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存在絕對閉鎖的邊境線，倒不如說正因為禁止了官方的正常交易，走私貿易才會繁榮起來。

有黑船能走私到通靈帝國，通靈帝國自然也有秘密商隊，把魔法道具走私到精靈同盟的地盤。

毫無疑問這是首相基力安這種主戰派最厭惡的通敵行為。但它也認可《和平》這種觀點的報紙存在，因為如果無法分出勝負，遲早會有人不想再這麽幾千年幾萬年得僵持著一直耗下去。

所以和官方非法的先鋒軍類似，走私商會也是明面上禁止，但實際上民間默認的存在。

特別是這種‘資敵’的行為很難說到底是誰在資助誰，因為帝國這邊其實除了些加工的魔法制品，啥都缺，啥都沒有。光靠黑船偶爾來兩次根本就不夠的。很多材料，糧食種子，牲畜，都需要走私商隊從精靈的領地交易過來。

當然精靈同盟那邊確實是對走私到帝國的黑商隊抓得比較狠的，抓住了絕對嚴懲不貸。但就好像帝國一個議會都能印出六份報紙來一個道理。精靈同盟那邊諸神的山頭就更多了。無論是哪邊的陣營，都有願意對話和解的派系存在。當然肯定不占主流就是了。

“我以為先鋒軍都苦大仇深的，和精靈勢不兩立是原則性的問題呢。”索倫跟著泰蘭穿行走小巷裏，他能看到黃頭冠的翼龍偶爾從雲層中穿出來，示意它還跟著。

“不，我們只是考慮眼前優先順序，一個一個的解決問題。”武器店老板帶著索倫來到運河附近一家小餐館門口，敲了敲門。

門後的人拉開小窗口看了一眼，聽聲音是女性？“你來幹嘛？”

“大團長來了。”泰蘭側過身，索倫也配合亮出扳指。

對方猶豫了一瞬還是打開了門，令索倫意外的是，竟然是個系著圍裙的大媽，怎麽描述呢，從臉型和耳朵輪廓上確實勉強看出有精靈的影子，但已經發福了。這麽說可能有點那啥，但這真是他見過的長的最寒磣的精靈了……

索倫跟著泰蘭進入餐館，猶豫了一下，“你好，我是……”

“我可不想參與你們的事，”大媽擺擺手，自顧自得上了樓，一邊沒好氣得對站在樓梯口的夥計吩咐，“快點結束，別摻和進他們的麻煩裏，記得等會兒把門鎖上。”

夥計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和索倫差不多大的少年，膚色有效偏深，看起來是經常在戶外照太陽曬的，他摘下頭巾露出尖尖的耳朵，“抱歉，我女兒有點緊張了，沒有惡意的，想喝點什麽嗎？”

泰蘭見怪不怪，“兩杯麥酒。”

“等一等，”索倫舉手，“你女兒？領養的？”

少年也不介意他的失禮，“不，應該能看出來吧，她是一半一半的混血。順帶一提，我是個被剝奪了賜名的‘叛神者’，現在的名字是提姆。”

“‘叛神者’是忤逆了諸神的意志，被流放的精靈。提姆和他女兒從我爺爺開始就住在熔爐了，”泰蘭也確認了對方的話，“半精靈相比人類衰老得更慢，壽命更長，但也有限。”

“恩，精靈的壽命太長了，成長也緩慢，所以我定期會跟著商隊‘消失’一段時間作為偽裝，順便也做向導賺點外快。”提姆把麥酒端上來。

“可這怎麽可能？精靈和人類真的能產下後代？”索倫震驚了，沒有生殖隔離？莫非是用了魔法？遺傳基因都管得到，這魔法管得未免太寬了吧！

泰蘭顯然不知他在震撼個什麽勁，“有什麽不可以的，混血的情況還挺多的吧。哥布林獸人地穴蜘蛛什麽的，本身沒有雌性的種族，和什麽母體一起都能繁衍，雖然半精靈是挺少見的。”

餵！你說的另外那幾個感覺也很不對勁啊！而且那應該不叫混血而是叫苗……咳咳不能往下說了……

“恩，精靈和人類有很小的概率生下後代，主動這麽做的人很少，畢竟壽命相差太大了，而我這樣叛逆的‘怪胎’就更少了。”提姆自嘲得笑笑。

不，這和自由選擇沒有關系，假如不是什麽魔法設定在起作用，那麽精靈和人類沒有生殖隔離的事實背後，可能蘊含著的問題就大了。比如精靈是不是真的是被泰坦創造的，從什麽東西創造的，又為什麽要背叛泰坦，為什麽要聯合人類的先鋒軍來弒殺泰坦，泰坦又是什麽東西……

“大團長沒有怎麽接觸過你們一族，”泰蘭給明顯走神到天外去的索倫打圓場，“這次是來談一談和商會聯手的事的。”

“沒事，比起一上來就想捅死我的先鋒軍，他算是友好的了。”提姆一點也不介意，“我雖然不是商會的什麽高層，但年長的優勢就是和大部分人都認識。泰蘭也和我提過，你們希望獲得議會的支持是吧。商會背後的勢力確實是有議會席位的，他們和死亡騎士團有深度信任合作，要不然也沒有辦法通過軍管的防區。”

索倫懷疑得看著他，“你介意我確認一下是哪個軍團嗎？據我所知大部分死騎都是支持亞丘卡斯的。”

提姆看看泰蘭，點了點頭，“夢魘血騎軍團。”

“……你認識阿爾弗雷德？”索倫忍不住站了起來。

“是的，他是我帶出熔爐的，”提姆似乎回想起了什麽，目光溫和得說道，“泰蘭的爺爺，不忍心那少年的天賦荒廢在礦洞或鐵砧旁，所以決定放過我這‘本來該死的精靈’，作為交易帶著那少年一起出去看看。所以我們成了朋友，一起走過很多地方。”

“哦，”索倫點點頭坐下。

“他是真正擁有勇敢與正義之心的人，一生都在貫徹自己的意志，呵，現在想起來真是個有主角命的家夥，出來冒險也就罷了，還順帶就俘獲了我們東家大小姐的芳心，最後一路成為大團長，走到人生的巔峰，真是羨慕……”提姆頓了頓，喝了口麥酒，“亞丘卡斯是你殺的啊，謝啦。”

索倫沈默了一會兒喝了口麥酒，“恩。”

泰蘭拍拍索倫的肩膀，一時間三個男人沒人說話。

“商會，”索倫搖搖頭甩開莫名的思緒，“所以背後是血騎軍？阿比迪斯家？”

“現在做主的是伊森利恩家族了。這家人比較圓滑，而且很會賺錢，我聽說除了走私，還放貸收租，和賭場，拍賣行，黑市都有不錯的交情。在精靈同盟那邊，也有不小的勢力，拉攏了很多人類領主成為帝國的支持者。我可以替你們牽線，或者寫一封擔保信介紹你們和當家人見面。”提姆說道。

很有錢是吧……恩……好像血漿玫瑰裏是有個富婆……

索倫明白泰蘭建議和《和平》背後的勢力聯手的原因了，有大騎士的這層關系在，他還算是阿比迪斯家的侍從，和血騎軍繼續聯手，可能性還是比較高的。圓滑的商人，總比保守派和極端派的貴族要好商量一點，甚至他們更不會在乎先鋒軍的名頭，只要有利益可圖，就有合作的空間。

“那麽伊森利恩家族對精靈同盟是什麽看法？他們真的主張‘和平’嗎？”索倫好奇。

提姆搖搖頭，“做給對面的貴族看的，走私商會需要‘愛好和平’這個標簽才方便在精靈領地行動。更何況精靈也是很固執的種族，和平可不是叫兩句口號就能輕易收獲的。

我最近過去的時候，明顯能註意到邊境增援了大量精靈軍隊。帝國可能覺得一個軍團幾千人的增援不值一提。不過整個精靈同盟的總人口就那麽點。一下子來這麽多本族士兵是很不尋常的舉動。

現在你們又誅殺了亞丘卡斯，我恐怕從三次大戰僵持到現在的‘和平’也不一定能維持多久了。”

索倫點點頭，亞丘卡斯的死必然會造成連鎖反應，但正如先鋒軍們說的那樣，有時候也只能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好的，我希望代表先鋒軍和商會的領袖聊一聊，麻煩您引薦了。對了，順便確認一句，現在血騎軍背後的巫妖是誰？是烏爾裏德斯嗎？如果商會需要協助，能得到那個白袍的支持嗎？”

提姆楞了一下，“抱歉，這我不大清楚，你也知道巫妖們看不大上商人這些小產業，覺得錢生錢的把戲算不上什麽‘魔法’。也就是些家境一般的法師學徒會接受雇傭。

說道烏爾裏德斯，聽說阿比迪斯家的小姐曾是他弟子，但你也知道，以前亞丘卡斯那些事……恩，所以這一代伊森利恩家的女兒就送去當死亡騎士了。和巫妖那邊的關系也漸漸淡了。”

這麽說，只是阿比迪斯家族的私人關系，血騎軍並不算是直接效忠烏爾裏德斯的勢力麽，那就比較尷尬了。索倫微微皺眉。

現在血騎軍的實力他還不清楚嗎？就一個布裏奇特.阿比迪斯還算能打，但應該是去邊境軍團了，帝都只有一個商會和血漿玫瑰的幾個女騎士，坦白說索倫一個人就能清空，這點實力拿出來合作有點太弱了。只能勉強當個議會的傳聲筒。

現在帝國弱肉強食的規則索倫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你要上臺來分蛋糕，議會的聲音其實沒什麽用，關鍵得有白袍子在背後站場。帝國先鋒軍最大的劣勢，就是他們真正的老大基力安不管他們了，而其他巫妖還動不動又打壓又追殺的圍堵。

“那麽，假如熔爐鎮支持商會，你們又有什麽樣的實力來保證城鎮的安全呢？我想伊森利恩家應該還不能把血騎軍調過來，震懾守備工場的鐵鋒龍騎兵團死亡騎士不是麽。所以冒昧得問一句，商會又有多少實力，可以成為先鋒軍的盟友呢？”

“實力是吧。”提姆想了想，“具體的條件你稍後可以和家主詳談，我現在可以透露一點情報給你。伊森利恩家的商隊常年往來邊境，和風軍有點關系，雖然不一定有白袍子那麽大的靠山，風軍的殺手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

泰蘭點點頭，“風軍是帝國這邊的秘密情報部隊，經常追殺暴露行跡的先鋒軍，還挺能打的。”

索倫斜著眼瞪他，有沒有搞錯你聯盟聯到追殺自己的殺手頭上了？

“風軍的性質不太一樣，他們是殺手集團，拿錢辦事，三次大戰的時候接受首相的雇傭，連精靈諸神都敢刺殺的狠角色。結果後來被精靈追得活不下去了，舉族遷移來帝國的。只要舍得花錢就能買來的好刀。商會嘛，別的不敢說錢還是有點的。”提姆替他解釋。

泰蘭也補充了一句，“都是替人辦事，什麽傭兵殺手不都一樣。風軍的刺客信譽還挺不錯的，日常刀頭舔血，全身家底都隨身攜帶，如果反殺了能賺一大筆呢。”

哦你們被追殺得惺惺相惜生出感情了是吧！

提姆接著建議道，“如果你們有意的話，最好盡快去帝都和家主會面。瓜分遺產不會拖得太久。尤其亞丘卡斯這種墻倒眾人推的情況，以前效忠它的人都會翻臉從王家身上啃下一塊肉來。很多交易都要提前完成。這盛宴去的太晚了，不要說殘羹剩菜，連自己都會被一口吞了。”

索倫也是無語的很，“好吧，感謝您的提醒，我會盡快拜會商會的領袖，看看能不能達成一致。”

提姆搖搖頭，“我也不希望住了很多年的小鎮化為戰場，你們也許不會相信，但有很多時候我覺得人類的生活比精靈要有價值的多。現在也有點理解那些‘墮落者’的想法了。

唉，總之，真到了需要戰鬥的時候，我也會幫忙的。別看我這樣子挺瘦弱的，我也是屠過龍的呢！”

這點索倫還是相信的，他能看到提姆手腳上如同枷鎖一般的魔法禁制封住了他的魔網。離譜到每一根肋骨上都串了魔法鎖鏈。大概是精靈神殿的傑作，如果真的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招待，有什麽必要封印成這副鬼樣子。

拿到提姆的介紹信離開飯館，索倫看向泰蘭，“政治鬥爭都是你死我活爭分奪秒的，我立刻趕去帝都聯絡，但成與不成不能保證。伊森利恩家族我也沒接觸過。”

武器店老板點點頭，“不用那麽介意，你自己決定就好，你肯出手擊殺亞丘卡斯，已經做到了我們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熔爐鎮的先鋒軍都會承認你是大團長，並和你站在一起的。”

索倫點點頭，他並不需要這些人的承認或者效忠什麽的。更對榮華富貴什麽的不感興趣。這麽說起來感覺還挺臭屁的，但他一直還帶著一種在游戲中做任務經歷劇情的情節。或者再說的高傲一點，你們這些土著的爵位王位領袖頭銜又有什麽用呢？頂多不就是加點聲望，還不如直接發點裝備來得劃算呢。

所以迄今為止，他也純粹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在紛爭不斷的各個陣營中，選擇自己看中的支持的一方做任務刷聲望。

索倫個人的喜好更支持先鋒軍，所以他就支持先鋒軍，僅此而已。

“黃頭冠！”索倫向天空招招手。

時候也不早了，這家夥竟然還在，立刻就俯沖下來接人了。

“對了，你不去見槍匠了？”泰蘭看到索倫靈活運用暗影步和豹之迅捷的配合，淩空跳起直接落到翼龍的提兜裏，暗暗點頭。

“下次吧，哦，子彈多給我郵點，如果他能搞點手榴彈就更好了！”索倫揮手告別武器店老板，坐著翼龍升入雲層，隨著氣流側滑，一邊仰頭叫黃頭冠，“送我去帝都！”

“好的客人，對了，子蛋，手留蛋是什麽？是人類生的蛋？”黃頭冠等了半天都無聊死了，還在糾結蛋呢。

索倫好奇，“你們沒用過火器？恩，遠處武器，比如在翼龍上，用什麽武器作戰？”

“作戰？用魔法，翼龍都是配給祭司的，飛起來躲避精靈的弓箭。戰士乘坐戰龍沖鋒。它們的遠程武器實在太厲害了，暴露在精靈的視野範圍內就死定了。嗖！一箭就射穿你的眼睛！”黃頭冠張牙舞爪得比劃。

索倫摸著下巴，“黃頭冠，我註意到你們的祭司穿戴都是金器，你們的居住地盛產黃金嗎？”

“黃金？是啊，我們喜歡黃金，黃金能帶來好運，也能吸引雌蜥的註意，更容易騎它生蛋。不過帝國的水晶和魔法道具也不錯，祭司都很喜歡，哦，怎麽人類的雌性喜歡手榴彈是嗎？”

“……那種人類這個世上暫時還沒有吧，”索倫想了想，“黃頭冠，我看你是個聰明的蜥蜴，而且蠻講信用的，所以現在有個生意機會想找你一起發財，你有沒有興趣？”

“生意！什麽生意！”黃頭冠探下頭來。

索倫沖它笑笑，“但願泰蘭諾薩魯斯庇佑你。”

“呃，可它只庇護奮戰者，賦予它們戰鬥的勇氣。”黃頭冠一頭霧水。

“是啊，願它也賜予你勇氣，”索倫壞笑著，“人類有一句話叫作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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