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林芝芝送回家之後，車上只剩下了陶錦之和陶棋之兩個人。

陶錦之覺得陶棋之的性子越發陰郁，雖然他表面上表現不出來什麽，但他總有那麽一點直覺，譬如對方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譬如他看過去時，陶棋之又假作不在意移開的視線。

很多細節都讓陶錦之覺得，自己該找對方好好的聊一聊了。

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陶錦之轉了車頭，停在了人流稍微少一些的窄巷裏，陶棋之詫異的擡起頭看向他，道：“哥，怎麽了？”

“我們聊聊。”陶錦之聲音微沈，手仍捏著方向盤沒松手，連視線都看著遠處，“剛才，葉蔚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陶棋之的視線裏閃過瞬間的慌張，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什麽？”

“他沒跟你說關於靳魏的事情？”陶錦之吐出一口濁氣，闔上雙眼，“無論他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要信，這個人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

“那你又知道什麽？”陶棋之卻像是突然被戳到了逆鱗，驀地擡起頭來看向陶錦之，道，“哥，你知道我知道的那些嗎？你知道葉蔚和靳魏到底是什麽關系嗎？你又知道靳魏為什麽會接近你嗎？”

陶錦之呼吸驀地一亂，腦子裏是一閃而過的慌張。

對方一連串的詢問讓他猝不及防，亦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其實最清楚，他和靳魏之間最大的毛病是什麽——無非是他不知道身側的那個人，待他到底是一場玩樂，還是動了真心。

最開始他同意與靳魏走到最後一步，就是一場豪賭，亦是一場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的孤註一擲。

原因很簡單，他不知道對方怎麽想的，他卻知道他自己動了心，他難以遏制的朝著對方接近，最後把自己狠狠地栽了進去。

陶錦之一直都沒開口，陶棋之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麽了，側著臉望向窗外，眼神閃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陶錦之像是突然緩過了神來，淡淡的開口道：“你知道？”

“你猜。”陶棋之挑了挑眉，身體往前傾了傾，認真的看著陶錦之，“哥，我一直以為你們之間的關系好到不會猜測這些，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他笑了笑，像是知道了什麽令人愉悅的事情：“所以說，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永遠是我，也只能是我，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會幸福的……”

“棋之。”陶錦之眉頭微皺，松開了方向盤，道，“這些話以後不要對我說，我不想聽到。”

“真難得。”陶棋之冷笑一聲，“哥，你居然也開始拒絕我了。”

“我……”

“什麽也不用說，”他生硬的打斷他，“我不想聽，因為我知道你無論說什麽都是借口。”

陶錦之嘴角微微撇下去，目視前方，似乎真的並不打算再開口——也的確沒什麽好說的，他和陶棋之之間的關系，現在已經太覆雜，覆雜到連他都掌控不了了。

————————

陶錦之當天晚上果真沒再看到過靳魏，對方沒回這邊的房子，也不曉得跑到了哪裏去浪，不過第二天在醫院他卻見到了這個人。

打得名頭倒是很正常——畢竟是投資人嘛，來視察一下研究院好像沒什麽奇怪的。

彼時陶錦之正在測試藥物，正進行到關鍵地方，靳魏就被劉葉領著帶了進來——劉葉是才跳槽過來的，跟著他手底下做事。

靳魏站在藥架旁，穿著一身筆挺的條紋西裝，眉心因為常年皺眉而有一道小小的豎紋，這道豎紋陶錦之以前總愛摸摸碰碰，覺著挺舒服，現在看來卻覺得有幾分礙眼。

靳魏的眼神挺冷漠的，嘴角不近人情的繃成一條筆直的豎線，雙手隨意散漫的插在褲兜裏。

他眼下有些泛著青，看上去像是沒怎麽休息好。

陶錦之下意識的想開口問他，旋即又反應過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好像不太適合問這般親近的問題，於是只好沖著他淡淡點了點頭，便算作是打招呼。

靳魏看了他一眼，開始翻架子上的藥物。

這兩人就像是在比誰更不近人情似的，一個比一個冷漠，較著勁兒。

劉葉直覺氣氛不太對勁，介紹了幾句就以工作為由遁了，房間裏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陶錦之只作那團火熱的身軀不存在，專心致志的在紙上寫寫畫畫，字跡潦草，旁人可能都看不太懂。

靳魏兜了一圈，實在是覺著無聊，陶錦之又一直不開口跟他說話，他心中癢得不行，終是忍不住隨意拿了瓶藥起來，問道：“這是什麽作用？”

陶錦之擡起頭看他一眼，語氣生硬：“說了你也不懂。”

陶錦之哪裏會這樣跟旁人說話，也就是靳魏了。

不過靳魏這情商是察覺不到這種細枝末節的，反而被激怒了似的，眼中微微泛紅，被氣的，冷著聲音道：“陶醫生就是用這種態度對待投資者的？”

很好，拿投資者來壓他。

陶錦之心中冷冷一笑，卻深吸了一口氣，再說話時語氣變得平和淡然：“治療腿傷的，跟神經相關。”

靳魏滿意的點點頭，又拿起另外一瓶：“這個呢？”

陶錦之就一一的跟他解釋，快把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完了。

靳魏差不多把一大半的藥物都給問完了，問到最後估摸著他自個兒也有些索然無味，嘆了口氣在一旁坐下了，切入正題去：“陶錦之，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什麽？”陶錦之已經做好回答下一個藥物的準備，對方卻突然切了話題，他登時一楞，細細咂摸了一番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什麽，反而笑了一聲，“靳先生這話實在有些好笑，分開冷靜冷靜是您提出來的，問我想要怎麽樣的也是您問出來的，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靳魏撇開視線：“你別轉移話題，我就是不爽另外一個姓陶的，不行？”

“他是我弟弟。”這是陶錦之唯一能給出來的答案，“靳魏，我什麽都能不要，但是，靳家的養育之恩，不能不報。”

“你——”靳魏的臉色驀地一沈，站起身來，攥住了對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語氣有些森然，“你的意思是，連我你都可以不要？”

陶錦之撇開視線不去看他：“你我心裏都清楚，你沒有這麽卑微。沒有了我，你還有大把大把的人等著爬上你的床。”

但是他不一樣。

他的人生本該就是圍繞著別人而轉的，所以他並不需要類似於“幸福”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盡管有些矯情，但是他心裏清楚，他才是真正會被拋棄的那個人。

“陶錦之！”靳魏簡直快被陶錦之氣瘋了，眼底發紅的盯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咬牙切齒的開口道，“是，我不一樣，是，我靳魏是什麽身份地位？沒有了你，有無數的人會投懷送抱，我何苦在你這裏自找苦吃？”

誰說又不是？

靳魏也覺得挺逗的，他隨便叫一句，大把的人會送上來，他為什麽非得要在這裏跟陶錦之周旋？

有什麽意義？

靳魏覺得自己簡直是在作繭自縛。

似乎是終於想通了這一層，靳魏反而笑了，他松開了陶錦之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陶錦之覺著自己手腕空蕩蕩的，卻沒回頭去看對方，而是冷靜的繼續道：“靳魏，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算了吧。

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陶錦之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碾過一樣，疼到他連呼吸都變得遲鈍起來。

可他仍直挺挺的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又端然沈重的。

陶錦之在想，本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過只是一場孽緣，似乎真的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他不可能不管陶棋之，對方也不可能接受陶棋之……陶錦之在心頭笑了笑。

靳魏遲遲沒有動靜，陶錦之眉頭微微一皺，轉過身去想看看對方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可這一眼卻只看到了“砰”的一聲往地上栽去的靳魏。

對方雙眼緊閉，似乎有些難受。

他心下一緊，忙上前去撈住靳魏搖搖欲墜的身體，靳魏太重了，他就跟著一起倒了下去，栽在了他的身上，陶錦之這才發現靳魏身上真的是燙的不行。

好像是發燒了。

怎麽會突然發燒？

陶錦之怔了怔，伸出手去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正要收回手，靳魏突然勒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嘴唇上的溫度是滾燙而炙熱的，只不過瞬間便澆化了他凍得並不嚴實的心。

陶錦之無奈的苦笑一聲，加深了這個滾燙的吻。

等到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靳魏的身下已經有些立起來的趨勢的時候，陶錦之終於猛地一個翻身，和靳魏一起平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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