡,繼續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唯有桃源城中的那批人,卻自然而然的抹殺了在外界存在過的痕跡。

林昭南的冊立世子儀式上,林卓雅親自道賀,卻堅決拒絕了林界主的大禮參拜。

“你姓林,我也姓林,若是細究起來,說不定我還是你的兒子輩呢。萬萬當不得你的大禮。”林卓雅強忍著心中酸楚,如是說道。

林界主待他頗為親切:“不怕城主笑話,我今日一見你,就覺得莫名其妙的親切,仿佛在冥冥之中,我應該有你這麽大的一個兒子一般。啊,我是個粗人,喝多了酒,一時胡言亂語,沒輕沒重,還請城主不要放在心上。”

林卓雅幾乎都要潸然淚下了,他又走到哥哥林昭南面前:“聽說,三十年前,山寨煉獄中的大妖,是你負責釋放的?可還記得荒月山寨?”

林昭南面對貴氣淩人、深不可測的桃源城城主,畢恭畢敬,戰戰兢兢:“回城主的話,小的自然記得。荒月山寨中的大妖,是一只萬年九尾靈貓。”

“那只九尾靈貓,據說懷有身孕?”林卓雅又問,他想起了妖妖的來歷。

“沒有啊,我記得清清楚楚。”林昭南誠惶誠恐。

“那想來是我記錯了。對了,不知你還記得荒月山寨的寨規?”林卓雅話鋒一轉。

“不才爛熟於心。不知您要考哪條”林昭南恭恭敬敬的垂著手。

“若是寨中孩子, 被發現是五絕血脈?”

“擁有五絕血脈或者天靈根的人,無論在蠻荒境的任何角落,都會被視為未來之星,重點培養。荒月山寨中更是將大量的資源,向著五絕血脈者傾斜。這並非不平等,實在是因為,五絕血脈者前途無量,可以在未來提攜幫助山寨的緣故。”林昭南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荒月山寨中確定也是如此?”

“確定!”

“不論男女?”

“當然!”

大概在林卓雅和林昭南閑聊的數年後,百蠱界的荒月山寨裏,呱呱墜地了一名女嬰。她是山寨之花周夢雪和其夫君夏氏的獨生愛女,出生之時,雙拳緊閉,接生婆強行掰開以後,一手各有一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左手為“司”,右手為“晨”,雖然第二天,金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周夢雪還是給女兒起名叫做司晨。

“這個孩子不會是她。但是,我不能讓她遭受她當年的那種命運。”遠在桃源城中的林卓雅如是說道,叮囑屬下,“看好周夢雪,別讓他們死了!”

司晨果然不是當年的夏飛飛。她或許沒有當年的她那麽玉雪可愛,卻更加活潑伶俐。在她的糾纏下,周夢雪甚至沒有出門送死的機會。

“娘親不要離我太遠,這個世界上,只有爹爹和娘親是真心實意疼我,其他的人,我一概信不過!”小小的司晨賴在周夢雪懷裏,死命的撒著嬌。

“娘親如果要出門,就把晨晨一起帶出去吧,不然我會想娘親的!”

“我最害怕去舅舅家。娘親你知道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舅媽的表情很是猙獰,仿佛要吃了我似的!”

……

不知道是小小司晨的胡攪蠻纏起了作用,還是如今的荒月山寨,並非從前那個腐朽、充滿算計、勾心鬥角的荒月山寨可比,一直長到司晨十四歲的時候,周夢雪和她的夫君還都活的好好的。

秋夜涼如水,月色朦朧。在一座高腳竹樓之上,年僅十四歲卻滿臉倦怠之色的少女懶懶轉過頭去。

“小姐,小姐,表少爺又來了!“侍女在門口,悄聲說道。

“他來做什麽?這次是想來和我討論唐詩,還是宋詞啊?”少女滿臉憤憤之色,“他知道不知道,他這麽三天兩頭過來,商蕊兒便總在學堂裏跟我過不去。雖然我並不怕她,但是為了他爭風吃醋,還是免了吧!”

“表妹!我今天教你一首新詩吧!”周瑾已經走到了她的閨房門前,明顯話裏有話,“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沈,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你可知道何意?”

“還有另外一首詩,是杜秋娘的。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可知道是何意?”周瑾目光灼熱,直直盯著眼前的少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也許世界是一個循環!”桃源城中,一個滿頭白發的瘋子大叫道。

“循環?”林卓雅若有所思。

“如果說蠻荒境曾經是九天九司渡劫人的夢,那九天九司有可能也在別人渡劫的夢。這樣無限推演下去,有可能至高的世界,不過是我們蠻荒境裏某個平凡人渡劫的夢境呢!”白發瘋子大叫道。

百蠱界。荒月山寨之中。

“罷了,三觀不和,我求求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好不好?”十四歲的少女終於按捺不住,撕下了她溫和的面具,沖著周瑾大喊大叫道。

“可是我喜歡詩,你也喜歡詩,我們分明志趣相投……”周瑾喃喃說道。

“我喜歡的詩,你是不會懂得。”少女不耐煩的大聲說道,“‘我手捧秋天脫下的盔甲,崇山峻嶺大火熊熊,秋天宛若昨天的夢境,我們脫落的睫毛在山谷變成火把。’我喜歡這樣的詩,你懂嗎?”

周瑾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這也算詩?可是,你說夢境,你分明在說夢境……”

“是!我在說如何才能破夢而出,你懂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手捧秋天脫下的盔甲

崇山峻嶺大火熊熊

秋天宛若昨日的夢境

我們脫落的睫毛 在山谷變成火把

照亮百花雕零的山谷

把她們變幻無常的一生做成酒精

那是秋天的燈 凜然神采坐在遠方

那是醉臥荒山野嶺的我們……

……飽經四季的摧殘

在山谷,我們的頭顱在夜裏變成明亮的燈盞和酒杯

相互照亮和祝福之後

此刻我們就要逃遁

——海子《秋日山谷》1987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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