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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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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然睡了很一會, 再醒來的時候,寧楚格只覺得渾身被拆了重組般的疼。

嗓子火辣辣的,像是被最最粗糲的砂紙打磨過。

倦怠已極, 真·連根手指頭擡不起來。只能使勁兒喊了兩聲,但其實, 她這自以為的大聲跟蚊子哼哼也不差什麽。好在張若淞全部的註意力都在愛妻身上, 竟連這般蚊蚋般的小聲兒都沒錯過。

趕緊紅著眼睛, 啞著嗓子,緊張兮兮湊過去:“在,為夫在呢,寧寧!太醫說你頭胎初產, 孩子又大。難免有些損傷, 也耗力太過,傷了元氣, 得好生補益一段兒。你莫急, 為夫這就讓人給你奉熱粥來。”

寧楚格瞪他,想說這個節骨眼了,誰還關心這些呢?

她只想知道,自己拼了命生的那小家夥怎麽樣?聽聲音倒是康健,長相呢?有沒有集父母之所長, 做沒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嗯, 自家額娘是個美人, 在穿越女記憶中封號都是齊,滿語美麗的意思。能生出張若淞這等美人來的婆婆更是不消多言。所以,即便是隔代遺傳,自家愛女也是小時粉雕玉琢,大了風華絕代那掛的!!!

夫妻做了整一年, 張若淞對愛妻的顏控屬性了解得極為透徹。

趕緊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我沒來得及看,光顧著到產房中瞧你了。不過咱們兩家都男的俊,女的俏。一個賽一個美貌,結合了這許多優點而生的孩子,想醜也難吧?”

“是呢,是呢!”親自送飯食進來的張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寧楚格你是沒瞧見啊,小家夥長得叫個好。生下來就白白凈凈,混不像那些個紅皮猴子。”

“小嘴兒殷紅殷紅的,比櫻桃還要小一點。臉型也好,小耳朵跟元寶似的。”

“剛剛那眼睛睜開了一下,是個極美的鳳眼。眼珠黑白分明的,恨不得能把人心看化了去。不過她這會睡著了,等睡醒了再抱來給你看?”

同為顏控,連婆婆都親口蓋章的好看。

寧楚格就有理由相信,自家愛女真粉雕玉琢,玉雪可愛。

就,沒白瞎她這個當額娘的痛到死去活來。

寧楚格剛醒,又才生產完,用不得太大補葷腥之物。所以張夫人送來的菜飯特別簡單,只一碗煮得濃濃的,米粒都化開的小米粥。

餘無他物。

見混賬兒子不滿的眼神瞟過來,她趕緊一個更厲害的眼刀子還過去:“臭小子不懂莫亂說,若毀了老娘京城第一好婆婆的名聲,小心你那狗腿!”

“兒媳婦才醒,哪兒哪兒都虛著,可禁不住驟然大補。”

“先用點粥,把那回奶的、助行惡露的藥都喝了。身子也強點的,才好開始補益……”

張若淞皺眉,還想為愛妻小小爭取一下:“好歹弄點小菜佐粥,有點鹹淡?”

張夫人鄙視一瞥,虧老娘前頭還誇你書念得多,人也淵博。現在瞧瞧,竟是連點常識都不知道。不知道產婦用過硬的東西,會壞了一口好牙。吃鹽會倒齁,壞了嗓子麽?!

還真不知道的張若淞:……

一個不防備間,就被親娘撞到了一邊:“去去去,什麽也不知道只會添亂的趕緊出去。別跟著添亂,耽誤老娘給兒媳婦餵飯!”

被嫌棄的小張大人不但不走,還用自己的高超身手奪過了親娘手中的碗,大馬金刀地坐在了愛妻床前的位置:“兒子的媳婦,怎好勞動娘親呢?當然是兒子來,兒子來!一則兒子沒少照顧寧寧,肯定比您更熟練。”

“二則使喚兒子,她才好心安理得,沒有絲毫靦腆不安啊!”

張夫人原還想罵他幾句,快閉嘴,少胡扯。滿京城哪個不知道老娘跟兒媳婦情同姐妹,是差點兒拜了把子的交情?

互通有無好著呢,寧楚格怎麽會跟老娘客氣?

可眼瞅著,臭小子眼眶通紅,聲音沙啞。

當娘的到底沒好再繼續堅持,只笑著白了他一眼:“行行行,你自己的媳婦,自己好生伺候著。我去瞧我大孫女去,哎呦,我粉雕玉琢,全京城第一可愛的好孫女哦,祖母來啦……”

張若淞無奈地搖了搖頭,舀起一匙粥,輕輕在嘴邊吹了吹。確定溫度合適了,才送到愛妻嘴邊:“來,先喝點粥潤潤嗓子,暖暖胃。回頭再恢覆一點了,為夫親自下廚,給咱們的大功臣做好吃的。”

寧楚格也不跟他客氣,一口接一口的,一會兒就喝了大半碗。

等甘甜滋潤的粥下了肚,胃裏飽了,嗓子也得到了滋潤。她才唇角輕勾,微微擺了擺手:“好了,我並不是很餓。就疼……特別疼,恍恍惚惚的,簡直以為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真不怪人說,生產之痛之危險,不啻於在鬼門關前轉一圈。

若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太多的眷戀,寧楚格都不知道自己當時能不能順利撐下來。

她這麽一說,張若淞的眼淚又決堤,胡亂把碗放下,就隔著被子將愛妻摟在懷裏:“好寧寧不怕,不怕啊!就這麽一個,就這麽一個,我們以後都不生了,再不受那個罪!”

寧楚格瞠目:“你……你說真的?”

“嗯嗯嗯!”張若淞點頭如搗蒜:“真的真的。生孩子這麽痛,這麽危險,為夫哪舍得你再經歷一次?”

“橫豎咱們都已經有女兒了,不是麽!”

那,那怎麽一樣呢?

雖然寧楚格也喜歡女兒,並不覺得女兒比兒子差什麽。可大環境如此,沒有嫡親的兄弟幫扶,她們百年之後,公主府被收回,張家旁落。

萬一女兒受了委屈,豈不是孤立無援,連回娘家都成了奢望?

才剛生下來,甚至她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可寧楚格就已經滿腔慈母心思,忍不住為孩子打算了。

不過她現在才剛剛生產完,調理好身體才是重中之重。現在,她的眼皮都越來越沈,上下眼瞼不停叫囂著要親密接觸呢!

幾句話的功夫,愛妻重又昏昏沈睡去。昏黃的燭火下,小臉兒越發蒼白憔悴。看得張若淞心裏揪扯著疼,剛剛那脫口而出的,略有些沖動的話漸漸被認真思考起來。

過繼不易,招贅也難,可沒嘗試過,誰說就一定不可行呢?皇上岳祖父與岳父那般心疼寧楚格,肯定也舍不得她再受生產之苦了吧!

當然,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當務之急,是把愛妻照顧好,讓她早日恢覆健康。

為了這個目標,小張大人又雙叒叕地請假了。

非但如此,他還直接在產房裏安營紮寨了。完全無視了產房最為汙穢,會影響男子運道,讓他沾染晦氣的老說法。好好的文武雙狀元,大清有史以來的頭一個。

原該前途無量的好兒郎,突然就不求上進,原地鹹魚起來。怎不讓對他寄予厚望的張氏族人痛心疾首?

可惜,這家夥就是一個堅持己見,絲毫不聽勸的!

長輩來說,他就安安靜靜聽著。聽完之後,再心平氣和反駁:“您說笑了,別說晦氣之說不一定做準,便是準了又怎樣?公主千辛萬苦,將生死置之度外地為我誕下女兒。照顧她,本就是我應盡之責。”

換成平輩,甚至晚輩,小張大人就不免白眼一拋,滿是譏誚:“好歹也是個讀聖賢書的呢,竟然如此迂腐!得,知道你是好心,沒有惡意。但是你耽誤我照顧妻子女兒了,讓讓讓讓。時候不早了,我得去櫥下給公主做飯了!”

那一臉的驕傲自得,好像腳下的路通往的不是廚房,而是皇帝老子的金鑾殿般。

看得勸他的人連連搖頭,暗嘆額駙難當。

公主不過生了個小格格而已,就這般嬌貴,把堂堂額駙,使喚的跟小廝書童一般。這要是生了個小公子,還不得上天?

嘖嘖!

做人難,做額駙更難啊!

只可惜,皇上憐惜公主,唯恐她被賀喜的人驚擾到,影響了身體。

連小格格洗三這樣的重要日子,都沒讓公主見幾個外客。讓他們想要派出家中婦人,在公主這邊使使勁兒都做不到。

只能退而求其次,將狀告到張廷玉當面。讓他別有孫女萬事足,整天喜笑顏開的。好歹對兒子上點心,別讓他再這麽繼續不求上進下去,生生辜負了當年學文練武一舉奪下文武魁首的萬般辛苦。

好端端被生生找上的張廷玉:……

就不知道他們好好的,他們又折騰的是哪一出。

明明他這個親爹都無限開明,從不管兒子小家私事,夫人樂得見兒子和兒媳婦感情好。底下幾個小的更是將大哥當成榜樣,立志將學業,事業,家庭都兼顧好。

一家子對若淞與公主都只有誇獎表揚的份,素來沒有那些個酸言酸語和無所謂的擔心。

倒是幾個旁支的叔叔嬸子,遠房堂哥堂弟等,沒少為他張目。熱情滿滿的,比起他的幾個親弟弟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於這樣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兒子從來沒有客氣過。

該說就說,該懟就懟。

必要的時候,還要彰顯一下自己皇家女婿的威嚴。這才讓那些人叫苦不疊,直接告到了她面前。

可……

他兒子都不慣著的事情,難道換了他這個當老子的就能慣著嗎?

張廷玉心中腹誹,面上卻笑得越發溫柔和煦。沖著這些憤憤不平的遠房親戚們拱了拱手:“各位親長們能這般關心,是廷玉跟犬子的榮幸。不管怎麽說,我這裏先謝謝各位了。不過……”

“各位有各位的好意,若淞也有若淞的考量。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就是該好生照看妻子,護持子女。否則的話,便是位極人臣又有何用?”

“時移世易,那些個老黃歷啊,該放也就該放放了。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晦氣不晦氣,當然是照顧好自己的夫人孩子更重要!”

至於什麽前程不前程的,張廷玉提都沒提。

畢竟現在龍椅上坐的這位就是自家兒媳婦的親瑪法,最是疼愛寶貝孫女。不但親自過來給大腹便便的孫女過生,趕上她臨盆,還滿臉憂愁地守在外面。

從午後一直到夜幕降臨,孩子順利出生。抱著好生親香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的回了宮。

真愛屋及烏。

有她們娘倆在,康熙一朝,就不愁沒有自家兒子的前途,而以後……

種種跡象表明,以後接班的下一任帝王九成以上都是親家雍親王。

當老岳父的,又能對毫無所求只一心一意疼愛自家愛女的女婿差到哪裏呢?

張大人心裏有底,看得明白。不但沒如那些人所願,把兒子喚來,囑咐他多點男子氣概。反而還常往來奔波,將自己所有的業餘時間也都用在了去公主府探望寶貝孫女上。

然後有機會,就跟皇上一起探討。小姑娘吃的又多了點,力氣又大了些,小身子骨又結實了多少,每天醒著玩兒的時間又比前一天多了多少等等。

點點滴滴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成為君臣歡樂的源泉。

原本還擔心孫女產女,孫女婿再是個渾不吝,因此失望傷心甚至遷怒於好孫女的康熙大樂。

繼親自守在產房外之後,又駕臨了張家長孫女的洗三。

並在席間,還是誇獎了一番孫女婿的耐心細致:“自打朕將好孫女指婚給只是民籍的張若淞之後,紛紛議論從未停止。”

“甚至有人懷疑,朕這麽些年對寧楚格所謂的疼愛都頗有水分。否則的話,怎麽不給張家入旗擡旗,讓他們都成了八旗子弟。反而下嫁孫女,讓她的額駙出身快成皇孫女中的最低呢?”

“時至今日朕知道,額駙張若淞儀表堂堂,文武雙全又深情款款,頗有擔當。有孫女婿如此,朕這個當瑪法的,再也不用為好孫女擔心。”

被誇到俊臉緋紅的張若淞拱手:“多謝皇瑪法肯定,孫女婿要做的還有很多。而且,非是孫女婿好,而是公主值得。”

帝王頷首,滿室歡呼中,所有曾經勸過張若淞的張氏族親心裏都充滿了忐忑。生怕張若淞一個忍將不住,將他們勸告那些話一五一十學給皇上聽。

這樣的擔心中,整場洗三宴他們都心不在焉的,充滿了惶恐。

日後見到張若淞也恨不得掉頭就跑,能不與他見面就不與他見面。免得被忘得好好的事情,突然間就被重新響起來。

張若淞一心都在照顧愛妻上,對女兒的關註都少了不少,更何況某些自以為親近的長輩呢?宴會結束之後,他就回了房。正細細回想娘親所說的女兒種種好處,依樣畫葫蘆地指給寧楚格。

以期向她證明:小家夥不但不醜,還是個美人胚子!

寧楚格嘴角微抽,再怎麽細細看,也看不出女兒哪裏膚白勝雪,又哪裏眉眼精致了!

小家夥因為奶禿的緣故,連頭發都沒得幾根。光禿禿,圓溜溜的小腦瓜,光看著就頗有喜感。

眼睛倒是一雙鳳眼,但眉毛只依稀有點輪廓,睫毛也還不大看得出來。

小鼻子扁扁的,半點也沒有她們夫妻的挺且直。

難為所有人等都滔滔不絕的誇著,從腦瓜頂到腳跟底,半點不帶詞窮的。讓她這個親額娘都不由嘆息:“再想不到,小家夥一出,竟還讓你們都變了風格,悉數浮誇起來了!”

“沒,沒有吧?”張若淞遲疑:“我是真的,真的覺得咱閨女長得好,白白凈凈的不像剛出生的小嬰兒。”

“只看到她,什麽不開心都沒了,只滿滿的幹勁。等你出了月子,我就安心上值,積極努力。”

“早點有一番屬於自己的建樹,日後小丫頭出去往來應酬也好驕傲地說一句,她姓張,父名上若下淞。當年一人獨得了文武雙狀元。如今官居幾品,簡在帝心。”

“你與其他公主、宗女一起的時候,也免得被陰陽怪氣!”

為防愛妻吃味兒,覺得自己重視女兒勝過重視她。小張大人還貼在她耳邊輕輕補了句:“當然,小家夥是其次,最主要還是夫人。”

寧楚格紅著臉推他:“去去去,我這都三日未曾洗澡了,又老是出汗,你也不嫌棄。”

“怎麽會?”張若淞笑嘻嘻湊過來,還順勢偷了口香:“嫌棄誰,為夫也不能嫌棄我們寧寧啊!”

“若非為了為夫,寧寧也不用受這般苦楚。為夫都恨不得以身代之,又怎麽會嫌棄?”

寧楚格擡胳膊嗅了嗅,總覺得渾身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味道。強烈要求洗澡,洗個清清爽爽能滌盡一切臟汙的熱水澡。

早被耳提面命,反覆交代的張若淞笑,試圖轉移話題。

可寧楚格都打定了主意拿他當突破口,又怎麽會讓他輕易如願呢?

各種威逼利誘,軟硬威脅,成功讓張若淞鼻尖見汗。

差一點就從了。

好在關鍵時刻,小家夥嚎啕大哭,乳母敲門把孩子抱走。

孩子親郭羅媽媽前來,張若淞才能借故逃跑,並巧妙向親岳母求救。李氏不著痕跡地點頭,算是應下了他的請求,這才見他腳步輕快地出了屋。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寧楚格撇嘴:“狡猾!”

李氏笑著給她掖了掖被角:“你這壞丫頭,就看準了額駙老實,可著勁的欺負人!”

這寧楚格哪能認呢?

果斷直接矢口否認,並利落地將鍋甩了回去:“女兒哪有?分明是額娘有了外孫女忘了親骨肉,連帶著額駙都被愛屋及烏了。偏女兒最是可憐,吃也吃不好,睡到昏沈沈。活動諸般被限制,連洗個澡的小小心願都要被阻止!”

那不阻止,難道還敢同意?

李氏狠狠一眼橫過去:“你啊你,都已經當了額娘的人了,可長點心吧。別貪一時舒爽,留下一輩子病患。”

“可……”

“可什麽可?額娘生了你們姐弟四個,相關經驗豐富著,難道還會坑害你不成?”李氏斜睨了她一眼:“你啊,就安安生生的,一個月而已,很容易就過去了!”

“別偷偷使歪心眼兒,試圖讓若淞幫你。否則的話,額娘讓你阿瑪進宮,求你皇瑪法口諭。再不給若淞假期不算,還親自住進你這公主府。每日裏與你朝夕相處,將你這壞丫頭看得牢牢的。”

這……

倒也不至於絕情如斯吧?

寧楚格微微咬唇,頗有幾分可憐地瞧著自家額娘。可關系到女兒的身體健康上,李氏就算再怎麽不忍,也能逼著自己鐵石心腸。

氣得寧楚格擰身,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

李氏笑:“可真是個小孩子!”

寧·小孩子·楚格重重打了兩聲呼,睡不睡著的還另當別論,拒絕溝通的意思卻極為明顯了。

李氏也不說不勸,只輕輕退了出去。

寧楚格:???

就瞠目:這,這怕不是一個假額娘吧?

愛妻素來愛潔,才剛剛一恢覆點兒精神就試圖洗澡來著。只是前兩次,都被他溫言軟語的哄住了。就如同這次一樣,可他清楚的知道:這就如揚湯止沸,根本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為了下一次還能全身而退,可不就得多仰仗岳母大人麽?

因此上,李氏才一從屋裏出來,就看到了自家女婿恭敬中帶著微微討好的眼神:“小婿見過額娘,給額娘請安。”

李氏一女三子,最喜歡也最倚重的就是長女寧楚格。

也最放不下她的終身,唯恐她遇人不淑。

親眼瞧著張若淞從高中狀元日當殿請婚,為早日成婚所做的種種努力。再到女兒有妊、生產,他的所作所為。無不讓李氏萬分歡喜,深覺得兒女遇到了良人、嫁給了良人。往後餘生,都會被濃濃的幸福包圍。

果不其然,便是寧楚格誕下女兒,也沒影響張家上下對她的好。

她生下那個小格格更被皇上、王爺疼到了心坎裏。流水般的賞賜進了公主府,幾天大的小不點就有了半個屋子的好物。誰提起來,不說她生在了福窩窩裏?

雖然只是個親王府的庶嫡外孫女,可事實上,沒點根脈的皇子皇孫比不上她!

因此種種,李氏看著張若淞的目光中總是帶了幾分滿意欣賞。

未語三分笑:“額駙快快請起,且不必這般多禮。寧楚格打小驕縱,此番又受了忒大辛苦。難免……”

“咳咳,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額駙多多擔待些。”

張若淞誠惶誠恐再拜:“額娘言重了,寧……公主為我張家誕育子嗣,勞苦功高。再怎麽,都是應當的。而且她素來愛潔,每日沐浴,冬夏不輟。現下雖說涼快了些,但終究暑氣未散。”

“她現在身子又虛,每天出許多汗。覺著不舒服,也是難免的。小婿剛剛與太醫聊過,討了張藥浴的方子。說是按法操作,不但不會傷身,對身體還有諸多裨益。您看?”

女婿都細心如斯,當額娘的還能怎麽辦呢?

果斷是囑咐了又囑咐,讓他一定一定小心在意,千萬莫讓女兒受了涼。

張若淞連連應是,隨即就為讓愛妻洗上熱水澡而積極準備著。

還以為要再磨上幾次才能如願的寧楚格歡欣鼓舞,一個大大的響吻印在他臉上:“你怎就這麽好?”

被突然襲擊的張若淞直接倒抽了口涼氣,狠狠瞪了她一眼:“還有五十七天,你等著!”

剛開始的時候,寧楚格懵懵的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他那無限隱忍的表情,才後知後覺地啐了一口:“呸,登徒子!”

不過想想,這家夥也是……

熬到二十大幾,才終於千難萬難成婚。結果一個月的好日子都沒過到,她這就匆匆地有了身孕。

整整小一年,也確實……

寧楚格垂了垂眸,頗有些踟躕地問:“溫憲姑爸爸,你知道的吧?”

張若淞點頭,那是當然,嫡親的岳姑母嘛!從一開始,就不大看好他。還試圖打過破頭楔子,虧得愛妻意志堅定……

就,雖然全心全意為自家愛妻,但張若淞也喜歡不起來的個岳姑母。只不知道好好的,愛妻怎麽就提起她來了?

寧楚格做賊似的四下瞧了瞧,確定沒有被偷聽之虞後。才小小聲說到:“姑爸爸早年身體羸弱,烏庫媽媽用了一段時間的輕輕茶,才算順利懷上子嗣。”

“但因此上,她那羸弱的身體就越發雪上加霜了。我怕她頻繁生產,傷了身子。遂給她想了點小招數。服用後,至少一兩年內不會有再度孕育之虞。”

“我雖然比姑爸爸身體好些,但生孩子所損失的元氣,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補回來的。所以,想再按方子抓個幾副藥,你不反對的吧?”

還,還有這好事嗎?

張若淞震驚,表示不但不介意,還一定幫著配到最好,效果最佳的藥材來!

知道她不會反對,但沒想到如此讚成的寧楚格笑:“嗯,一切就麻煩鳳舉了!”

張若淞特別不悅地皺了皺眉:“夫妻一體,寧寧的事就是為夫的事,說什麽麻煩呢?僅此一次,若有再犯,別說我生氣,就再也不幫你周旋!任由你月子期滿,才能再痛痛快快洗澡了。”

被精準抓到弱點的寧楚格拱手:“別別別,我這接下來能不能舒心度過,可就全看你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袖手旁觀,任由我如何臟臭。但是這一段記憶,必然被我所排斥,連帶著排斥起明明有能力幫我卻看著我難受無動於衷的某人。”

張若淞:……

倒是想硬氣一回呢,但扛不住這般強烈的打擊報覆啊!

於是立即舉雙手投降,伺候著公主直到浴室之外。看著她像只驕傲的小孔雀般,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無奈之下,他只能隔著門,一聲聲催促,讓她快點、快點再快點。

以至於寧楚格個藥浴都泡的跟打仗似的,短短一刻鐘不知道就宣告結束。

但公主表示:雖然這藥浴還是不能像洗清水澡一樣,痛痛快快,無拘無束。時間被限制,次數被限制,簡直掃興至極。

可畢竟能洗掉這渾身黏膩,不用生忍一個月啊!

於是乎,每三日能進行一次的藥浴澡,就成了她最最期盼的時候。僅次於抱愛女、逗愛女,看她一天一個樣的,迅速眉眼分明,越發好看了起來。就……

寧楚格皺眉:“就是覺得這孩子長得像誰,卻偏偏又說不出來。”

每到這個時候,張若淞就笑:“怎麽看不出來呢?分明與我小時一模一樣!喏,鳳眼,高鼻梁,還特別的白皙。”

寧楚格搖頭,鳳眼跟鳳眼也不同的好麽?你那是瑞鳳,孩子的,明顯是丹鳳!

細長的,還內雙。

跟你大相徑庭,倒是有點像愛新覺羅家的人!

可是究竟像誰呢?

寧楚格踟躕,試圖默默觀察,可始終無果。一直到孩子滿月,公主府大排宴席,場面特別的宏大,與會賓客也一個賽一個的有牌面。

不但帝妃再度降臨,連太後都來了。

終於月子期滿的寧楚格如蒙大赦,痛痛快快洗了個澡。這才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繡鳳穿牡丹的旗裝,抱著裹了紅色小繈褓的女兒來到了正廳。對著太後盈盈下拜:“重孫女兒攜女兒見過烏庫媽媽,感謝您百忙之中前來,使重孫女歡喜不盡,銘感五內。”

太後笑著擺擺手:“你這孩子啊!哪哪都好,就是過於客氣。”

“好重孫女都當了額娘,哀家這個老祖宗過來看看又怎麽了呢?快,讓哀家瞧瞧,這個跟娘親同月同日生的小家夥!”

寧楚格笑著點頭,雙手將小繈褓遞到她面前:“那,烏庫媽媽您瞧,她長的跟重孫女像不?”

太後笑著瞧了瞧,接著阿呀了一聲:“你是柳眉杏眼,這孩子卻鳳眼。你們娘倆可不像,倒是像誰來著?”

太後微微皺眉,努力回想。

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地撫掌:“想起來了,這孩子,這孩子像玄燁小時候啊!”

玄,玄燁???

寧楚格瞳孔震驚:那,那不是自家皇瑪法的名諱麽?好好的,雖然沒有婆婆她們說得那麽粉雕玉琢,世間絕美。但也挺平頭正臉的小姑娘啊,怎麽就……

寧楚格嗓子發幹,特別艱難地咽了咽唾沫:“烏庫媽媽您記錯了吧?皇瑪法龍章鳳姿,哪是她個小丫頭像得來的?”

“沒沒沒!”太後擺手:“你別瞧烏庫媽媽年紀大,就覺得我記性也不行了。這事兒我記得真真的!當年諸妃往慈寧宮與太皇太後請安,庶妃佟氏裙裾有光,仿若有龍盤繞。”

“太皇太後問之,知有孕,說是大吉之兆。言當年她懷先帝的時候,便如此。”

“彼時哀家雖未入宮,卻常聽人言及此事,簡直如雷貫耳。後來入宮,對這個貴不可言的孩子也多了幾分好奇,是以印象特別深刻。這丫頭的眉眼也就精致了些,白皙了些,其餘與她翁庫瑪法毫無二致!”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太後還親自上手,將小家夥抱到了康熙面前,讓寧楚格自己眼見為實。

寧楚格細一瞧:得,兩張臉雖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可那細長微微上挑,帶著內雙的丹鳳眼簡直毫無二致。鼻子、唇形也相差無幾。

只康熙是一雙英氣勃勃的劍眉,小姑娘眉毛雖然還淺淡,卻已經依稀有了柳葉形狀。而且康熙容長臉,小姑娘卻圓乎乎萌力十足。

再有康熙早年出過天花,臉上有些個大大小小的麻子坑。

這會子更皮膚松弛,隱約長了些個老人斑。而小姑娘那臉兒像是剛剝了個殼兒的雞蛋,盈盈潤潤的白。

整個下來,寧楚格駭然發現:自家愛女簡直就……

就一個女款精修版的皇瑪法!

以往可能是小姑娘太小了,五官還不如何分明。而皇瑪法是人君,沒人敢直視龍顏。有數敢的那幾個,也等閑不會往那上面聯想,頂多覺得孩子面善。

若不是今兒太後前來,這個事實還不知道多久才能被發現……

寧楚格心裏直發苦,短短一個月間,小家夥的地位已經節節攀升,儼然全皇室與整個張家上下共同的寶貝。

夜裏夫妻倆閑話的時候,額駙就感慨,怕自己成了京城第一個不敢管也管不了孩子的爹。

現在……

熊孩子長成這樣,她這個當娘的也管不了了啊!

連她最是嚴厲的郭羅瑪法怕都束手無策,現在,就只能盼著孩子祖父是個剛正不阿的了。寧楚格堅強勾唇,將希望什麽的,都寄托在公爹身上。

剛剛還春風得意,各種吹噓。說孩子長得好,性子乖,頗有幾分他這個當祖父之風的張廷玉:???

重金求一雙沒說過這些屁話的嘴!!!

當什麽祖父呢?

打今兒起,這就是他小祖宗!

康熙接過梁九功遞過來的玻璃靶鏡,瞧瞧鏡中的自己,再瞧瞧繈褓中的小重孫女。嘴角笑容越來越大,終於樂出了聲:“怪道那日產房門口,朕才初見這小人兒,心裏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

“原來除了曾祖與重孫外,咱們爺倆竟然還有如此緣分!既如此,翁庫瑪法便與你取個名字吧。”

“重皇孫輩兒從永從王,你這丫頭便喚永玥!王月玥,上天賜予有德聖皇的神珠。跟你額娘一樣,先從和碩格格做起?”

在場諸人等:……

就有心阻止,說些個並無前例。不合規矩,對小格格恩寵太過等話。可小姑娘,哦不,小格格頂著張跟當今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哪個又敢說句不配?

又不是嫌棄脖子上的大好頭顱過於沈重,想要提前卸載了。

就……

只能收斂起全部的小心思,恭恭敬敬跪下,道一句皇上聖明。就此,大清最小的和碩格格誕生,才一個月大小就開始有了俸祿。然而面對這樣爭氣的閨女,寧楚格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還頗為喪氣地長長一嘆:“這小神珠要一輩子束之高閣,給多少嫁妝也嫁不出去了吧?”

沒看這才短短三兩日,原本熙熙攘攘的公主府,就要門口羅雀了麽!

原本每日必來報道,抱著孫女各種親香的公爹消失了。怎麽忙、怎麽累,都要爭取隔日來見外孫女一面的阿瑪也突然忙到不可開交了。叔叔、嬸嬸們悉數不見,連弟弟妹妹們來得都不勤了。

只有皇瑪法一如既往,哦不!可以說變本加厲,流水般的賞賜往公主府送,指名給永玥格格。

張若淞下值回來,就聽著愛妻對女兒的小繈褓長籲短嘆。

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把人攬在懷裏:“好寧寧莫愁,孩子會長是福氣。而且她並不醜不是麽?還很有一股子英氣之美。”

是倒是,但……

撞臉了當朝皇上,美醜已經不重要了好吧?重要的是她一冷臉,能把人嚇跪,五體投地地喊皇上吉祥!

寧楚格咬牙:“比如孩子祖父跟郭羅瑪法,這不就往來的少了?”

“胡說八道!”張若淞皺眉:“阿瑪跟爹是真的忙,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噶爾丹那個侄子似乎有不臣之心。皇瑪法龍顏大怒,擬將發兵征討之。此等大事,又豈能少了阿瑪、爹跟一眾皇子皇孫們?連弘昀都當殿請命,願意為大清披戰袍呢!”

再沒想到還有這麽一節的寧楚格皺眉:“真的假的?這麽大的事兒,我丁點風聲都沒聽見……”

張若淞笑著拍了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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