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故不誇張的,整個人都在抖。

他媽媽是小學六年級的班主任，雖然接觸的都是小學生，但小學生裏,也有一些比較早熟的。

接觸的人多了,自然能知道許多小孩子的心態，所以沈言故在重大問題上，從沒在她面前成功撒過謊。

夜不歸宿這個問題大也不大。

只要說了,就不大，但不說，可能就嚴重了。

兩人此刻就近餐桌邊上坐下,面對面的那種坐，媽媽看起來還比較冷靜，坐下的時候還有心情抱怨冬天的水一下子就冷了。

沈言故心裏想著，要是一會兒他坦白了,媽媽可能就沒功夫管什麽水不水的了。

“怎麽？”媽媽一口水喝下，擡頭看沈言故：“打算和我坐到什麽時候？”

沈言故咽了一下口水：“沒有，不是。”說完他又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講。”

因為沈言故從小就乖，所以媽媽一直都很相信他，也不怎麽管，人生每個階段該有的道理講一講，其他沈言故都挺自由。

所以這坐下了五分鐘，沈言故認真觀察媽媽的表情，覺得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麽糟糕。

吧？

當然，也只是相對於夜不歸宿不那麽糟糕，其他的另議。

“先跟我道歉吧。”媽媽放下杯子。

沈言故立馬：“對不起。”

媽媽問：“為什麽道歉？”

這套是沈言故小時候做錯事的基本流程，沈言故還是懂的。

於是他說：“不可以在不告知家裏的情況下，不回家睡覺。”

媽媽點點頭：“還有呢？”

沈言故想了幾秒：“還有嗎？”

媽媽：“那就沒有了。”

沈言故松了一口氣。

媽媽又問：“現在來說說你談戀愛的事。”

沈言故：“哦。”

媽媽：“本來我是沒怎麽想管的,你現在已經是戀愛自由的年齡了，我管太多也不好，但是你支支吾吾我有點不懂，你是覺得媽媽這方面不支持你嗎？”

沈言故搖頭：“不是。”

媽媽：“那是為什麽？”

沈言故抓了一下褲子，表情有那麽點的沒有準備好。

媽媽疑惑了：“你不會當了小三吧？”

沈言故立馬搖頭：“當然不是！”

媽媽：“還是被富婆包養了？”

沈言故無語：“不是……”

媽媽更疑惑了：“那你有什麽不能說的？”

沈言故咽了一下口水：“媽你記得付老師嗎？”

媽媽哦了聲：“我上次不是還和你提過她，你那時不是忘了她了。”

沈言故：“啊？什麽時候？”

媽媽無奈：“我生日那天，去皇朝沒有包廂了，付老師的老公在皇朝有股份，給我弄了間。”

沈言故突然楞住。

也突然的，有一些畫面閃進他的腦海裏。

所以洋洋生日那天，皇朝服務員的態度突然那麽好。

是因為，江賦？

“不是，”媽媽問沈言故：“付老師怎麽了？和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沈言故咳了一下，緩緩道：“是這樣，付老師有個兒子。”

媽媽點頭：“嗯，江賦嘛。”

沈言故頓了一下。

突然從媽媽口中聽到江賦的名字，沈言故雞皮疙瘩都差點起來了。

沈言故雙手拽得很緊，一鼓作氣：“對，我戀愛對象，就是，他。”

媽媽皺了一下眉，一副沒怎麽明白的樣子：“他？誰？付老師的孩子，”媽媽頓頓地問：“付老師還有女兒？”

沈言故搖頭：“不是，江賦是獨生，”沈言故索性直接了當，一口氣道：“我交的是男朋友，就是江賦。”

媽媽瞬間楞住了。

也好半天一動不動。

這個等待的時間拉得越長，沈言故越煎熬。

褲子都要被他拽變形了。

他好像等了很久，媽媽終於開口了：“你什麽時候性取向是男生了？”

沈言故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

媽媽又不說話了。

又是一陣冗長的沈默。

沈言故此刻像是快要被淩遲的犯人，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刀會落下。

太煎熬了。

“我有點……”媽媽說著閉上了眼睛，也把她杯子拿了起來，不過沒有喝水，只是緊緊握著。

沈言故難受極了。

過了一會兒，媽媽問沈言故：“昨天是他過來找你？”

沈言故：“嗯。”

媽媽：“在外面和他過的夜？”

沈言故舔了舔唇：“嗯。”

媽媽揉了揉眉心。

又不說話了。

這次不說話的時間比前幾次的都長，她還時不時地蹙眉，時不時地低頭看水杯。

沈言故整個人的細胞都麻麻的。

“你知道嗎？就上個學期的期末，我們班一個男生，大男孩，也跟我說這種事。”過了不知道多久，媽媽終於開口了。

“他說他喜歡隔壁班的一個男生，他很煩惱，問我正不正常，”她呵地笑了一聲，但可能不是在笑：“我很認真地開導他，叫他不要因為這種事煩惱，性取向是男是女都很正常，這個年齡的小朋友，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這個年紀的重點不是這個，學習才最重要。”

媽媽就只說到這兒。

沈言故保持輕微的呼吸，他不知道他媽媽的這段話是想說什麽。

是想告訴沈言故，她其實是接受的，還是想告訴沈言故，別人可以，但她兒子不行。

沈言故不敢說話，他只能等著。

沒多久，媽媽開始喝水了。

那個被她嫌棄太涼的水，被她一口喝下。

然後她問：“所以你那個煩惱的階段已經過去了是嗎？”

沈言故想了想：“嗯。”

媽媽問：“自己走出來的，還是有人幫你？”

沈言故：“算是自己走出來的，自己想通的。”

媽媽：“這個人是你我反而有點迷茫了，”她說完又道：“但是我迷茫什麽呢。”

沈言故：“你可能一直對我的認知，是我喜歡的是女生，我會和女生結婚，組成家庭，所以現在你有點接受不了。”

媽媽看著沈言故：“你還挺懂？”

“我一開始也有點難接受。”沈言故語氣放輕：“但是江賦真的好帥，他187，而且人特別好。”

媽媽似笑非笑：“現在是聊這個的時候？”

沈言故活躍氣氛失敗：“順便提一嘴。”

媽媽淡淡嗯了聲，突然問：“發生性.關系了嗎？”

沈言故驚了。

好半天他才回答：“嗯。”

媽媽又問：“戴套了嗎？”

沈言故瞬間臉紅：“戴了。”

媽媽：“嗯。”

媽媽繼續問：“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沈言故本來是想騙媽媽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畢竟他們確實在一起不久，才一個多月就發生關系，好像有點不太好。

但可能是他太猶豫了，媽媽一下子看出來：“知道了，沒多久。”

沈言故咽口水。

媽媽：“付老師的兒子，今年才上的藍大，對吧？”

沈言故點頭：“嗯。”

媽媽：“你們進度有點快。”

沈言故：“年輕人血氣方剛。”

媽媽：“……”

媽媽又問：“所以什麽同學生日要留在藍城，騙我的吧？”

沈言故承認了：“嗯。”

媽媽：“我現在不生氣都對不起我是你媽媽。”

沈言故馬上認錯：“對不起。”

媽媽：“付老師知道嗎？”

沈言故：“知道。”

媽媽疑惑：“所以你們什麽意思？覺得兩個人特別相愛，約著來出櫃？”

沈言故趕緊搖頭：“不是不是，付老師很早就知道了，在和你皇朝邂逅那次就已經知道了。”

媽媽皺眉了：“什麽時間線？”

沈言故想著，既然都說到這兒了。

“江賦是先出好了櫃，才來追的我。”

媽媽哦了聲：“自己沒有後顧之憂了，就來勾搭我兒子。”

沈言故趕緊：“不是，沒有勾搭，我自己喜歡人家的，我先去表白的。”

“付老師的兒子，江賦。”

媽媽念了句，似乎在腦子裏搜尋這個人的影子。

沈言故不說話，繼續和剛才一樣等著。

媽媽：“我真是沒想到啊沈言故。”

沈言故重新出門的時候，腿都有點軟。

看似挺輕松的，實際上他流了一背的冷汗，洗完澡了還心有餘悸。

在樓下早餐店買了早餐，沈言故直接去了江賦的酒店。

房間一共兩張房卡，他早上離開時那走了一張，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進去時，裏頭還暗著，而床上的這頭豬，根本不知道沈言故剛剛經歷了什麽。

大概聽到了屋子裏有動靜，江賦把頭擡了起來，見來人是沈言故，又迷迷糊糊地窩了進去。

沈言故把早餐放下，走過去。

才在床沿坐下，江賦就打開被子，一把摟住沈言故的腰，直接把他拖了進去。

“啊啊啊幹嘛幹嘛。”沈言故大叫。

江賦拿頭發蹭他的背：“不是說早上沒空嗎？”

沈言故艱難地把鞋子脫了，把腿放進去，做完這個動作，更被江賦抱緊了。

沈言故回答江賦的問題：“眼紅，見不得你睡覺我卻在幹活，當然要過來吵你。”

江賦笑了一下：“挺好，歡迎來吵。”

沈言故：“給你帶了早餐。”

江賦：“我聞到了，哥哥真好。”

沈言故笑了一下：“起來還是繼續睡？”

江賦：“一起睡。”

沈言故：“我不睡了。”

江賦說：“那我們幹點壞事。”

沈言故敲江賦的腦袋：“一天天的，腦子裏都是什麽。”

江賦悶著笑：“都是你。”

他還說：“你洗澡了，好香。”

氣氛有點不對了啊。

不過現在不是搞這個的時候。

沈言故咳了聲：“有個事情跟你說一下。”

江賦聲音還很懶：“嗯。”

沈言故說：“我媽讓你中午去我家吃飯。”

話音落，空氣靜置了幾秒。

江賦瞬間擡起了頭，聲音都清澈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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