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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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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冰,北海。

有兩位神靈行走在狂風呼嘯的海面上。

這兩位神靈為一男一女,男子相貌普通,穿著一身暗沈的紅袍,一柄血玉如意被他踩在腳下,通身氣勢不凡。

另一位神女面容姣好,卻神色幽幽,雪肌與飄搖飛起的雪白衣角幾乎分不出差別,她的青絲以高冠豎起,飄落的雪花落在她發鬢,竟是一點也沒有融化。

自南海而發的異動,作為對天地尤其敏感的神靈,這兩人自然也有感覺。

一身血衣的血海老祖並沒有停止驅使血玉如意前進,他想了想,覺得滄瀾界也沒有幾個晚輩能被他記住,便直接問一邊的雪山神女:“南海的海神是哪個?”

以癸水靈珠化作的身外化身袖角掩唇,眼珠往右眼角偏了偏,才輕笑道:“是閩江水君,我那封神印礙於天洋大神,已經無用,被仙道討去研究了半年,不知怎麽造出一紙封神令,將玉衡道一位死了的真傳弟子封為水神。”

說到這裏,雪山神女又笑了起來。

“不過他也就敢在閩江小打小鬧,南海畢竟是天水宮的地盤,哪個人敢拿著樹枝戳到老虎鼻子上去?”

“謔,”血海老祖看她,“這裏不就有一個?”

“那是真身的另一尊身外化身所為,我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兩人說話間也依然往前,越往前風雪更大,海浪倒卷百丈高,一座座冰山也被拋離海面。

雪山神女挑眉揮袖,一座砸向她的冰山被神力神通不斷煉化縮小,最後化作一把透明的冰雪之刃。

冰雪之刃劈開倒卷的海浪,生生從海水中劈開一條路。

等兩人從路中穿行而過,身後的海水不斷合攏,終於海水要將兩個人吞沒的時候,血海老祖再次開口問:“雪山神女,你可知道滄瀾界的凡世,最低的地方是哪裏?”

“自然是海眼,”雪山神女回答,“而在四海海眼裏,唯有北海海眼最低。”

她話音剛落,就已經站到北海海眼之前。

只見漆黑的夜幕下,紛飛的雪花下,一個巨大的漩渦不住轉動,北海的海水紛紛向此地湧來,帶著海水中的一切,落入漩渦中。

這漩渦橫寬約摸有千丈,邊緣拉扯一切能拉扯的事物,哪怕雪山神女淩空立在半空中,也能感覺到那一股巨大的力道,而漩渦中央的海眼相比於橫寬千丈的漩渦,不過方圓一丈,海水轉動著灌入,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雪山神女知道,海眼之下,連通的是真身所在的陰域。

海眼司凈化之責,凈化灌入的海水,然後分為兩股,一股上天,一股入地。

上天的重返天河,下地的進入陰域,為忘川之水。

忘川水流入陰域中央的魂大澤,隨著轉身的靈魂一起重返世間,匯合終年不見天日的地下水,順著地下的暗河,再一次流入大海中。

而天河之水化為雨水落下,落於江河湖海,滲透大地,和地下暗河匯合,最後一起流入大海中,然後通過四海海眼,再一次重覆這個過程。

清水上升,而不能凈化的濁水下沈,落於進入世界的陰暗面,這便是以水為本的滄瀾界的輪轉之道。

終有一日,陰暗面的重量會拉扯整個滄瀾界落下,沈入歸墟之中。

那便是滄瀾界的末日,距離如今的滄瀾界不知道還有多少個紀元。

本該是如此……

但如今雪山神女一眼看過去,只見海眼漆黑一片,大片黑色甚至從海眼蔓延到漩渦中,占據了一半。

那些漆黑的東西像是粘稠的黑泥,黏糊糊攤開,被海水攪動出一道道皺紋,散發這腐爛的惡臭,堵塞在海眼中,雖然海眼竭力要將這些黑色吸收,但哪怕是雪山神女也看出它已經盡力,這些東西依然越聚集越多。

血海老祖道:“海眼貫通天河,而天河連通這世界胎膜,天河之水帶著世界胎膜外的靈氣落入世界中,補充此界損耗的靈氣,更不要說萬物生靈轉生,都要通過忘川,因此海眼是重中之重,輕易不能出事。”

“不過這很明顯是出事很久的樣子啊,”雪山神女攤開手,“您老應該有解決辦法,不然不會好多年前定下時間要我成就陰神。”

血海老祖看了這言笑晏晏的神女一眼,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簡,遞給她。

“仙道那邊似乎有類似的計劃,不過他們做這些,不可能有我等神修方便,也幸好你只是身外化身,不然恐怕沒法說服你……”

他說話時,雪山神女已經將玉簡看完。

“沒問題。”

她立刻答應下來。

這麽利落爽快讓血海老祖也詫異片刻,他到底對著神道後輩很欣賞,不由問:“你確定?”

雪山神女擡起頭,唇角勾起,看不出半點勉強。

“前輩,”她道,“仙道修道是為超脫,神道修道是為守護,而我修道,從一開始,到現在,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回地球。

說不定以後會定居在滄瀾界吧,季蒔想,不過那也得是他回去一趟再說。

為此,犧牲什麽也無所謂。

唔,晏北歸就算了……

“所以只要滄瀾界的天地法則能回覆正常,這種事情,完全在允許範圍內,更別說我也不是得不到好處……”

她的話尾消失在愈急的風雪中。

血海老祖感嘆一聲,轉身飛入海眼。

他神識傳音炸開在雪山神女耳邊,震得她耳朵隱隱發疼。

“老夫今日開始鎮守北海海眼,凈化海水,你速速歸去,準備起來吧。”

血海老祖已經將血玉如意拋入海眼中,以言靈高聲喊道:“鄙人願為北海海神。”

他的聲音回響在天地的風雪間,北海生靈皆能聽聞,瞬間七彩天光暫時驅散陰霾,海水翻湧而起,和雪花一起,將血海老祖淹沒。

東陵,東海。

海眼上。

“大祭司,就是此處了?”

臉部隱約可見鱗片紋路的男子問尹皓。

站在船首,以神佑之力讓自己不被卷入海眼中的尹皓點點頭,那男子見此,頗為苦惱的騷了騷一頭碧藍的發絲。

兩只如魚蹼一般的骨刺帶著透明的薄膜從他臉邊兩側支出,似乎是耳朵。

很明顯並非人族的男子嘆了口氣。

“早應該知道和那群醜八怪海妖打架搶地盤不是好事,搶來搶去把整個東海搶下來,成了海神,不得不肩負起這種指責。”

他捂住鼻子閃了閃,露出嫌惡的表情:“實在太臭了啊。”

尹皓道:“陛下可是東海的海王啊,這種事能難倒陛下麽?更別說司掌海神之職,對您化龍也有好處。”

“反正各種好處說不盡啦,大祭司你是不用到這堆垃圾裏面去的,”海王揮揮手,“我為什麽不是陸生的妖怪呢?”

話雖然如此說,但海王還是捏住鼻子,從船首高高躍起。

在半空中時,他的下肢就化為碧藍色一丈多長的魚尾,透明的薄膜順著魚骨張開,在夜色下泛著點點星光,在激起一個漂亮的水花後,擺動著沒入漆黑的海水中。

西荒,西海。

無塵子帶著一女子走到海眼邊。

他看了看慘不忍睹的海眼,又看了看身後雙眼紅腫的弟子,覺得自己哀愁得胡子都要掉光了。

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話。

“……我的好徒弟,你怎麽就成了西海海神?”

這女弟子看上去白嫩嫩,說話也稍稍有些吞吐,不過表達自己意思還是能表達得很清楚。

“弟子本是漁家出生,實在看不過去那些漁家在海溢中喪生,犧牲自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倒是沒想到,會變成海神,撿回一條命。”

“你那是神魂未去陰域,就受到那些被你救出的漁民的香火,更別說行為乃是順天而為,天地恩賜你為西海海神……但成為西海海神,可是受苦了啊。”

這位小白兔一般的西海神女眨了眨眼。

她看著眼前漂浮堵塞海眼的黑泥,不以為意搖搖頭:“沒什麽大不了的,弟子既然為海神,自然要做到最好,更別說這些東西,哪裏值得苦惱。”

說完,她眼角再一次泛紅,隱隱淚光閃爍,向無塵子行拜禮。

“師父,弟子在此告別了,不知要鎮守海眼到何時,若師弟師妹們問起,就告訴他們,弟子閉關了吧。”

“你不用擔心他們,”無塵子以袖掩面嘆氣,“好好照料你自己吧。”

西海神女勾起嘴角,想要笑一笑,淚水卻再一次從眼眶中滑出,她抹了一把眼淚,不想再讓自家師尊看到自己失態,於是等老道士放下廣袖,已經不見自家弟子的蹤影。

“這孩子。”無塵子搖搖頭。

他雙手背負身後,看著海眼中心那一點上自己的笨蛋徒弟,最後決定還是先在這裏看護她幾日。

“唉……但願,能成功吧。”

南蠻,南海。

海岸石崖之上,杜如風手上拿著半截烤肉,楞楞望著天空。

“這雨,怎麽感覺怪怪的?”

“因為靈氣太過厚重了,”洋吳道,“天河連通世界胎膜,從界外攥取靈氣,補充此界的本源。”

杜如風眨了眨眼,道:“聽上去是好事?”

“然而天河並不能分辨靈氣魔氣,和這些靈氣一起落下的,還有界外的沈淪魔染之氣,”洋吳畢竟有天洋大神的記憶,不過看一眼就能分辨出這些落雨的本質,“天魔摩夷不知道在胎膜之外做了什麽,將大鼓魔氣貫入天河中……不應該啊,天地胎膜應該會將九成九的魔氣阻攔下才是。”

一邊說的洋吳一邊低下頭,淺藍色的光暈隨著他的指尖揮舞在樹枝的新葉邊,片刻化為一個光罩攏住樹枝,彈開紛飛的雨絲。

“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最好不要碰。”

他告誡杜如風道。

“天魔的摩夷大帝欲以魔染大道證道君,或許下屬幾次在滄瀾界遭遇挫折,讓他拿滄瀾來證道……好吵!”

洋吳最後一句的聲音陡然增大,嚇得杜如風整個人一哆嗦。

“很吵嗎?”杜如風慌慌張張左顧右盼,“哪裏?為什麽我什麽也沒有聽見?”

根基在人道神的杜如風聽不到,此刻南海上吹起的海風,全部化為一句呼喊。

北海東海西海的海神已經同時動手清理海眼,唯有南海尚無神領職責,而細數南海周圍的水神,唯有洋吳最能擔任此職。

動蕩的海洋呼喚著洋吳。

“嘖。”

洋吳轉過身蹲下,雙手捂住耳朵,連眼睛也閉上。

海神歸位海神歸位,誰愛歸位誰去歸位,他才不當那勞什子海神,吃力不討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一處好地方,將這根樹枝培育成樹苗,好好種下去才是。

然而洋吳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行為似乎隨著外表的年齡一起縮小了幾歲,捂住耳朵閉上眼就聽不到這種天地之音了?

“啊,”杜如風眨了眨眼,伸出油乎乎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臉,“雖然是個壞孩子,但挺可愛的呀。”

———

空曠的天水宮大門前,火荒神一槍甩飛青衣。

她輕飄飄轉動一丈長的長槍,對其他驚恐不已的玉鶴峰弟子道:“你們真可愛……繼續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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