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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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色將近破曉，啟明星開始在暗沈的夜空徐徐升起時，加裏安總算哭夠了也發洩夠了。大概是在戰場上耗盡了體力、又被迫經受一天的心理折磨實在太累，他就那樣毫無防備地倒在林迪爾身上沈沈睡去，眼角猶帶淚痕，臉色卻已然不再是先前近乎透明的蒼白。
“真是……明明早就是個成年精靈了，還要人這麽操心。”
扯了扯領口被淚水浸濕的衣物，林迪爾扭頭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省人事的精靈，朝天翻個白眼，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慢慢拂過那頭如月輝般皎潔的銀發，散落在臉頰邊的發絲有幾縷竄入衣領，和黑發交錯在一起，帶來略微發癢的觸感。他輕輕擦去加裏安眼瞼下蜿蜒的水痕，凝視指尖那一小片晶瑩，突然就覺得，心底有什麽地方被狠狠觸動，溫柔的潰不成軍。
——精靈的眼淚，果然是這世間最純潔無垢的東西。
這麽想著，他看了眼周圍被加裏安淚水澆灌到的幾處草地，翠綠的色澤上已然開始綻放出細小的白花，仿佛也開在了自己心裏。林谷秘書沈默半晌，終於伸手架起昏昏沈沈的同伴，拖著他往聯盟軍駐紮的營地走去。
蹣跚來到新任大綠林國王的營帳前，正巧碰到lady緹妮斯也醉眼朦朧搖搖晃晃走出來。兩位來自瑞文戴爾的精靈對視一眼，都毫不意外從彼此瞳孔中看到了幾絲無奈與心照不宣。
把加裏安整個兒丟進同樣醉得不忍直視的瑟蘭迪爾身邊，林迪爾就這樣跟他家lady沒有絲毫愧疚之心地走了……至於第二天那兩個醉鬼醒後如何，是否會釀成非戰鬥減員以及發酒瘋誤傷的慘劇。林秘書誠懇表示：別忘了他家領主最近正閑著沒事幹呢……
因此，當不久之後在埃爾隆德那裏看到據說“不小心栽下床”磕成腦震蕩的大綠林同僚時，林迪爾會如何在加裏安發現他之前默默轉身，當做自己什麽不知道，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了。
第二紀元3441年，一個美麗的春夏之交。
在攻克了最大障礙巴拉多城後，聯盟軍勢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灰燼山下。此時，戰爭爆發以來就沒見過影子的索倫也終於坐不住了。盡管他確實沒把這群人看在眼裏，但人家都打到自己家門口了，好歹BOSS也是要出來迎接下的。由此，被後世史書詳細記載的“最後一戰”就此展開，期間種種，除了親身經歷過的人們外，再也沒有什麽言語和文字能夠準確描述出那般慘烈。
正如林迪爾所說，在這場大決戰中，所有能拿得起刀劍的生物都湧上了戰場。由於先前損失過於巨大，大綠林精靈們被吉爾加拉德安排在陣後以弓箭支援，加裏安隨同瑟蘭迪爾沖殺在遠離戰鬥中心一側，自保有餘之下，對於此次戰役的廣闊恢宏也就體會地更為深刻。
——鮮血、疼痛、犧牲、失去、蒼涼、殘破、餘生。
很多時候，即便在永恒不朽的生命裏，他們能所擁有的也不過只是這些而已。
目光劃過指揮軍隊迎敵的埃爾隆德，以及他身邊傳令的林谷秘書，落在另一個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上，大綠林主仆都楞了楞，幾乎同時一驚。正好也扭頭看來，一身戎裝的lady緹妮斯朝他們默默點頭，在輕松放翻被林迪爾漏過的某個倒黴奧克斯的同時，也適時表達了自己對兩人不敢置信眼神的困惑——
不就是上個戰場殺個敵嗎？對抗索倫本就是所有中土子民義不容辭的責任，你們為什麽都會是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
覺得自己胳膊又疼了起來。加裏安抽著嘴角看著那位高冷優雅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小姐，正以十分不優雅的手段招招往某些讓人蛋疼的要害招呼。突然覺得也許自己應該稍微諒解一下，剛剛瑟蘭迪爾差點就把本該送進奧克斯喉嚨的長劍手滑捅進自家近衛胸口這一舉動。
在聯盟軍掩護的箭雨和士兵高漲的氣勢下節節敗退，半獸人大軍被殺得七零八落，幾乎退入灰燼山中。古老的高格羅斯平原上，大地荒蕪，地面覆蓋著灰燼，鉛色的天空令人窒息，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氣味。末日火山不斷噴出火焰，熱浪撲面而來。但卻無法動搖精靈和人類一絲一毫。
納西爾聖劍閃爍著日月的光輝，和吉爾加拉德手中埃格羅斯神矛一起，在陰霾下指引聯盟軍進攻的方位。風中戰旗獵獵，精靈王的旗幟如同荒蕪大地上的星辰，所有擋在他們面前的黑暗生物都被一並絞殺。弓箭、長劍、長矛繼續消滅成千上萬的奧克斯，沒有誰懷疑，最終勝利即將在望。
只是，他們也都明白。在通往勝利的道路上，也必然會有無數犧牲和白骨堆砌出的陰影永遠徘徊。
當索倫終於出現在他的大軍中時，整個戰場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黑暗的氣息緩緩蔓延至平原的每個角落，壓得幾乎所有人都不住顫抖，只有極少數還能燃起戰意。
反手收回手中沾滿鮮血的雙刀，加裏安順勢取下背後鍛造自自瑞文戴爾的重型長弓。抽箭搭弦，數支齊發，瞬間又有利矢後發而至，撞在前面箭身上改變方位。他幾乎勒斷了自己的手指，才趕在林迪爾和緹妮斯被偷襲之前射穿了奧克斯的腦袋。而經過精靈這麽一支援，再加上兩位聯盟軍首領拼死一戰，截斷了黑暗之君的氣息鎖定。兩位林谷精靈這才艱難活動了下身子，重新投入戰場的廝殺中。
——那個距離，已經處於長弓射程之外了吧？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依靠射箭的時間差提供推力，同時精準校正落點方向……
將加裏安的舉動盡收眼底，瑟蘭迪爾微微點頭，就此對他家近衛箭術之高超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刷新了精靈箭技的新高度，加裏安此時並不怎麽安心。有些焦慮地看著吉爾加拉德和伊蘭迪爾先後與索倫交上手，他皺緊眉頭，握緊手中弓身。不知為何，突然就感受到了，和那時看著歐瑞費爾費迪倫倒下時一樣的恍惚與絕望。
戰場中央，埃爾隆德的傳令聲還隨著風響徹在每個角落。千百金戈之聲互相交錯，起著共鳴。索倫周身不斷漲落的烈焰倒影在他瞳孔裏，如同無底深淵，瞬間將兩位聯盟軍首領的身影吞沒。
——在滿眼硝煙裏，精靈突然想起了即將要發生什麽。
“等等……！！”
張了張嘴，只來得及吐出這麽兩個字。戰場上所有生靈都驚恐看到，吉爾加拉德與伊蘭迪爾仿佛折翼的鳥兒，從翺翔的天空重重墜落。幾乎轉瞬間，就被埋葬在那黑色火焰燃燒的灰燼中。
“！！！！”
手疾眼快拉住拔刀就想往前沖的近衛，瑟蘭迪爾目光沒有離開那相隔半個戰場、被包裹在全黑盔甲中的暗影。他眼眸中卷起毀天滅地的風暴，似乎有恨意在那方湛藍中一閃而逝。縱然確是伸手攔住了頭腦發熱的加裏安，掌心卻在那瘦弱的手腕上不斷收緊，力度之大，甚至能清楚聽到腕骨瀕臨折斷前的哀嚎。
耳邊，瑞文戴爾領主哀痛的咆哮在平原上呼嘯而過，接替至高王竭盡全力指揮軍隊進攻，所有精靈和人類眼中都閃耀著仇恨的色彩。流暢舉起長弓，破空利箭帶著加裏安的怒火而去，在半空劃出長長的風紋。高聲命令軍隊放棄陣型近身穿插，瑟蘭迪爾伸手拔出另一把長劍，仿佛浸染了逝去者的意志，朝半獸人大軍宣洩著自己無處可去的傷痛。
他們不過都是這場戰役的滄海一粟，逐漸匯聚成汪洋，卻被黑暗之君所鑄就的堤壩盡數攔截。但事實上，他們也絕不就此退縮。畢竟，總有那麽些時候，看似牢不可破的阻礙終會倒塌，再無法阻擋滔天洪水的侵襲 。
——而很快，於堤壩上砍出第一道裂痕的人就出現了。
在這一片吵雜的背景中。納西爾聖劍的碎片被人撿起。憤怒的埃西鐸攔在索倫面前。黑暗可以鑄就魔王那無可匹敵的力量，摧毀膽敢向他挑戰的一切。卻也會在廢墟之上催生出致命的種子，為他親手掘出被永遠埋葬的墳墓。
黑暗給與力量，力量導致犧牲，犧牲賦予仇恨。而仇恨，則又萌生出新的黑暗，催發新的力量。
這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天道昭彰，連阿門洲的神祉也無法徹底掌控消弭。
跌倒，揮劍。用敵人鮮血淬煉出的利刃輕易劃過索倫手掌，斬下它力量的源泉。隨著魔戒和黑暗之君分離，它也陷入了下一個輪回的沈睡。
——從此以後近千年，魔多上空都不會再有陰影籠罩。
但黑暗之王不會被消滅。只要至尊魔戒仍在中土，那它必將於某日重新歸來。
被索倫消失時的沖擊直接掀翻在地。已經沖得離戰圈中央很近的加裏安根本沒有防備，一頭栽在了同樣筋疲力盡的林迪爾身上。結果兩人就那樣狼狽跌作一團，摔得半天都爬不起來。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後面一點的瑟蘭迪爾算是有了準備及時穩住身形，才沒讓自家下屬們的慘劇在自己和埃爾隆德身上重演一遍。看著面前差一點點就撲上去了的黑發領主，又順手扶了旁邊搖搖欲墜的緹妮斯一把，此刻大綠林國王的臉色並不能說十分好看。
“抱歉，見笑了。”
揪著某只精後衣領把他提起來，瑟蘭迪爾狠狠瞪了加裏安一眼，冷哼幾聲，誠懇為自己家教不嚴而道歉。
“哪裏。”
扶起自家秘書，埃爾隆德僵硬微笑了下。看著周圍因索倫敗落四散潰逃的半獸人，朝幾人點頭示意後，就片刻不停離開去整合精靈軍隊，以及處理戰後事宜了。
甩給加裏安一個“你給我等著”的憤怒眼神，林迪爾揉著腰跟在自家領主身後往埃西鐸方向走去。也默默看了瑟蘭迪爾一眼，緹妮斯什麽都沒說，表達過自己的謝意後，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崗位上，為每位傷者進行細致的包紮和治療。
——反正，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那天。
至此，第二紀元3441年。以隊伍傷亡過半和數位王者隕落的代價，最後同盟之戰終於塵埃落定。
直接在戰場上清點人數。此役大綠林精靈損失將近三分之二，甚至連他們曾經的國王和衛隊長也長眠於此，林地王國不能不說付出了太多太多。抿緊沒有血色的薄唇，瑟蘭迪爾沈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眸中似乎有晶瑩水澤流淌而過。見此情形，加裏安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曾經的歐瑞費爾和費迪倫一樣，給與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安慰。
由於隊伍急需回大綠林休整。在和埃爾隆德打過招呼後，瑟蘭迪爾就帶著他的臣民踏上了歸家的道路。不是沒有看到人王之子脖頸上帶著的戒指，也不是沒有看到瑞文戴爾領主失望難過的眼神，但那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了……除非有一天索倫再度蘇醒，否則，他將會一直遵從自己的誓言，永遠守護安度因河畔，那片木精靈們魂牽夢繞的家園。
畢竟，精靈沒有那麽多心力。這中土世界潮漲潮落，紛擾不休，唯有他們的國度將會永存。
——隨著風中微塵，北天繁星。被愛爾貝蕾斯所祝福，他毫不懷疑，時光將再次繁榮大綠林的土地。
蒼穹下，硝煙逐漸散盡，身後被鮮血浸染的戰場也越來越遠。春末夏初的微風徐徐從臉頰邊吹過，送來精靈們為至高王高唱的挽歌。如同永遠留在魔多土地的人們，在向生者交托他們未竟的遺憾和祝福。
“?Gil-galad?was?an?Elven-king.
吉爾-加拉德，精靈王——
Of?him?the?harpers?sadly?sing:
豎琴手悲歌空吟唱：?
The?last?whose?realm?was?fair?and?free.
明媚與自由唯存彼所，?
?Between?the?mountains?and?the?sea.
在山與海的懷抱。
?His?sword?was?long,?his?lance?was?keen.
長鋒凜凜，雪點其矛，
?His?shining?helm?afar?was?seen.
望得他盔胄甲光搖。
The?countless?stars?of?heaven's?field,
銀盾幾映星滿天
?Were?mirrored?in?his?silver?shield.
落自浩渺天河間
?But?long?ago?he?rode?away,
曾幾何時，王師遠征。
?And?where?he?dwelleth?none?can?say.
再無人聞，聞彼歸程。
For?into?darkness?fell?his?star;
閃耀之星黯然隕落。?
In?Mordor,?where?the?shadows?are.
落入魔影，落入魔多。?”
回頭看了眼漸漸隱入地平線的高格羅斯平原，第一縷朝陽映照在精靈琥珀色的瞳孔中。加裏安微微笑了下，轉身策馬，繼續跟在他的陛下身後前行。走向闊別十餘年的故土，以及那被所有人期待著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今後種種，願維拉見證。就如同逝去的長輩那樣，他定會永遠追隨在瑟蘭迪爾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詩歌來自原著，翻譯來自網上，侵刪。
p.s.密林超模團的美男們等等我！加總管馬上就代表哀家去臨幸你們啦！！（口水）
p.p.s……刷聖盔谷之戰硬生生把我刷成了哈團粉。被雨中搭箭給秒了，簡直不會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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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明明早就是個成年精靈了，還要人這麽操心。”
扯了扯領口被淚水浸濕的衣物，林迪爾扭頭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省人事的精靈，朝天翻個白眼，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慢慢拂過那頭如月輝般皎潔的銀發，散落在臉頰邊的發絲有幾縷竄入衣領，和黑發交錯在一起，帶來略微發癢的觸感。他輕輕擦去加裏安眼瞼下蜿蜒的水痕，凝視指尖那一小片晶瑩，突然就覺得，心底有什麽地方被狠狠觸動，溫柔的潰不成軍。
——精靈的眼淚，果然是這世間最純潔無垢的東西。
這麽想著，他看了眼周圍被加裏安淚水澆灌到的幾處草地，翠綠的色澤上已然開始綻放出細小的白花，仿佛也開在了自己心裏。林谷秘書沈默半晌，終於伸手架起昏昏沈沈的同伴，拖著他往聯盟軍駐紮的營地走去。
蹣跚來到新任大綠林國王的營帳前，正巧碰到lady緹妮斯也醉眼朦朧搖搖晃晃走出來。兩位來自瑞文戴爾的精靈對視一眼，都毫不意外從彼此瞳孔中看到了幾絲無奈與心照不宣。
把加裏安整個兒丟進同樣醉得不忍直視的瑟蘭迪爾身邊，林迪爾就這樣跟他家lady沒有絲毫愧疚之心地走了……至於第二天那兩個醉鬼醒後如何，是否會釀成非戰鬥減員以及發酒瘋誤傷的慘劇。林秘書誠懇表示：別忘了他家領主最近正閑著沒事幹呢……
因此，當不久之後在埃爾隆德那裏看到據說“不小心栽下床”磕成腦震蕩的大綠林同僚時，林迪爾會如何在加裏安發現他之前默默轉身，當做自己什麽不知道，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了。
第二紀元3441年，一個美麗的春夏之交。
在攻克了最大障礙巴拉多城後，聯盟軍勢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灰燼山下。此時，戰爭爆發以來就沒見過影子的索倫也終於坐不住了。盡管他確實沒把這群人看在眼裏，但人家都打到自己家門口了，好歹BOSS也是要出來迎接下的。由此，被後世史書詳細記載的“最後一戰”就此展開，期間種種，除了親身經歷過的人們外，再也沒有什麽言語和文字能夠準確描述出那般慘烈。
正如林迪爾所說，在這場大決戰中，所有能拿得起刀劍的生物都湧上了戰場。由於先前損失過於巨大，大綠林精靈們被吉爾加拉德安排在陣後以弓箭支援，加裏安隨同瑟蘭迪爾沖殺在遠離戰鬥中心一側，自保有餘之下，對於此次戰役的廣闊恢宏也就體會地更為深刻。
——鮮血、疼痛、犧牲、失去、蒼涼、殘破、餘生。
很多時候，即便在永恒不朽的生命裏，他們能所擁有的也不過只是這些而已。
目光劃過指揮軍隊迎敵的埃爾隆德，以及他身邊傳令的林谷秘書，落在另一個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上，大綠林主仆都楞了楞，幾乎同時一驚。正好也扭頭看來，一身戎裝的lady緹妮斯朝他們默默點頭，在輕松放翻被林迪爾漏過的某個倒黴奧克斯的同時，也適時表達了自己對兩人不敢置信眼神的困惑——
不就是上個戰場殺個敵嗎？對抗索倫本就是所有中土子民義不容辭的責任，你們為什麽都會是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
覺得自己胳膊又疼了起來。加裏安抽著嘴角看著那位高冷優雅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小姐，正以十分不優雅的手段招招往某些讓人蛋疼的要害招呼。突然覺得也許自己應該稍微諒解一下，剛剛瑟蘭迪爾差點就把本該送進奧克斯喉嚨的長劍手滑捅進自家近衛胸口這一舉動。
在聯盟軍掩護的箭雨和士兵高漲的氣勢下節節敗退，半獸人大軍被殺得七零八落，幾乎退入灰燼山中。古老的高格羅斯平原上，大地荒蕪，地面覆蓋著灰燼，鉛色的天空令人窒息，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氣味。末日火山不斷噴出火焰，熱浪撲面而來。但卻無法動搖精靈和人類一絲一毫。
納西爾聖劍閃爍著日月的光輝，和吉爾加拉德手中埃格羅斯神矛一起，在陰霾下指引聯盟軍進攻的方位。風中戰旗獵獵，精靈王的旗幟如同荒蕪大地上的星辰，所有擋在他們面前的黑暗生物都被一並絞殺。弓箭、長劍、長矛繼續消滅成千上萬的奧克斯，沒有誰懷疑，最終勝利即將在望。
只是，他們也都明白。在通往勝利的道路上，也必然會有無數犧牲和白骨堆砌出的陰影永遠徘徊。
當索倫終於出現在他的大軍中時，整個戰場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黑暗的氣息緩緩蔓延至平原的每個角落，壓得幾乎所有人都不住顫抖，只有極少數還能燃起戰意。
反手收回手中沾滿鮮血的雙刀，加裏安順勢取下背後鍛造自自瑞文戴爾的重型長弓。抽箭搭弦，數支齊發，瞬間又有利矢後發而至，撞在前面箭身上改變方位。他幾乎勒斷了自己的手指，才趕在林迪爾和緹妮斯被偷襲之前射穿了奧克斯的腦袋。而經過精靈這麽一支援，再加上兩位聯盟軍首領拼死一戰，截斷了黑暗之君的氣息鎖定。兩位林谷精靈這才艱難活動了下身子，重新投入戰場的廝殺中。
——那個距離，已經處於長弓射程之外了吧？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依靠射箭的時間差提供推力，同時精準校正落點方向……
將加裏安的舉動盡收眼底，瑟蘭迪爾微微點頭，就此對他家近衛箭術之高超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刷新了精靈箭技的新高度，加裏安此時並不怎麽安心。有些焦慮地看著吉爾加拉德和伊蘭迪爾先後與索倫交上手，他皺緊眉頭，握緊手中弓身。不知為何，突然就感受到了，和那時看著歐瑞費爾費迪倫倒下時一樣的恍惚與絕望。
戰場中央，埃爾隆德的傳令聲還隨著風響徹在每個角落。千百金戈之聲互相交錯，起著共鳴。索倫周身不斷漲落的烈焰倒影在他瞳孔裏，如同無底深淵，瞬間將兩位聯盟軍首領的身影吞沒。
——在滿眼硝煙裏，精靈突然想起了即將要發生什麽。
“等等……！！”
張了張嘴，只來得及吐出這麽兩個字。戰場上所有生靈都驚恐看到，吉爾加拉德與伊蘭迪爾仿佛折翼的鳥兒，從翺翔的天空重重墜落。幾乎轉瞬間，就被埋葬在那黑色火焰燃燒的灰燼中。
“！！！！”
手疾眼快拉住拔刀就想往前沖的近衛，瑟蘭迪爾目光沒有離開那相隔半個戰場、被包裹在全黑盔甲中的暗影。他眼眸中卷起毀天滅地的風暴，似乎有恨意在那方湛藍中一閃而逝。縱然確是伸手攔住了頭腦發熱的加裏安，掌心卻在那瘦弱的手腕上不斷收緊，力度之大，甚至能清楚聽到腕骨瀕臨折斷前的哀嚎。
耳邊，瑞文戴爾領主哀痛的咆哮在平原上呼嘯而過，接替至高王竭盡全力指揮軍隊進攻，所有精靈和人類眼中都閃耀著仇恨的色彩。流暢舉起長弓，破空利箭帶著加裏安的怒火而去，在半空劃出長長的風紋。高聲命令軍隊放棄陣型近身穿插，瑟蘭迪爾伸手拔出另一把長劍，仿佛浸染了逝去者的意志，朝半獸人大軍宣洩著自己無處可去的傷痛。
他們不過都是這場戰役的滄海一粟，逐漸匯聚成汪洋，卻被黑暗之君所鑄就的堤壩盡數攔截。但事實上，他們也絕不就此退縮。畢竟，總有那麽些時候，看似牢不可破的阻礙終會倒塌，再無法阻擋滔天洪水的侵襲 。
——而很快，於堤壩上砍出第一道裂痕的人就出現了。
在這一片吵雜的背景中。納西爾聖劍的碎片被人撿起。憤怒的埃西鐸攔在索倫面前。黑暗可以鑄就魔王那無可匹敵的力量，摧毀膽敢向他挑戰的一切。卻也會在廢墟之上催生出致命的種子，為他親手掘出被永遠埋葬的墳墓。
黑暗給與力量，力量導致犧牲，犧牲賦予仇恨。而仇恨，則又萌生出新的黑暗，催發新的力量。
這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天道昭彰，連阿門洲的神祉也無法徹底掌控消弭。
跌倒，揮劍。用敵人鮮血淬煉出的利刃輕易劃過索倫手掌，斬下它力量的源泉。隨著魔戒和黑暗之君分離，它也陷入了下一個輪回的沈睡。
——從此以後近千年，魔多上空都不會再有陰影籠罩。
但黑暗之王不會被消滅。只要至尊魔戒仍在中土，那它必將於某日重新歸來。
被索倫消失時的沖擊直接掀翻在地。已經沖得離戰圈中央很近的加裏安根本沒有防備，一頭栽在了同樣筋疲力盡的林迪爾身上。結果兩人就那樣狼狽跌作一團，摔得半天都爬不起來。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後面一點的瑟蘭迪爾算是有了準備及時穩住身形，才沒讓自家下屬們的慘劇在自己和埃爾隆德身上重演一遍。看著面前差一點點就撲上去了的黑發領主，又順手扶了旁邊搖搖欲墜的緹妮斯一把，此刻大綠林國王的臉色並不能說十分好看。
“抱歉，見笑了。”
揪著某只精後衣領把他提起來，瑟蘭迪爾狠狠瞪了加裏安一眼，冷哼幾聲，誠懇為自己家教不嚴而道歉。
“哪裏。”
扶起自家秘書，埃爾隆德僵硬微笑了下。看著周圍因索倫敗落四散潰逃的半獸人，朝幾人點頭示意後，就片刻不停離開去整合精靈軍隊，以及處理戰後事宜了。
甩給加裏安一個“你給我等著”的憤怒眼神，林迪爾揉著腰跟在自家領主身後往埃西鐸方向走去。也默默看了瑟蘭迪爾一眼，緹妮斯什麽都沒說，表達過自己的謝意後，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崗位上，為每位傷者進行細致的包紮和治療。
——反正，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那天。
至此，第二紀元3441年。以隊伍傷亡過半和數位王者隕落的代價，最後同盟之戰終於塵埃落定。
直接在戰場上清點人數。此役大綠林精靈損失將近三分之二，甚至連他們曾經的國王和衛隊長也長眠於此，林地王國不能不說付出了太多太多。抿緊沒有血色的薄唇，瑟蘭迪爾沈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眸中似乎有晶瑩水澤流淌而過。見此情形，加裏安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曾經的歐瑞費爾和費迪倫一樣，給與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安慰。
由於隊伍急需回大綠林休整。在和埃爾隆德打過招呼後，瑟蘭迪爾就帶著他的臣民踏上了歸家的道路。不是沒有看到人王之子脖頸上帶著的戒指，也不是沒有看到瑞文戴爾領主失望難過的眼神，但那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了……除非有一天索倫再度蘇醒，否則，他將會一直遵從自己的誓言，永遠守護安度因河畔，那片木精靈們魂牽夢繞的家園。
畢竟，精靈沒有那麽多心力。這中土世界潮漲潮落，紛擾不休，唯有他們的國度將會永存。
——隨著風中微塵，北天繁星。被愛爾貝蕾斯所祝福，他毫不懷疑，時光將再次繁榮大綠林的土地。
蒼穹下，硝煙逐漸散盡，身後被鮮血浸染的戰場也越來越遠。春末夏初的微風徐徐從臉頰邊吹過，送來精靈們為至高王高唱的挽歌。如同永遠留在魔多土地的人們，在向生者交托他們未竟的遺憾和祝福。
“?Gil-galad?was?an?Elven-king.
吉爾-加拉德，精靈王——
Of?him?the?harpers?sadly?sing:
豎琴手悲歌空吟唱：?
The?last?whose?realm?was?fair?and?free.
明媚與自由唯存彼所，?
?Between?the?mountains?and?the?sea.
在山與海的懷抱。
?His?sword?was?long,?his?lance?was?keen.
長鋒凜凜，雪點其矛，
?His?shining?helm?afar?was?seen.
望得他盔胄甲光搖。
The?countless?stars?of?heaven's?field,
銀盾幾映星滿天
?Were?mirrored?in?his?silver?shield.
落自浩渺天河間
?But?long?ago?he?rode?away,
曾幾何時，王師遠征。
?And?where?he?dwelleth?none?can?say.
再無人聞，聞彼歸程。
For?into?darkness?fell?his?star;
閃耀之星黯然隕落。?
In?Mordor,?where?the?shadows?are.
落入魔影，落入魔多。?”
回頭看了眼漸漸隱入地平線的高格羅斯平原，第一縷朝陽映照在精靈琥珀色的瞳孔中。加裏安微微笑了下，轉身策馬，繼續跟在他的陛下身後前行。走向闊別十餘年的故土，以及那被所有人期待著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今後種種，願維拉見證。就如同逝去的長輩那樣，他定會永遠追隨在瑟蘭迪爾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詩歌來自原著，翻譯來自網上，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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