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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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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季蒔心情十分不好,但晏北歸並沒有出現。

而且是一直沒有出現。

一開始滄瀾界的人們並沒有在意他的去向,但又過了一兩個月,哪怕有仙道設下各種大陣,而專註修補法則的神修也分出精力來,凈化天地間的渾濁之氣,被魔染之人也依然越來越多。

最受魔染之氣影響的,並非是修士,而是凡人。

民間每隔兩三日,總會傳出或丈夫殺妻食子,或鄰居互毆而亡等等駭人聽聞之事,官府不管事,朝廷不作為,貴人每日尋歡作樂,賤民只能在雨水中患上奇怪的疫病而死。

天地不清明,而道德淪喪。

大泰借仙道之威,開國千年有餘,最終還是步入了每一個朝代的末路。

畢竟仙道已經一樣自顧不暇了,哪怕他們明防暗防,也總會有被魔染而入魔道的修士。

如果入的滄瀾界本土魔道還好,比如魔傀道的天上地下皆我操縱大道,比如血河道的匯合氣血身化血海大道,比如赤姘道的走火入魔版陰陽大道,總歸這幾個魔宗的人雖然沒有幫忙,但如今也安安靜靜不添麻煩,偏偏這些入魔的人一個個都入的天魔亂欲沈淪大道,入魔後天天追趕那些沒有入魔的道友,口中喊道什麽如果追到你,就和我一起沈淪吧。

季蒔偶爾跟著勾魂無常去視察他們工作,遇到這種魔修,當時只覺得心中有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什麽鬼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這些入魔修士所作所為自然不僅如此,還經常以各種魔性畫風打斷仙道修士布陣修理仙城城墻凈化魔氣,或獵殺神靈。

天劍道專門培養荊戎這種走滅世殺劍的劍修,終於派上用場。

滅世是為救世,殺了這些入魔的人,也能補充被修士消耗掉的世界本源。

便在這個時候,滄瀾修真界裏一些心思總放在捕風捉影上的八卦人士,終於遲鈍地覺得有些不對。

明臺晏浩然不是絕不會錯過這種“行俠仗義”的好機會嗎?

或者說,以滄瀾界如今的情況,晏浩然絕對是會跑前跑後跑斷腿才是,怎麽會沒有參與呢?

似乎連六月的無瑕閣論道,也沒有參加?

晏北歸上一次出現在人前,還是南海天水宮事變,傳聞他和那如今居於天河上的天魔大戰三百回合,差一點就用浩然劍削掉天魔首級,之後並沒有關於他的其他傳言。

又過了一個多月,等化身春山君的季蒔出門時,發現尹湄竟然問他是什麽時候和晏北歸分了。

心累的季蒔去找流言的源頭,發現是因為晏北歸一直沒出現,散人道也不像上次那樣,壓下晏北歸的消息,導致那些並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人胡編亂造,說晏北歸自南海一戰後就受了重傷、內傷、情傷,導致閉關不出。

季蒔對情傷表示口瞪目呆。

他的好對象晏北歸在離開滄瀾之前沒有打招呼,走之後才送了一封信過來,就這表現,怎麽看受情傷的都應該是他吧,怎麽受情傷的人變成了晏北歸?

繼續追查流言的季蒔發現發現這些人說的有理有據。

無瑕閣論道之前,春山君私下和火荒神接觸,竟然被人看到,雖然沒有證據,但流言的條理十分清晰,一聽就讓人信服。

火上澆油的是火荒神。

她帶領被魔染的修士騷擾仙道時,竟然當眾承認,說她心慕春山君。

神道更重陰陽調和,如果有神王,定然有神後,原本就有許多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覺得季蒔一定不會真心對待晏浩然,火荒神此言一出,各種流言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比如說春山君和火荒神早就暗通款曲,欺瞞晏浩然,真真是一對狗男女,比如說那春山君和晏浩然在一起後,竟然又接受火荒神的示愛,真是恬不知恥,果然和火荒神是一對般配的奸夫淫婦,比如說……

作為一個身外化身,被本尊的另一個身外化身糊了一臉惡意的季蒔默然無言。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反駁。

首先他不能說自己並沒有和火荒神暗通款曲,雖然他很少聯系火荒神,火荒神也很少聯系他,但暗通這個行為是實際存在的。

然後,火荒神之所以那麽說,也是為了推掉那些關於她身份的推測。

不管如何說,作為天魔一方的火荒神會私下和正道一方的春山君見面,本身就是引人懷疑之事,若不想被己方人懷疑是間諜,她也只能用這種吸引眼球的艷情流言來轉移別人的註意力。

火荒神很果斷,不愧同是本尊的身外化身,如果當時是他,也會做出這樣禍水東引的決定,無關緋聞另一個當事人是不是也是他自己。

但這不代表季蒔不郁悶。

也幸好大部分人並不知道春山君是幽冥之主的身外化身,知道雪山神女同樣是幽冥之主的身外化身的更少,天魔黑伽羅或許兩者都知道,卻信任假天洋,對他投誠的兩個手下比較放心。

……總之,作為三者都知道的人,晏北歸回到滄瀾界時聽到這種空穴來風的流言,應當不會當真。

這麽想的季蒔坐在春山的神廟中,手裏拿著紙鶴拆開而成的信紙,皺眉思考。

晏北歸雖然不告而別,但還是告知季蒔他的行蹤了的。

他被玉衡老祖送離滄瀾界,作為信使,向其他世界求援。

季蒔對玉衡老祖手裏掌握有離開滄瀾界的渠道並不奇怪,因為玉衡老祖總是表現得他對外界之事知之頗深,在許多修士根本不知天魔出了個魔夷大帝的時候,他連魔夷大帝派遣而來的魔將姓什麽名什麽都知道,又像是黑迦羅,此人也能一口道出。

但這人竟然以事情緊急為由,讓晏北歸連向他打個招呼都來不及就被送離,讓季蒔不得不忿忿難平。

更別說,滄瀾界在虛空諸界中,不過是個小蝦米一樣的存在,晏北歸的時間又不多,上哪裏去騙個盟友做援手。

行走虛空的修士平均境界在元神之上,通常是仙人境界才會來往於虛空,送晏北歸這樣一個來自小蝦米世界的小蝦米金丹上去,到底是幾個意思?

沒過幾天,去到玉一仙城的季蒔咬牙親自向玉衡老祖提出這個問題。

坐在玉蘭花樹下賞花的玉衡老祖十分清閑。

從草老人真身上落下的枯枝已經交由滄瀾界一眾煉器大師去研究,其他事情也有玉衡道代勞,就是為了省下時間,讓玉衡老祖好好鉆研渡劫秘法。

然而玉衡老祖沒有。

他慢悠悠地喝酒,慢悠悠地賞花,慢悠悠地回答季蒔的問題。

結界的天空上掛著裝滿太陽精華的寶壺,將日光傾瀉而下,透過花枝被分割成斑駁的光影,投射在樹下舉杯對飲的一道一神上。

“這可是浩然小友與我交流品酒經驗時推薦的佳釀,也不知道春山君喜不喜歡。”

季蒔皺眉看著被推到他面前的酒盞。

酒盞不知是什麽材料,清澈透明如薄冰,季蒔的手才觸到酒盞表面,指尖就被酒盞的寒氣凝上一層淺霜。

琥珀色的酒液盛放在酒盞中,看上去仿佛是晶瑩剔透的寶石。

一朵花瓣攜著花香落到酒盞中,酒水蕩開層層漣漪,一時間醉人的香氣散發開,光是香味就讓飛過的靈鳥暈乎乎落下。

季蒔很少喝酒。

他對一切會引起交通意外的東西都深惡痛絕,酒自然被包含其中。

……更別說,光是香味就讓人醉了,等喝下去,他真的起得來嗎?

玉衡老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季蒔。

季蒔和他對視片刻,手端起酒盞,一言不發,快如閃電一般將一碗酒吞了下去。

入口的滋味和他想象得極為不同,父母去世前,作為正統不良少年,季蒔自然偷喝過酒,白酒入口辛辣,能從喉口一直燒到胃裏,而如今這酒卻甘甜無比,從舌尖一直甜到心口。

因為太過驚駭,季蒔嗆到了。

玉衡老祖笑著看他咳嗽,道:“這酒釀名為情絲,是浩然小友讓我轉交給你的。”

季蒔:“……”

他抹幹嘴,有氣無力問:“老祖,您用這個招待我,到底是說什麽呢?”

玉衡老祖的臉上笑容更深。

“春山君對浩然小友的能力,未免太沒有信心了,”白衣修士背靠著玉蘭花樹的樹幹端坐,神色平靜宛如一座神像,“我請浩然小友去虛空請外援,自然是因為只有他可能請來外援。”

“我從未見過如浩然小友這般,尤其擅長讓他人不自覺更著走的人,而且浩然能無視所有身份,和他想要交好的人交好,這一點上,我以為春山君應該是體會最深才是。”

玉衡老祖淺淺嘗一口情絲釀。

“傳聞中,一開始你和他的關系,可稱不上好。”

提到傳聞季蒔的臉頓時黑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玩命就不是晏北歸了,就算那人再如何做保證再如何自信,他都應該習慣才是。

然後季蒔站起身,擡起頭,一把拎起案幾上的酒壇,轉身就走。

他沒走兩步,玉衡老祖突然開口道:“時間緊迫,不知雪山神女在北海時答應血海的事情,如今進行的如何。”

季蒔頭也未回:“不用老祖擔心。”

“那就好。”玉衡老祖也站起身。

白衣如仙的修士向遠去的季蒔長長作揖,輕聲道:“本人且代滄瀾生靈,多謝四位山君了。”

季蒔從玉一仙城返回春山的第二天,就封山閉關。

這一閉關,就閉關到了次年的七月。

次年七月,正道人士集結而出,以天劍道大劍主為首,撕破當初的協議,上九天去,直接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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