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學校最近的電影院在附近的一個商業中心，走路過去也就十幾分鐘、很快就到了。周六放學早，他們都還不太餓，商量過後決定看完電影再吃東西。

排隊買票的時候，陳佳年問：“咱倆真看愛情片啊？”

“是啊，一會再去買個爆米花情侶套餐。”俞初白自以為看破了小班長的小秘密，意味深長地說：“今天這個片的女主角清純可愛，是關佟最喜歡的款，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變了！”

你對關佟是不是太關註了？陳佳年挺沒意思地說：“那就看吧。”

“……”這片子從海報到片花都長得像爛片，小班長果然是暗戀關佟。俞初白剛好想到這兒，關佟就出現了，剛好也過來排隊買票——當然是跟他的小女友一起。

互相打過招呼，關佟說：“你們還真來了？”

“你管我來不來，一會咱們座位買一塊兒啊！”俞初白心裏打定主意，要讓小班長跟關佟坐一起，暗戀這種事越是遠遠看著就越是放不下。

“行啊，那你們在這兒買票，”關佟說，“我跟小雪去買吃的。”

俞初白點頭：“嗯，去吧。”

買了四張連座的票，俞初白特意一張張分發到各人手裏，確保關佟左右手分別坐著他的小女友和陳佳年。

問題出在陳佳年身上，他自覺地把挨著關佟的座位讓給了俞初白。

“……”小班長是害羞還是不願意看關佟跟她女朋友一塊兒啊？但是俞初白也沒說要換座位，他怕陳佳年會不高興。

陳佳年確實不太高興，從遇到關佟開始心裏就挺不自在的。他早就習慣了俞初白對班裏同學那種愛搭不理的態度，從沒見他對誰那麽熱絡——那是一種熟悉的、很有默契的熱絡。

陳佳年有些自嘲地想，果然關佟才是不同的，他對我的好，那些我以為的獨一無二，其實都是退而求其次嗎？

但是他就那麽喜歡關佟？喜歡到明知對方要跟女朋友約會還非要湊上去，那麽關佟跟小女友牽手的時候，他會想什麽？

會難過嗎？

關佟憑什麽這麽對他？

俞初白的觀影體驗十分糟糕，一邊是好兄弟在電影院公然秀恩愛，一會牽牽小手、一會互相餵個爆米花；另一邊是疑似暗戀關佟的小班長，全程都沒個好臉色。他夾在中間如坐針氈，不得不承認自己提出來看這一場電影並不是什麽好主意。

後半場倒是專心看電影了，但又被電影臺詞酸得夠嗆。

“這部電影太精彩了，”散場的時候，小雪毫不吝嗇地讚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要看第二遍，場景和劇情都太完美了，尤其是最後他們重逢的那一幕……”

“是的，我也這麽認為。”關佟對她的讚美表示了讚同。

“你覺得呢？”陳佳年讓開人群，站住問：“俞初白，你覺得這部電影好看嗎？”

俞初白如實道：“不知道，其實我都沒怎麽看。”

是啊，你都在看關佟了！陳佳年一把從人群裏把俞初白拉出來，“你等會，先別走，別再跟關佟他們一起了。”

俞初白有些意外，但也順從地、跟陳佳年一起貼著墻站。

等到剛散場的這一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陳佳年才終於說：“我們走吧。”

“小班長，”俞初白叫住他，有些尷尬地說：“你是不是發現了？”我做得太明顯了是不是？可我也不知道關佟這麽愛秀恩愛啊，你別跟我生氣。

發現什麽？你喜歡關佟嗎？陳佳年說：“是的。”

俞初白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該安慰他嗎？該怎麽說？陳佳年跟他四目相對，一時也是無話可說，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在生氣，而且非常生氣，氣俞初白怎麽偏偏喜歡關佟，氣關佟不把這份喜歡當回事，也氣自己太在意俞初白。

生氣之餘，他發現自己更多的情緒其實是在心疼，但又覺得可笑，小少爺哪裏需要他來心疼？

俞初白雖然沒暗戀過，但也知道這種事肯定不希望別人發現，他自知理虧，抱歉道：“小班長，這事是我不好，心裏有數就行還非拉著你在關佟面前湊，但我真不是故意讓你難堪……其實你喜歡關佟也挺正常的，他這人仗義、體貼……”

等等，他在說什麽？陳佳年打斷他，不可置信道：“我喜歡關佟？”不是你喜歡他嗎！

“是啊，你不是暗戀他嗎？”

“所以今天你非要跟關佟看同一場電影，甚至試圖讓我挨著關佟坐，都是因為你以我暗戀他？”陳佳年覺得這事太神奇了，“你想幹什麽，制造機會讓我當小三？”

“不，我想讓你看清關佟跟楊雪在一起很開心，你沒機會的。”

“那我還得謝謝你？”陳佳年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也不為過，他說：“我沒有喜歡關佟，更沒有暗戀他。你怎麽會這麽想？”

“你之前拒絕了九班那個女生的表白。”

“然後呢？”

“我就想你應該是有喜歡的人……”

“……”服了，邏輯鬼才永遠不會令人失望。陳佳年說：“行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你不生我氣啊？”

“不氣。”你都不喜歡關佟了，我還氣什麽？

關佟跟他的小女友還沒走，就在出口處等，關佟看見他們立刻迎上來道：“你們怎麽這麽慢？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樓下有家粵菜還不錯。”

聞言，他倆互相對視一眼，都有點想笑。俞初白拒絕道：“不用，我跟陳佳年一塊兒吃。”

關佟也就是瞎客氣一句，並不是真想在約會的時候全程都帶倆電燈泡，於是很高興聽到俞初白這麽說，並且非常爽快地牽著他的小女友走了。

電梯裏，陳佳年跟俞初白再對視，這會兒周圍沒人，終於笑了出來。之前的小誤會也因此消散了，陳佳年不可思議道：“關佟？”

“你上回自己說不喜歡女生啊。”

“我是說不喜歡那誰，沒說不喜歡女生！”

“那你喜歡過女生？”

“沒有，不是。”

什麽沒有，什麽不是，我看你就是不喜歡女的！

這也沒什麽，俞初白從小就不是在“談性色變”的環境當中，就算小班長是同性戀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愛情不需要分性別，異性戀也未必都是幸福的。

俞初白還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但是及時剎住了車。他靈光乍現地想，小班長喜歡的不是關佟，那還能是誰呢？

除了他，還有誰。

電梯門打開，俞初白表面淡定地順著人流往外走，其實正搜腸刮肚地，在腦海中覆盤跟陳佳年相處的點點滴滴，時間不長但是內容卻很多。

陳佳年幫他整理作業，陪他回家，和他一起看無聊的愛情片，現在還要請他吃飯……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陳佳年暗戀他的證據！

還有！小班長那天早晨在我床上醒來時，他、了！

他、了！

而且半夜的時候他是不是還抱我來著？

所以……俞初白震驚地想，他看電影的時候那個表情，不是因為關佟也不是因為女主角長得不合他心意，而是覺得被打擾了和我一起的二人世界？

他是想跟我單獨約會？

陳佳年在一個紅燈前攔住他，“怎麽了，沒看到紅燈嗎？”

沒看到。

我現在除了你什麽都看不到。

我當然願意承認你長得很好看，但是這太突然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俞初白？”陳佳年拍了下他的肩，“可以走了。”

“嗯。”俞初白矜持地點了點頭，為了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發現，而且一點也沒有胡思亂想，他終於開口問：“你要請我吃什麽？”

“一家小店，燒賣特別好吃，”陳佳年說，“我從小就很喜歡。”

是的，他現在正在跟我分享他的過去，說不定下次就要跟我聊未來了。

怎麽會這樣，我從前怎麽沒發現……等一下，他剛才拍我的肩，是在暗示我要多一點肢體接觸嗎？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接觸之後呢？是不是就要談戀愛了？

拐過這個彎就到了，的確是一個很小的店面，但是客人卻很多。陳佳年輕車熟路地點了招牌的燒賣、千張和粉絲湯，然後問：“俞初白，你還要什麽嗎？”

俞初白的視線放在前方，按理說是看著陳佳年的，但是他沒有反應。

“俞初白！”陳佳年不得不加重了語氣。

“啊？你說了算。”俞初白終於回過神，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那就這些了。”陳佳年說著把菜單還給店員，而後微微蹙眉，詢問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怎麽老是走神？”

沒，沒有不舒服，我很高興你喜歡我。但我還是要去國外的，說不定在這兒都待不滿一年……俞初白說：“我沒事，你剛才說從小就喜歡這家店？”

陳佳年說：“嗯，你嘗一下就知道了。”

這家小店人氣旺果然是有道理的，菜品很有特色、味道也很好。俞初白卻對這些一無所覺，而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陳佳年，視線長久地停留在陳佳年的唇齒之間……

“你是不是想試一下這個？”陳佳年不得不停下來問他，但是又很疑惑，“可你正在吃的跟我的是一樣的啊。”

“……嗯？”俞初白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微笑道：“不用，我吃自己的就可以。”心裏卻不可避免地再次出現了裂縫，分明是小班長自己在暗戀，怎麽反而是我比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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