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墨宮。

迂回曲折的長廊裏，兩個小仙童邊走邊嘀嘀咕咕。

其中的一位，抱著件疊的整整齊齊的藍衣，捂著嘴道：“二太子貌似又去凡間，他今次回來，身上盡是脂粉氣。”

另一個眨了眨眼，將托盤從右手換到左手上，道：“這二太子下凡塵也不是一次兩次，天帝都管不得，咱們這些侍候的就更管不得了，只是可憐了宮裏負責二太子衣服的那幾位，每次二太子回來，他們都要忙上一日，洗，晾，熨，薰，嗔嗔麻煩著呢！”

大約是負責刷托盤的仙童偷懶了，他衣服上，但凡沾了托盤邊緣的地方，出現了兩道黑光綠三色交錯的道道。

“可不是，幸好咱們啊，只是負責日常穿衣洗漱的。”拿衣服的小仙童瞇著眼點頭附和。

“對了！”他忽而定住身，上下左右前後都瞄了一遍，摟了摟懷中的衣服，道：“二太子也有一萬多歲了吧！據說天帝這個年歲的時候，已經娶了天後。大太子如今雖沒娶太子妃，但到二太子這歲數時，也同南海龍王的外甥女定了親。二太子，不會是…眼光太高，沒找到心儀之人？”

“大約不是。”拿托盤的仙童象征性瞄往周圍瞄了幾下，道：“我聽天府宮的靈千說是，二太子喜歡的是男子，不是女子？”

“啊？”拿衣小仙童因極度驚訝張大了嘴巴，“男子，二太子本身是個男子，他怎麽可以喜歡……男子？”

“為何不可？”托盤的小仙童無比耐心地解釋道：“你年齡小，還不懂得，這個男子喜歡男子的事，算不得稀奇古怪，在凡間，常常有男子愛上男子一類的事，凡人把它叫做，唔，龍陽之好，還有一說是斷袖。”

“斷袖，是袖子斷掉？”

“不是，咱們還是先走，等幫二太子換了衣服，我與你細細說來。”

兩人漸漸走遠，清菱換個姿勢，不是太熟練地從房頂上飛下來。落地時，腳沒站穩，踩扁了兩朵挨在一起盛放的蘭花。

司命星君說什麽，他天府宮的仙童個個為純潔良善之人，可她現在怎麽覺得，司命看花眼了呢！同其他的仙童交流斷袖之義，委實對不上那一個良字啊！

抖落裙邊上沾的青草葉，她貓著腰，循著記憶中的路徑往玄離房間處奔。

司命星君說玄離真身為鳳，怕水，所以，她想趁著玄離換衣服時，往他身上潑一盆冷水，挫挫他的銳氣，並解她心頭之氣。

玄離長相即精致又妖孽，幫忙換衣的小仙童本來是覺得自家二太子挺俊美的，但聽聞同伴說了玄離喜歡男子之後，又覺得他樣貌過於妖孽了，於是，臉紅心跳手腳不穩，轉身的時候碰倒了一個酒壺外帶一雙玉著。

“二太子。”俯身認錯是首要之事。

“無妨！”玄離擡手，“你們先下去，這裏……”

他緩緩勾起一個笑，“暫時不用你們侍候！”

兩個小仙童頓時覺得今日天氣無比和暖，他們的脊梁骨無比發軟。

“對了，這衣服先放在這兒，稍後，會有人幫你們收著。”

不光是嘴角，眉角也彎了。一般在這種時候，只有一種可能：有人要遭殃了。兩位小仙童念到玄離的整人方法，火急火燎地遁了。

“水，沈。”清菱抱著半人高的桶，左搖右擺，艱難地行走著。小路由鵝卵石鋪就，凸凹不平，更增加了行走的艱難度。

碧色的水上漂著幾瓣睡蓮，晃的人眼暈。但是，就快到了，還是姑且忍一忍吧！

深吸一口氣，清菱使出吃奶的勁，一步三晃往玄離門口走。

玄離房裏只他一人，大門未關。清菱目光越過層層阻隔，定格到靠墻的那張大床上。

此時，玄離側臥著身子，眼睛緊閉，額前散落幾根更襯出他絕世美貌的發絲，儼然一副睡美人的姿態。

衣冠禽獸，清菱眸子噴火，她不把這盆水全部奉獻給他，她葉清菱的名字就倒著寫。

甩動甩動酸疼的胳膊，清菱一邊瞪著玄離，一邊卯足力氣，天哎！下次不跟司命星君要如此大號的桶了，累人不說，還弄的像她幫玄離打洗澡水似的。

晃晃悠悠移到玄離床邊，清菱正想先放下水桶，找個盆什麽的一盆盆往床上澆，她在進來時就想好了，先澆頭，然後，是脖子，胸，腿，腳。

熟料，這時裝睡等清菱上鉤的玄離睜眼，冷不丁望到一雙近乎金色的眸，清菱花癡病犯，條件反射地松了手。

她方才是用抱的，所以，那桶底高於床面。又因為，她離床離的近，所以，那桶底在床頭正上方。再因為，桶的直徑略大，她一個懷抱抱不住，那桶便往外傾斜。

綜合以上原因，玄離二太子，不得不，洗了一個免費的冷水澡。

他被他澆成了落湯鳳？他竟然被她下子澆成了落湯鳳。

清菱對著頭發衣服都滴著水的一臉菜色的玄離怔楞了會兒，隨機轉身，無聲大笑，她成功了。她名字不用倒寫了。菱清葉，光想想就覺得難聽。

玄離發現她，自然是不能無聲息跑掉。等笑的差不多了，清菱扭頭，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二太子，你沒事吧！”

他有仙氣護體，如何有事。但是……玄離撥動桶沿，任清菱憋笑憋到內傷。

發梢上水滴的差不多了，他才道：“仙子說呢？”

“你…該是沒事的。”清菱抱開桶，給玄離讓出一道路，“小仙不是故意的，小仙只是思忖著你風塵仆仆從凡界歸來，身上肯定沾了不該沾的東西，才為你打桶水。本來想叫醒你來著，可，你突然睜眼，小仙一受驚嚇，就不小心把水倒你身上了。”

話語感人，但是，倘若表情再稍微流露出幾分感傷的話會更具信服力。

“哦！原來仙子要為本太子打水！”

“是。”

“其實，本太子本想著稍後再洗的，不過，仙子既然有心，便再去幫本太子打一桶！對了，本太子喜歡溫水，棲墨宮後有一處溫泉，你去那裏提便好。還有…本太子不喜水少，仙子你別忘了多打上兩桶。還有……”玄離指指床頭衣架上的衣服，“本太子這衣服，沾了一酒壺有春藥的酒，你也幫本太子洗一下。”

這……清菱徐徐回過味來，手腳抽筋，眼珠上翻，暈了。

氣暈的。

她暈前，胸中出其不意地感慨了一下，人說苦逼，苦逼，大抵如她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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