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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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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安聞言眸光微動, 問道:“他刺殺你,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啊……大概三四年前?”

雎安點點頭,並未再發話。即熙於是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寧欽,困惑道:“你現在是怎麽回事?先前要殺我, 現在又要給我報仇, 我真是很看不懂你。”

寧欽低了眼眸,他默了默, 自嘲似的笑道:“你當然不懂, 你懂什麽。”

又來了又來了, 即熙揉揉太陽穴。

美人們只可遠觀不可深交的一大原因就是——她們個個都愛打啞迷, 話說一半叫你猜來猜去。你這邊摸不著頭腦, 她們倒委屈得很。

“行,你的動機我是不懂。但是你這把劍是怎麽來的?還有你這惡咒,你這陣法, 這可不是以你的能力能做到的。”即熙蹲下來看著地上被劈成兩半的布滿咒文的劍,還有那以命生祭的符文,心中嘖嘖感嘆這真是好強好惡毒的咒文。

寧欽看著她蹲在他面前, 低頭認真研究劍的樣子, 眼裏就有了些悲戚神色。

她離他那麽近,關心的卻只有這把劍。

“你不問問我, 這些年都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的死訊時, 是怎樣的心情?”他顫聲問道。

即熙擡眼看他,認真說道:“我怕我問了也聽不懂, 所以先問點我能聽懂的。”

這一瞬間,賀憶城看著即熙正直坦誠的神情,不禁稍微同情了一下寧欽。

寧欽怔了怔,他沈默片刻然後低聲說:“一個陌生人給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誰, 看不清樣子聲音也是沙啞的。”

“那你也敢拿他的東西?”

“他說用這些可以殺死雎安,為你報仇。”

“……你倒是真好蠱惑,這咒會要了你的命。”

“他說過,我認了。”

即熙只覺得匪夷所思,寧欽這一往情深的樣子,不會是這麽些年了還沒能出戲罷。

“罷了罷了……你何時何地遇見的那個人?”

“大概兩個多月前,在青州奉先城附近。”

即熙聞言皺眉,她起身走到雎安身邊,說道:“大概是魔主,他一直暗中盯著你。他好像很了解我,甚至利用我的故人來行刺,真是奇怪。”

她見雎安面色有些發白,便扶著他的身體道:“先不管這些,我幫你包紮傷口我們再說。”

一看見她扶著雎安的身體,寧欽的眼眶就發紅了。他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喊道:“為什麽?!”

即熙被他嚇了一跳,轉頭來看寧欽:“什麽為什麽?”

眼前的白衣男子明明年輕俊俏,看氣質也是高傲不低頭的人,此時卻雙目赤紅,隱約有淚。

“當年……你趕我走的時候……你說你永遠不會原諒傷害過你的人……可是他!”寧欽擡起手來直指雎安,目光盯著即熙不放,一字一頓地說道:“他也要殺你!你死在他手上!你為什麽就能原諒他?”

雎安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袖子裏的手慢慢握緊。

即熙不假思索道:“你和雎安能一樣麽?”

“有什麽不一樣?你當初對我青眼相加,難道不就是因為我像雎安?”寧欽自嘲地笑起來,苦澀又悲憤說:“我告訴你這些年我去了哪裏,我去了奉先城去太昭山,去了星卿宮附近。我就是想看看你三句不離口的天下最好的雎安,是個什麽樣子,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我的長相氣質和他五分相似,這就是你喜歡我的理由!”

“放你娘的屁!”即熙氣得放開雎安兩步走到寧欽面前,一下子又把他掀翻在地揪住領子。

這是什麽滑天下之大稽的猜測?雎安要是信了該覺得多惡心?

她不能允許這種汙蔑破壞她和雎安之間的關系。

寧欽卻梗著脖子,死死地盯著即熙:“你敢發誓嗎?你發誓你對他,對天機星君雎安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即熙冷笑道:“你可閉嘴吧!我有什麽不敢的?我發誓,我對雎安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賀憶城嘶地吸了口氣,偷眼看向雎安,這也太狠了,他開始心疼雎安了。

雎安卻看起來很平靜。

平靜得過頭了。

他的目光如平時一般,不知散落在何處,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殷紅的衣袖之下,血順著他的指尖緩慢地,一滴一滴落在地磚上,滲入縫隙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的原因,他看起來面色蒼白。

寧欽望著怒火中燒的即熙,他眼裏的憤怒慢慢退卻,變成不可名狀的脆弱。他低聲說:“即熙,我恨你,可我也愛你,我真的愛你。”

即熙松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寧欽,神色覆雜。

寧欽抿抿唇,自嘲地笑道:“是,當年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我從小父母雙亡,被叔父扶養長大,他是我最親的親人,他的仇我不可能不報!可是與你相遇不過幾個月,我就已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不知道多少日日夜夜裏,我輾轉反側不能入睡,在恩義和愛意裏反覆掙紮痛苦萬分。我實在不能辜負叔父的恩情,下手傷你的時候也想著,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很用不著!我想好好活著!”即熙打斷了他,她抱著胳膊,冷冷地說道:“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所以要殺了我?還要我體諒你的痛苦?我還不至於當這個冤大頭吧?你說你愛我,可剛剛那一大段話全是你如何如何,怎麽都沒我什麽事兒?”

她俯下身看著寧欽,一字一句道:“寧欽你錯了,你才不愛我,你最愛你自己。”

“你感動於你自己的痛苦和掙紮,自以為是偉大的愛情,卻不想想我被信任的人刺殺,心裏該是個什麽滋味?”

她的語氣冷靜極了,對他剛剛那一番剖心的表白無動於衷。寧欽的眼睛顫了顫,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即熙,好像想說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於是他突然大笑,笑聲無比慘烈,慢慢轉變為嗚咽。

他俯身撐在地面上,也不去看即熙,只是低聲說:“你真是絕情,說到最後也是’信任的人’,而非愛人。即熙,我認真地問你,我們在一起的那兩年,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他又開始問她不懂的問題了。

其實當年寧欽也經常問她這個問題,她一律是回答當然愛了。但是她隱約也感覺到,這和寧欽要求的愛或許不同。

“寧欽,我不知道你要求的愛是什麽。但是那兩年,至少我是真心的。”即熙長嘆一聲,慢慢地說:“那時候我覺得,雖然不能再去搜尋美人,但是你陪我飲美酒享美食也不錯。我和你這麽游山玩水,撫琴放歌,長長久久地過下去就很好。”

“……如果那時候我不刺殺你,而是說要娶你,你會答應麽?”寧欽手握成拳,顫聲問道。

即熙看著他伏在地上的脊背半晌,說道:“或許會罷。”

她說或許會罷。

雎安低下眼眸,他捂著左肩上的傷,對即熙說道:“我先去處理傷口,這裏的事情交給你了。”

“我幫你。”即熙立刻轉過身來走向雎安,她伸手要碰到雎安胳膊的時候,他卻側身避開了她。

雎安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不是什麽大傷,我自己可以。你先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罷。”

說完他就後退兩步,然後轉身離開。步履平穩,染了血色的白衣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緒。

即熙有些發怔地看著雎安離開的背影,有點沒反應過來。這好像是雎安第一次避開她的觸碰。

寧欽看看雎安的背影,又看看即熙,臉上就有了混雜悲戚的嘲笑神色,他說:“你說你不喜歡雎安,那雎安對你來說是什麽?”

即熙轉過頭,冷冷地看向寧欽,她走到寧欽面前,蹲下來直視他的眼睛。

“雎安對我來說,就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滿意了麽?”

她覺得寧欽以施害者的身份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實在是太過可笑。不過相比之下,她更討厭寧欽用這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喊出雎安的名字。

“你覺得你和雎安相似?你以為長得好看些,穿上白衣服就像雎安了?他只有下山時才穿白衣,大多時候都身著四季宮服。他溫柔堅韌,你敏感冷傲,你一點兒也不像他。”

即熙輕輕一笑:“你欺瞞於我又要求我諒解,拿這一城百姓性命要挾雎安。你眼裏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你最自私而他是最無私的人,你比不上雎安,沒人能比得上雎安。”

賀憶城心想,即熙這一刀又一刀,雎安和寧欽真是太慘了。寧欽尤其悲慘,這幾刀刀刀直刺心房。

寧欽沈默了一瞬,突然大笑起來,他笑著眼裏卻含著淚。他嘲笑道:“那你呢,即熙,你以為你就很了不起麽?你根本不會愛人,你這個人永遠不知道愛人的心情,我告訴你即熙,愛原本就是自私的!”

即熙揉揉耳朵,覺得她是吃飽了撐的才和寧欽廢話這麽久。

她確實是個絕情的人,對於欺瞞和仇恨的容忍度最低。大抵是整日與仇恨相關的生意打交道,一旦有人把仇恨牽扯到她身上,她瞬間就會打消所有的溫情。

寧欽兩者皆占,他在她這裏,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修羅場已經來了,表白還會遠嗎?

但其實表白是更慘烈一情景……升級修羅場

(數數兜裏的刀子)

寧欽和雎安其實都很偏執,但他們愛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

現實裏給我的感覺是,瘋批愛情一般都出自自我感動型選手,本質上是極度自我中心者愛上自己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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