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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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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高臺上,李長喜一邊用幻術講述話本子,一邊學著畫卷裏的人物聲音。

姑射看著話本子裏又萌又軟的小姜娰以及當年清冷的皓月道主,突然感悟,人與人的際遇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她這一生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境遇,自然也不會突破人生的上限。

世間一切深刻的情感都是患難中所見的,所以她無法打動皓月道主那一顆冰冷的心,雖是九境山主,卻也不能像尋鹿山主那樣,擁有愛入骨髓的戀人和滄桑的往事。

她這一生是何其的蒼白。

姑射坐在青霧山小茶館內,看著姜娰認真秀美的側臉,見她目光柔軟,眼裏有星光,突然明白她為何要來雲夢十八洲,這裏是他們故事的起點,所以她回來了,月璃來了是一種人生,不來是另一種人生。

不強求不苛求,看似是小小的選擇卻隱隱順應了勢和道。直到此刻,姑射才恍然,有些人不是生來就是閃閃發亮的太陽,她只是走出了自己的道。

她看向茶館外飄起的鵝毛大雪,青州府修士們興沖沖地撐起屏障,凡人們也撐起了傘,聚精會神地聽著長喜道君講話本子,一人從漫天大雪裏撐著油紙傘而來,他走的急,帶起鼓鼓的寒風和滿身的風雪。

月璃穿過洶湧的人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小茶館裏的姜娰,在萬古清冷的歲月裏,她唇角微微一笑,眼前的一切便生動光彩了起來。

皓月道主呼吸一窒,隔著歲月看到了幼年時的阿肆,她拉著他的袖擺,笑吟吟地喊著:“大師兄。”

變成小兔子的阿肆,她軟軟地蹭著他的掌心要喝月桂清釀,不給喝就不睡覺。

他被冰封在冰山裏時,隔著那樣厚厚冰層時見到了一抹剪影,沈睡百年時縈繞在鼻尖的那一股藥香。

那些黯淡無光的回憶和歲月猶如呼嘯的北風一般,沖破完美無瑕的皓月之道壁壘,在他眼前如煙花般炸開,炸的他臉色蒼白,心尖發顫。

天底下最無情的丹藥也有藥效失去的那一日,最完美的道術壁壘也有破損的那一日,月璃站在大雪中,圓滿的皓月道術突然殘缺了一塊,生出世間最堅韌的情絲來。

他突然低低一笑,滿心歡喜釋然,阿肆就是他心口的一道傷,是他皓月之道的缺口,是他冰冷歲月裏唯一想抓到的那道光啊。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修煉的是何種道,只要看到她,情絲便生根發芽,開始長成參天大樹。

他和阿肆不會是風起時和鹿菱。

“雪好像越來越大了。”姜娰握著手裏熱氣騰騰的茶杯,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那年行宮的大雪,厚的也能埋人,只是心境如今大不同,當年是絕望和冰冷,如今是素凈和淡然。

她如今都快記不清顧祈州的臉,與巫邪一戰之後,她察覺到自己前世的命格被迷霧籠罩,像是被徹底地抹去,而曾經篡改她命格的修士也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荒野的野桃花下。

巫邪一死,作為他曾經宿體的顧祈州便也結束了不生不死的詛咒,屍體被禿鷲吞食幹凈,他是凡塵界修的道,死後也算是將一切還於那個世界。

姜娰只居高臨下地遠遠看了一眼,看著禿鷲吞噬掉他的血肉,看到滿樹的野桃花落下,無動於衷,世間欠下的所有債都是要還的。

“雪景甚美,九洲可沒有這樣的美景,難怪你們心心念念青霧山。”姑射喝了一口下界的茶,覺得似乎是雪水所炮制,十分的清雅。她擡眼便見那人站在街角的屋檐下,撐著的油紙傘落滿積雪,原來清冷的皓月道主也會如凡塵界的少年郎一般,在風雪裏等人,會讓人講他們初見的故事來挽回芳心。

姜娰彎眼一笑,只見臺上李長喜收起道術,講完了話本子,扯了扯姑射的袖子,說道:“我們走吧,帶你去別處看看。”

姑射驚訝,她不與李長喜敘舊?也是,換了是她,只要故友安好,便足夠,人生路終是一人走,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若與他敘舊,定然就走不了了。日後再敘。”姜娰帶著她瞬間消失在茶館內,身後的小麒麟獸也“嗖”的一聲破空跟來,只餘下兩杯尚冒著熱氣的清茶。

從青州府出來,便是西山,昔年的鬼哭之地早就被大雪覆蓋,陰氣消散,只餘下濃郁的靈氣和滿山蔥蘢的雪松。

西山之後就是碧水府,姑射看著手上的話本子,興致勃勃地翻到了碧水府的觀魚臺,等看到那滿海都是吃人的異變文鰩魚,生出了滿身冷汗,這話本子是雲夢十八洲最是暢銷的傳奇話本。

她一眼便看出這些都是姜娰所經歷過的,那時她尚且五歲,不能修行,若非身邊跟著的都是上界下來的天之驕子,只怕早就被上古兇獸一口吞進了肚子裏。

碧水府之後便是出海,抵達北方的州府,再然後是天帝城邑的不歸山。一路走來,姑射內心隱隱吃驚,一個小小下界便有這般多的奇遇和兇獸,莫怪當年天測儀指出諸神遺跡的鑰匙會出現在雲夢十八洲。

也不知道是諸神遺跡的鑰匙造就了雲夢十八洲,還是姜娰的出現引發了後來的一連串事件。

莫怪他們師兄妹的感情情比金堅。

姑射看了一眼始終跟在身後的月璃,自從青州府出來之後,這兩人便一前一後地游山玩水,有時候會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有時候會住同一片山,飲同一條河流的水,看同一場皮影戲。這樣不徐不疾的走走停停,像是隔著她在談戀愛,姑射感覺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人,生生是來找罪受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話本子裏最終章的瑯州府,看著已經成為一片冰原的瑯州府,姑射松了一口氣,在州府唯一的一家洞天福地住下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地去找月璃。

“道主,算算時辰,九洲盛宴怕是要開始了,我先回九洲了。姜娰就麻煩道主看顧了。”姑射出了院落,朝著虛空淡淡說道。

一陣波動傳來,清冷出塵的修士走出來,眉眼似深海,點頭淡淡說道:“嗯。”

姑射見他眉眼比之前還要冷漠不好親近,偏偏這樣的人在她們身後跟了小半年。

姑射朝著他作揖一拜,隨即返回九洲。

等她一走,月璃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隨即取出一管洞蕭,嗚咽地吹起來,她夜裏少眠,有些許的動靜都會驚醒,若是有蕭聲陪伴,讓她知道自己就在附近,許是能睡的安穩些。

姜娰睡下不久,就隱約聽到了蕭聲,那年在北洲時,他也夜夜吹簫,安撫她的神思。她翻了個身,擼著懷裏打呼嚕的小麒麟獸。

她從小就睡眠淺,不敢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怕在夢裏就死了,後來修行之後也是與天搏命,真的算起來,睡的最安穩的還屬於水月幻境裏當兔子的那些年,那時她每日睡醒了吃,吃飽了睡,活的無憂無慮。

這半年來,月璃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自然是知曉的,有時候夜裏會有人進來給她蓋被子,知道她怕黑,會給她在床頭留一寸月光,知道她只吃靈果和靈露,時不時地給她的儲物臂環內塞很多的花草果子,還會雕刻很多小物件送給她,都是嬌憨可掬的小靈獸。

有時候清晨醒來,便能看到他摘來的帶著露珠的鮮花,他做這一切絲毫沒有避諱,甚至有時候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擦肩而過時還會看著她微微一笑。

這種自然而然的狀態像極了年少時那樣,不慌不忙,無微不至地陪伴,好似他的世界裏只有她。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來雲夢十八洲走了這一遭,身心愉悅,自由自在。

“阿肆,你如今像是被圈養在籠子裏的小黃雀。”小畫筆擠上床榻,嘀咕道,“衣食住行都是他給你安排好的,日日跟著,夜裏還給你吹安眠曲,你是不是又動心了。”

“胡說,哪裏是養在籠子裏的小黃雀。”姜娰伸了個懶腰,看著洞天福地的夜空,彎眼笑道,“我很記仇的,不輕易原諒人。”

“就是小黃雀,他以天地為籠養著你呢。”小畫筆氣鼓鼓地說道,“跟我肆意紅塵不好嗎?戀愛會使人癡傻,你莫要上當,一腳踏入結道侶的墳墓裏……”

小畫筆話沒說完,就被言靈之術隔空鎖住了器靈,頓時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

該死的男修!

姜娰見它不能出聲了,安慰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筆毛,起身下床,推開窗戶,只見月夜下,瑯州府還在沈睡中,一人立於樹梢上,嗚咽地吹著蕭聲,那聲音如訴如泣,清揚悠遠,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天地間遺世獨立。

見姜娰推開窗戶,月璃收起洞簫,瞬息之間便出現在廊下,隔著廊下的一排冰棱,雕花木窗,與她兩兩對視。

“沒有想到瑯州府竟然化為了一片冰原,莫怪如今雲夢十八洲大半的居民都搬遷到南邊去了。”月璃淡淡開口,淡金色的瞳孔落在她白皙近乎透明的臉上。

姜娰見他以如此平靜的口吻說起州府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接話道:“當年瑯嬛秘境墜落下來,雲夢十八洲都被凍住了,只有南方的州府幸免。”

月璃見她願意與自己說話,深邃的眼眸微微含笑,攥著洞簫的手微緊,低沈說道:“成了冰原也好,人煙稀少,更適合度假,阿肆,明日我陪你去百草林采靈花靈草?那邊有濃郁的藥香。”

姜娰眼睛微亮,瑯州府變成一片冰原之後,氣候如此極端,定然能生出一些特殊的花草。

“好呀。”她彎眼一笑,見對方視線幽深,靠近了幾分,這才意識到她好像答應的太容易了。

姜娰笑容收斂,福了福身子,正要關上窗戶,就見月璃伸手按住了窗戶,淡金色的瞳孔定定地看著她,啞聲說道:“對不起。”

原諒我,接受我。

皓月道主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素凈小臉,視線落在她如花瓣的薄唇上,隔著窗戶想吻她。欲念來的洶湧且迅猛,這半年來,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想靠近她,碰觸她。

月璃克制地別開視線,看著她烏黑的大眼睛。

姜娰被他眼底洶湧的情緒驚嚇了一下,再看去已經是一片深沈平靜的湖水,頓時懷疑自己大約是眼花了,大師兄是個沈默寡言且克制的人,破入半神境,怎麽會如凡人一樣有濃烈的情感。

“師兄不用道歉,修道之人,一切憑本心,諸事不可強求,我懂的。”姜娰微微一笑,她心悅於他,若是大師兄只是因為責任與她在一起,她也是不願意的。

“我想強求。”月璃微微艱難地開口,深邃地看著她,那些覺得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羞恥的話字字往外蹦,“第一次見你,你在月桂樹下偷喝清釀,那時只覺得你可愛,想跟阿瑨一起將你養大,後來煙雨城再見,你在人海中朝我走來,我內心歡喜又悵然,再後來水月幻境裏,你變成了小兔子,日日撒嬌偷懶,我卻依舊覺得你可愛,想一輩子與你這般過下去。

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你,沒有道,沒有長生。

對不起,阿肆,我不該丟下你一人沈睡百年,不該在蘇醒時,受到道心影響,沒有給你一個擁抱,如今抱你還來得及嗎?”

他問完,屏住呼吸,緊張的掌心都是汗,只能渾身緊繃,熾烈且固執地看著她,他想強求。

姜娰驚訝地張開薄唇,險些要沈溺在那一片淡金色的深海內,輕聲問道:“若是我不喜歡你呢?”

月璃目光微黯,克制地說道:“我們可以像在水月秘境時那樣生活,你過你想要的生活,我看著你就好。”

只要留在她的身邊,他總會有辦法讓她與自己長相廝守。

姜娰見他表情難掩失望,卻依舊保持著風度和禮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我考慮一下。”

“好。”月璃聞言一笑,頓時滿屋檐下的冰棱融化,開出一片雪絨花來。

“那師兄早點睡。”

姜娰說完,關上窗戶,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走到床榻前,就見小畫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們家阿肆要被人拐走了……”

姜娰“噗嗤”笑出聲來,擼著它的筆毛,壓低聲音笑吟吟地說道:“你不懂,若是世上有十品的神花,那定然是大師兄那樣絕美的,錯過了就沒有了。”

小畫筆:“???”

“你把月璃當花花草草養?他把你當兔子養?”對不起,人修的思想太難懂了,它一個器靈做不到啊。

姜娰躺倒在松軟的大床上,撈過呼呼大睡的小麒麟獸,雙眼似有星光:“是把對方當做自己最心愛的東西養,大道長生有什麽好的,當朵花,當只小靈獸也很可愛。”

姜娰翻了個身,甜甜睡去。

留下一頭霧水的小器靈在夜色裏哭唧唧地咬著筆桿,總之它和阿肆肆意紅塵的計劃泡湯了,多了一個礙眼的男修,不,它是那只礙眼的器靈,嚶。

第二天一早,姜娰起來才發現姑射夜裏離開,回了九洲。

瑯州府化為一片冰原之後,也有一些不願意搬遷的修士還留了下來,在冰原裏鑿了冰洞生活,他們所住的洞天福地也是唯一的一家冰原客棧,雖說地廣人稀,但是來往的修士卻不少,還有一些專門來冰原尋求突破的修士。

“今年真是破天荒的冷,我們在雪地裏蹲了十幾天,連雪狼妖獸的影子都沒見到。”

“掌櫃的,壁爐裏再添把柴火,來你們這最烈的酒,這該死的天氣,手腳都凍僵了。”

“聽說點滄宗的人去百草林那邊挖冰雪草,去了一個月都未回來,該不會是被狼妖吃掉了吧……”

一行修士冒著風雪進入洞天福地的法陣門,抖落著鬥篷上的積雪,高聲喊著掌櫃的。

姜娰正坐在洞天福地的堂廳內吃著早飯,就見那一行修士坐在了他們隔壁的雅座,聽到梧州府的字樣,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早上不能喝冰冷的清露,寒氣太重。”月璃握住桌子上的一竹筒清露,掌心溢出靈力,瞬間將清露燙熱,慢條斯理地說道,“喝熱的。”

姜娰瑩白的小臉瞬間微微一垮:“涼的好喝。”

“那也不行,你之前在冰洞內住了好些年,此地又十分的冰寒,喝多了手腳冰涼,夜裏又要睡不好了。”皓月道主眉眼清俊,絲毫不退讓。

“哦。”姜娰接過竹筒清露,喝了一口暖暖的清露,發現別有一番滋味,頓時笑吟吟地拉了拉月璃,“師兄,別生氣,你也喝點?”

一群三大五粗,專門為獵殺雪狼妖獸的修士們看著這一對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情侶,看的有些傻,連說話聲都下意識地輕了一些。

乖乖,他們修行這麽多年,雲夢十八洲什麽樣的神仙人物沒見過?全然無法跟眼前的這一對璧人相比,好比螢火和皓月,一個天一個地。難怪都說極北之地最適合來歷練,雪狼妖獸沒遇到,倒是遇到了神仙眷侶。

見他們兩人吃完,起身穿上披風要出門去,領頭的修士忍不住出聲道:“兩位道友可是要去冰原?近來瑯州府有雪狼妖獸出沒,那妖獸修為強大,又十分的狡猾,我等潛伏了半個月都沒有見到它,道友出行可要小心才是。”

這樣漂亮的璧人,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和小姐,沒有吃過苦,毫無在野外生存的經驗,若是被狼妖吃掉,那就太可惜了。

月璃淡金色的瞳孔微暗,給姜娰戴好兜帽,擋住洞天福地裏的諸多視線,若非怕阿肆生氣,他想將她藏起來,任何人也看不到。

“多謝。”皓月道主冷淡疏離地點頭,道謝。

見這男修十分的不易親近,未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修士們暗自嘆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可惜了這樣漂亮的小娘子,要跟著他出去涉險。

姜娰知曉他一貫清修,不愛搭理人,尤其進入半神境之後,除了幾位師兄和月府的人,更是不與人親近,整日冷冷的,淡淡的,猶如天上月。偏偏她自小就覺得他身上氣息著迷,不愛八面玲瓏的八師兄、肆意逍遙的三師兄……就喜歡他這樣的。

“師兄,你這樣會嚇跑人的。”姜娰笑瞇瞇地說道,“多謝道友,我們打算去百草林挖些藥草,運氣應當沒有那麽壞。”

“去百草林?那裏可是冰原的危險地帶。”領頭的修士躊躇片刻,咬牙說道,“我們是南石州的獵妖師,專門接獵妖的任務,也接護送的任務,1000靈璧,我們可以護送你們來回,如今冰原上有強大的雪狼妖獸,你們雇傭我們絕對不吃虧。”

那修士剛說完,身邊的修士們便紛紛反對。

“大哥,百草林數百年前就是北地的危險地帶,聽聞當年的那場滅世之禍就是從百草林開始的,1000靈璧就去,太危險了。”

“沒錯,我們剛在雪裏埋了半個月,回來連口燒酒都沒喝上……”

“點滄宗的核心弟子去了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們回來,只怕兇多吉少,大哥,我們何苦去趟這趟渾水。”

領頭的修士史進皺眉說道:“我們蹲守了半個月沒見到雪狼妖獸,聽聞那妖獸喜歡吃靈草,很可能藏身在百草林裏,我們一邊護送一邊搜尋雪狼妖獸的蹤跡,不虧。道友,這交易做不做?”

史進看向姜娰和月璃。

皓月道主目光深邃,淡淡說道:“多謝,我們並不需要。”

他只想帶阿肆過二人世界,挖挖冰雪草,堆堆雪人,雕一些冰雕,瘋了才會答應。

“可是覺得1000靈璧貴了?那就900吧,不能再少了。”史進咬牙說道,一邊的修士們也面露屈辱,他們開價真的不高,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那裏可是百草林,北地最危險的地方。

姜娰見這些修士跟普通的修士不同,最強的不過是四境初期,衣著十分的樸素,甚至有些寒磣,身上雖然有濃郁的血腥味,只是殺的大多是殘暴的妖獸,並無業障,而且還積攢了一些功德。

看來是一群熱心的養家糊口的修士。也罷,她百寶囊裏還有好些以前沒用完的靈璧,就當日行一善。她近來心情極好,也樂於助人。

她伸手拉了拉月璃的袖擺,笑吟吟說道:“大師兄,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就雇傭這些獵妖師吧,要是遇到了雪狼妖獸,也不至於被打的措手不及。”

半神境的皓月道主:“……”

月璃見她睜著烏檀色的大眼睛,撒嬌地看著自己,頓時心都化了,哪裏還說得出拒絕的話,十分冷淡地點頭:“行吧。”

獵妖師們見他們同意,也十分高興,反正他們也要去尋找雪狼妖獸的蹤跡,順便再賺點路費,極好。一行人拎著掌櫃燙好的烈酒,將烤幹的鬥篷重新披上,帶著姜娰和月璃兩人出門去。

“我叫史進,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們,道友如何稱呼?你們是第一次來瑯州府吧?”史進是個爽朗的修士,一出了洞天福地就跟姜娰攀談起來。

“你們是道侶嗎?是出來度假還是歷練的?”

“你們是哪個州府的修士啊?”

獵妖師們好奇地問道。

姜娰耳尖發燙,倒是一側高冷的皓月道主淡淡說道:“我們是青州府劍宗的人。”

“青州府劍宗?”獵妖師們紛紛羨慕,那可是雲夢十八洲第一大宗門,曾經出過驚才絕艷的山主,也出過九位傳奇的劍修,那些流傳的故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後來就算有再多的飛升者,也無法與之比擬。

難怪這二人相貌絕美,氣度不凡。

姜娰笑道:“我記得你們南石州是專門出礦脈的州府,你們為何會當了獵妖師?”

“那是以前,我們州府的礦脈早就被挖光了,南石州的修士窮的沒飯吃,更別提修行了。好在這些年大陸上的妖獸越來越多,肆意殘殺凡人和修士,一般的修士都專註修行,只有我們願意出來接懸賞,獵殺妖獸換靈璧和資源,這些年也闖出點薄名,提起南石州,便能想到我們獵妖師。”

“沒錯,我們南石州的獵妖師童叟無欺,口碑絕對的好。”

姜娰點頭一笑,見他們取出一雙雙長長的皮靴來,頓時問道:“這是法器鞋?”

“沒錯,出了驛站,外面都是冰雪,寸步難行,這種是專門在雪地裏行走的法器鞋,道友若是不嫌棄,我這裏還有兩雙備用的法器鞋。”史進爽朗地笑道,正要遞過去,就見那光風霽月的男修冷淡拒絕。

“我們租了雪橇和靈獸。”

月璃說完,掐指召喚著月光獨角獸,獨角獸幻化成一只雪白的麋鹿,優雅地拉著一只雪橇走過來。

獵妖師們看的眼睛發直,好,好漂亮的麋鹿,這雪橇也太奢侈了吧,果然大宗門,有錢!

獨角獸溫和地拉著雪橇走過來,姜娰見狀抿唇微笑,小麒麟獸已經歡喜地一把撲上去,坐在了獨角獸身上,一大一小兩只獸親昵地蹭在一起。

“走吧。”月璃握住姜娰的手,眼眸深邃。

姜娰提起裙擺,美美地跟他坐在雪橇上,一行人前往百草林。

有如此漂亮拉風的麋鹿拉著雪橇,一路引來不少的註目,獵妖師們第一次覺得枯燥的任務多了幾分的色彩。

冰原難行,越往西北走,環境越是極端,獵妖師們凍的瑟瑟發抖,就連姜娰都覺得雪橇外的寒風刺骨。

她伸手出去,瞬間指尖就化為了寒冰。

“別伸手,會凍傷。”月璃握住她的手,幫她驅寒。

“這裏怎麽會這樣冷?”雪橇不大,兩人坐十分的勉強,她擡眼便能看到對方低垂的俊臉,鼻尖都是熟悉冷峭的月桂香,帶著濃郁的異性氣息將她籠罩。

先前因為新奇,加上跟獵妖師一路聊天,姜娰沒有察覺到不妥,如今獵妖師們被凍的結防護罩,都省力氣不說話,她才意識到,這姿勢十分的親昵。

月璃在雪橇上結了一個隱形的防護罩,以免兩人對話落到了獵妖師的耳中。

“此界天道當年是你織補的,蘊含了一絲你的道,你開啟鏡花界之後成為界主,你的道也影響了雲夢十八洲,所以這些年飛升者眾多,而且天地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異變。瑯州府地處極北地,應當就是變數之一。”

如今的雲夢十八洲已經不是靈力枯竭,界靈消失的下界,很可能在無數年後會越來越強大,畢竟阿肆如今是九洲唯一的界主。

“那雲夢十八洲豈不是因禍得福?”姜娰彎眼笑道,“沒準我們此行收獲頗豐。”

月璃見她笑的甜美,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漂亮的蝶翼,忍不住伸手撥動著她的睫毛,啞聲說道:“雪花落到你眼睫上了。”

“哦。”姜娰閉上眼睛,等著他取下雪花。

“咳咳咳,兩位道友,百草林到了。”史進拼命地咳了一聲,見那劍修險些都要吻上去了,臊的腳趾抓地,連忙打斷道,“兩位應該是道侶吧,我修行這些年,還是鮮少見到像你們這樣感情好的道侶,倒像是話本子裏描繪的凡間的恩愛小夫妻一般。”

月璃聽的十分受用,淡淡說道:“旁的道侶與我們不同嗎?”

天底下的道侶不都一樣嗎?

“自是不同,我們修士七情六欲本就比凡人淡薄,找道侶的大多是為了修行的資源,或者害怕孤獨結伴修行,鮮少因為感情結合的,我看兩位倒是像是因為感情結合的,難得,難得啊。”

“咳咳,我們還是進百草林吧。”姜娰見他越說越不像話,連忙笑吟吟地打斷他的話。

月璃點頭,一行人下了雪橇,進百草林。

百草林比當年還要茂密,徹底成為一座冰雪密林,林內茂密,樹木極多,而且荒無人煙,鮮少有路,雪橇自然無法通行。

一行人步行入林,史進走在最前面,四處查探著周邊痕跡,發現了好些妖獸和修士的痕跡。

“此林有不少妖獸,點滄宗的人一個月前出入過此地。”獵妖師們對追蹤探查十分的在行,不出片刻就探測出百草林內出沒的大型妖獸,可惜沒有發現雪狼妖獸的行蹤。

“大哥,那我們怎麽走?”

“沿著點滄宗走的路線,他們先前走過,一路都有獵殺妖獸的痕跡,比較安全,再者他們也是去找冰雪草的,我們都到了這裏,自然也要去瞧一瞧,看能不能幫上忙。”

也不知道從哪年開始,雲夢十八洲便崇尚修行先修善和德,所以獵妖師們雖然是拿命換靈璧的行業,第一反應是若點滄宗的人在百草林出事被他們遇到的,自然是要幫忙的。

縱然他們南石州貧瘠,無法與梧州府相比。

獵妖師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姜娰成為花草界的界主之後對天地間的花草都有獨特的感應,見他們走的方向跟冰雪草的方向大體是一致的,便樂的當個掛件,跟月璃慢悠悠地跟在獵妖師的身後。

一行人走了七八個時辰,冰原的夜色才緩緩降臨,史進在密林內尋了一處極為寬敞的冰原,挖洞生火休息,順便補充體力。

七八個成年壯漢,很快就挖好了冰洞,見月璃也不挖晚上睡覺的冰洞,反而雕刻了一地的冰雕,那一只只活靈活現的小兔子瞬間就給冰冷的冰原密林增添了一絲的童趣和可愛。

“道友,馬上天黑了,你們不挖洞嗎?”

月璃祭出建築法器,頓時密林冰原上出現了一座可愛的兔子窩。那兔子窩是圓弧造型,十分的可愛,建築法器上還有兩只兔子耳朵,姜娰見狀,眼前一亮,欣喜說道:“好可愛,大師兄,你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法器?”

他不是一貫只喜歡月桂樹嗎?

獵妖師們也各個表情詭異,忍住笑,實在難以想象,這樣斯文俊雅的修士,周身都透著冷峻的光,卻甩出了一個可愛的兔子窩。

月璃睫毛微垂,淡金色的瞳孔深邃如海,十分認真地說道:“突然想起來月桂樹和兔子窩更配,所以就隨手煉制了這個法器。”

胡說,他是耗盡心思煉制了這個兔子窩,按照姜娰的喜好,布置了這個兔子窩,這樣日後與她外出周游的時候,她也能住的十分的舒服。

“哈哈,道友好有童心呀,竟然喜歡這樣軟綿綿的兔子。”獵妖師們哄堂大笑起來,看著這漂亮的兔子窩和一地的兔子冰雕,覺得大約是劍宗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世家子弟,還是溫室的花朵,先前是他們誤解了。

姜娰進了兔子窩,發現裏面布置的十分的溫馨簡潔,像極了之前在水月秘境時大師兄住的月宮,只是那時她是一只兔子,只有一個柔軟的小窩,現在她有整個兔子窩。

“阿肆,他果然把你當兔子養。”小畫筆飛出來,哼聲說道,“什麽毛病,把好好的人當靈獸。”

姜娰看著兔子窩裏各種稀有靈石和靈木雕刻的物品,東摸摸西摸摸,笑道:“這是情趣,你不懂。”

小畫筆氣鼓鼓地鉆進了她的儲物臂環內。

“大師兄,你雕刻那麽多的冰兔子做什麽?”姜娰在兔子窩造型的建築法器裏繞了一圈,打開窗戶,見月璃還坐在外面雕刻兔子。

“兔子可愛。”月璃意有所指唇角微微上揚,眉眼是說不出的溫和俊雅。

姜娰趴在窗臺上瞇眼笑,大師兄是繞彎子誇她可愛。

臂環內,小畫筆抱肩冷哼,果然話本子說的都是真的,情人眼裏出西施,阿肆若是兔子,那定然是九洲戰鬥力最爆表的兔子。

獵妖師們看的直搖頭,到底是世家公子哥,不懂冰原的危險啊,這般沈迷溫柔鄉,遇到妖獸只怕要哭了。獵妖師們紛紛喝酒驅寒,然後進冰洞裏睡覺。

冰原下,月璃雕刻了一夜的冰雕,從兔子雕刻到金翼獅馬,再到月光獨角獸,早上獵妖師們醒來,就見滿冰原的妖獸冰雕,乍一看以為是真的妖獸,嚇得兩腿發軟,等看清楚是這位劍宗的公子哥為了雕刻的雕塑之後,頓時又驚又喜。太,太威風凜凜了,而且還雕刻出了妖獸的威壓氣勢。

這劍修怕不是煉器的大家吧。

等出發走出老遠,獵妖師們還頻頻回頭,覺得這些冰雕被留在冰原上,頗是可惜。殊不知這些出自皓月道主之手的冰雕千年萬年不融化,且蘊含了一絲道,在無數年後成為了雲夢十八洲最火爆道場,無數的年輕修士不遠千裏來到冰原,在此感悟飛升。

此是後話。

越往百草林深處走去,越是死寂,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別說修士的蹤跡,就連鳥獸都絕跡了。

“是雪狼的痕跡,大哥,你們快看。”

“雪狼妖獸的氣息極弱,它受傷了。”

“大哥,這是我們絕佳的機會,奶奶的,難怪我們蹲守了半個月什麽都沒蹲到,原來它受傷躲到這裏來了。”

獵妖師們各個激動興奮起來。

姜娰看去,果真見冰原不起眼的雜草從裏有一絲雪狼妖獸留下的痕跡,殘留的氣息極弱,似乎受傷極重,但是姜娰還是從這一絲虛弱的氣息中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殘留的氣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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