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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一笑勾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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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正覺奇怪。有兩位年輕公子急行而過——

“快!慢了可就見不到水靈姑娘的芳容了!”

“還說呢!都怪你,趕緊的吧!”

熾焰忙攔下一位公子,淺淺一揖:“不知二位可知道,今日這街上的人都去了哪裏?”

那兩位公子見他儀容不凡,又是錦衣華服的,便也還禮道:“想必兄臺是外來的吧!”

熾焰將扇一折,又一揖:“小生蘇州人士,初來乍到,請二位兄臺賜教!”

“煙雲樓請了京都第一名妓——水靈姑娘,今日但凡男女都去了煙雲樓一睹芳顏啊!”

“別說了,快走吧!”

“哦!對對對,兄臺不妨也前去吧!”

瞧美人的事,熾焰自然樂得:“好啊!還請二位帶路!”

到時,正見一眾婢女等簇擁著一乘茜紗香轎而來,輕風拂動,撩開一角紗簾。

只見轎中女子戴著緋色面紗,但縱只是她細眉若柳葉扶風,皓眸似夜裏星辰,便可看出是一名絕色女子!金葉流珠的抹額上,煙水玉的墜子在眉間輕輕晃動,愈發顯得她目光靈動,叫人看得、想著欲罷不能。

“守澈?”熾焰一時驚呆。

“錯了!這便是我方才說的水靈姑娘!”

“喔!”熾焰訕訕地點了點頭,暗想:是了!守澈在天界,怎會是她!再說她何等清傲,怎會與煙花風塵之地牽扯!

那水靈姑娘徑直進了煙雲樓,連面紗都未曾摘掉,眾人覺得遺憾便紛紛散去。

“這位兄弟,我們見你器宇非凡,願結你這個朋友,不知可否?”方才的兩位公子道。

熾焰方才細細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只見兩人一個青衫席地,面儒目仁,是個書生模樣;另一個劍袖短衣,少年英氣,各自一段風華。

熾焰想著品簫會還有五日,在此無聊孤獨,交這兩個朋友倒也不錯,便笑道:“哦!不敢,不敢!小生姓火,單名一個冽字,能有緣結識二位,是火冽榮幸之至!”

那書生道:“小生姓姚名錦恭,這是我的侍衛——斷刀!火冽兄若不棄,與我共飲一杯怎樣?”

熾焰一聽有酒自然高興,三人便說笑而去。

“小姐,進去吧!”

“嗯!”水靈站在樓闕上望著三人離去,有些猶豫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轉身進了房。

“這麽說,冽兄弟此來臨安是為了品簫大會嘍!”姚錦恭起身為熾焰添酒道。

“正是!我一位故交好友極愛簫,前些日子我摔碎了她的簫,所以來此。”

“今日我們既然有緣相識,冽兄的好友亦是我姚某的好友,我家中便有許多簫,若有冽兄看得上的,我便贈予冽兄!”

“這如何使得?”

“欸!我家公子是世勳侯府,幾把簫算什麽,公子與冽兄一見如故,冽兄便不要客氣了!”

“就是嘛!”

熾焰笑笑:“那便先謝過姚兄了!”

三人可謂一見如故,自然是喝到天黑!三人醉得東倒西扶,仍無歸意,直到世勳侯府派了兩個小廝來,才終究散了。

熾焰出了酒樓,又抱了一葫蘆酒,搖搖晃晃走到了城外。

粼粼湖光,皓皓月輝,可謂是夜色如酒,美醉人心啊!

涼風徐徐吹來,醉意也就消散了大半,熾焰放下酒,從懷裏掏出火冽笛,即興吹奏起來,輕緩綿長,涓涓如細流碎諸石上,悠悠如輕煙隨化晚風。

“是誰在那?”不知從何處傳來銀鈴一聲。

熾焰趁著月色定睛看去,才驚覺湖中有一位裸體的女子,忙轉身道:“姑娘,實在抱歉,小生不知姑娘在此沐浴!”

湖中的女子巧笑著輕輕走近:“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可否再為我吹一曲?”

熾焰睜眼時,女子輕紗蔽體卻難掩春色,皎皎月光下映得越發嫵媚迷人、風姿綽約!晚風輕拂,青絲撩頸;紗衣翩翩,時隱時現。

熾焰一時看呆了,直到女子輕輕喚道:“公子?”

“嗯?哦!”熾焰忙將自己外衫脫下,為她披上:“姑娘,小生失禮了!夜裏風涼,別吹著了!”

“多謝公子!”

兩眼交織,一時竟著了魔般不願挪開,春風滿月的夜光下,又是這樣的俊男美人,兩人不自覺便越靠越近,雙唇微澀輕啟,正要吻上時,卻聽遠遠有人走來。

“水靈姑娘……水靈姑娘是你在那兒呢?”

“小姐?小姐你在這兒嗎?”

從遠處有幾人打著燈籠找來,兩人回過神來,又對視一眼,忙怯紅了臉,羞低了頭。

“公子,水靈先走了!”女子怯怯地將外衫奉還,朝那幾人招了招手,隨他們離去了。怯怯地回望,又匆匆跑開了。

熾焰聞見外衫上的一縷餘香,一時癡望了良久。

這個人——是守澈嗎?

不像!倒更像另一人,是誰呢?怎麽想不起來了?

“事——辦好了嗎?”

姚錦恭剛跨進家門,漆黑房院中不知哪裏有人問道。

姚錦恭瘆得直咽口水,結結巴巴道:“辦……辦好了!”

“他有沒有起疑?”

“沒,沒有!”

一個黑影從假山後頭閃過,隨後突然到了姚錦恭跟前:“好!”

“那——那你可不可以放了我娘?”

“哼!”那人一甩袖子,便見一個華衣的夫人昏在地上。

姚錦恭連忙上前扶起:“娘?娘?你怎麽樣?”

“放心吧!她沒死!”

“你!”姚錦恭一時氣急,剛想罵轉念一想又軟下來,“你為什麽要讓我害那個人?你給我的是什麽東西?我不會毒死他吧!”

“哈哈哈,毒死他?誰有這個本事?他只是記住了不該記住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別怪我,要怪就怪妖王魔移!”蛟蛇說完便沒了影子。

斷刀聽見聲音趕過來:“公子沒事吧?夫人?夫人回來了!”

“我沒事,斷刀,你扶娘回房休息吧!”

“是!”

十五章:嬌娘難辭

姚錦恭到底是一片孝心,出於無奈。第二日一早忙遣人去約熾焰見面,生恐自己害了他。兩人因煙雲樓相識,再見自然也約在煙雲樓。

“冽兄,昨日我們酒醉,讓你一人獨回,我醒來想去,覺得很是愧疚!不知你今日覺得如何?”姚錦恭一面為熾焰倒茶,一面小心詢問道。

“無妨!不過醉了酒,睡了一場罷了!”

姚錦恭聽他這麽說,心裏歇了一口氣,坐下道:“冽兄,我今日約你來這煙雲樓,可是有緣由的!”

“喔?什麽緣由?”

“俗話說‘自古秋娘愛俊郎’,今日水靈姑娘來臨安選頭客,不看金銀財帛,不看詩書才情,比得就是一個‘俊’字!今日選得頭客,可做三日夫妻。冽兄生得如此模樣,我帶你來,若是抱得美人歸,可別忘了謝我!”

熾焰看去,果然這煙雲樓內外較之昨日更加熱鬧,正想著,就見水靈在一眾丫鬟侍女簇擁下出了房門,看去真如天仙下凡!

削肩纖腰,靜若處子;笑不露齒,行動扶風;媚而不俗,華而不妖;盈盈清麗,嬛嬛可人;一步一搖是珠釵翠環,一擺一動是錦繡煙羅。真真是美得讓人不禁引頸而觀!

水靈由鴇母帶著,向幾個不好惹的世家金貴一一賠笑了後,朝熾焰這裏得意一笑,只叫了一聲丫鬟蕊兒就轉身上樓。

“是!蕊兒知道!”那藍衣的婢女俏皮一笑,便往熾焰走來,“公子,我家小姐請您晚間一聚!”

“哈哈,冽兄,怎樣?我說得果然不錯吧!”

熾焰擡頭時正好與水靈相望一眼,昨日月下邂逅種種浮現腦中,一笑應下了。

等蕊兒走開,斷刀看著水靈,疑怪道:“你們說這水靈姑娘不唱歌、不彈琴、不跳舞,也沒聽說擅長吟詩作對,烹茶對弈,難道這京城第一名妓的稱號,就是靠一張臉來的?”

姚錦恭笑了笑道:“才藝想必是有的,日後見也不遲。再說有如此美貌,還有什麽不夠的?”

“這倒也是!長得的確賞心悅目,難得一見!還是冽兄有艷福啊!”熾焰笑笑也不說話,姚錦恭心中有事,也郁郁出神。

這事其實從頭到尾都是蛟蛇挾持了姚錦恭的母親,逼著他做的。無論京中或是臨安,他都有些地位,要給水靈一個“京中第一名妓”的稱謂,安排到煙雲樓來也非難事。

此時雖然母親已經無恙,但畢竟本性善良,本可就此脫身,卻仍心有愧疚要與熾焰來往。他想著若是男女風情也就罷了,若是害人的事便是拼死警示也不敢同流合汙。如今思來想去,卻仍是猜不透蛟蛇和水靈所行目的何在,但看樣子他們的計劃已在進行中了,所以苦惱不堪。

斷刀見兩人都悶悶得不說話,也就只好顧自喝酒,至午飯後散了。

再到晚間,熾焰往煙雲樓中赴約,只見水靈房中茜紗暖帳,紅燭昏燈。絲竹歌舞,聽之看之讓人昏昏欲睡;美酒美人,飲之見之令人癢癢難舍。

水靈獨自歪靠在躺榻上,隨意得梳著墜馬髻,粉衣白裙,小露香肩,十分嫵媚妖艷,饒是熾焰見了也不禁心動。

三巡酒後,水靈微醉,雙頰染上醺紅,望去更添了幾分嬌嬈。又是一壺酒空,水靈擺手,眾侍女撤了酒桌,散了歌舞,為水靈卸下晚妝,也紛紛退下了。

水靈覷了一眼熾焰,毫不羞澀地直接坐在了熾焰腿上,玉臂廝磨,燕語撩人:“公子——還記得我嗎?”

熾焰生性風流,又長得多情俊俏,有美人投懷送抱也習以為常,笑道:“姑娘——是昨晚湖邊洗澡的女子?”

水靈搖搖頭:“你昨日看了我,今日是不是要賠償?”

熾焰看著她有些癡呆了,水靈便吻了下來。

這一吻一下激起了熾焰胸中的欲火,她的臉和守澈那麽像,連唇也一樣軟,那一夜他吻她,她卻推開了他,而今夜她卻主動吻上了她。

口裏呢喃著“守澈”,吻變得越來越熱烈,兩人纏綿悱惻時,水靈伸手去解熾焰的腰帶。

一管赤色玉笛從懷中掉落,摔在地上,清脆響聲將熾焰從香唇玉懷中驚醒,守澈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浮現在熾焰腦海中。眼前的水靈雖有一樣的樣貌,但他清楚地知道,這人不是守澈!

守澈或許會這樣時而嫵媚撩人,時而柔情蜜意,但是對他,這些都不可能!

熾焰撿起笛子,連聲說著“對不起”,神情呆滯,若有所失。

“公子?”水靈想上前安撫,熾焰確如觸電般,慌忙推開了她,發了瘋似得匆匆離開。

熾焰癡癡地晃悠了一夜,並不知道身在何地,至天曉時分回過神來,四處望去才知是正好走到了西湖邊。熾焰想起昨日席間,水靈曾約他去西湖畔蕩舟,便走了過去。

水靈到時正見熾焰獨自一人坐在柳堤上吹笛子,松了一口氣上前玩笑道:“果然是支好笛子,怪道你昨日那樣在意,生怕摔碎了!”

熾焰見她雖笑,但聽出話裏怪罪之意,忙收了笛子起身,好言軟語告罪。

水靈本就不想計較昨日的事,又見他彎腰拱手的,撲哧一笑道:“罷了,看你今日提早赴約,想必也有悔意,便饒了你這次!”

熾焰又一作揖道:“水靈姑娘,小生此來並非赴約,而是告辭。小生來臨安是為尋簫,過幾日便是品簫大會,我得先動身過去了,不然好簫怕要被人定下了!火冽來臨安並無其他打算,也不願多耽擱,還請姑娘見諒!”

水靈一聽頓時變了臉色,道:“哼!是水靈無此榮幸,本不配與公子同游!”

“昨日那樣將我丟下,我也罷了,今日竟說告辭!我水靈不過是個紅粉女子罷了,自然留不住公子,只是公子也太無情些!我水靈初來臨安,三日之期未到,頭客竟走了!公子下次見我,恐怕我水靈連這汙穢之地都呆不下去了,怕只能沿街討飯了!”說完,甩袖欲走。

水靈冷起臉來,神態倒與守澈頗有些像,熾焰又一向對女子心軟,想著不過三日,便忙又答應道:“此話有理,是火冽大意了,還望水靈姑娘莫怪!若姑娘不棄,火冽願陪姑娘三日!”

水靈見此,自然答應不再追究。兩人便命人去尋船來,蕊兒尋了半日卻只得一只采蓮船。

熾焰打量道:“這船怕只容得下你我二人,你這一群丫鬟、婆子若都要上來,我們便真得要游湖了!”

水靈掩袖一笑,道:“蕊兒,你們且在此等候,我與公子上船便是!”

“是!”

兩人上了船,熾焰搖槳啟櫓,悠悠向湖中劃去,游了半日也見了不少景,但交談甚少,因此也無趣。熾焰將船泊在湖中央:“水靈姑娘,我們游了這許久了,也差不多了。你午膳未用,只怕這會兒餓了,不如回去吧?”

“我不餓,公子若餓了,蕊兒準備了些糕點,你不妨停停吃一些。”

“不用。”

水靈眺望遠處山峰塔影:“如今暮春之時,美景正好。我倆這游了半日,應當聯詩一首,方才不負雅興啊!”

“姑娘既有詩意,火冽理應獻醜奉陪,請姑娘出題限韻!”

“便以此一游為題,我也不大通得文墨,不過玩笑取樂罷了,韻律等便自可不必了!公子先請。”

熾焰向兩邊望去,湖水白白,一時不見堤岸,只見岸上柳樹,便吟了一句:“白水接天日,春潮沒柳堤”

水靈思躇片刻:“你既化了前人之句,我也應當如此。新燕啄春泥,花傾見馬蹄。”

“這一句化得倒好!風光正好時,會客有佳期。”

“你既說事,我便也說事。美景恰靜怡,搖櫓共賦詩。”

熾焰見她這樣聯詩反倒覺得沒趣,再加上本就心有旁騖,所以並無意再聯下去。但看到水靈一臉期待,又不忍打攪她的興味。

正巧,這時一尾紅錦浮水上來,見著有人,一歪尾又躥回水裏,轉念一想,道:“眼前俏佳麗,羞煞紅錦鯉!”

水靈聽了,笑得紅了臉,道:“好啊!我只怕你取笑我的詩不好,你倒狂傲,這下還了得,竟拿我的人取笑起來!”

又思躇了片刻,忙對道:“對面俊才子,鳧鷹恐相比,不敢捉錦鯉,伏在窩巢裏!”

熾焰楞了一下,水靈則是說完了就掩了繡帕嫵媚一笑。熾焰會意,不免覺得尷尬,便不再說話,劃著船到了湖心亭。

亭中早有人備下了酒菜果品,水靈先坐了,為自己斟了一杯道:“美酒既滿席,把盞需盡意。莫理明朝事,享樂應趁時。”

熾焰也不再推辭,落了座後三杯兩盞地喝了不少。

熾焰帶著醉意,愈加瀟灑不羈,直接把壺而飲,酒水淌下來濕了衣襟,一甩將頭發撩到了腦後,高唱道:“瀟灑自不羈,舉樽傾見底。潦倒意難支,散發不及笈!”

“好個‘瀟灑自不羈’,水靈佩服,公子飲了這杯,我敬你!”

兩人一時酒性上來,直喝了一個時辰,才覆又上船,乘著悠悠的春風回到岸邊。

登岸時,已近黃昏,熾焰唯恐再不就此告別,又要生出昨日那般的事來,便道:“天晚日垂西,歸家母嫌遲。相聚覆別離,再見又有期。”

水靈見他這樣說,也不好挽留,便與一幹丫鬟先行離開了。

日近黃昏,遠山處萬鳥歸寂,晚風徐徐吹來,有些冷意。岸堤上楊柳扶擺,宛如鬼魅。到底是別離時,片刻熱鬧忽又是孤身一人。

熾焰醉意未醒,見此蕭索之景,竟不免有些傷感,失神呢喃道:“什麽時候,若能與守澈也這樣游湖一日多好?千萬年長久,哪怕只那麽一日也再不覺多了!”

轉念一想,不禁又自嘲道,“呵呵,我怎麽也多愁善感起來,我又不是守戎!”

隨而仰天大笑,晃晃悠悠到客棧裏住下了。

十六章:原來美人計

熾焰到第二日中午才醒來,發現桌上有張字條,上面雋秀小字寫著:未時,約於初見時的湖邊——水靈字。

熾焰擡見日頭已向西去,隨意梳洗一番便急忙出門赴約,到時才知,原來約的不止他一個,城裏許多俊才公子也都請了,姚錦恭和斷刀自然也在。

“冽兄,一日不見怎麽憔悴了不少,莫不是水靈姑娘——”斷刀見了熾焰就上前打趣道。

“嗳!斷刀,不得無禮!”姚錦恭自然也上前問候,“冽兄,最近可好?”

“錦恭兄,斷刀兄弟就別拿我玩笑了,今日既然遇到,也不必我上門相辭了,我明日就要趕赴品簫大會,日後有緣再見吧!”

“怎麽這麽急著走?”

“就是啊,與美人纏綿不是該不舍得離去才對嗎?”

“我此來是有要事,如今羈留兩日,已是耽誤了,怎好再留?”

“既如此,我們也不好多留你。但冽兄若未尋到好簫,定要來我府中看看我的簫!”熾焰猶豫了未曾答應,巧在此時,水靈過來了。

見她一身打扮竟與平時不同,高高束著頭發,妝容英氣,嫣紅窄袖馬裝是幹凈俏皮。身後蕊兒牽來一匹黑馬,這時也有不少小廝馬奴牽出馬來,原來這幾人竟是約了賽馬,想不到水靈平時嬌怯嫵媚,有這樣的喜好!

水靈大抵看出熾焰的意思,又命人牽來一匹棗紅馬:“公子在臨安暫住,想必沒有帶著馬來,這一匹不知可否?”

熾焰心不在此,怎樣的馬倒也不在意,只是點頭答應。

側身上馬,果然英姿颯爽,朝熾焰道:“昨日我們聯詩比得是文,我輸了;今日不如我們就來賽馬比武,怎樣?”說著已揚鞭策馬,乘奔禦風,笑靨如花。

一馬先去,引得紅馬踏蹄,頸上的鈴鐺清脆響起,熾焰來了興趣,立刻翻身上馬,揚鞭追去,餘下的人自然也就跟著上馬追過去了。

幾人從湖邊一直沿山路而上,一路上喝馬聲和笑聲響徹山谷。逐漸地日頭垂西,霞光布天,昏暗了下來。眼見到山頂了,水靈意興不止,一踢馬肚,揚鞭快奔,不過一會兒和眾人離開一段距離。

姚錦恭策馬追上熾焰:“冽兄,天晚了山上危險,我們不擅馭馬,不如你追上去看看吧!”

熾焰答應了,揚了兩鞭,催馬直上。追了一裏路,水靈仍是領先幾丈,見熾焰獨自追上來了,便得意得笑著回頭:“公子,你可要輸了!”

熾焰微笑,正欲再打馬,忽見前面山路轉口處生出幾叢荊棘橫路,而水靈還歪著頭沖自己笑,未曾發覺。正這時,水靈的馬已踩到荊棘,猛地揚起馬蹄,險些將水靈摔在地上。水靈嚇了一跳,攥著韁繩只是喝著那馬,卻已是害怕得不敢動彈了。

熾焰一踏馬蹬,飛身到水靈身後,單手拽過韁繩,死勒住馬脖子。那馬雖不再揚蹄了,卻仍是狂躁不安,在荊棘叢裏不停地踏著蹄,嘶鳴不斷。

熾焰跳下馬,剛伸手去扶水靈,誰知那馬突然做起狂來,馱著水靈瘋了似地朝前疾奔。水靈早已嚇得忘了如何馭馬,只好回頭向熾焰求救。

熾焰趕忙又上馬,揚鞭追去。那馬受了驚一直向山上跑去,到了前頭懸崖仍剎不住,竟連人帶馬的直直掉了下去,熾焰飛身去拉,卻不想最終兩人都落下懸崖。

半空中,熾焰抱住了水靈下墜的身子,水靈嚇得驚叫不已,又哭作個淚人,十分可愛可憐。

熾焰將水靈輕輕埋在自己懷中,溫柔道:“不怕!有我在!”

水靈緊緊摟住熾焰的腰,點了點頭,總算平靜下來。熾焰悄悄禦術駕雲,兩人緩緩落下山崖,及不滿八尺處才散了雲,跌在崖底。再看懷中可人兒,早已昏了過去。

遠處山脊裏,樹上隱約可見一個黑影,笑看這一切。

“蛟蛇!”

“誰?”蛟蛇驚極回頭,看去竟是天帝身邊的紫衣仙女——褰裳,舒了一口氣,“仙子此來所為何事?”

“天帝命我來問你,到底還要考慮多久?你別忘了,除了你,天帝有的是人可以為他效命,天帝不過給你一次機會罷了,可別不識趣!”

“我說了,這件事不好辦,得需時機!再說了,若被他們識破,可不止我一條命的事!所以怎麽也得容我好好考慮一番吧!”

“哼!你現在為妖王辦事,不仙不妖的!即便一時得魔移信任,妖界的人,真能容得下你?可天帝卻不同,天界上下,只要天帝發話,無人敢駁一句!而且——若當真能成,你豈不是仙妖兩界都可揚眉吐氣?”

蛟蛇聽言,雖十分心動,但仍有些猶豫,沈默著思躇了良久。

紫衣仙子見他有些動搖了,連忙又道:“而且天帝說了,若你能成此事,他願恢覆月塗的仙籍,放你兩人!”

“當真?”這一句話顯然最打動蛟蛇,蛟蛇望了望這邊的懸崖,忽然計上心頭,向紫衣仙子道,”我聽說水行子正在四處尋找火行子,你去找她來,就說火行子就在那山崖下,有危險!”

“嗯?”紫衣仙女猶豫了一下,但見蛟蛇信心滿滿,便也不多問。

等水靈再醒來時,早已是星鬥滿天。水靈見熾焰悠閑地坐在篝火旁擺弄玉笛,坐起身來動了動手腳,雖略覺酸痛,到底沒什麽大礙,便問:“公子,我們從那麽高的山崖上摔下來,怎麽竟沒事?”

“上天庇佑!”熾焰漫不經心地勾弄著火堆,隨口答道。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兩人沈默了一陣,熾焰又吹起笛子。

眼前的男子,在火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明朗俊俏,面容精致,細長的指骨在赤色玉笛火焰般的紋理間不時起落。

陣陣笛聲,清脆流長,時而欣喜靈動,如笑如歌;時而悲鳴嗚咽,如泣如訴。

水靈一時看呆聽迷,笛聲卻又戛然而止,一瞬然仿佛天地山川間死寂無聲,讓人驚覺得方才一切似夢中所得,而如今南柯一夢初醒,莊生曉夢迷茫!三生若夢空虛來,令人悵然若失……

“今天怕只能在這兒呆一晚了!”熾焰收起笛子,起身抖了抖灰土,仰頭望那滿天星辰道,“星夜明媚,倒也是個不錯的樂事!”

“那笛子——”水靈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你好似十分珍視,想必是你的知己愛人所贈吧?”

熾焰苦笑:“知己愛人?她怎會是我的知己愛人,她終究算我什麽人,我竟不自知!”

眼底暗生淒苦,哽咽道:“大抵——是註定了我欲愛不能、愛而不得之人吧!”

水靈癡癡地望著熾焰,她不禁看得入了迷。這個最瀟灑風流,最放浪不羈的男子,此時忽然多了一股淒愴的韻味。

頎長的身軀在篝火旁顯得那麽高傲深沈,而又多麽單薄孤寂。她仿佛看見這樣的男子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看見淚光中怎樣一位癡情公子,一段愛、一生情,兩顆被無奈傷透的心……

她站起身,走到熾焰身邊,牽起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眼裏不知幾多情、幾般話,熾焰怔怔地回望,覺得熟悉的不再是臉。

“她有多絕情,就有多疼;有多冷漠,就有多愛。兩個人愛得越痛,越舍不得放手,這些我都懂,對不起……”

“守澈——”

“好!就是現在,此時火行子意志渙散,最易被心魔所噬。魔尊,動手吧!”

眾迷的得意地冷哼一聲,身邊瘴氣虛化如煙,晶瑩彌漫,將水靈熾焰兩人籠在其中。魔尊眾迷最善幻術,那煙不過被吸入一分,熾焰所見之景已截然不同。

是舊日宮宇,昔日河畔,往日佳人,熾焰揉了揉眼,不禁看向她一寸寸肌膚。

“守澈?你真的是守澈?”他攬上她的纖腰,一把入懷。

水靈點起腳尖,環上他的脖頸。袖子滑落,露出兩截玉臂。

眼神交觸之際,雙唇交融,時而激烈如火,時而輕柔如水。蜻蜓點水般的吻落了下來。

雖是仙魔亂綱倫,了卻前塵半段情!

十七章:你我之間

兩人起身穿好衣服,熾焰半蹲下來,拉著水靈的手:“守澈,我做夢也不曾想有今天,我知道我們相克之命難解,但只此一夜,我知道你的心意,便是日後你依舊冷若冰霜,狠心不理我,我也甘心!”

水靈笑得羞怯,樂得開懷。再擡眼卻忽見天地如崩塌一般,眼前一切瞬間消散殆盡,熾焰頹然倒下,不省人事!

幻煙從四周抽離,呼得疾風過,化作魔尊瘴氣,妖王魔移帶著一眾小妖隨後而至。

“哈哈哈哈……水靈,你這一次果然沒叫本尊失望!”

水靈腦海中“嗡”得一聲,懵了!

“水靈,事不宜遲,還不快讓開!”

水靈如被激了一盆冷水般醒悟過來,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是引誘火行子身中魔毒,再由魔尊出手收服。五行子中缺少戰將,勢必敗下千年浩戰,魔移的一切計劃毫無破綻,如今也已成功,只是百密一疏。

水靈不知這場正邪之戰中,自己終究算個什麽,天地浩大,自己又是什麽身份。只是當第一次見到熾焰悵惘的眼神時,一切似曾相識,自己與熾焰似乎命中早有前緣!

在魔尊幻境中,自己本不應迷陷不知,難道能和水行子長相毫無二致只是偶然?為何自己明明墮入魔道,但是身上毫無魔性?連火行子熾焰都感應不出她的身份!這難道只是熾焰馬虎嗎?這一切到底為什麽?自己到底是誰?自己和熾焰、和守澈又是什麽關系?

“水靈!讓開!”魔移見她毫無反應,連忙催道。

水靈現在腦中一片混亂,但是卻有一點明白:自己絕不應該是如今的樣子,絕不該害了熾焰,而且不只是因為今夜!

眾迷沒有耐性,既然計謀得逞,水靈早已沒了價值!瘴氣凝繞聚集,沖著兩人狠狠逼近。

“啊!”水靈毫不猶豫得替熾焰擋下,立時覺得五臟劇痛。一口烏血噴出,水靈摁住胸口,強壓下疼痛。

妖王看了不禁心疼:“水靈,你快過來,魔尊會殺了你的!來,我替你療傷!”

“不!不要!”

水靈激動地揚起雙手將赤焰護在身後,奈何五臟的痛意使她眼神模糊、呼吸粗亂。嘴角不斷湧著烏血,剛揚起的手不支地又耷拉下來,水靈無法,只好摸爬到熾焰身邊,緊緊地擁住他。

這身軀雖單薄,但縱使擋不住,為他減一分痛,也是好的!

“想不到你對他還挺癡情,好!我便成全你!”

瘴氣再聚,天象逆行,避免夜長夢多,這一招眾迷可不再手軟了。眼見就要打在水靈身上了,忽從空中出現一道清靈的水光,護住兩人,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水光降落之處,似有粼粼光輝照耀,一位貌美清冷的女子緩緩從天而來,一身白衣飄飄,說不清多少超凡絕俗。

水靈望著眼前這個與自己長相相同,氣質韻味卻不知超過幾倍的女子,心底不禁生出親切敬仰之意。

熾焰始終愛得那麽清楚——是她,果然差得太多!

魔尊卻並不把守澈放在眼裏:“怎麽,水行子,就你一個人?”

“只我一個!”守澈答得淡然堅定,轉身先護住了水靈的心脈,“幫我照顧他一下,謝謝了!”

守澈只匆匆望了熾焰一眼,那麽短暫,短暫得更像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可水靈卻明白地看出了這一眼中深深的擔憂、心痛、自責、不忍與不舍,還有一份為了他與魔尊拼死一戰的訣別,或許還會有一絲難抑的妒怒。

為什麽?為什麽不過是她的零星話語,不過是如此一瞬的眼神,自己竟能猜出守澈的萬千心思?

為兩人四周設下結界後,守澈獨自面向黑壓壓的魔族大軍,留下的背影是如此孤傲絕芳!

守澈一步一步走向魔尊,心中不斷盤算著:眾迷還未修成人形,若自己拼死一戰也並非毫無勝算。但妖王魔移的實力也實在不容小覷,二人聯手自己恐難以抵擋。更何況這妖魔兩軍雖不構成危險,卻也實在能牽制阻礙她,就算紫衣仙女向天帝搬來救兵,可關鍵不是自己能不能支撐到那時,而是熾焰身中魔毒,怎可再拖延?

這一戰自己能否勝並不重要,但必須抓住時機帶熾焰離開!

還未及想出兩全之策,已經開戰!

守澈一面要躲過眾迷無休止的瘴氣侵蝕,一面又與魔移拳腳術力相向,不時又是周圍小妖魔的糾纏,自己一人應戰,又是赤手空拳,確有些忙亂不暇。

一掌打散了周圍小妖魂魄,暫抽出身來,下意識地幻出常用作兵器的白玉簫,然而玉簫已斷,守澈瞥了一眼熾焰,心中既是急切又是恨惱:這下被你害慘了!這樣打下去,我怎麽能救你!

水靈看見那斷了的白玉簫,忽地想起自己的身世來歷,一縷芳魂脫殼而出,飛入玉簫中。

水靈本是一尾紅鯉,魚得水則活,水得魚則靈!

白玉簫不僅斷而重塑,更是有了靈力。正在這時,眾迷和魔移齊齊攻來,守澈感應到玉簫的靈力,計上心頭,閉眼集中心神,緩緩吹響玉簫。

那簫音似有似無,如溪水輕淌,卻不知怎樣的威力,不僅瘴氣掌力一時不能近身,妖魔都紛紛迷失了意志。

趁此千鈞一發,守澈飛進結界,抱緊熾焰,乘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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