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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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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這番話, 裴孤錦陰沈著臉,大步行入房中。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裴孤錦來閔浙時,特意想好了不去杭州, 便是想避開這位蕭家家主。他可沒忘記前世, 這個死瘸子見到桑桑便驚為天人,絲毫不顧忌他與桑桑已經成婚, 還對桑桑死纏爛打!卻不料,他不去杭州, 蕭越冰卻來了這裏!他不過離開片刻, 就被蕭越冰鉆了空子!

裴孤錦對樂理不通,聽到笛聲時還沒反應過來,見賀正業等人神色不大自然,這才想起了蕭家家主蕭越冰也善吹笛。裴孤錦立時覺察不對,踢翻賀正業沖了上來, 果然見到了蕭越冰。

裴孤錦在宋雲桑身旁坐下, 占有欲極強摟住了她:“早聽說蕭公子不良於行,今日一見, 才知道蕭公子竟然連眼睛都瞎了。”

蕭越冰便笑了。他將那錢袋子揣入懷中, 扯下了蒙眼的白紗。白紗之下,一雙鳳眼狹長,哪裏是瞎的?蕭越冰拱手傾身:“見過欽差大人。蕭某腿腳不便,請恕我無法行跪拜之禮。”

宋雲桑愕然睜大了眼:“你、你沒瞎?”

裴孤錦咬牙切齒:“他騙你, 其心可誅!”

蕭越冰朝著宋雲桑眨了眨眼。明明只是一個尋常動作,他做起來卻十足的親昵:“也並非刻意欺瞞宋小姐,只是有時見了俗物,反而會影響吹奏的心情,不如蒙眼。”他又對宋雲桑傾身一禮:“只是不知這房中是宋小姐, 不然,蕭某定是不戴這白紗。”

“啪”地一聲,裴孤錦捏斷了桌上筷子。他冷冷道:“那蕭公子的意思是,我夫人長相不俗,不會打攪你吹奏的心情了。”

蕭越冰假意訝然道:“我並非這個意思,可裴大人若非要這般說,也沒錯啊。宋小姐此等仙人之姿,難道還當不起長相不俗這幾個字?”

裴孤錦聲音裏都能掉出冰渣:“蕭公子找賀知縣將我調開,又偽裝成賣藝人,蓄意接近我夫人,現下還這般當著我的面誇讚她——你這是何意?”

蕭越冰一臉震驚:“裴大人,小人冤枉啊。首先,我並非偽裝成賣藝人,這只是我尋覓知己、又無傷大雅的一個愛好罷了。其次,我也並非蓄意接近宋小姐,來到了這包廂中,實在是緣分一場。至於誇讚她,自然是為了討好大人你啊。大人若是不喜宋小姐被人誇讚,那往後我一定一個‘好’字不提。”

他嘆口氣:“何況,我不過一介商人,哪裏能勞動賀知縣幫忙?裴大人實在太高看我了。”

這可真是……裴孤錦自恃是個不講道理的無賴,可蕭越冰還比他更無賴——他明明無賴,還偏要假裝他很講道理。此人雖是商人,卻是中過舉的,且蕭家多有人為官,家族勢大力大。真要說起來,賀正業都不夠給他拎鞋,他卻偏要在宋雲桑面前裝弱小可憐……這別有所圖不要太明顯!

裴孤錦火上心頭,一時真想讓蕭越冰見識下什麽是無賴的祖宗,比如說直接動粗,成全了蕭越冰往後都白紗蒙眼的願望!裴孤錦的手不自覺握緊了繡春刀刀柄,真琢磨著該從何處下手,就聽宋雲桑好聽的聲音響起:“那蕭公子已經吹奏完了,賞錢我也給了,可以離開了。”

蕭越冰臉色一僵。裴孤錦卻是動作頓住,差點笑出來。他和蕭越冰兩人把話題扯得夠遠,宋雲桑卻是十分樸素,只記著蕭越冰是來賣唱的。裴孤錦前世,有時真是被宋雲桑這種突如其來的捅刀風格氣得嘔血,現下卻只恨不能給她叫好:“也是,蕭公子生活不易,我便也不和你計較了。”他自懷中摸出了幾個銅板,朝阿佟示意:“我再給你添幾個銅板,你趕緊去其他房間討賞吧。”

阿佟便接過那幾個銅板,叮叮當當又扔去了蕭越冰的瓷碗裏。蕭越冰嘴角一抽:“這個……其實蕭某特意從杭州過來,主要目的還是向裴大人道歉。”

他擡手輕拍,便有個刀疤男人進屋,端來了個紅木小箱。蕭越冰將瓷碗遞給那男人,又接過小箱子打開:“之前溪臺縣時,不知裴大人喜好,胡亂送禮,給裴大人添了麻煩,蕭某心中實在歉疚。今日便帶了些小東西,權當蕭家的賠禮了。”

宋雲桑便見到了一副星空圖。數顆極大的珍珠組成北鬥七星,最大的一顆珍珠足有小兒的拳頭那般大,周圍環繞著各色寶石以作星辰,真是巧奪天工。

刀疤男人推著蕭越冰輪椅,行去裴孤錦身旁。蕭越冰將箱子放在桌上,垂首道:“還請裴大人笑納。”

這手筆之大,令宋雲桑都暗自驚嘆。可裴孤錦怎麽可能收他東西!上輩子,若非桑桑一直郁郁,根本對蕭越冰琴棋書畫的討好不感興趣,蕭越冰又沒法長期留在京城,兩人估計遲早是要打起來的。兩世的宿怨,裴孤錦如今只想弄死他,他還試圖賄賂他?

裴孤錦看都不看那箱子:“拿走。”他只覺得這死瘸子離桑桑太近了:“桑桑,吃飽了嗎?”

宋雲桑其實是還沒吃完的,卻乖巧道:“吃飽了。”

裴孤錦便立刻站起了身:“那我們走吧。”

他牽著宋雲桑的手,自蕭越冰身前繞過。蕭越冰忽然開口道:“宋小姐且留步。”

裴孤錦握住宋雲桑的手不小心便用上了力。這個死瘸子!這輩子這麽快就忍不住了嗎!當著他的面說“宋小姐”留步?!當他是死的嗎?!

宋雲桑本能站定了。她看向蕭越冰,便見蕭越冰自懷中摸出了一本牛皮小冊,溫潤笑道:“初次見面,本該備些見面禮。但宋小姐並非俗人,蕭某也不好以俗物打攪。這是我自譜的琴曲集,宋小姐若是不嫌棄,便拿去看一看吧。”

裴孤錦氣得咬緊了牙。他想打掉蕭越冰那破本子,再對宋雲桑來一句“不許收”!但他是個沈穩的人啊!一個沈穩的男人,怎麽能這麽計較這麽霸道!

宋雲桑猶豫看了看裴孤錦。裴孤錦憋得都快要吐血了,面上卻是毫無表情。約莫是見他沒阻止沒反對,宋雲桑便接過了牛皮小冊,竟是當場翻看起來!蕭越冰臉上笑容愈大,裴孤錦心中警鈴大作!不是……原來桑桑這麽欣賞這死瘸子的琴譜嗎?!竟然都等不到回去再看!

這就是裴孤錦的痛處了。他這輩子讀書少,也沒甚天賦,是沒法陪他家桑桑聊琴棋書畫的。這蕭越冰如果仗著自己和宋雲桑興趣相投,趁虛而入怎麽辦!

裴孤錦強壓住焦躁,暗自安慰自己,就算宋雲桑收了這破本子也沒關系,他可以讓岑修傑“不小心”將它掉進火盆裏,燒了它!她喜歡音樂也不算什麽,他往後回了京城,可以給她找幾個比蕭越冰還厲害的樂師養在府裏。總歸有的是辦法,不會讓蕭越冰鉆了空子!卻不料,宋雲桑看了一會,便將那本子遞還蕭越冰,禮貌點了點頭:“謝謝,我不能收。”

蕭越冰一楞。他自覺自己這禮物送得十分合適,既不貴重,又能投宋雲桑所好,還方便往後發展。怎麽也不料宋雲桑竟然不收。蕭越冰試探道:“宋小姐,不過一本自己編寫的琴譜,只是知己難得才想送給你。宋小姐又為何不收?”

宋雲桑用有些覆雜的眼神看他:“你不是說你誇我,是為了討好裴大人嗎?送我禮物,也是因為裴大人不肯收你的東西吧。”她嘆口氣:“蕭公子,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自己解決不好嗎?算計到我一個姑娘家頭上,這不合適吧?”

蕭越冰:“……”

裴孤錦這回,是真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可從來沒這麽喜歡過宋雲桑這愛多想的性子!他也跟著一臉鄙夷看蕭越冰:“就是,對女人使手段,太上不得臺面了。桑桑,咱們走,別理這個卑鄙小人。”

蕭越冰又不能說自己方才都是胡說,啞巴吃黃連,臉色極其精彩。裴孤錦心中得意,昂首挺胸牽著宋雲桑離去。出了酒樓,裴孤錦便忍不住一把摟住宋雲桑,高興胡亂揉宋雲桑的發。宋雲桑連忙躲開,一邊理著自己的發飾,一邊埋怨道:“阿錦,你方才莫不是想對蕭家主動刀吧?”

嗯?他這回吃醋,表現這麽明顯嗎?就連這心思都被桑桑看出來了?裴孤錦一聲輕咳:“哪能呢,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

宋雲桑松一口氣,又不放心勸道:“阿錦,這人可是蕭家家主,勢力盤根錯節,閔浙更是他們的地盤。你不能隨便動他,不然一個謀劃不周,反而要落了下乘的。”

裴孤錦聽她這般高擡蕭越冰,心裏就有些酸溜溜了。卻不料宋雲桑停步,認真向他保證道:“你放心,我不笨。不管那個誰他打什麽主意,想從我這突破,都是不可能的!”她握起了小拳頭:“我可是阿錦的人,絕不會給阿錦拖後腿!”

裴孤錦一瞬,眼角眉梢都喜氣洋洋起來!桑桑說她是他的人!而蕭越冰在她眼裏,就是個“蕭家家主”,她防備得很,連他名字都沒記住呢!

裴孤錦真想好好嘲笑這一世的蕭越冰。可這好心情到了晚上,卻又被蕭越冰搞砸了。彼時,裴孤錦正與宋雲桑一並吃晚飯,岑修傑跑來,小聲與他低語了幾句。裴孤錦聽完,臉當場就黑了。宋雲桑覺察不好,連忙放下碗筷問:“阿錦,出什麽事了?”

裴孤錦斂了情緒:“沒什麽,還不是賀知縣那些破事。”他站起身:“你先吃,我出去看看。修傑,照顧好你師娘。”

岑修傑便在裴孤錦凳子上一屁股坐下了,開始和宋雲桑胡扯。裴孤錦這才出了院。對面一直空置的宅院果然有了燈光,院門燈籠下,一個男人腰間系著玉笛,手中握著折扇,即便坐在輪椅中,也不損他的風度翩翩。

蕭越冰朝著裴孤錦一拱手:“欽差大人,好巧。原來我們是鄰居。”

裴孤錦面無表情看他,半響方道:“蕭越冰,你可知道,裴某此生有兩大心願。”

蕭越冰折扇輕擺,饒有興趣狀聽著。裴孤錦冷冷道:“第一個心願,就是將敢在桑桑面前玩扇子的男人,腿都打斷。”

蕭越冰笑了:“那第二個呢?”

裴孤錦一扯嘴角:“第二個心願,就是那人如果腿早廢了,我就挖了他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裴孤錦:裴某此生有兩大心願。

裴孤錦:第一個心願,就是不用再在桑桑面前裝沈穩。

裴孤錦:第二個心願,就是想什麽時候治病就什麽時候治病,想怎麽治就怎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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