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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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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尋鹿山主突然開門,皆是一楞。

姜娰擡眼看著那個站在天光下素衣素顏的女子,她的目光平靜、不悲不喜,好似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來意。

尋鹿山主坐在屋檐下,撫摸著老的不能再老的白鹿,看著這些九洲風華正茂的少年修士,視線越過姜娰等人看向虛空,似乎看到了八千年的九洲和那個年輕愛笑的自己。

那時候她還不是山主,只是北洲鹿家的三小姐鹿菱。如今鹿家早就在當年的那場禍事中除名,九洲故人也相繼離世,只餘下她一人了。

尋鹿山主看向月璃,淡淡說道:“你是月府這一代的繼承人?”

月璃優雅點頭:“晚輩月璃。”

尋鹿山主點頭,道根盡斷,卻依舊雲淡風輕,明知此次前來是入死境,卻依舊赴約,月府的傳承是千萬年來最難的,出的都是可比皓月的聖人。他若渡過此劫,前途不可限量。

尋鹿山主看向姜娰,這一行人中她唯獨看不透姜娰,這個和她年輕時一樣愛笑的女修身上籠罩著重重迷霧,好似背負了無數的秘密,然而看到她的第一眼,尋鹿山主便知道自己等的那個契機終於來臨了。

“小山主前來,所謂何事?”

姜娰朝著她作揖一拜,說道:“聽聞山主大人當年有只鳳凰靈獸,望山主能替我種下一段因果,讓我回到八千年前的仙門大禍前夕,取一塊鳳骨。姜娰願奉上上古諸神時代的神果。”

姜娰說完,便取出了自己最後一枚神果。水月秘境裏得的神果她盡數都給大師兄吃掉了,好在她已經將金焰果的果核種在了洞府裏,等多年後便能開花結果了。

尋鹿山主看向她,淡淡搖頭:“此神果與我無益,我可以助你回到八千年前,不過我也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姜娰點頭:“山主請說。”

“你隨我進來。”尋鹿山主起身走進石房子內。

姜娰看向師兄們,見月璃等人點頭,這才隨著尋鹿山主進屋,一進屋頓時楞住,只見石房子內是一個巨大的符箓空間,空間內到處都銘刻著血色符咒,無數的青銅片迎風發出清脆的聲響,正中央赫然是一座黑色的陵墓,那墓碑上刻著:風起時之墓。

姜娰震驚,這裏分明是鎮壓之地,所有的符箓鎮壓的都是這一座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墓碑之主。

難道這些年,尋鹿山主都是在鎮壓此人嗎?

尋鹿山主看向那黑色的墓碑,視線落在滿室的青銅符箓上,淡淡說道:“我本名鹿菱,待你進入時間通道之後,你會看到我的一生。我要你,親眼看到八千年的那一幕,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尋鹿山主看向她,平靜的話語下壓抑著令人心驚的驚濤駭浪。

姜娰瞳孔猛然一縮,她不記得當年的事情!

“好,我答應你。”姜娰點頭,見她站在這滿室的符箓下,背影單薄孤寂,想到三師兄說的那個故事,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一股淡淡的哀傷,原來一個人的大道長生竟然是如此的悲傷。

“這是流光石,可以覆制發生過的事情,你帶在身上,我自會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幕。”

姜娰接過那小小的白色流光石,將它串起來,戴在手腕上。

尋鹿山主伸手將眼前的一幕抹去,瞬間石房子內變成了一座空蕩蕩的石室,只是處處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在這荒涼的北地,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姜娰隨著尋鹿山主出來,就見師兄們齊齊關切地看過來,她淡淡點頭,只見尋鹿山主已經走向了籬笆院內的那一頭年邁的白鹿,依依不舍地撫摸著白鹿的頭。

那白鹿眼中有不舍亦有解脫,然後輕輕地卸下了自己生長了數千年的瑰麗鹿角,瞬間蒼老了百歲,奄奄一息。

尋鹿山主輕輕地閉上它的眼睛,滄桑說道:“睡吧,睡醒了,春花就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震驚之際,只見尋鹿山主身上迸發出一股強大到令人心悸的力量,那力量可破天地,對方以千年鹿角為祭,圍繞這鹿角畫出數道符號,那符號跟姜娰等人以往所見的截然不同,每個都無法玄妙,瞬間就組成了一個法陣。

法陣光芒大盛,在虛空中打開了一道空間大門。

“鹿角祭門已開,姜娰,在鹿角燃盡之際回來,否則你要永遠地被留在過去了。”尋鹿山主的聲音清晰傳來,“切記,不該改變過去發生的事情,否則今日也將不覆存在。”

白色的鹿角祭門內出現了一條瑰麗無比的時間長河,姜娰快速地找到八千年前的節點,投身沒入了時間裏。

數道白光閃過,赫連縝看著面前發出璀璨光芒的八千年鹿角,以及缺失的一塊,再看了看身邊,只見月璃等人盡數消失,只餘下、李長喜和木蕭三人。

赫連縝張了張口,目瞪口呆:“不是小師妹一人去嗎?為何老大、老二和老三也不見了。”

尋鹿山主坐在法陣邊,閉目淡淡說道:“因果牽扯太深,自是都進入時間輪回中了。”

一人與她有生死因果,一人身負焚天之劍,本身就跟過去有關,另一人是鳳凰之體,血脈相連,自然盡數都進入了輪回中。

“那山主大人為何沒進去?”赫連縝一臉的納悶,照理說最應該進入時間輪回的是尋鹿山主啊,八千年前的事情,她是經歷者。

李長喜連忙拉著赫連縝的衣服,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我的七大人,少說兩句,那位可是活了八千年的山主大人,全九州鮮少有人知道這位還活著。

尋鹿山主沒有說話,垂眼看著右手的斷掌紋路,她的過去早就被人斬斷了,所以她修煉了八千年,依舊回不去,只能借助姜娰的眼睛,看到那被斬斷的記憶。

這些年她唯一能記起的只是二十歲那年,風光秀麗的北洲,少年神采飛揚地喊道:“我叫風起時,總有一日九洲都會聽到我的名字。”

後來無數年過去,九洲除了她,再無人記得他的本名,只記得他的尊號——焚天暗主。

八千年前北洲酒城。

姜娰睜眼便發現自己站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天地靈氣濃郁,一場新雨之後,青石路還是潮濕的,古城狹窄的巷子裏傳來陣陣的酒香。

“聽說鹿家此次釀出了一種葫蘆仙酒,飲之可增長百年修為。”

“如今這葫蘆仙酒已經賣到一種恐怖的價格,而且因生產原料來自於自產的八品葫蘆藤,十分的稀有,現在訂貨要十年後才能取到貨。”

“竟然如此火爆?”

“沒錯,如今現有的葫蘆酒都在聚仙樓的拍賣場上,一壺上萬大靈珠。”

“最新消息,剛才有人花了十萬大靈珠拍下了最後兩壺葫蘆酒。”

酒城?鹿家?姜娰敏銳地抓取著關鍵的信息點,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跟著鹿家三小姐鹿菱,見證仙門之禍的那一年發生的事情,然後取得鳳骨。

姜娰隨著人潮往前面的拍賣會場走,只見前方富麗堂皇的聚仙樓前修士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月袍修士從人來人往的修士中逆流走過來,對方周身不染俗世紅塵,面容俊俏無暇,隔著人潮沖著她微微一笑。

“大師兄?”姜娰險些懷疑自己的眼睛,被人潮推著往前走,雙眼微亮看著他,“大師兄怎麽在這裏?”

月璃取出儲物手鐲裏的葫蘆仙酒,遞給她,清潤說道:“在此處等你,順便買了兩壺酒。”

當年天帝城邑十年,他沒有陪她入凡塵界,如今自然不會舍得她一人在八千年前的北洲孤身流浪。

“葫蘆仙酒?原來那位花了十萬大靈珠買酒的冤大頭是大師兄呀。”姜娰彎眼笑道。

“靈珠乃身外物,不如換酒喝。”月璃淡淡說道,示意她牽著自己,“此處人多,容易走散。前方就是鹿家,我們去看看。”

姜娰點頭,一手抱著葫蘆酒,一手拉著他的袖擺笑瞇瞇地往前走,八千年前的北洲酒城,滿大街都是靈酒靈露,烈酒封喉,回味無窮。

姜娰不知不覺走完了整條街,然後就發現大師兄一擲千金,在不停地買買買,但凡她多看了幾眼的東西盡數都買下來了。從仙酒到仙露再到古卷畫卷,還有很多稀奇的法器。

此時的北洲還殘留了諸多上古諸神時期的物件,遍地是寶貝。

小麒麟獸也從洞府裏鉆出來,好奇地看著不太一樣的北洲。

“大師兄,前面那人是鹿菱嗎?”姜娰提了一盞新的兔兒燈,指著前方鮮衣怒馬的年輕女修。

那女修一襲白色勁裝,手持金鞭,烏黑的頭發高高豎起,笑容甜美。姜娰微微吃驚,著實沒有想到那樣如深潭古井一般平靜的素衣女子,在年少時是這般愛笑,還有一對可愛的小梨渦。

鹿菱從金翼獅馬上跳下來,看見姜娰和月璃,微微吃驚,好俊俏的一對,竟然飄飄若謫仙,好似不是凡塵中人一般。

“道友,你的兔兒燈十分的可愛,是在哪裏買的?”年輕的尋鹿山主笑容燦爛地問道。

“在街尾的手工店。”姜娰指了指那賣兔兒燈的地方,沖著她微微一笑。

“買小鹿燈,最可愛。”一道爽朗灑脫的聲音響起,一紅衣少年坐在街邊的梨樹上喝酒,眼裏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睥睨肆意,滿樹的梨花落在紅色如流雲般的衣裳上,絕美如畫。

鹿菱歡喜地叫道:“風起時,你何時到的北洲,是不是沒錢又睡在樹上了?”

紅衣似火的少年仰天飲酒,揮散一地梨花,肆意笑道:“天為廬地為蓋,豈不快哉。”

年輕的焚天暗主從梨花樹上翻身落下,隔著八千年的歲月,目光幽深地盯著姜娰和月璃,隱隱忌憚。

風起時?他就是風起時?姜娰看著這樣紅衣驕傲的少年,想到那一方被鎮壓無數年的孤墳,下意識地握住了月璃的手。

月璃見她手腳冰冷,拉著她離開,四人從人潮擁擠的街道擦肩而過。

本就不該相見,便無需生出糾葛。

“風起時,我從家裏偷了一壺葫蘆仙,等會我們去喝酒啊。”

“你家的酒不如巷子裏的酒烈,我愛喝燒刀子的烈酒。”

“那我們去偷燒刀子酒喝吧。”少女的笑聲遠遠傳來。

姜娰回頭看著鹿菱仰頭看著紅衣少年時的目光,眼裏似有萬丈光芒,頓時攥緊指尖,原來這就是尋鹿山主遺忘的過去嗎?

原是一段被封塵了八千年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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