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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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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地聽著許清對玉求瑕越發肆無忌憚的言語,聽著玉求瑕漠然卻脆弱得幾要破碎的回應,聽著窗外花影寥落、柳條微拂、冷風穿葉。

終了,想要最後一次貪心地看那人一眼,卻適逢那個本該垂眸小憩的病人盈盈對來的一眼。

恍然間熟悉的話語竄入腦中:

【我在你處見著雪質冰心,丹華傲骨,卻唯獨見不到所謂的自大自負。】

【在我面前這人,分明只是個縮在厚厚烏龜殼裏的傻孩子。】

……

【小傻子,你那不叫殘忍,不過只是害怕傷害,便小心翼翼藏起心中惶恐,裝聾作啞,好似世路從此已慣,人世我自獨行。】

【但……謊話說一千遍,也是謊話。】

世路從此已慣,人世我自獨行。

微紅的鳳眸對上那雙如今依舊清澈無瑕深瞳,只見白玉求瑕的男人睫羽輕顫,心字眉間,盡在無言。

錯了,錯了,傻遺奴,裝得再像,也到底是一個謊言。什麽“世路從此已慣,人世我自獨行”,分明應是……

世路從來難行,此生風雨同路。

蘇遺奴慘然一笑,罷了,求得這麽一句話,此生便也值了。

女尊媚色傾天下之寵宦登天路(14)

枝頭的桃花完全綻放的時候,水面上冰層終於消散殆盡了,岸邊的楊柳垂落在暖風裏悠悠地輕搖,郊外踏青的年輕男女也換上了輕薄的春衫,聖國女帝的千秋日也臨近了。

夜幕降臨,宮中籌備多時的千秋宴也拉開帷幕。眼前所見,具是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間,但見笑語晏晏。蘇遺奴雖為男子,但被女帝特賜官職,故而被恩準坐到群臣中間。千秋宴上歷來有朝臣攜夫子祝壽的慣例,是以他這個男子倒是不顯得突兀。

然而如果可以,蘇遺奴反而希望自己不曾得到這種殊遇的“榮幸”。

他安靜地跪坐在自己的幾案之前,斂眉沈思的模樣當真如秋葉般美好嫻靜,縱然是為人所不恥的閹人,那秋水為神玉為骨的風姿,也不由讓那些朝臣忍不住頻頻將視線投射到他身上。

“他一個男子怎也出來拋頭露面,當真是不知廉恥。”

“果真是得陛下愛重,這等重要的場合,也恩準他出現,嘖嘖。”

“莫說,瞧這楚楚動人的小模樣,倒真令人心裏癢癢。”

“嗤,我看你這是色膽包天才是,這男人手底下把持著錦繡坊那些狼犬,你敢惹到他頭上去,小心腰帶都沒解呢,就已經被丟進錦繡坊地牢裏去,被人扒皮抽筋了呢。”

“呵,不過是個男人,這麽兇悍怪不得嫁不出去!”

“這你就不懂,就他那模樣,性子再烈倒也不至於孤身至今——”

“哦?這裏頭可還有什麽隱私?”

“且聽我道來——”

……

然而這些朝臣命夫的種種竊竊私語、自以為隱秘的窺探目光,卻都未入蘇宦郎眼耳——他現在有更重要、更不容有失的事情。

似乎是神經繃得太緊,緊到極處竟忍不住發散開去。他盯著面前杯中輕輕搖晃的晶瑩酒液,眼神有些恍惚,思緒竟飛到白日。

“玉求瑕,你……想要得到自由麽?”

玉求瑕聞言擡頭,他的半張臉籠在暖陽下,甚至還掛著一絲清淺的安逸的笑。這個人總是這樣,有些時候那平靜的模樣,讓人錯覺那時時刻刻叫囂的痛苦並不曾降臨他的身上。

“自由?”他似乎想了下,有些無奈地笑了。

他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蘇遺奴的指尖,冰涼的感覺激得蘇遺奴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反握住那只手,蹙眉道:“怎麽這麽涼?”問出來的時候他心中一凜,自覺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玉求瑕神色不變,反而有些孩子氣地眨了下眼:“你的手怎麽這麽暖呢?”

“一直都這樣呀。”

“那就是了,一直這麽溫暖,自然也就不會去想要不要得到。”

蘇遺奴一楞:“所以你……一直擁有麽?”

不知是不是蘇遺奴看花了眼,竟覺得這時候的玉求瑕笑得有些邪氣,帶著點天真的神秘:“該是我的,跑也跑不掉,不該是我的,強求也求不來嘛。”

蘇遺奴一眨眼,主動將面前的幻象打破。現在可不是他能沈浸回憶的時候。看似隨意地瞥向主位,便見獨自靠坐在帝位上的女帝懶洋洋看著臺下的表演,時不時地自斟自飲,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竟也好巧不巧地對視而來。

兩人雙目交接,蘇宦郎睫羽一顫,倏爾斂下眉眼。這樣不自在的反應入了女帝眼中,讓她唇角微勾。

蘇宦郎雖已用行動自證清白,仍舊是她最合心意的一條狼犬。然而他對玉求瑕終究留著那麽一絲知己之情,雖說妨礙不了什麽事,但作為狼犬的主人,女帝敲打的動作一點不落。

比如這千秋宴,賜他出席資格既是以示龍寵的恩典,也是要借這些朝臣命夫之口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說到底,蘇宦郎的一切榮寵都是她許清給的,若是她想,隨時可以收回,他依舊還是一個卑微下賤的閹人。

現在看到蘇宦郎這越發溫順的眼神,許清便知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十分滿意。

她飲下的酒似乎有些太多,此刻已是微醺,面色砣紅的女帝托腮,唇邊帶笑地註視著下手的歌舞。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褪下那沈悶嚴肅的冕服,國色天香的臉龐完全顯露出來,少了一份淩厲,多了一份嫵媚,不知恍惚了多少少年的心。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女帝的眼神有些迷離,面上透出一份溫柔如水的溫情,她一仰頭,飲盡了杯中物,滿滿撐著幾案起身,窈窕的身子尚且有些搖晃。

女帝舉起重新灌滿的酒杯,暗金的液體映著明晃晃的燭光,倒映著宮室一派燈火輝煌,她朗聲長笑:“今日,舉國同歡,朕邀天之幸,得眾愛卿相助,匡扶社稷,方有聖國今日,海晏河清。”

朝臣齊聲恭祝。

女帝飲盡杯中酒液,酒過三巡,已是微醺,不由笑道:“朕不勝酒力,各位愛卿自便即可。”

目送女帝的身影被小侍攙扶著消失在重重簾帷之後,千秋殿中的氣氛也松散下來。

蘇宦郎放下酒杯,將沁出汗漬的手掩入寬大的袖擺當中。女帝離開後周圍的朝臣也開始活絡起來,三五成群,觥籌交錯,聊得不亦樂乎。而他這個宦官閹人,在這個群體中自然是格格不入,他也懶得討個不自在,自然想要起身悄悄離開了。

然而卻被人中途截住。

蘇宦郎眉眼輕擡,看著面前這個嘴角含笑的女子。

“毓王殿下。”

毓王殿下今日打扮得格外風流倜儻,又不失明艷動人,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在千秋殿晃眼的燈火映照下,那張薄情的臉也似乎帶上了幾分暖意。

毓王說:“難得今日有閑,蘇大人為何不多留片刻,早早這便就要退場,豈不可惜?”頓了頓,她又道,“本王觀蘇大人方才孤身一人,似乎很有些百無聊賴,哎,定是那些不開眼的臣子自命清高,礙了蘇大人的眼。”

蘇宦郎行禮之後便冷著臉靜立在那裏,聞言面色冷硬得像是一團沒有溫度的雪:“毓王殿下言重了,奴婢得陛下恩準有幸入殿,已是無上光榮,又如何會自命不凡?奴婢不過是宦官之身,如何能與各位大人相提並論。”

毓王調笑道:“欸~蘇大人這就妄自菲薄了,論這滿朝文武,誰能比蘇大人更賞心悅目?更遑論蘇大人是出了名的手段高桿。”

蘇宦郎心裏正記掛著事,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他這邊卻一點進展消息都收不到,讓他如何不急?難免臉上就帶出了點的不耐煩。

然而這點不耐煩入了毓王眼中,卻引得她暗自冷笑。

蘇遺奴雖掛著一個宦官的說法,但生得這般晃眼,打死她都不相信皇姐對他就完全沒什麽想法。若是沒那麽點關系,他一個閹人憑什麽能統領暗衛、得賜官爵?這清高自詡的皮子底下,止不住被皇姐玩過幾回了呢!

既然蘇遺奴與皇姐不清不楚的,那多她一個不多,好不容易皇姐酒醉,自己怎能錯過如此良機?

打定主意的毓王看著蘇宦郎那隱隱不耐煩、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忍受自己的小模樣,心中滿是得意。

蘇宦郎被毓王拖著,不得不耐著性子與她虛與委蛇,恍然一錯眼,卻看見暗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見他註意到自己,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

他心中猛地一沈,籠在袖中的雙手一下子攥緊了。

那邊發生了什麽事?他、他怎麽樣了?

如此要緊的時候,偏偏甩不開毓王的糾纏,蘇宦郎心中一千一萬個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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