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千代, 孤身一人，再次陷入了沈思之中。

所以神明的抉擇……就是讓她落單？

四周倒也還是之前的場景, 只是眼前的哥斯拉卻已經消失不見，看樣子像是她獨自被切換到了其他的空間之中。

寂靜之中，一個聲音沈聲詢問道：“……望月知道嗎，時間與空間，是唯有神明才能同時掌握的力量。尤其時間，是不可觸碰不可侵犯的存在。”

望月千代：……

這不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嗎？

為什麽突然又要把自己弄成畫外音這種神秘的偽裝啊！？

“可我並不會時間也不會空間，你說的這些東西, 好像和我沒什麽太大的關系吧。”望月千代豎起食指舉例道：“非要說的話，果戈裏先生不也掌握了空間的能力，再說太宰先生的能力無效化, 也可以說是bug一般的存在了吧。”

誠然望月千代十分感動於對方這種鍥而不舍的傳教精神, 但她對於自己目前無信仰的狀況，也是始終堅持到底的。

所以說, 逐個擊破是絕無可能的！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笑。

“你在無意識的情況下, 已經使用了這樣的能力了, 望月。”

清楚望月千代已經知道是自己, 從一開始費奧多爾就沒準備隱藏自己。

他靠近望月千代，站在她面前與她雙目對視。

望月千代：……

老實說，這其實還蠻奇怪的。

但秉承著不能輕易認輸的奇怪理念，望月千代又硬撐著回看了回去。

“你也已經開始了解到, 自己的與眾不同了吧。你的那些……英靈們，可是跨越了不同的時間與空間，才來到這個世界之中。所以你的能力, 早就已經被你運用過了。”費奧多爾擡起手，星屑般的銀色光點從他掌心散落。

“我很喜歡有相同能力的人們齊齊聚在一起的感覺。”費奧多爾道, “這樣就很方便一網打盡了。”

“你倒是靠80%的成功率做了不少夢啊。”

費奧多爾聳聳肩：“所以簡單來說，望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謊言呢。”

望月千代恍然大悟。

只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臆想之中的三觀崩塌後的望月千代，卻沒有如他所料般出現。

黑發少女一拍掌心，燦金色的眼眸亮閃閃的，她欣喜道：“那也就是說，雲雀恭彌過去揍我折磨我的那些時間，都是假想咯？”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哈

他不禁有些失笑：“望月，你和我想得很不一樣。你實在是……很有趣。”

望月千代：……

？

禁止用內涵的方式誇讚別人！

望月千代：“所以說，記憶也還是真的啊。”

這一刻的失落情緒，真切地擺在了臉上。

不過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所以你是誰？”

這一次的詢問，是詢問費奧多爾在事件中的位置。

“我啊……”費奧多爾慢條斯理地回答，“是神的代言者呢。”

望月千代：……

好的，看起來這位就是狂信徒了呢。

費奧多爾微微一笑：“所以望月，你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嗎？”

望月千代：？

“我？女子高中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罷了。”

費奧多爾搖搖頭：“不，你是神明遺落在大地的一塊拼圖，是最有可能主宰這個世界的存在。不過可惜的是，你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他說著，從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披風內部拿出了一本書，隨手翻閱給了望月千代。

望月千代一頓：“……你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研究無字天書的超強成果嗎？”

“這可是能夠改變命運的「書」。望月，你早就明白了，只是不願意接受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吧。”

費奧多爾輕笑：“那麽現在，就是你回歸真實的時候了。”

青年的話音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手中的無字書頁瞬間極快地翻轉了起來，連帶著發出了璀璨刺眼的白色光芒。

無需望月千代靠近，書頁就主動靠近了望月千代。

望月千代楞了楞，不自覺地擡起了開始變得扁平像是書頁般的手指。

“同化，開始了。”

……

另一側，世界仿佛被切割成了六面魔方一般，所以被透明的墻壁分割開來，無法觸碰到對方。

而眼前這只費奧多爾的新寵巨獸，則正在笨重地移動著它的身體向前進發。

從路線上來看，受到透明墻壁限制的他們，很快就會被這巨獸的體重給壓得翻身不能。

這個世界線對於他們這些外來者的限制很大，藤丸立香很難想象異星神要怎麽在這裏行動。

就在剛剛她想明白了——憑依在本地人的身上，只要靈魂的適配度足夠高，就能不受世界意志的排斥。

甚至可以反過來，左右世界意志的想法。

而能夠抵消世界排斥力的望月千代，並不是因為自己是世界原住民的關系，而是因為那是她的意志，她的意願。

是她與世界意志抗爭後的結果。

但關鍵的望月千代，此時卻不在他們的眼前。

藤丸立香頓了頓。

不，不止望月，那個看起來和她關系不匪的赭發少年，則跟著消失在了這裏。

實在是很可疑啊……

不過事前準備都已經妥當，迦勒底對於異星神的研究雖然不夠完美，但對於驅除外來者卻完全足夠了。

……自己世界的未來，是只能由自己親手去創造的。

……

嘩啦啦啦啦——

數不清的白色紙張從天空飛舞而落，中原中也單手揮散這數不勝數的紛飛書頁，才從一片白茫茫中發現了穿著黑色制服裙的望月千代。

她似乎正在端詳著自己的雙手，看起來有些茫然。

“望月……”中原中也才剛提起聲音，又突兀地低沈了下來，“是你。”

費奧多爾的這一身打扮，完全足夠讓他隱沒於四周如同雪花般紛飛的書頁之中。

“中也君，何必這麽生氣呢。”費奧多爾握著一顆赤紅的蘋果，語氣輕描淡寫：“望月她已經選擇接受了命運的指引。那麽作為承載了部分神明力量的你，又打算怎麽做呢？”

載了神明的力量啊……

長久以來，這都不是中原中也希望面對的。

作為某個實驗室中與荒霸吐融合得最好的載體，他早已與荒霸吐毫無差別。

中原中也捏了捏拳身，作活動的模樣：“不用動用汙濁，也足夠我把你揍翻了啊”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在意： “沒用的，你已經消耗得太多了，連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都無法保證完全掌控，又如何反抗世界的意志呢？”

中原中也握緊拳身，他知道汙濁狀態下的自己就如同野獸一般毫無神智可言。

但——

費奧多爾並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會失敗。

一切的進程，順利也好不順也罷，都與他的想法絲毫不沖突，就這麽順順利利地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而只要世界的意志將‘自己’奪回，他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夙願。

——多麽愉快。

？

中原中也毫不客氣的一拳砸了上去：“千代，是人類。”

費奧多爾措手不及，在體術上他完全比不上中原中也，一個撲騰就在地面上滾撞了兩圈。

雪白的披風頓時變得有些灰撲撲的，原本虛弱的外表更顯得楚楚可憐了起來。

“就算你的記憶是虛假的，你也這麽認為嗎？”雪色的青年半趴在地上，輕聲咳出些許混濁的血液，半是憐憫半是嘲諷般地看向了中原中也。

對於這種絕對的力量，他的能力也實在是處處受限。

中原中也並不動搖：“我知道。”

就算一切未來的記憶都只是虛妄的假象，但與他一同相處過的望月千代，卻並不是虛妄的假象。

是的，在他解開魏爾倫的那個實驗室的謎題之後，中原中也就從十年後的假象中清醒了過來。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記憶與現實的割裂感，更清楚地明白了為什麽十年前的自己始終沒有和自己替換過來。

因為此時的他，就是原原本本的十年前的自己——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但即使沒有十年後的記憶，我對千代……也不會改變任何的看法。”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唔……我果然不怎麽喜歡人類的情感呢。”

他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頗為遺憾地嘆了嘆：“現在看起來，那20%的可能性，似乎就要成為現實了呢。不過中也君……”

費奧多爾話鋒一轉，眼眸中看起來帶著無機質的冷淡質感，似乎就連計劃即將失敗，也無法引起他過多的情緒。

“你能打破限制來到這個空間已經很不容易了，值得鼓勵。”費奧多爾十分具有象征意義地拍了拍手，“但望月與世界意志之間的同化，已經快要結束了呢。也就是說——她的身體已經紙片化了呢。”

“她是望月千代，並不是什麽需要和世界意識同化的工具。”中原中也強調道。

“砰——！！”

破空聲響起，藤丸立香在爆炸之後的煙霧揮了揮手驅趕煙塵，馬上支援起了中原中也。

依靠迦勒底的黑科技與夜鬥作為神明的瞬移能力，才得以把具體的定位系統給布置下來。

如今從者們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中受到了極大的壓制，藤丸立香了然，這是只能是因為望月的力量受到了削減。

正巧羅曼醫生聯系了她：【立香，數據捕捉到了。異星神也同樣不能進入這個世界。】

身為人類要與神明抗衡，終究還是容易落個下沈。

但這麽一來——

藤丸立香微微一笑，眸光如同晨光般熠熠生輝：“是的，望月的命運，本就該由她自己來選擇。而且……中也君，你的記憶，都是真實的。只是因為世界線的混亂而夾雜了未來的記憶。也就是說，您只是做了未來的窺視者。”

藤丸立香目光堅定：“如果在這裏失敗的話，望月就會與書成為一體，然後實現那個男人毀滅全人類的願望。”

費奧多爾反問：“就算是……異星的神明已經占領了這個世界？”

藤丸立香堅定地回絕：“不，這個世界，還沒有被異星神掌控，祂們只是選擇了和世界的意志合作，在這個沒有神明的箱籠世界，望月則握著唯一的希望。”

“這不過是一場木偶戲，而你——”

橘發的少女目光直視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字字堅定有力，“不過是是被綁得最緊的木偶罷了。”

費奧多爾輕笑出聲，很難看出他對藤丸立香這些發言的具體看法。

“世界毀滅，舊的事物被時代拋棄，新的事物順勢誕生，這就是規律，就是神明的指示。即使是我們這樣的箱籠世界，也是有著自己的發展規律的。”

費奧多爾話鋒一轉：“而且，您真的認為，望月不是自願的嗎？”

藤丸立香一頓，馬上轉過頭看向了望月千代。

黑發的少女緩緩擡起頭，手中捧著的書頁與她仿佛天生就該一起般毫無違和感。

藤丸立香急切地呼喚道：“千代——！！”

望月千代溫和地笑了笑：“立香前輩，果然是前輩呢。”

……是望月千代本人的意志沒有錯。

但——這個感覺，卻摻雜了一些超脫的覆雜情感。

“我看見了……這個世界的未來。”望月千代低下頭，目光直視眼前的書頁。

……進化對於人類來說，有時候並不能算的上一件好事。

在這個被神明拋棄的箱籠之中，為了進一步的探尋未來，世界線主動與彼此交纏錯雜，枝條蔓延生長，衍生出無數的可能性，但互相纏繞之中卻再也難以區分開來。

——這個世界的未來，已經是一團死結了。

唯一的方法，不……只能說是溫和的處理方法——就是她與書頁融合，放棄作為人類的這一人格。

只有世界的意志能夠完整，才有可能在一團死結中沖出希望的曙光。

但其實更多的可能，是如費奧多爾所期盼的一般——滅亡。

滅亡之後，新生的力量會帶動著人類進化成長，適應這一團亂麻般的世界。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有著一個重要的前提——望月千代的存在，必須化為烏有。

少女嘆了嘆：“我其實不是一個英雄主義者呢，不過成為神明的話，應該是很有趣的吧。”

還真是出乎意料，不過好處是，她就可以只做女子高中生了呢。

這個時候還能苦中作樂，也是望月千代難得的個人天賦之一了。

她握住書頁，站起身微微一笑：“那麽，道別的話就到此為止了。”

望月千代轉過身，逃避般地就要墜入黑色的空洞之中，卻感覺到一雙手突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誰讓你去拯救世界了啊？”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一般，聲音幾乎是從嗓音之中擠壓而出。

書頁發散而出的光芒幾乎將兩個人完全吞噬了進去，難以分辨出此時究竟是什麽狀況。

唯一能判斷的，就是四周的扭曲景象正在不斷恢覆成原來的模樣，原本像是星辰都要隕落的情景，漸漸轉變成了平靜的夜晚。

費奧多爾被中原中也打得夠嗆，此時只能獨自喘息無法動彈。

虛弱的俄羅斯人嘆了嘆：“呀嘞呀嘞，做工具的感覺可真差呢。”

藤丸立香看了看自己不斷變得透明的手掌，斜睨了他一眼：“所以是20%的勝利了哦，比起邪惡的計劃，你有沒有興趣去把經歷寫成一本小說呢？”

“小說？”費奧多爾挑了挑眉，“這可不在我的規劃範圍之內。唔，不過，在等待的過程中，也不防試一試。”

畢竟他早就清楚，自己不過是世界意志手中的棋子罷了。

他瞇了瞇眼眸，感覺意識正在因為傷口而逐漸流逝，只能模糊地感覺到眼前的光暈不斷變大。

……下一次，就到了他真正實施計劃的時候了呢。

中原中也與望月千代，此時自然無法得知外界的變化。

同化進行得太久，望月千代的身體可以算得上是命懸一線了。

“我才是真正的神明荒霸吐啊。千代，別開玩笑了。”

他不管不顧般將全身的力量全數輸出，喑紅的暗光很快將兩個人一同攏了進去。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避開望月千代已然同化成書頁的紙片狀的身體部位，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

“既然是決定世界的命運的時刻，就該由神明承擔吧。”

望月千代……說不出話來。

她不禁失笑：“……你！我也是神明留下的星種啊，別在這個時候小看我了啊……而且就算中也放棄的話，也沒有用了，我可是會記仇很久的哦。”

“嗯。”

“……我向來信守承諾。”

光芒最終將他們一同吞噬了進去，肆無忌憚地向四周輻射開來，眨眼間就將波及的範圍全部掃過。

太宰治恢覆了原來的大小，攤開手對著這自帶溫暖和煦感覺的白色光芒晃了晃手，才慢悠悠地收回掌心放進口袋之中。

橫濱，一切恢覆如常。

……

江戶川亂步十分遺憾：“所以…這就是望月你的經歷？”

望月千代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抽空白他一眼：“對，而且我已經重覆這個故事十次以上了。而且亂步，就算我什麽都不說，你不是也能夠猜到事情的走向了嗎？”

江戶川亂步將零食塞滿口腔：“唔唔唔……所以才想要聽望月描述一遍呢。”

望月千代給他一記暴栗：“好了，我熱鬧非凡的暑假就到此為止了。我要回去繼續我的高中生涯了，再會吧，亂·步·~”

……誠如亂步所猜想的一般，她的生命早已停止在了那天。

現在的望月千代，是中原中也分享了一半生命力量後…才存活下來的望月千代。

沒有神明的世界，就由他來充當神明。

少女搬著行李一路輕快地走下樓梯，對著門口斜靠在機車上的赭發青年微微一笑。

“我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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