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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無情有愛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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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藥箱,裏面的藥早都過期。她連哼唧一聲都不願意,更別說在這個時候乖乖聽話去醫院看醫生,他只得下樓去買藥。

容智恒清早便過來了,在公寓樓外與林啟湘撞個正著。

容智恒很明顯是一夜沒睡好,再怎麽筆挺的西裝都無法掩蓋他周身環繞的那股倦意。昨晚的情況實在太突然也太覆雜。他以項美景這邊為重,撇開司機,連一聲招呼都沒和任何人打就自己開車過來。他的車技很一般,又是下著大雨的天,進入市區,從四面八方擠過來的車好像在擠壓著他的心臟,密集得讓他難以呼吸。雨刮器不停的在擋風玻璃上來回掃刷,他從未有過那樣的焦急感,也從未那樣厭惡過這傾盆而下的大雨,阻隔著他,也擋住了他所無法掌控的另一邊。

他有太多種可以處理這件事的方法,可最終選擇打電話給林啟湘。看到方洵儉的車從地下車庫駛出的時候,他既松了一口氣,又為自己感到可悲。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如此的不願意失去項美景,甚至是害怕失去她,所以寧願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要她不再回到過去,他就可以不在意的陪她向前走?他那麽驕傲的人,究竟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卑微,在愛情面前,在他所愛的女人面前,即便他是昂首闊步的走著,可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她一點一點控制住了他的喜怒哀樂,而他還沈浸其中。

他是憤怒的。返回山莊之後沒做任何多餘的解釋,直接讓人連夜送馮雨菲離開。秦心妍也被送走,而容智逸被鎖在臥房,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出奇的是,連容老太太這個時候都沒打算招惹正在火氣上的他,只有徐希黎嘟囔了幾句說聯系不上方洵儉。

原本一場預想中的家庭盛宴戛然而止,屋外狂暴的風雨不斷在耳邊呼嘯,分外黑暗。

他確保沒有引起大的問題,然後去找容智逸。

容智逸沒有吵鬧,也沒有抱著酒瓶撒酒瘋,而是安安靜靜坐在坐沙發上,見他來了,只自嘲說:“她現在一定恨死我了。”

他感覺此刻的容智逸成熟了很多,比起剛出事時哭天搶地的樣子,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他也覺得疲倦,但又有一種風浪過後人成長的欣慰,俯身坐到沙發上,他慢慢說:“也很恨我。”

容智逸頓了兩秒,長長舒了一口氣,說:“她對你的恨是因為愛,對我的恨是真正的恨。”

他強迫自己放松下來,真心誠意感嘆:“如果她愛我,不管她現在對我有多恨我都能接受。”

容智逸擡眼看他。

他沒打算繼續往這方面深入,於是轉開問題,說道:“林啟湘在陪她。你也知道她那個人,看著好像很有主見,其實除了那一點點固執的堅持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容易被人勸服。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一時間很難接受這些,等她冷靜下來,她會理解的。”

容智逸怔怔看著他,沈了沈氣,說:“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和你的生意不一樣,你把她肢解的太透徹,她不會喜歡這種感覺的。”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並不回避這個問題,而是無奈又無力的說道:“我當然也不想時時刻刻都算計她,如果我有更好的選擇,或者說,如果她也像我愛她一樣愛著我,我肯定會給她最廣闊的天空去自由飛翔,可我不敢。”他說著,停頓了一下,認真的看著容智逸:“我不敢放任她自由,就好像放風箏的人,我害怕在我不註意的時候,她就會被風吹走了,不知道飄到哪裏去。”

容智逸感到難過,鼻子一酸,低頭的同時擡手抹去悄悄溢出眼眶的熱淚,然後重新看著他:“三哥,你愛她愛慘了。”

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卻是努力笑了一笑,說:“是啊,我們兩兄弟栽在她們姐妹手裏了。”

容智逸勉強笑了一下,靜了半分鐘,表示:“我想正式向她說對不起。”

他微微點頭,想了一想,說:“不能操之過急,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說。”

等項美景情緒穩定下來不是難事,可穩定下來之後有什麽樣的情況需要他面對,他心中卻是一直沒底的,所以到頭來也只能問林啟湘。得到的結果算不上好壞,他還是決定清早便過來看她。

他自認為不是心細的人,可對她的事卻越來越上心,林啟湘下來要買的感冒藥,他早都準備好了,拎在手上的,還有剛煮好的白粥。

林啟湘沒想到容智恒這麽早就過來了,而且還像個普通男人似的拎了不少東西,他驚訝之餘又感到難得。

容智恒不啰嗦,向林啟湘說了謝謝,言下之意便是不用再辛苦他照看項美景,自己能照料好。

林啟湘晃了一下神,等緩過勁來,容智恒已經掠過他,往電梯那邊去了。他回身看著容智恒的背影又發了片刻的怔,不經意嘆了兩聲氣。

昨夜的暴風雨下到此刻已經成了零零碎碎的小雨點,天色剛剛開始發亮,白藍混在一起,透著些許的黑,冷風一陣一陣刮過,路上只有兩三個疾步行走的人和一輛剛剛熄火停下的Volvo。

林啟湘自嘆了一聲,本想當作沒看見,可剛往左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連著搖了頭,最後還是徑自走向那輛Volvo,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的位子。

車內有很厚重的煙味,這煙味不應該出現在鐘愛整潔幹凈的方洵儉的車內。

林啟湘也受不了,咳嗽了兩聲,迅速將車窗打開了些。馬上有涼風竄進來車內,一下子便又覺得冷。

方洵儉是不在意這些的,短短幾個小時過去,他的聲音發澀,低啞的讓人聽起來格外難受,他問林啟湘:“她醒了?”

林啟湘搖頭,想了想,還是告訴他:“她發燒了。”

方洵儉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垂下來,說:“昨天淋了那麽一場雨,也沒顧上先吃感冒藥。”

林啟湘看了他一眼,不太拿得準應該用什麽語氣,也只好盡量輕松的說:“我感覺我現在像個大壞人,還像是容智恒的雇傭工,可阿儉,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感情雖然比不上人家親兄弟,我也絕對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好。”

方洵儉艱難的彎了一下嘴角,幽幽說:“很抱歉一直瞞著你。”

林啟湘搖頭,說:“我沒覺得自己被欺騙,如果有的選,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誰愛誰,誰不能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想知道。我平常要應付公司那些事已經很累了,感情上的波折,我只希望再不要遇到。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更經不起折磨。”

方洵儉苦苦的笑半僵在臉上。他伸手想去拿車上的煙,林啟湘攔住他的動作,十分認真的說:“阿儉,你放過她吧。”

方洵儉被攔下的手顫顫巍巍的發起抖來。他還是去拿了那包煙,抽出來一根,並不太利索的點燃,將煙頭放在嘴邊吸了一口。這一口吸得深,嗆人的煙霧全部飄進他肺裏,他忍不住咳嗽,連眼淚都飈了出來。

林啟湘心中難過,卻也只能一鼓作氣的說:“她一次兩次的選擇離開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讓她看到你因為她而失敗,甚至掉進萬丈深淵,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這比殺了她還要殘忍。我想她是真的很了解你,可能比你自己還要了解,所以她太清楚你需要的是什麽,也太清楚如果你今生沒有辦法達成心願,即便你們在一起了,你也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她是傷心,也是難過,但她還有力氣去愛別的人,別的人也會像你一樣愛她,給她一個溫暖的未來。人說忠義兩難全,其實難兩全的事太多太多了。你這麽多年來運氣都不好,也許這一回放手之後,一切都能豁然開朗。”

方洵儉又深深吸了一口煙,默默問:“她讓你這樣告訴我的?”

林啟湘回想起昨晚的種種,心上好似被千萬只螞蟻啃咬,可他最終也只能說:“容智恒就在樓上,她就算今天不原諒他,明天不原諒他,過個三五天,肯定是會原諒他的。你再沖動一回,只會讓她今後的日子更加不開心。我還是那句話,她無法選擇你,如果你真的想她高興,該走哪條路就繼續走哪條路,因為看到你達成心願,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圓滿。”

三兩點小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不肯停歇的往下落的大雨,成片成片的敲打在車身上,發出清脆而單調的響聲。車內的煙味消散殆盡,只餘下一絲又一絲冰涼的氣息和一個淚流滿面的男人。

有盡職的交警過來敲窗提醒這條路不能停車。

方洵儉終於發動引擎,向著大雨開去。

他是真的討厭下雨。

這一年多來,每回下雨,他都會想起他們在小島上的最後一夜。那時忽然下起了大雨,他們沒有傘,她就拉著他在雨裏面跑。長街那麽長,他們一直牽著手跑回酒店。後來她對他說分手,他難過的哭了,自從白選儀過世之後,那是他第一次哭。他也憎恨自己,可他除了任由她離開,別的什麽都不能做,而那一夜濕漉漉的雨一直陪伴他到今天,但他心裏清楚,這雨,不會再陪伴他走下去。

無情有愛(14)

項美景覺得頭昏頭重,腦袋裏好像有很多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各色畫面也顛倒回放,臥睡在床上卻一丁點感覺不到踏實,整個人輕飄飄的。容智恒的手伸到她額頭上的時候,她條件反射般的張開眼睛,警惕性十足的想看清楚是誰。

容智恒站在床邊,見她醒了,鎮定自若的說:“你發燒了,先起來喝點粥再吃藥。”

她驚異他會出現在這裏,可她不想和他說話,又沒有力氣趕他走,於是對他的意思也不加以理會,在床上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

他懷揣著一百萬分的耐心而來,面對她這一點點的不配合,他並沒有任何不悅,也不打算強迫她即刻吃藥。她背對著他,他索性也就背對著她坐在床邊。

這是他第一次上來她的住處。

交往以來,她沒邀請過他上樓坐坐喝杯咖啡,他也就從不提這些要求,不是不好奇她一個人的生活是什麽樣子,而是有些東西,他以為他可以做到不去觸碰,然後當做並沒有發生過。他知道這很可笑,或者說,從他開始發現自己對她有一種特別的興趣之後,他就認為自己某些行為是很可笑的。他是那樣的清楚她有著怎樣的過去,也是那樣的清楚她和許良辰的關系,但每次見到她,他就忍不住去多看她兩眼,說不定就會在他與她之間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也想過,這一定是因為他的生活太枯燥了,像是一條永遠沒有起伏的水平線,今天該做什麽,明天能做什麽,可以和誰保持良好的關系,不可以和誰撕破臉,這些條條框框將看似能隨心所欲的他囚禁在一個巨大的籠子裏。他是這個籠子的主人,卻也是被這個籠子囚禁住的可憐人。而她就是另一個籠子裏的人,只不過她那個籠子裏的世界十分吸引他,讓他在忙碌之餘會想去一探究竟。

他二十五歲和比自己大三歲的馮藝茵結婚。他那時並沒有相愛的別人,可娶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痛苦,他同容淮德抗爭,也向容老太太表示過不願意,甚至還假意墜馬,而這一切統統都沒能讓他逃過聯姻。他不喜歡馮藝茵,但尊重她,平淡的夫妻生活幾乎耗盡了他對真正的男女之情的追求。他也沒想過像別的許多人那樣另找一個情人,建築在金錢利益上的情愛不過是欲`望的釋放,他高傲的看不起任何看中他錢財身家的女人,而且他工作很忙,可以忙到對那個方面沒有任何的需求。

得到項美景離職的消息,他花了本該工作的時間去將整個前因後果串起來想了一遍。他無法對這樣的故事發表慷慨激揚的看法,因為他也曾是方洵儉,也曾無力爭取自己想要的,他就是忍不住對項美景另眼相看,沒想到她會這麽灑脫,灑脫的讓他差點舍不得放她走。可他畢竟還不愛她,那種新奇與吸引力不足以讓他奮不顧身的挽留她。

後來在酒莊遇到,他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驚奇和驚喜。如此種種,一步一走到今天,他幾乎知曉她的一切,也選擇包容她的一切,但他已經付出最真的一顆心去愛她、呵護她,就決不允許她隨意踐踏,更不允許她不負責任的轉身離開。

屋內靜悄悄的,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雨,劈劈啪啪砸在玻璃窗上,沒開燈,深藍色的光從半拉著的窗簾外透進來一些。

容智恒呆坐了很久。他知道一動沒動的她並沒有睡著,終於開口問她:“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你會比現在快樂嗎?”

她沒回應。

他便又說:“你十有八`九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吧?我在想啊,其實一早告訴你就好了,那你根本不會在我的世界裏晃來晃去,你會恨我,恨我們整個容家,不原諒Joe,也不可能走進我心裏。所以要是一開始就告訴你,我可能也會比現在快樂吧。但這個真相太殘忍了,連我剛來上海,只見過你一次,都覺得對你而言太殘忍。所以我選擇隱瞞,不是我們容家不願意承擔你的怨恨,而是怕你很難承受得了這份打擊。美景,從前我或許更擔心你做出傷害Joe的事,他肯定不會有任何的還擊,可現在,天曉得,天曉得我最害怕是你太傷心難過。”

她將自己的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沒吱聲。

他也沒有回身,頓了片刻,繼續說:“Joe和你姐姐在一起那段時間,我不在紐約,是事情發生了之後我才知道的。他的確是沖動了,但當時還有你姐姐的前男友在場,他誤以為你姐姐和那個男人串通好了騙他,因為那個男人手裏還拿著從保險櫃裏找到的珠寶首飾。我不是想為他開脫,你姐姐也沒有錯,都是那個男人的問題,可他拿槍的本意是自衛,沒想過會傷害你姐姐。對,他是應該為他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可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平安。他並沒有大家看到的那麽幸福,從小就是,他那些荒誕的行為,也都是為了掩飾無法示人的痛苦。他這一輩子都放不下你姐姐,這種感情上的自我懲罰不比死掉容易熬。”

她忍不住細細聲哭泣。

他心中難受,卻也只能繼續說:“你現在大概認為一直以來他對你好都是因為歉疚,其實每天看到你,叫著你和你姐姐一樣的名字,在你面前說笑打鬧,對他而來就好像是吸食罌粟。我跟他說過把他調去香港,或是更遠的地方,他不同意,也不同意把你調走。可你離開那一年,他根本不敢去找你,他說聽到你過的不錯的消息,他就很高興了。美景,他並不是個真正堅強的人,很多時候連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可以選擇不原諒他,因為這麽多年來,他也從未原諒過他自己。”

她心中一點一點平靜下來,腦子裏也逐漸清晰。關於容智逸那些過往的畫面一楨一楨跳躍過眼前,她覺得很可憐,也很可笑,不光是容智逸,也不光是自己,每個人都在這個巨大的漩渦中不能自控,也同樣無法自救。在她不知道那個被槍殺的女人是自己的姐姐之前,她也曾那麽那麽的同情過容智逸,覺得他應該向前看、向前走,可當這份感情落地自己身上,她真的沒有辦法接受。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喊了這麽多年的媽媽其實根本不是生她的人,沒有辦法接受連面都沒見到過的親媽和親姐姐早已經魂歸異土的事實。

她一直曉得自己的運氣不好,卻沒想到竟然會這麽的差。從前的疲累,她總告訴自己,會結束,會有什麽心願都達成的一天,可這一刻的疲累,讓她心如死灰。

她身體不太有力氣,但還是努力的從床上爬起來。

他察覺她的動作,連忙回身,擡手想要幫她。

她擋開他的手,自己坐好在被子裏,無比認真的看著他,也無比認真的說:“容智恒,我們分手。”

這也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不是畢恭畢敬的‘容先生’,不是小心翼翼的‘Victor’,而是一聲疏離遙遠的‘容智恒’,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曾給過她的那種陌生感,此刻,她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他眼波微動,將自己的情緒掌控的很好,哄人的口氣十足:“你燒糊塗了。我給你拿點藥,要不先喝點粥也可以。”說著,他便起身,要去把桌上放著的飯盒拿過來。

她並沒有遲疑,見他起身,很快說:“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又再強調:“分手,我正式向你提出分手。”

他側背著她站了一會兒,然後才緩緩回過身看著她,平靜而不容置疑的說:“我不同意。”

他如此鎮定的表現讓她十分惱火,一下子氣沖上頭,什麽也不顧的從床上躥起來站著。這樣的她比他高出半個頭,四周的光線雖然不好,可她覺得這樣的高度看著他,一切都是很合適的。她也努力保持情緒上的鎮定,只是語氣一概往日的謹慎小心,用詞也鋒利異常。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我就一定要迎合你的想法嗎?你什麽時候真正考慮過我的想法?你以為自己是神嗎?就算你是神那又怎麽樣?我還不能有自己的意願了?我又不是你的附屬品!”

面對她的指控,他多少感到不悅,但他將這層不悅狠狠壓下去,耐心的安撫她:“我以前有什麽做的不好的,你可以對我發火,但分手的事不可能。”

他一讓步,她就更加惱火,激動的揚起嘶啞的聲音:“你究竟是有多自私?一定要強迫我面對你們一家人嗎?太可笑了!你弟弟殺死了我姐姐,難道你覺得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還是你從來不知道如何去體諒別人?只覺得自己過得開心就可以了?你們這些含著金鑰匙出身、一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人根本不把別人的感受當一回事!”

他終於有些慍怒,將聲音壓低的同時十分刻意的壓制住不滿意的情緒:“我還要怎麽體諒你才夠?項美景,你不要太過分!”

她冷冷笑,眼淚瞬時從此刻尤為倔強的臉龐狠狠滑過。她幾乎是咬著牙,發恨的說:“到底是誰過分?是誰把我算計的死死的?容智恒,你根本不懂愛!你所有的感情都是源自於占有欲,源自於不甘心!你說我不夠真心,難道你夠嗎?你如果真心愛我,會把我逼到現在這一步嗎?”

他被她激的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吼道:“非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你才信我愛你嗎?那你現在就去拿,你劈開來看我是不是真心愛你!”

他一直有極好的教養,無論什麽時候,即便再生氣,也從未發這樣的大脾氣。他也一直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那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說出口的時候,不知道何時開始聚集的淚水忽的沖破他的眼眶,毫無預計的跌落出來。

她先是被他震耳的聲音嚇住了,而後又被他臉上那兩道亮晶晶的水漬驚住。她心裏一陣一陣發麻。不是沒想過和他把這條路走的遠一些,走的好一些,也不是沒有過心動,甚至在他強意帶她回山莊見老太太的時候,她有過一種不得已的感動,可這一切都太虛幻了,也太累人了。她的所有都在他的預計之內,包括她一定會放棄的選擇,他都能輕而易舉的掌控。在他面前,她沒有丁點的秘密,也沒有丁點的自我。

他投入了太多的情感才對她吼出那一句話,他並沒有太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與平日的要求出現了偏差,等反應過來自己在流淚,他便十分迅速的轉身,一邊飛快的抹去臉上的痕跡,一邊往外走,並說:“你休息,我回公司。”

她使勁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鼓起一口氣,對著他的背影說:“容智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沒想過和你好好在一起,可是我沒辦法繼續走下去,你放過我吧。”

他杵在原地安靜了片刻,忽的轉身大步走到她面前,雙手用力鉗住她的肩膀,狠狠盯著她。

她肩膀發疼,可這個時候一點嗚咽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更不敢反抗他,只能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祈求他。

他一顆心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噬,明明知道有些話不可以問出口,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的想去知道她的情感。

滿眼都是她的臉,受傷的、待人疼惜的那張臉,他緊著聲音問:“你有沒有愛上我?哪怕一點點都可以。”

她感到難過,鼻子發堵,喉嚨發澀,眼淚猛流,但她依然聽到自己清晰的回答他:“對不起。”

他整個人怵了一下,鉗住她肩膀的手慢慢放下,他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可他最後頂著一口氣,像是在為自己的尊嚴做最後的掙紮:“你別想和他在一起!”

無情有愛(15)

容智恒一直獨自待在辦公室裏。

董珈得到他的指示,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他,連電話也不敢往裏面接線,最後是容淮德打來,她沒辦法,只能冒著被端飯碗的危險敲門請示容智恒是否接聽。

容智恒已經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被董珈這一敲門點醒,從渾渾噩噩中回過神,一時間沒聽清是誰的來電,直接說不接。

董珈吊著一顆心,顫顫巍巍又提醒了句:“容先生,是您父親從紐約打來的。”

他這下才聽清楚對方是誰,頓了一頓,終於起身,對董珈說:“接進來吧。”

從沙發座走去接電話的那一小段距離,他迅速在大腦中過濾了一遍容淮德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的可能的原因。他心中是不擔心害怕的,只是被項美景那些話紮的到處洩氣,半點精神都打不起。

容淮德沒有太多的廢話,直入主題的問他:“海成的事,姜家怎麽突然插手了?”

他怔了一下,刨開兒女情長,頓時將註意力放到容淮德的問題上。

“姜家插什麽手?”

容淮德對他的反問明顯不滿意:“你在上海,消息怎麽比我還慢?”

他聞此變故,心中一緊,問道:“姜家為什麽要插手?這事對他們而言沒有半點好處。”

容淮德正色道:“他們家個個都是瘋子,也許是早就看中了海成,就等著最後做奪利的漁人。”

他十分詫異:“可現在這個局面,他們上哪裏奪利?白家和方洵儉不可能沒有準備。”

容淮德沈了沈氣,不悅的問道:“你這一上午都在幹什麽?新聞沒看嗎?方洵儉從中利集團離職,他現在是姜家吞下海成的最大的幫手!”

容智恒整個人大為震驚,結束與容淮德的通話,立馬召集一票人上樓來解情況。

程學政和段耀明早就在辦公室外等著,容智恒這邊才下指示,兩人立馬就蹦出來。

段耀明最沒有廢話,開口就告訴容智恒:“目前為止還沒有弄清楚方洵儉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動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跳到姜家那邊,我們之前做的努力,包括所有布局都要馬上進行調整,不然前期投進去的資金很有可能會收不回。”

程學政接著說:“中利集團那邊目前還沒有更有力的官方說法出來,唯一探聽到的是方洵儉這次的行為很決絕,無論怎麽看,怎麽算,都是擺了白家一道,除非他永遠都為姜家幹活,否則以後想翻身基本不可能。”

容智恒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目前的情況,等重要部門的主管齊聚辦公室,準備開會,董珈快步走去他跟前,悄悄告訴他:“方先生找您。”

他沒有浪費時間去猜測,回避掉所有人,平心靜氣的接聽方洵儉的電話。

方洵儉也很清楚這個時候,哪怕一秒鐘都是很值錢的,所以只講重點:“海成的股價要等到這周五方子博被抓才會跌到谷底,你先不要著急買進。”

容智恒一怔:“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方洵儉半點不猶豫,回答說:“我欠你們的,一次性還清。”

容智恒蹙眉,問他:“你這樣做,最後海成只會被瓜分完,沒有你的份,而且白老先生那邊你沒法交代。”

方洵儉在電話那邊輕笑了一聲,然後說:“是沒法交代,也得不到海成,但我想明白了,如果做什麽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還不如把海成給毀了,徹底把方家整垮,這樣也算是達成我這麽多年的心願。”

容智恒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提醒他:“你會後悔的。”

方洵儉又是一笑,說:“我現在就後悔了,可如果我不這麽做,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容智恒閉了閉眼,認真說:“我不會對你心軟。”

方洵儉也認真說;“你千萬別對我心軟,不然我還得欠著你的。”

面對方洵儉的坦誠,容智恒有些不悅,說:“你這樣威脅不了我。”

“不。”方洵儉更正他的說法:“是你們再也左右不了我。”

容智恒心思一沈,忽然說:“Sisley一直在擔心你。”

方洵儉不想逃避責任,說:“我會向她坦白實情,她可能無法原諒我,但我想她是個好女孩,日子久了,一定會理解我。”

容智恒說:“你在孤註一擲。”

方洵儉哈哈笑了起來,說:“你一定很嫉妒我能孤註一擲,可惜你永遠都不能,因為你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你說這是你的成功,還是你的失敗?”

容智恒終於有些沈不住氣,帶著些微怒的氣息問他:“你沒想過以後的路根本走不動?”

方洵儉說:“當然想過,但我在上海走不動,那就去深圳,深圳走不動就去倫敦。你如果要為我操心這些,那就真的太勞累你了。”

容智恒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已經太感情用事,緩了片刻,說:“我會把海成買下。”

方洵儉毫不懷疑:“以現在的混亂情況看,你的確有這個本事。而且海成在你手裏肯定比在姜家手裏要更值錢。不過如果你認為可以用海成來刺激我,那就不必費心了,我既然決定放棄一切,就做好了失去所有的準備。”

容智恒心中一軟,恨恨罵他:“你是個瘋子。”

方洵儉的心情越發的好,很承情的表示:“謝謝你的誇獎。”

段耀明和程學政十分焦急的等待容智恒打完電話給自己做下一步的指示,可容智恒從辦公室走出來,頭一句卻是:“大家都散了吧。”

段耀明性子沈穩,聽容智恒這麽說,猜到剛才那通電話是有什麽新情況,可程學政一直比較急躁,立馬跟著容智恒進到辦公室,忍不住問:“Boss,我們什麽都不做?是不插手海成的事了?”

容智恒背對著程學政,面對著落地玻璃窗外濕漉漉的世界,認真而不容置疑的說:“我們要拿下海成。”

三月底的雨,下得不合時宜的猛烈,到了下午五點,也沒有絲毫減退的意思。

容玉蘭從山莊打電話給容智恒,說老太太問他晚上回不回來吃飯,還順帶問了項美景來不來,如果來,多準備兩個她愛吃的菜。

他無意識的對著電話那頭的容玉蘭一笑,有些無奈的問:“難道奶奶到現在還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嗎?”

容玉蘭本來也是有疑問的,可怕問到不該問的所以才保持沈默,如今他主動提起,她才敢問:“Theresa怎麽了?Joe也是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來。還有Sisley,剛剛從外面回來,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還不準我問原因。大家這都是怎麽了?”

他擡眼看向不斷被雨水沖刷的玻璃,有些失神的說:“這場暴風雨來的太狠了。”

過了片刻,董珈在外面敲門。

他以為她是提醒自己到了下班的時間,結果她拿著一封信走進來,一邊將信遞到他面前,一邊解釋:“是樓下的保安接到的,因為對方說是項小姐交代送來的,所以他們拿過來給我。送信的人還在樓下,他說項小姐說了,您會再給他送信費。”

他看了一眼白色信封上的字跡,的確是項美景的親筆。原本就涼了半截的心此刻涼下去更多,他揮手讓董珈去辦剩下的事,自己則拿著信,靜穩了一陣,才敢慢慢的拆開來看。

項美景的鼻塞十分嚴重,吃了好幾顆感冒藥都不見有什麽太好的效果。

航班有些許的延誤,她坐在咖啡店裏,向店員借來了筆紙。滿腹言語,下筆卻是千萬般的難,才寫下容智恒親啟五個字,便有眼淚湧出來。

她終究是覺得對不起他的。無論他是怎樣籠罩住她的生活,然而他曾給予過她的感情是真的,哪怕她口不擇言的傷害他,她心裏也明白,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的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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