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科技的相關人事變動在九月底敲定了。

這會兒正是悶汗的時候，熱都還沒消幹凈，出門要是還穿著西裝多少都能出點兒汗。

賀濟憫之前讓文恩安排的見面落實得也快，在他說完的第三天就找到機會了。

金澤有個項目落地，當天晚上就邀了圈內人碰個頭，名為娛樂，實際能在這場玩樂裏成的事兒遠比一本正經在圓桌上多得多。

賀國齊作為長輩，又是意向合作對象，自然手裏也有一份請柬，但是現在這份請柬被夾在賀濟憫手上。

灰白的卡紙燙金了一條小字。

金澤萬福。

沈家比起賀家也殷實，只不過原書對這個家族的描寫僅限於設定，超出設定之外的細節正在因為賀濟憫改寫劇情進一步披露。

賀遠卓現在明顯是對邢濯到底能不能作為拉攏對象保持懷疑，至少現在對沈仲燁賀遠卓還有幻想。

賀遠卓自從學校到了家並不消停，之前文恩了解到的“走得近”，也並非僅僅是表面意思上的關系。

賀濟憫用指甲在請柬上壓了幾道印子，才叫了賀濯進來，“出門。”

“做什麽？”賀濯手裏還拿著被卷著頁碼的科普繪本，身子往後躲，“要帶我回家嗎？”

賀濟憫低頭就看見賀濯微微睜大的眼睛，裏頭清楚地映著自己的影子。

“不是，”賀濟憫把賀濯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帶你去找沈叔叔。”

賀濟憫端著小孩兒的屁股往自己懷裏放，“現在出門買衣服，晚上去吃好吃的。”

小孩兒聽見沈仲燁眼睛都亮了，“沈叔叔？”

“也是我遠房表哥。”賀濟憫捋了捋人物關系，晚上之前就收拾好了打算去赴約。

遠方遠的很厲害，兩家就為了攀上親戚關系好做生意，所以平時叫得親近。

這次出門賀濟憫就帶了文恩和賀濯，一個開車，一個在車上晃蕩著腳丫問這問那。

賀濟憫自己撐著胳膊往窗外看，眼前被泛銀的圓盤缺角月亮晃了眼，嘴裏饞但是顧忌小孩兒還是在下車之前忍住了。

等到了地方，門口的侍者過來幫停，賀濟憫擡腳下車。

地方選得地段兒不算熱鬧，但是一般人想進來也難，尤其是掃一眼都是好車，下來的人也都個個金貴，賀濟憫往前走得的時候在邊上文恩說了句，“車上有新的，要換麽？”

賀濟憫順著文恩的視線低頭，自己說了句，“怎麽還是這條。”

畢竟上頭的東西紮眼，賀濟憫最後擺手進去了。

沈仲燁作為主人就站在會場最顯眼的中間，人要比照片上顯得年輕，正巧賀濟憫進門的時候就和對方眼角的餘光撞在一起。

結果那雙眼睛就笑了。

賀濟憫也跟著笑。

再然後賀濯就撒了賀濟憫的手往前跑，嘴裏喊著，“沈叔叔。”

賀濟憫跟著過去。

中間是人群，男女都有，賀濟憫還發現裏頭還有不少一二線的藝人，看著對這種場子倒是都熟。

這個世界裏的藝人賀濟憫掃幾眼也都記著了，光是現在飄紅的幾個新人沈仲燁倒也都邀請的到。

沈仲燁公司本質跟賀家做的買賣沒多少差別，只不過金澤本業也是科技公司起家，做到後期還在做的買賣最後分散不少，所以圈子散開，本質上涉獵的領域更廣。

所以來找他的人也雜，要是嚴格說起來，跟邢濯的圈子基本能對上。

想到這兒賀濟憫就微微扭頭，估摸著邢濯也在，只不過他才轉頭就被沈仲燁的聲音拽回去，“濟憫是吧。”

濟憫。

賀濟憫聽見這聲過於親密的稱呼轉過頭沖他笑了，“表哥。”

在握手的瞬間賀濟憫有了對這個人的回憶。

在原主小得時候見過一面，這雙彎彎的眼睛也跟以前一樣。

只不過原主的記憶裏對沈仲燁並沒有太大的印象，只是回憶起另一件關於沈家的事。

沈仲燁十九歲的時候，就帶男人回家過夜。

不過，是他睡別人。

賀濟憫腦子裏閃著片段，最後定格在沈家老頭的葬禮那天。

沈仲燁沒去，傳言那天在跟情人親熱，所以沈仲燁在沈家的名聲並不好，但是沈家老頭死了之後，沈仲燁照樣兒把沈家打理的紅火。

唯一的區別就是，沈仲燁沒人管了。

賀沈兩家原本就是表親，沈仲燁的母親跟賀家又是遠了一層的關系，所以等血緣到了他們這兒，就基本上跟陌生人沒區別。

所以這些閑話原主從小也能聽一點兒。

現在見面還能叫上一聲表親，裏頭也純粹是為了以後生意往來面兒上好看罷了。

“做生意的事兒我比表哥差遠了，”賀濟憫自謙。

兩個人在談話的時候周圍的人談笑的聲音小了點兒，腦袋都非常統一地往對面瞧。

私底下有人議論，“上頭那個長得白凈的是賀家少爺？”

“怎麽說，長得還真是絕了，就是再好看也不過是個玩物罷了。”

“這不今天能壓他的主兒也在，”幾個人碰杯的時候眼神往門口瞄，“邢家當家，沒聽說沒麽，賀家這個大兒子早就被邢濯收拾得服服帖帖，現在還光鮮著出門，也是能撐。”

“不是說今天邢爺也來麽，就這樣撞上了也是尷尬，”底下的聲音不大，只是保持在自己都能聽見的範圍之內，只不過他們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門口還真就進來一人。

賀濟憫這個時候視線都往沈仲燁身上放，嘴裏還是說著客套話，“在外我還是叫聲沈董。”

沈仲燁一邊兒說著見外，但是對賀濟憫也沒再要求他改口。

“最近跟遠卓有點兒誤會，也不知道今天他來沒來，這幾天工作都沒心思，”賀濟憫原本打算提一嘴賀遠卓瞧瞧沈仲燁的反應，但是接下來對方說的話裏根本就沒有賀遠卓。

沈仲燁說，“我倒是聽了點兒你的傳言，跟侯方元分了？”

“分了，也被他折騰夠了，”賀濟憫答著。

“那跟邢濯了？”沈仲燁繼續問。

賀濟憫擡頭，揶揄道，“別提這事兒。”

賀濟憫自詡臉上的表情做得有七八分真，就借著現在的情緒多說了一句，“我有我的難處，沒多情願。”

賀濟憫話才撂下，沈仲燁就對著來人招呼，“邢爺來了也不說一聲兒，我好早早站到門口兒親自去迎。”

邢濯先看了一眼賀濟憫，搖頭表示沒關系。

賀濟憫等見到邢濯，就直接往人眼裏瞧，等再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的時候，賀濟憫才想起來剛才似乎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總覺得邢濯又高了，現在幾個人站在一塊兒，要說個頭，也就邢濯在裏頭拔尖。

平均185的身高，邢濯都能再躥一躥。

賀濟憫就這麽打量著邢濯，其實邢濯穿西裝合適，他的身材管理能駕馭的風格多，不過可惜了，目前為止，沒見他穿過其他的。

賀濟憫等理清自己現在的定位，人就往邢濯後頭站，也叫了一聲，“邢爺。”

只不過賀濟憫才擡腳站過去，自己胳膊上就多了只手。

沈仲燁笑著把賀濟憫往自己這邊兒拉，“挺長時間不見了，讓表哥瞧瞧。”

賀濟憫腳上沒著沒落，就踩了個踉蹌，接著就被沈仲燁用肩膀接住了，“之前給出的單子裏頭也有天華的項目，現在你是賀董，自然還能聊點兒別的。”

沈仲燁的理由冠冕堂皇，倒也不假，賀濟憫就跟著迎合幾句。

想擡腳跟著沈仲燁走的時候，另一條胳膊上也放了只手。

單憑溫度賀濟憫就知道，這只手是邢濯的。

“一起，”邢濯只說了兩個字。

沈仲燁瞧了邢濯一眼，但是沒多說。

幾個人也沒單獨置辦地方，就找了宴會上一處僻靜的會客角，幾個人就坐下了。

只不過文恩津南被請著去了中央會場休息，來這兒的也就這三個人。

賀濟憫作為其中之一現在極為別扭，雖然這個空檔他能有手抽煙，但是邊兒就擠著邢濯，讓他連手都被地方朝外擱。

邢濯坐得有點兒太近。

賀濟憫甚至能看見邢濯耳朵上開始出汗。

這種持續性質的大片接觸，對他還是有點兒勉強，所以賀濟憫往邊兒上挪了挪，但是接著邢濯就往上湊。

兩個人連褲縫兒都貼著，賀濟憫只能那頭歪在一邊抽煙。

“天華二期的方案我看過，”沈仲燁說，“我就說句實話，我基本能給出的條件，沒有其他公司能比得上，”到了這兒話鋒就轉了，“再說，肥水也流不了外人田。”

“表哥說得在理，”賀濟憫就回了一句，基本他的態度也亮得七七八八。

但是關於二期，賀濟憫有私心。

“邢爺，你說呢？”賀濟憫這個時候拉上邢濯說話。

邢濯對天華的表態也有分量，當時最初的計劃是拉著邢濯一塊兒先充前期資金，因為二期投放大，所以賀濟憫提議邢濯得時候，賀國齊同樣沒說什麽，所以賀濟憫一開始就知道，對邢濯的這份兒人情，算是順水推舟的事。

會客角上的甜品多，賀濟憫敲著煙殼兒想往嘴上放的時候先拐了個彎兒，給邢濯嘴上湊，“邢爺先。”

賀濟憫就算這麽做，沈仲燁那頭也說不出什麽。

因為B省要說生意上的老大，邢濯雖然年輕，但是沈仲燁現在就算想硬來，目前也沒這個本事。

賀濟憫看邢濯沒拒絕，等對方點上了，自己才又續上第二根。

“給邢爺點得，表哥這兒就點不得？”沈仲燁突兀插了句嘴。

賀濟憫抖煙灰的時候聽見的，就擡眼打趣，“我從小嘴饞，”然後晃了晃手裏的空殼子，“這不沒了，當哥的不得讓著我點兒？”

賀濟憫拿公說私，盡量弱化沈仲燁剛才那句話的指向性，不過這樣賀濟憫也知道了邢、沈不對付。

“邢爺熱了？”沈仲燁伸手把煙灰缸往中間放，“怎麽看著頭上有汗。”

“是挺熱，”接話的是賀濟憫，自己往臉上扇了兩下，替邢濯當下幾句帶刺的話，也是替身的分內工作，所以只要見了邢濯，賀濟憫就得讓自己進入狀態，畢竟在外人看起來，自己還是那個替身。

賀濟憫往邢濯那兒看，因為實在是坐得太近，以至於賀濟憫只要是一轉頭就能看見邢濯的那一排長睫毛。

現在正一顫一顫，中間夾雜著一層抽絲往上的薄煙。

嘴是有點兒幹了。

賀濟憫說著站起來，“我去趟衛生間。”

邢濯同時站起來，“過來一下。”

賀濟憫朝沈仲燁笑了笑，就跟在邢濯後頭。

心思裏想的是沈仲燁雖然遠方親戚，但是畢竟也能往一家人上說，現在二期回報分配明顯天華有親內的傾向，到時候邢濯這兒就能被賀國齊膈應著，包括剛才沈仲燁基本上句句都往這上頭靠，明著就想讓邢濯走。

沈仲燁的心思也明顯。

取邢濯而代之。

所以現在邢濯生氣倒是不難想緣由，難的是怎麽解釋自己鐵定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兒。

賀濟憫腦子過著待會兒要說的話，眼睛就一直盯著邢濯的後腳跟兒，等前頭的人停了，賀濟憫就一腦袋紮在邢濯背上。

再擡頭的時候，就看見邢濯領著過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衛生間，而是個小陽臺。

位置挺偏，但是站在樓上能看見的風景不錯，賀濟憫被上頭的涼風一灌，悶了個噴嚏。

賀濟憫看見的是邢濯的背影，他人現在面朝外，賀濟憫只能順著這身挺拔往前看，“剛出了這麽多汗，風口兒不是個好地方。”

“上這兒吹涼？”賀濟憫過去，剛才來的路上又順了包煙，現在勾出來往邢濯手裏塞，想著解釋一下關於沈仲燁也想參與二期的意思，就說，“剛才——”

但是邢濯在那頭同樣說了話，但是內容把賀濟憫閃了一下。

“你對他笑了，”邢濯說，“三次。”

“嗯？”賀濟憫才把煙擱嘴上，以為風大聽錯了，“二期我沒打算讓沈仲燁有實質性的參與，所以你倒也沒必要——”賀濟憫話正說著，自己下巴就讓邢濯捏住了，賀濟憫看著對方的眼神認真的有點兒幼稚，就聽見邢濯說，

“現在，笑一下，”

“只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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