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文當時一聽就樂了，反駁她，“你怎麽就知道，你肚子裏懷的是男孩，而不是女孩呢？”

“外公，這人好奇怪，怎麽總是盯著我看？”徐小墨有些不高興了，走過去，搖搖蘇衛國的手。

蘇衛國一把抱起他來，心裏很明白徐仲文在想什麽，他什麽也不說，只對徐小墨道：“徐小墨，喊這位爺爺一聲。”

徐小墨是小名兒，但聽到這三個字，徐仲文的身體前後晃動，一副站不穩的樣子，他聽到徐小墨哦了一聲，然後朝著他點點頭，喊了一聲“爺爺”，再看到蘇衛國抱著徐小墨走遠，徐小墨在蘇衛國的臉上拉啊，扯啊，又在蘇衛國的頭發上揉巴著，這孩子，必定是很調皮的，蘇衛國只呵呵地笑，間或在徐小墨的臉上親一下。他們一直走的很遠了，徐仲文還是能聽到他們傳過來的笑聲。

天已經很晚了，那邊的會議早就開始了，操練場上都沒多少人了，徐仲文一個人癡傻地站在原地，一直被寂寞填滿了的心，這一刻竟然空蕩蕩的，那些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寂寞，都到哪裏去了呢？剩下的只有一顆一直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心，這麽多年，就好似一塊忘記了上發條的表，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只等著人重新扭動發條，重新又滴滴答答地走了起來。

“首長，您怎麽在這裏站著？會議都開始了，大家都等著呢！”警衛員小李跑了過來，他去停了車，以為徐仲文和蘇衛國打個招呼就會過去，沒想到跑到會議室門口等了半天，裏面的人出來說，徐仲文根本就沒過去呢，這下把他急了，一路找過來，就看到徐仲文跟傻了一般。

遠處，車燈閃亮，徐仲文扭頭朝後看了一眼，昏黃的路燈只將車裏的人照出了一個輪廓，哪怕這輩子，父子之間見過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徐仲文依舊是一眼看出來，車裏的人正是徐承墨，副駕上，坐著一個女孩子，看到徐仲文，略有些驚訝。而，徐承墨，只掃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

車經過徐仲文旁邊時，速度稍微慢了一點，但依舊是一晃而過，看著已經遠去的軍用越野，鼻端鉆進刺鼻的汽車尾氣，徐仲文的胸膛裏彌漫著一股酸澀，突然覺得這二十多年，恍若如夢，所有的人都在往前走，惟獨他，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所有人的背影，看著他們越走越遠，遠離了自己的世界。

“剛剛那是……你……爸爸？”一直猜不透徐承墨的心思，蘇茉還是不得不把“爸爸”這兩個字說出來。

徐承墨瞅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得笑了，擡手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嗯！”

“師兄，他怎麽來了呢？”蘇茉有些好奇地問。

“他的駐地就在這附近，應該是過來開會的。”徐承墨猜測道。

蘇茉明顯有些失望，身子往座椅裏窩過去，看著外面星星點點的燈火，心裏有些話想說，又有些不敢。最後想到，父母子女之間無深仇，也就懶得再操這份心了。有了徐小墨之後，似乎越發感覺到做父母的艱難，也越發有些不解徐仲文的做法。

他怎麽就不認徐承墨這個兒子呢？

心裏胡思亂想著，很快，車便停了下來，蘇茉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棟紅色的單元樓，有些新奇，“我爸媽他們就住這啊？”

“嗯！”徐承墨走過來，幫她打開了車門，一路走來，徐承墨把這附近的一些基礎設施都指給她看，哪是幼兒園，哪裏是小學，哪裏是醫院，哪裏是超市，為的是不讓她擔心徐小墨在這裏的生活。

沈君婉每天都是把飯菜做好了，就和蘇衛國一起去接徐小墨放學，三個人一起吃完飯，蘇衛國陪徐小墨玩，教他組裝器械武器，沈君婉洗碗，收拾屋子。等忙完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八點多，沈君婉再帶徐小墨洗澡，九點鐘準時上床睡覺。

徐小墨正在吃飯，抓著糖醋排骨，啃得滿臉都是醬汁，啃著啃著，沒頭沒腦地嘟囔了一句，“外公，去開門。”

“開門做什麽？”蘇衛國停下筷子，不解地問，“有小朋友來找你玩嗎？現在還早呢。”

“我爹地和媽咪來了呢！”徐小墨說完，放下啃剩下的骨頭，兩只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從凳子上跳下來，就往門口跑去。

蘇衛國和沈君婉面面相覷，兩人心裏都湧起一股子酸意，這孩子，是多想爸爸媽媽了啊，竟像是在做夢一般。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安慰徐小墨呢，徐小墨已經一把拉開了門，門口傳來一個柔軟的女音，“寶貝兒，想媽咪了沒？”

沈君婉驚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她站起身來，看著門口，徐承墨正一手推著門看過來，朝兩人喊了一聲，“爸，媽！”

女婿上門了，蘇衛國還不得整兩盅？蘇茉和徐承墨來得及，也是想在出發前，陪陪兒子，沒想一來就走，蘇衛國要喝酒，徐承墨不得不陪。

沈君婉見兩人來，有些驚訝，更多的還是歡喜，笑著道：“小墨說你們來了，果然你們就來了，這心電感應也沒這麽靈吧？”

徐承墨深深看了徐小墨一眼，笑著道：“讓這小子給蒙對了？”

別的話，沒有再多說，沈君婉忙著去加菜，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碗收起來，就進了廚房，一會兒出來，給蘇茉和徐承墨兩人各添了一副碗筷。

廚房裏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還有菜落鍋哧哧哧的聲音。徐小墨坐在徐承墨的懷裏，面前放著專供他一人的糖醋排骨，蘇衛國倒了一杯酒推到徐承墨的面前，看了看女兒，目光落在埋頭啃糖醋排骨的徐小墨身上，“他就喜歡兩樣，蒸雞蛋和糖醋排骨，誰要是說給他吃這兩樣，他就能跟到別人家裏去。有一次，三團的參謀長逗他，說請他去吃糖醋排骨，果然屁顛屁顛地跟著去了，他老婆是北方人，哪裏會做糖醋排骨，做了好幾個東北大肉菜，小家夥筷子都不動一下，硬是不依，生起氣來，把一桌子菜都掀了。怎麽哄都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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