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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亦難館籌謀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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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竹城南有一錢莊,錢莊的幕後老板是那個自稱來孤竹城采集民間樂詩的采詩官——趙拾之。

錢莊之南有一私宅,喚作“亦難館”,此刻不過卯時,陶惟衍正站在亦難館的院子裏。

趙拾之推門而入。

“你把她送到了?”陶惟衍站在院子的竹林下,負手而立。

“嗯,我同岑清壟說了,是我半路偶遇她的。”

陶惟衍既已下定決心不在出現在雲星玄面前,他讓趙拾之送雲星玄回千世臺後,就將他的私宅鎖了,連夜搬到了亦難館裏。

他們要開始籌謀,南下——昭州。

“主公,今日十六,還有五日,咱們怎麽安排?”

“我要去會一會陸夢虞。”

趙拾之不太明白,其中深意。雖他那日也看出晁碧落身患重病的樣子,想來是個命不長久的,昨日連夜送雲星玄會千世臺,已經困頓不已,也不再細想,於是問道,“會他作甚?你是擔心,那晁小姐若是短命,沒了之後,他還要娶雲姑娘麽?大可不必吧,雲姑娘的性子,斷是不會再嫁他的。”

陶惟衍尋思這趙拾之是一宿未合眼,腦子不好用了麽,“你……你腦子裏這麽多情情愛愛,怎麽不見你娶個姑娘回家?”

“我嘛?”趙拾之果然是沒睡好,剛想回答這個問題,轉而一想,不對啊,然後笑著說:“還請主公明示。”

“我娘的事情,你說,陸夢虞知道麽?”

“當年靈妃也就是你親生母親,”趙拾之忽讓降低的了聲調,小聲說道:“夫人嫁到南朝只三年,就拿了一紙休書回了孤竹城。但是城裏人都知道,‘夫人’因悲傷過度,回了陸家,不到一年就暴病而亡了。在孤竹城、在陸家,並沒有靈妃的兒子,這個‘你’的存在過。所以陸父一定是知道前因後果的,也是因為夫人回了孤竹城,陸父在南朝的生意才做不下去的,才有了他去北朝做生意,與喬家的利益之爭。只是當我想去找他的時候,他就去了北朝。再後來他,陸父,你的舅父,就出事了。我覺得,陸夢虞應該知道夫人的存在,但是這個‘你’,他應該是不知道的。”

陶惟衍點點頭:“我去試探一下他的為人,看以後能不能為我所用。”

趙拾之面露難色道:“主公,這陸公子,好歹也是你曾經的情敵啊。”

“你忘了麽?白落荷問他的生辰八字,自是以為陸夢虞才是我娘生的孩子。陸夢虞只比我大了三個月,看來他可能要短時間內,受累,幫我扛著這個頭銜了。且我的存在,就說明我舅父是讓我和我娘死裏逃生的恩人,我不能看著陸家倒下。我想,我娘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趙拾之拱起手背,作了一揖:“主公,佩服。這胸懷和見識。”

“我想在離開孤竹城之前,去看看我娘以前住過的地方。”

趙拾之問:“那以什麽理由去呢?”

陶惟衍說道:“你也看出了,那晁姑娘是個多病之身。我只道,行醫,看病。”

趙拾之點點頭,這才想到,畢竟主公師從陵游和尚,若論行醫,他確實是數一數二的。

令趙拾之沒有想到的是,陶惟衍饒了好大一個圈子,只詮釋了一個事情“他還是放不下她”。

才不過辰時,白翁就敲響了陸夢虞的房門。

“公子,門口有一個自稱叫陶惟衍的人,說是陶太守的小兒子,你們認識,前來拜見。”

陸夢虞甚是驚訝,趕緊更衣待客。

陸夢虞來到正廳的時候,見陶惟衍並未在客座。而是在門口打量著院子裏的植物。

陸夢虞拱手,說道“不知陶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陶惟衍這時才收了眼神,回拜,然後看著陸夢虞說:“陸兄,看病。”

陸夢虞疑惑:“何人的病?什麽病?”

陶惟衍說:“陸夫人——晁小姐的病。”

陸夢虞問:“你怎知……”

陶惟衍勾了勾嘴角,“我是雲姑娘的師兄,師從陵游和尚。我師父曾是首屈一指的神醫,人稱藥王陵游,他隱居在漁陽谷。那日在淡雪妝樓,我見到晁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有病。”

陸夢虞知道雲湖道人的厲害,因想著陶惟衍的師傅,是雲湖道人的同門,自是不會差的,他說:“可我與碧落還未成婚,她此刻不在這裏,你怎麽不去晁府?”

陶惟衍笑著說:“我覺得,我同你,更熟一點。冒然去晁府,不太好。你請她過來,我今日無事,不急,我在這裏等。”

陸夢虞忙叫白翁去請晁碧落,自己喚了陶惟衍在院中的小亭喝茶。

小亭上緊有一小匾額,書著三個字——宣靈亭。

陶惟衍看著匾額問道:“這宣靈二字取何意?”

陸夢虞答:“家父單名一個‘宣’字,家父曾有一妹,我姑姑單名一個‘靈’字,是以我祖父以二人之名起的這亭。”

陶惟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低下的眉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他笑著說:“好字,好名。”

陸夢虞舉起茶杯,又放下茶杯。嘴唇微動,似是想說什麽,可努力再三,也沒有宣之於口。

一切動作,皆被陶惟衍看在眼裏,他說:“陸兄可是有什麽想問的?”

陸夢虞:“你為何,願意幫我?或者說幫我夫人?”

陶惟衍:“若我沒遇到、不知道便罷了,可既然讓我遇到晁姑娘,我還瞧出她什麽毛病了。若我不說,便是我的不對了。行醫者,理應如此。”

陸夢虞起身對著陶惟衍一拜:“多謝陶公子。此前沒有機緣,若早些相識,我們定能成為莫逆之交。”

陶惟衍:“陸兄客氣了。現下成為朋友,也不晚。”

陸夢虞:“你與商商……你與雲姑娘相識很久了?”

昨日陶惟衍很想問問雲星玄,為何陸夢虞叫她“商商”,可經過昨日夜裏她那番醉酒後的告白,陶惟衍忽然覺得叫什麽,誰叫的,都不重要了,大抵不過是一個乳名、小名,不足以知曉。

而且,他不想在旁人面前,尤其是陸夢虞面前,被人發現,自己也有不了解雲妹妹的地方。更不想知道,陸夢虞和雲妹妹的故事。

於是他說道:“沒有很久,我第一次見她,是在上元節,她撿到了我的荷包。”

陸夢虞見他如此坦蕩又義氣,頓生好感,就不在客套,說:“我知你傾心於她,七夕節那夜,我見你抱著她回府了。我說這個沒別的意思,這是想同你說,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沒那個福分。但是我真希望,能有一人待她至好,讓她能活得開心自在些的。”

陶惟衍笑了笑,沒在說話。他以後可能許久都要消失在雲妹妹的身邊了,連如陸夢虞這般祝福的話,他都沒有資格說。

陸夢虞以為陶惟衍是在意他與雲星玄的過往,然後解釋道:“我小時候曾跟一個師傅習武,那師傅經常去千世臺會友,偶爾也會帶上我。所以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我們青梅竹馬,但,更似兄妹。”

陸夢虞能看出雲星玄心裏有陶惟衍,既然自己與她無緣,且陶公子又是個不錯的人,成全,也許是自己能給商商,為數不多的東西了。

陶惟衍笑了笑,道:“陸兄多慮了。我從未介意過你們的關系。而且,我同雲妹妹一樣,都覺得陸兄是個很好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

正在這時,白翁帶著晁碧落走了過來。

晁碧落依然披著那個厚厚的白裘鬥篷,柳眉深目,高鼻薄唇,對著陶惟衍施了一禮,“陶公子,又見面了。”

陶惟衍也不在多言其他,直接問:“我給晁姑娘號脈,可需要覆薄紗?”

晁碧落笑道:“不必。”

陶惟衍號過脈象之後,思考了片刻,說道:“這脈象,與我昨日初見晁姑娘時,猜想的病情一致。我不做隱瞞,但是,你們最好要保密,這其中的緣由,我想你們會知道。”

陸夢虞臉上生出許多疑惑,關切的問道“陶公子何意?”

陶惟衍看了看兩人,均面露疑色,說道:“晁姑娘這不是病,是中了毒。”

晁碧落和陸夢虞皆是一駭,晁家三代單傳,滿城皆知,到了晁碧落這裏,本來有個哥哥,以為打破了“單傳”的命數呢,哪想到哥哥也是早亡,偌大的家業都靠她一個女子來撐,是以她二十二歲,仍是未婚。

晁碧落這病瞧過許多名醫,都說命不長久,因此她活得格外磊落。上元節那日她同陶惟衍一樣,也瞧見了雲星玄送八角墜鳳燈給陸夢虞了,不同的是,她瞧上了陸夢虞。既然命不長,那喜歡的人,還是要主動些的。

晁碧落想,既然知曉是毒不是病,也算是有些眉目了,總比拖著病怏怏的身體耗著強,隨即一笑,道:“陶公子既知道我是中了毒,那請問,可有解?”

陶惟衍說道:“我沒有,但是雲妹妹,可以解。”

陸夢虞疑惑:“你是藥王的弟子,你解不了這毒?雲姑娘是修道的,她怎能解?”

陶惟衍說:“雲姑娘有一法器,叫蓮葵小花簪,可以解百毒,養萬物。你可現下修書一封,將這原話說與她。她自會明白。”

晁碧落那日見了雲星玄和陶惟衍,已然看出問:“為何陶公子今日未同雲姑娘一起來?”

陶惟衍笑笑:“我最近比較忙,昨日把她送回千世臺了。”

陸夢虞道:“那我馬上讓白翁差人去送信。”

陶惟衍說:“陸兄、晁姑娘,這病我瞧了,但是能不能解,全在你們。”

晁碧落聽出他話裏有話,“陶公子,對我的大恩,碧落無以為報,有何問題,但說無妨。”

陶惟衍說:“一來,你這毒是慢性的,肯定是身邊之人投的,所以你以後要對入口起居的所有事物,多加防備之心。二來,雲姑娘這法器的事情,只我和她知道,希望二位出於保護她的心思,不要被外人知道。所以陸兄,信送去的時候,加個請帖,以參加大婚為由好些。”

陸夢虞答道“好的。多謝陶公子提醒。”

“那,我便告辭了。”陶惟衍說罷就起身施禮。

陸夢虞見他起身要走,也不知該如何感謝,於是道:“陶公子可願意來參加我們的大婚?”

陶惟衍笑了笑,“不了,家中有事。陸兄,我們有緣再會。”於是便離開了陸府。

白翁差人將晁碧落送回晁府後,來到陸夢虞房間。

白翁:“公子,這陶惟衍是敵是友?”

陸夢虞說:“友。”

“他為何要幫我們呢?”

陸夢虞望著窗外,那光被萬物擋,可仍舊照著些許入墻來,“他可能就是父親說的那種人吧,但見不平事,必出仗義劍。”他擡手將窗開的更大些,房間更加的明亮,“而且,他喜歡商商。商商,也喜歡他。”

“公子,莫要再傷心了。”

陸夢虞讓光照在自己臉上,淡淡的說道:“白翁,我沒事。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白翁說道:“公子請講。”

“父親的遺書上說了,若到不得已的時候,可去昭州找一故人。待我大婚後第二天,你親自去一趟。”

“昭州何地?”

“碧樹涼秋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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