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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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曼如？”倪蘇狐疑看向路乘風, “為什麽會推薦她？”
路乘風推薦青誼並不意外，畢竟這是他所在的公司，而且，早在上次她和倪夢簽約前, 他就已經發出過邀請。
如今, 且不論他對自己表示過好感，即便只論公不論私, 她作為國內最年輕的國際影後, 青誼傳媒想必也會非常樂意和她合作。
但蕭曼如和倪夢的關系那麽微妙, 男人會推薦她，倪蘇感到既疑惑又驚訝。
“別誤會。”路乘風第一句就先打消她的疑慮，“推薦蕭曼如老師，並非是為了讓你打擊倪夢或跟她置氣抗衡之類的。”
倪蘇靜靜看著他, 等待他的後文。
路乘風解釋說：“因為你現在的情況和最初入行時又不同了。倪蘇, 你現在的起點太高，一般的小公司肯定沒法兒帶你, 因為各方面資源都可能會跟不上。”
他為她分析道：“現在國內最好的娛樂公司就青誼和星娛, 但星娛已經有一個和你類型相似的鐘杳，你過去了在資源上未必爭得過她。所以只剩下青誼，我們公司影視資源都不錯，而且被稱作‘小生天堂’, 男藝人紅的多但還沒有走到你這個高度的女演員, 你過來絕對是力捧的對象。”
“那你為什麽還要加上蕭曼如這個選項？”倪蘇卻越聽越疑惑了，“你完全可以只給我青誼這一個選項。”
她試探性地問：“是為了讓我和你避嫌嗎？”
路乘風不打算隱瞞她：“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倪蘇，在你已經要面臨這麽多覆雜情況的時候，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青誼的優點其實也是缺點。極有可能，我們公司就是更擅長運營男藝人，根本就不懂如何運作女藝人，你來了反而可能會被耽誤。”
這時，他才又解釋為何推薦傳奇影後：“而蕭曼如老師雖然早有自己獨立的團隊和班底，但她和愛比利的經紀人是老朋友，所以一直沒有單獨成立工作室，而是借著經紀人一直與愛比利傳媒保持著合作關系。愛比利雖然名氣不如青誼和星娛大，卻因背靠蕭曼如電影資源也相當不錯。譬如說，他們就能替文穎運作到張正祥的片子。”
提到文穎，倪蘇忽的一怔。
雖然她和文穎本人其實尚無正面交集，但她的團隊似乎一直對自己奪走椿來這個角色耿耿於懷。為此，他們可沒少在網絡上內涵她，並直接導致她們的粉絲結下死仇。
想到路乘風說鐘杳和她資源沖突，倪蘇不由問：“比起鐘杳，和我年紀相仿戲路相似的文穎，資源競爭應該會更大吧？”
“不會。”路乘風的回答十分狂妄，“鐘杳是國際影後，正在沖擊國內三金滿貫，而文穎，只不過是一個金枝最佳女配。倪蘇，天才的對手當然也是天才，你已經贏了文穎。”
這樣一番高傲自負的話，實在不像路乘風會說出的話。
倪蘇頓感意外，看向少年的目光帶著些驚訝與調侃：“路老師，這想法會不會有些輕狂了？”
“人不輕狂枉少年。”路乘風揚眉，“而且，倪蘇你和蕭曼如合作過，我認為蕭老師會更喜歡你。”
倪蘇差點脫口回一句“路乘風你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可考慮到那實在太過暧昧，她的話便轉了個彎變成：“你對我也過分有信心了點，蕭曼如和倪夢的關系那麽惡劣，說不定蕭老師最討厭我了。”
“不會。”路乘風將她誇得天花亂墜，“你敬業專業不鬧事，和你共事過的人都會喜歡你，司欲就是最好的例子。”
倪蘇自知自己沒有那麽人見人愛，只當路乘風是為了寬慰開解自己今晚的郁結。
事實上，在這間“人生電影院”的片場裏重新模擬過拍戲的感受，此刻又聊了這麽多有關未來的規劃，她心上的那些陰霾的確已消散泰半。
“謝謝你。”倪蘇深吸一口氣，精神重新恢覆了振奮，她終於再度露出笑容，“路乘風，你剛才的建議我回國之後會好好思考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很願意做你師妹的。”
路乘風輕輕頷首：“那我靜候佳音。”
“不過，”他話鋒調轉，又道，“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快點讓這家店打烊吧，否則老板會把我們和於導一起拉入黑名單。”
倪蘇撲哧一笑，隨他往外。
結賬時，老板眨眨眼對倪蘇說：“柏林影後免費。”
然後他將沖洗好的錄像帶遞給倪蘇，祝她擁有愉快的一晚，並且，讓她替自己向於安問好。
倪蘇這時才知道，原來老板是於安的影迷，更是靈魂之交的朋友。而這也是，她和路乘風還能在深夜時分，進入這個秘密基地的原因。
於安第一次入圍柏林最佳導演時，這位老板幸運地買到了那場電影的首映票。他對於安的拍攝風格一見鐘情，當場上前表達對於安的喜愛，並表示他熱愛電影邀請於安到自己的店內做客。
那一年，於安其實也落敗了。但那時的於安才二十歲出頭，擁有無限的熱情和浪漫，他仍感恩能在異國遇見這樣一位影迷，兩個熱烈的青年就此成為朋友。
最後送別倪蘇的時候，老板送給倪蘇一塊免費的場記板，並告訴她：“蘇，安讓我告訴你，浪漫的電影是無辜的。”
倪蘇誠摯地道謝，然後給了他一個告別擁抱。
離開這個秘密基地一般的地方前，倪蘇最後再擡頭看了眼霓虹閃爍的“人生電影院”燈牌。她恍然間覺得，這場柏林之行好像愛麗絲的一場兔子洞奇遇，做夢一般的跌宕。
路乘風發動汽車返程，窗外的夜景急速倒退，倪蘇靜靜地欣賞。
下一次再與這座城市見面，也不知會是哪一年。
再回到酒吧樓上的休息室時，這裏等倪蘇的人只有助理。
頒獎典禮和afterpart她都身著禮服，手機房卡等私人物品都交給了倪夢，此刻，都由助理交回給她。
今夜的腳註已經夠多，倪蘇再沒有多餘的安排，拿上手包便回了酒店房間。
躺倒在柔軟的床上，倪蘇才發現她手機的“信箱”，新消息簡直滿到已經要爆炸。各個社交軟件APP的右上角，清一色地全是紅色的“99”、“999”。
隨意點開微信一看，毫不意外地，列表所有人都在恭賀她：
【305寢室姐妹花：恭喜俺們的明星室友@倪蘇，斬獲柏林影後和柏林最佳新人獎！！！茍富貴勿相忘！！！（PS回國後請吃三天冷鍋魚這要求不過分吧？當然，姐妹們也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驚喜禮物:D】
【是雯雯呀：天啦蘇蘇！你居然真的成功了！！！國內最年輕的國際影後，同時斬獲兩項國際大獎第一人！做你事業粉爽死了！我要立馬出發去粉圈論壇為你歌頌！！！等你這個大功臣回國了，我們要幫你開慶功宴，流水席擺三天三夜那種！】
【Q大金融系一班：@倪蘇，恭喜一飛沖天！！！我們全班與有榮焉，願稱你為金融系最佳同學，Q大最強學子！！！】
……
拇指在屏幕上劃拉，從上往下全部都是此類的信息。
換了別人可能隨意看兩眼便關閉了，畢竟太多也太重覆。可倪蘇不厭其煩，一一點開，翻閱，甚至還回覆了曾給予過她幫助和善意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群。
因為她覺得，這些不斷湧現的消息，也是在不斷地提醒她，進入娛樂圈其實有更多的意義。
天將明時，倪蘇終於翻累了，她這才放下手機準備小憩一會兒。
可很快，她又重新將其拿起。想了又想，她最後還是給於安發去一條信息：
【謝謝於導，浪漫的電影的確是無辜的，我不會因此而放棄。】
倪蘇在柏林親吻過獎杯，與合作夥伴決裂，於無人的街頭徘徊，又從“人生電影院”尋回初衷與方向。
笑過哭過仿徨過感動過，終於迎來了歸國的這一刻。
由於倪蘇和倪夢的關系已然覆水難收，為了不讓女兒為難，倪夢連夜提前先於她離開了柏林。
但倪夢對國際影後的渴望，舉國皆知，這次倪蘇拿獎無數人感嘆她們是相互成就，人人都等著她與倪蘇攜手而歸。她深夜獨立離開，若被人扒出來難免又要被過分解讀。
為了避免她們的分開行動被詬病，倪蘇最終被安排和於安、路乘風搭乘同一班飛機回歸。如此，借著《春列》主創攜手歸來的噱頭，既宣傳了電影情懷，又轉移了大眾的八卦視線。
國際影後的影響力的確不可小覷，倪蘇他們一行人都已經提前走了VIP通道，最終都還是在停車場被圍堵。
路乘風的粉絲，倪蘇的粉絲，再加上《春列》的影迷們，地下停車場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恭喜《春列1719》一舉斬獲三項柏林大獎！”
“帝後雙拿，永遠的神！”
“恭喜柏林影後倪蘇歸來，酥餅永遠愛，酥餅永遠在！”
……
伴隨著商務轎車的龜速前行，外面的聲聲應援穿透車窗玻璃，傳入了倪蘇的耳朵裏。
她感到，此次前來機場接機的粉絲，似乎比《春列》剛上映那會兒更多了。她想，如果沒有和倪夢決裂的話，或許她最近會比先前跑路演的時候更忙。
事實證明，倪蘇根本沒有多慮。
即便她和倪夢已經決裂，但她們的合約卻終究還沒正式接觸，各種采訪、雜志拍攝、代言等商務合作邀請仍舊紛至沓來。甚至，有一些是在宣布她入圍柏林最佳女演員後，就已經簽好合約納入行程中的事項。
倪夢大約是怕她氣極，直接不管不顧地決絕退圈，還是托丈夫給倪蘇帶了話。
她告訴倪蘇：
“柏林電影節上的事我的確罪無可恕，我同意和你解約，但有始有終，已經接了的商務希望你還是能按約履行。當然並非是我舍不得那些抽成，而是你剛拿到大獎各方對你正是最為關註的時候，很可能你隨便展露的一點細節，都可能被過分解讀。被捧得越高，大眾越會要求你完美，這不是什麽違約的好時機。”
或許是怕女兒誤會，於安還在電話裏幫倪夢解釋：“阿夢她這麽說不是要要挾你恐嚇你，你現在違約的事傳出去，大眾只會說你過河拆橋。不過，你和造夢娛樂解約的事，圈內打點好不要太快曝光，對你影響就不大。但已經簽約的廣告商和媒體那邊不方便簽保密協議，所以才建議你有始有終。”
他說：“況且，你拿了這麽大的獎，沒有任何的相關專訪和後續活動也會顯得很反常。”
這些道理倪蘇不會不懂。
她接受建議，客氣地向傳話的於安道謝，然後主動給倪夢發了信息：
【倪夢老師，雖然我已決意和你解約，但並沒有拉黑你的幼稚打算。解約前有任何工作安排，你直接和我對接就行。】
誠然，倪蘇和倪夢大吵一架，對她徹底失望決定解除合約，卻從沒想過要做到今後再不和她說一句話的程度。
她們畢竟都還在同一個圈子，只要倪蘇沒有徹底退圈的打算，以後總還是會見面的。她們仍舊會以娛樂圈前輩與後輩的關系相遇相處，拉黑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倪夢回她一個“好”，而後倪蘇便又展開了另一段腳不點地的忙碌時光。
各類專訪，雜志封面拍攝及采訪，一些新洽談的商務代言，電影衛視的做客邀請……所有的事情疊加到一起，倪蘇忙碌了整整一月。
四月清明節後，倪蘇完成合約中的所有工作，忍不住回了一趟學校。
毫不意外，她再次被圍堵，無論身在校園的哪個角落，都會有鏡頭對準她。
其實幾個月過去，來拍照片要合影的粉絲，已遠不如《春列》熱映之時那樣多。但她想要像一個普通大學生那樣，在校內校外生活，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一剎，倪蘇終於確定：她已徹底不可能再走回原來的路。
倪蘇再次見到倪夢，是正式和她解約這天。
母女兩人在造夢娛樂的辦公室相對而坐，一如當初她們簽約那天。
“先看看解約合同吧。”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倪夢依舊專業地開門見山地道。
倪蘇也不含糊，一邊看一邊咨詢律師。
倪夢雖然性格不行，心魔過重，但在這方面的人品還是很不錯的。她沒有一丁點要宰割倪蘇的意思，免了她的違約金不說，甚至連最後這一個月的抽成都決定放棄。
要知道，倪蘇簽約的第一年都在劇組勤勤懇懇地拍戲，根本就沒幾個商務。真正密集出席商務活動的時間，就是在斬獲柏林影後的這個月。
這份解約合同的條款，甚至比當初簽約的條件更優渥。
“倪夢老師，謝謝你的好意。”倪蘇並不打算占這麽大的便宜，“但你沒必要試圖從金錢上補償，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是金錢買不來的。”
她直接將合同推回去，“請你公事公辦。該提的分成，該付的違約金，我一分都不會少你。”
女兒這樣的態度，倪夢便知，她們之間是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可她仍不死心，再度道歉試探：“抱歉倪蘇，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了任何，也沒有奢望你會因為這些錢而原諒我。只是，我作為你的經紀人，專|制、因為心魔以公謀私，鋌而走險為你報送難度更高的獎，實際上也是違反了當初的合約條款。”
她說：“我理應給予你補償，以經紀人的身份。”
倪蘇擡眸，深深地看向倪夢。
她心意已決，並不打算和對方在這裏玩太多文字游戲。
沈吟片刻她幹脆點了頭：“是，你作為經紀人的確強勢又專|制，對藝人隱瞞好劇本，一意孤行只想要最好的資源最高的獎項。但——”
她緊接著便轉折，“不可否認，正是你的冒險才讓我擁有了高奢代言，才能拿到柏林影後的獎杯。沒有哪個經紀人是完美的，你公事上並不欠我什麽，所以不必做這些無意義的補償。”
倪蘇一點好處也不肯收她的，她要和她斷得幹幹凈凈。
倪夢得到了最終答案，終於不再做任何的勉強。她收起這份解約合同，轉瞬，便又拿出了更公事公辦的另一份。
這一份合約，除了無限寬限倪蘇交付違約金的時間外，其餘所有未留情面。
倪蘇痛快簽字，而後半秒也不多留地起身道別：“那麽倪夢老師，從此你我再不相欠。”
目送著女兒決絕的背影，倪夢還是沒忍住叫住她：“倪蘇。”
少女步伐一頓。
“一切都是我心魔作祟。無論如何，希望你別因為這件事而退圈放棄演戲，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浪費。”倪夢說，“倪蘇，你會前程似錦。”
倪蘇側身，面上眼裏都無任何的動容。她輕哂：“倪夢，你太自以為是了。”
倪夢倏地楞住。
而少女一字一句告訴她：“你還沒有那麽重要。”
倪蘇和倪夢正式解約，但為了倪蘇的名譽著想，預防被人說過河拆橋，這個消息便被壓著暫時沒有公開。
而正因如此，倪蘇恢覆自由身的事，這時連圈內都沒幾個人知道。
那些有意合作的各方，仍舊往造夢娛樂遞橄欖枝。而此時，倪夢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出國進修。
對於這些發來合作邀請的品牌，倪夢都統一回覆：【最近尚無這方面的意向。】
當然，時至今日倪夢不可能再自作主張。是她早預見到會有這麽一段尷尬時期，在解約當天，和倪蘇達成一致的回應方式。
倪蘇雖然決定要繼續留在娛樂圈，但她對於下一步該和誰簽約，又該接什麽樣的劇本和商務事實上都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而這一次簽約，她也不想再像上回那樣草率沖動，所以在更加謹慎地對比和思慮。
於是，倪蘇的生活便又與上個月完全調轉，從腳不沾地的忙變成徹頭徹尾的閑。
倪蘇出道即斬獲柏林影後太過矚目，對於她的下一步事業動向，不僅是事業粉就連對家粉和圈內圈外許多路人都十分關心。她突然從公眾視野消失整段時間，漸漸地，網上便湧現了各種揣測的聲音。
——倪蘇終於沒商務活動了！她都消失半個多月了，是不是已經在挑新劇本了！
——希望蘇後盡快進組拍戲，不要浪費大好年華和天賦，畢竟再不進組《野蠻生長》就快上映了吧！電影一上映，她又得跑路演宣傳，那就更沒時間拍戲了。
——不過說起來，比較有品質的那一撥電影資源都集中在前兩年拍了誒，最近的本子都一般般。難道要浪費影後的演技去拍商業電影嗎？
——那個正劇《飛行員》不錯啊，倪蘇搞個女飛行員的造型，順便沖沖高票房多完美！青春片票房再高也就那樣，還是這種主旋律電影容易拿到高票房！
——放你娘的二營長意大利屁！妹妹這個天賦，當然寧願去小成本文藝片打磨演技，也不能被商業片荼毒！
……
人人都在猜測倪蘇即將進組，人人都在為她安排劇本。
而倪蘇本人卻才剛開始，約見青誼傳媒和愛比利傳媒的負責人。
圈外的人沒那麽快猜到倪蘇的真正動向，但敏銳的圈內人卻不一樣。
倪夢出國進修的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開，再加上倪蘇幾乎拒絕了所有的商務合作，也遲遲沒有接觸新的劇本，漸漸地便有人傳倪夢被手下藝人先於自己拿國際影後而大受刺激，倪蘇或將跳槽。
不等倪蘇和倪夢解約的消息正式傳出，也根本無須她親自去物色娛樂公司，這些新的潛在合夥人便已經聞風主動而來。
當然，倪蘇最終還是決定從青誼和愛比利二者擇一。
或許是為了顯得更專業，青誼傳媒這次沒有再派路乘風來打感情牌，他們的老板沈青誼親自面見倪蘇。
沈青誼一看便是一位女強人，和倪夢所不同的，理智的女強人。
她給倪蘇的企劃書，要比倪夢當初做的專業百倍。沈青誼不說她自己的抱負野心，她只向倪蘇展示青誼傳媒所捧出的成功案例，從網紅到明星，從網絡劇到電影。
事實上，沈青誼看起來才更像一個造夢人，她手中打造出來的明星一個個的全在圈內大有姓名。
倪蘇尚未簽約，沈青誼已經為她規劃了“一百種未來可能”。之後拍哪方面題材的電影，甚至是電視劇，話劇；若成功了，下一部又將挑戰什麽；若失敗了，那麽接下來該如何扭轉乾坤。
倪蘇未來發展的每一種可能，沈青誼都提前做了可行性分析，而且，她還願意為倪蘇支付欠倪夢的違約金。
非常專業，非常打動人心。
但倪蘇仍舊沒有就此答應，她還是給了愛比利傳媒一個機會。
因為她回憶起在《野蠻生長》和蕭曼如為數不長的相處時光，覺得這位傳奇影後實在比傳說中的要灑脫肆意得多，她很欣賞蕭曼如的生活態度，甚至想親自見蕭曼如一面。
倪蘇的心聲仿佛被愛比利傳媒聽見，他們會談這一天，愛比利竟真派了蕭曼如作代表過來。
“又見面了，倪蘇。”蕭曼如還是笑得那樣親和，“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對方想先寒暄，倪蘇便也收起那些公式化的情緒。
她呷一口茶，誠實回答：“如您所見，做回了悠閑自由人反而不習慣，結果又開始到處物色東家。”
事實上，圈內除了青誼傳媒，別的娛樂公司應該都還沒真正確認她和倪夢已正式解約。
倪夢這樣對蕭曼如說，相當於是直白承認這一點，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蕭曼如卻輕嘆一聲，並不意外地說：“倪蘇，你比倪夢要通透多了，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會鬧崩。”
傳奇影後將話說得這樣直白露骨，倪蘇反而微微怔忪。
她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對方的節奏，不第一時間談合作，反而順著對方的話題問：“為什麽這麽說？”
蕭曼如卻不以為意，仿佛那樣詆毀“死對頭”並不是多大的事，她如同閑聊一般道：“從對待拍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嘛！你考慮的是‘以這個角色的性格和經歷，她究竟會不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而倪夢始終在想‘這個角色夠不夠覆雜，能不能助我拿獎’。”
“你受角色驅動，而她妄圖操控角色，你肯定比她先拿獎，然後她的心態就崩盤了誒。”她好像感到非常可惜，搖頭輕嘆，“也不知道她這個人到底還有多久才能想明白這點。”
被蕭曼如這樣一點，倪蘇霎時豁然開朗。
其實從倪夢為她挑選的幾個劇本，便可窺一二。倪夢看不起青春片，看不起電視劇，只給她推覆雜悲情的人物，這些都足以映照出其本身的功利性。
她太迷信“覆雜度決定高度”那一套了。
事實上，有些獲獎的文藝片，演員演繹的主角非常生活化平凡化，可他們依舊能引起共鳴。
藝術高於生活，可藝術卻也來源於生活。
這個道理，倪夢的確不懂。
但倪蘇還是覺得非常奇怪，她不禁問：“蕭曼如老師，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倪夢呢？”
蕭曼如卻反問：“你覺得以倪夢的性格，她會相信我的話嗎？”
兩人對視，繼而相視一笑。
“她那個人就是不撞南墻絕不回頭的性格。”蕭曼如說，“但願你這次和她鬧崩，能真正地點醒她吧。不過——”
女人頓了頓，終於開始聊起正題：“言歸正傳。倪蘇，你覺得你有什麽優勢讓愛比利簽下你？”
意外地，蕭曼如不講待遇，不談能給她的優惠條件，反而端起考核官的姿態。
仿佛是倪蘇求著要加入他們。
倪蘇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竟也配合著正襟危坐回答她：“我的天賦，我無人能比的起點。”
“那你為什麽會選擇和我簽約，你今後的目標是什麽？”蕭曼如緊接著又問。
這個問題，也正是倪蘇最近所一直在思考的。
從前和倪夢簽約，她的目標是金錢是獎杯，但這次柏林之行改變了她的看法。
她想了想，回答說：“這一次，我想要感受和享受。
倪蘇發現她對於這一行所知還甚少，既然一腳踏入，便不該給自己設限太多。
她想要探索更多。
這其實是非常天真和理想化的答案，蕭曼如聽了卻反而眼前一亮。
她笑了笑，竟不再多問，直接從包裏拿出份文件遞給倪蘇。
“寶貝，那現在看看愛比利的合約吧。”她坦然道，“其實娛樂公司的待遇都大差不差。愛比利所能承諾你的就是，待遇絕不比青誼開的低，以及，我的團隊和資源與你共享。”
倪蘇也不耽擱，立刻拿起合同快速掃視，確定沒有陷阱條約後，她也正色起來。
她開始反過來考察蕭曼如：“那麽，蕭老師，您覺得愛比利又有什麽優勢能讓我心動呢？”
蕭曼如輕聲一笑。
她往前俯身，手肘靠在桌面上單手托腮，仍是非常放松隨意的姿態。
“寶貝，我別的優點沒有，讀心還算有一套。”她朝倪蘇眨眨眼睛，以一種邀請朋友結伴旅行的口吻說，“我覺得你的狀態急需一場relax。正好，最近有檔在國外錄制的綜藝找我，你要一起出去玩玩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30留言送紅包=33=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何一見如故人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綠魚玉、一期一會、Caroline 10瓶；求生的衰小孩、皮卡皮卡丘 5瓶；順頌時祺 2瓶；Salvatore、2u.、安然 1瓶；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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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乘風推薦青誼並不意外，畢竟這是他所在的公司，而且，早在上次她和倪夢簽約前, 他就已經發出過邀請。
如今, 且不論他對自己表示過好感，即便只論公不論私, 她作為國內最年輕的國際影後, 青誼傳媒想必也會非常樂意和她合作。
但蕭曼如和倪夢的關系那麽微妙, 男人會推薦她，倪蘇感到既疑惑又驚訝。
“別誤會。”路乘風第一句就先打消她的疑慮，“推薦蕭曼如老師，並非是為了讓你打擊倪夢或跟她置氣抗衡之類的。”
倪蘇靜靜看著他, 等待他的後文。
路乘風解釋說：“因為你現在的情況和最初入行時又不同了。倪蘇, 你現在的起點太高，一般的小公司肯定沒法兒帶你, 因為各方面資源都可能會跟不上。”
他為她分析道：“現在國內最好的娛樂公司就青誼和星娛, 但星娛已經有一個和你類型相似的鐘杳，你過去了在資源上未必爭得過她。所以只剩下青誼，我們公司影視資源都不錯，而且被稱作‘小生天堂’, 男藝人紅的多但還沒有走到你這個高度的女演員, 你過來絕對是力捧的對象。”
“那你為什麽還要加上蕭曼如這個選項？”倪蘇卻越聽越疑惑了，“你完全可以只給我青誼這一個選項。”
她試探性地問：“是為了讓我和你避嫌嗎？”
路乘風不打算隱瞞她：“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倪蘇，在你已經要面臨這麽多覆雜情況的時候，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青誼的優點其實也是缺點。極有可能，我們公司就是更擅長運營男藝人，根本就不懂如何運作女藝人，你來了反而可能會被耽誤。”
這時，他才又解釋為何推薦傳奇影後：“而蕭曼如老師雖然早有自己獨立的團隊和班底，但她和愛比利的經紀人是老朋友，所以一直沒有單獨成立工作室，而是借著經紀人一直與愛比利傳媒保持著合作關系。愛比利雖然名氣不如青誼和星娛大，卻因背靠蕭曼如電影資源也相當不錯。譬如說，他們就能替文穎運作到張正祥的片子。”
提到文穎，倪蘇忽的一怔。
雖然她和文穎本人其實尚無正面交集，但她的團隊似乎一直對自己奪走椿來這個角色耿耿於懷。為此，他們可沒少在網絡上內涵她，並直接導致她們的粉絲結下死仇。
想到路乘風說鐘杳和她資源沖突，倪蘇不由問：“比起鐘杳，和我年紀相仿戲路相似的文穎，資源競爭應該會更大吧？”
“不會。”路乘風的回答十分狂妄，“鐘杳是國際影後，正在沖擊國內三金滿貫，而文穎，只不過是一個金枝最佳女配。倪蘇，天才的對手當然也是天才，你已經贏了文穎。”
這樣一番高傲自負的話，實在不像路乘風會說出的話。
倪蘇頓感意外，看向少年的目光帶著些驚訝與調侃：“路老師，這想法會不會有些輕狂了？”
“人不輕狂枉少年。”路乘風揚眉，“而且，倪蘇你和蕭曼如合作過，我認為蕭老師會更喜歡你。”
倪蘇差點脫口回一句“路乘風你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可考慮到那實在太過暧昧，她的話便轉了個彎變成：“你對我也過分有信心了點，蕭曼如和倪夢的關系那麽惡劣，說不定蕭老師最討厭我了。”
“不會。”路乘風將她誇得天花亂墜，“你敬業專業不鬧事，和你共事過的人都會喜歡你，司欲就是最好的例子。”
倪蘇自知自己沒有那麽人見人愛，只當路乘風是為了寬慰開解自己今晚的郁結。
事實上，在這間“人生電影院”的片場裏重新模擬過拍戲的感受，此刻又聊了這麽多有關未來的規劃，她心上的那些陰霾的確已消散泰半。
“謝謝你。”倪蘇深吸一口氣，精神重新恢覆了振奮，她終於再度露出笑容，“路乘風，你剛才的建議我回國之後會好好思考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很願意做你師妹的。”
路乘風輕輕頷首：“那我靜候佳音。”
“不過，”他話鋒調轉，又道，“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快點讓這家店打烊吧，否則老板會把我們和於導一起拉入黑名單。”
倪蘇撲哧一笑，隨他往外。
結賬時，老板眨眨眼對倪蘇說：“柏林影後免費。”
然後他將沖洗好的錄像帶遞給倪蘇，祝她擁有愉快的一晚，並且，讓她替自己向於安問好。
倪蘇這時才知道，原來老板是於安的影迷，更是靈魂之交的朋友。而這也是，她和路乘風還能在深夜時分，進入這個秘密基地的原因。
於安第一次入圍柏林最佳導演時，這位老板幸運地買到了那場電影的首映票。他對於安的拍攝風格一見鐘情，當場上前表達對於安的喜愛，並表示他熱愛電影邀請於安到自己的店內做客。
那一年，於安其實也落敗了。但那時的於安才二十歲出頭，擁有無限的熱情和浪漫，他仍感恩能在異國遇見這樣一位影迷，兩個熱烈的青年就此成為朋友。
最後送別倪蘇的時候，老板送給倪蘇一塊免費的場記板，並告訴她：“蘇，安讓我告訴你，浪漫的電影是無辜的。”
倪蘇誠摯地道謝，然後給了他一個告別擁抱。
離開這個秘密基地一般的地方前，倪蘇最後再擡頭看了眼霓虹閃爍的“人生電影院”燈牌。她恍然間覺得，這場柏林之行好像愛麗絲的一場兔子洞奇遇，做夢一般的跌宕。
路乘風發動汽車返程，窗外的夜景急速倒退，倪蘇靜靜地欣賞。
下一次再與這座城市見面，也不知會是哪一年。
再回到酒吧樓上的休息室時，這裏等倪蘇的人只有助理。
頒獎典禮和afterpart她都身著禮服，手機房卡等私人物品都交給了倪夢，此刻，都由助理交回給她。
今夜的腳註已經夠多，倪蘇再沒有多餘的安排，拿上手包便回了酒店房間。
躺倒在柔軟的床上，倪蘇才發現她手機的“信箱”，新消息簡直滿到已經要爆炸。各個社交軟件APP的右上角，清一色地全是紅色的“99”、“999”。
隨意點開微信一看，毫不意外地，列表所有人都在恭賀她：
【305寢室姐妹花：恭喜俺們的明星室友@倪蘇，斬獲柏林影後和柏林最佳新人獎！！！茍富貴勿相忘！！！（PS回國後請吃三天冷鍋魚這要求不過分吧？當然，姐妹們也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驚喜禮物:D】
【是雯雯呀：天啦蘇蘇！你居然真的成功了！！！國內最年輕的國際影後，同時斬獲兩項國際大獎第一人！做你事業粉爽死了！我要立馬出發去粉圈論壇為你歌頌！！！等你這個大功臣回國了，我們要幫你開慶功宴，流水席擺三天三夜那種！】
【Q大金融系一班：@倪蘇，恭喜一飛沖天！！！我們全班與有榮焉，願稱你為金融系最佳同學，Q大最強學子！！！】
……
拇指在屏幕上劃拉，從上往下全部都是此類的信息。
換了別人可能隨意看兩眼便關閉了，畢竟太多也太重覆。可倪蘇不厭其煩，一一點開，翻閱，甚至還回覆了曾給予過她幫助和善意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群。
因為她覺得，這些不斷湧現的消息，也是在不斷地提醒她，進入娛樂圈其實有更多的意義。
天將明時，倪蘇終於翻累了，她這才放下手機準備小憩一會兒。
可很快，她又重新將其拿起。想了又想，她最後還是給於安發去一條信息：
【謝謝於導，浪漫的電影的確是無辜的，我不會因此而放棄。】
倪蘇在柏林親吻過獎杯，與合作夥伴決裂，於無人的街頭徘徊，又從“人生電影院”尋回初衷與方向。
笑過哭過仿徨過感動過，終於迎來了歸國的這一刻。
由於倪蘇和倪夢的關系已然覆水難收，為了不讓女兒為難，倪夢連夜提前先於她離開了柏林。
但倪夢對國際影後的渴望，舉國皆知，這次倪蘇拿獎無數人感嘆她們是相互成就，人人都等著她與倪蘇攜手而歸。她深夜獨立離開，若被人扒出來難免又要被過分解讀。
為了避免她們的分開行動被詬病，倪蘇最終被安排和於安、路乘風搭乘同一班飛機回歸。如此，借著《春列》主創攜手歸來的噱頭，既宣傳了電影情懷，又轉移了大眾的八卦視線。
國際影後的影響力的確不可小覷，倪蘇他們一行人都已經提前走了VIP通道，最終都還是在停車場被圍堵。
路乘風的粉絲，倪蘇的粉絲，再加上《春列》的影迷們，地下停車場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恭喜《春列1719》一舉斬獲三項柏林大獎！”
“帝後雙拿，永遠的神！”
“恭喜柏林影後倪蘇歸來，酥餅永遠愛，酥餅永遠在！”
……
伴隨著商務轎車的龜速前行，外面的聲聲應援穿透車窗玻璃，傳入了倪蘇的耳朵裏。
她感到，此次前來機場接機的粉絲，似乎比《春列》剛上映那會兒更多了。她想，如果沒有和倪夢決裂的話，或許她最近會比先前跑路演的時候更忙。
事實證明，倪蘇根本沒有多慮。
即便她和倪夢已經決裂，但她們的合約卻終究還沒正式接觸，各種采訪、雜志拍攝、代言等商務合作邀請仍舊紛至沓來。甚至，有一些是在宣布她入圍柏林最佳女演員後，就已經簽好合約納入行程中的事項。
倪夢大約是怕她氣極，直接不管不顧地決絕退圈，還是托丈夫給倪蘇帶了話。
她告訴倪蘇：
“柏林電影節上的事我的確罪無可恕，我同意和你解約，但有始有終，已經接了的商務希望你還是能按約履行。當然並非是我舍不得那些抽成，而是你剛拿到大獎各方對你正是最為關註的時候，很可能你隨便展露的一點細節，都可能被過分解讀。被捧得越高，大眾越會要求你完美，這不是什麽違約的好時機。”
或許是怕女兒誤會，於安還在電話裏幫倪夢解釋：“阿夢她這麽說不是要要挾你恐嚇你，你現在違約的事傳出去，大眾只會說你過河拆橋。不過，你和造夢娛樂解約的事，圈內打點好不要太快曝光，對你影響就不大。但已經簽約的廣告商和媒體那邊不方便簽保密協議，所以才建議你有始有終。”
他說：“況且，你拿了這麽大的獎，沒有任何的相關專訪和後續活動也會顯得很反常。”
這些道理倪蘇不會不懂。
她接受建議，客氣地向傳話的於安道謝，然後主動給倪夢發了信息：
【倪夢老師，雖然我已決意和你解約，但並沒有拉黑你的幼稚打算。解約前有任何工作安排，你直接和我對接就行。】
誠然，倪蘇和倪夢大吵一架，對她徹底失望決定解除合約，卻從沒想過要做到今後再不和她說一句話的程度。
她們畢竟都還在同一個圈子，只要倪蘇沒有徹底退圈的打算，以後總還是會見面的。她們仍舊會以娛樂圈前輩與後輩的關系相遇相處，拉黑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倪夢回她一個“好”，而後倪蘇便又展開了另一段腳不點地的忙碌時光。
各類專訪，雜志封面拍攝及采訪，一些新洽談的商務代言，電影衛視的做客邀請……所有的事情疊加到一起，倪蘇忙碌了整整一月。
四月清明節後，倪蘇完成合約中的所有工作，忍不住回了一趟學校。
毫不意外，她再次被圍堵，無論身在校園的哪個角落，都會有鏡頭對準她。
其實幾個月過去，來拍照片要合影的粉絲，已遠不如《春列》熱映之時那樣多。但她想要像一個普通大學生那樣，在校內校外生活，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一剎，倪蘇終於確定：她已徹底不可能再走回原來的路。
倪蘇再次見到倪夢，是正式和她解約這天。
母女兩人在造夢娛樂的辦公室相對而坐，一如當初她們簽約那天。
“先看看解約合同吧。”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倪夢依舊專業地開門見山地道。
倪蘇也不含糊，一邊看一邊咨詢律師。
倪夢雖然性格不行，心魔過重，但在這方面的人品還是很不錯的。她沒有一丁點要宰割倪蘇的意思，免了她的違約金不說，甚至連最後這一個月的抽成都決定放棄。
要知道，倪蘇簽約的第一年都在劇組勤勤懇懇地拍戲，根本就沒幾個商務。真正密集出席商務活動的時間，就是在斬獲柏林影後的這個月。
這份解約合同的條款，甚至比當初簽約的條件更優渥。
“倪夢老師，謝謝你的好意。”倪蘇並不打算占這麽大的便宜，“但你沒必要試圖從金錢上補償，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是金錢買不來的。”
她直接將合同推回去，“請你公事公辦。該提的分成，該付的違約金，我一分都不會少你。”
女兒這樣的態度，倪夢便知，她們之間是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可她仍不死心，再度道歉試探：“抱歉倪蘇，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了任何，也沒有奢望你會因為這些錢而原諒我。只是，我作為你的經紀人，專|制、因為心魔以公謀私，鋌而走險為你報送難度更高的獎，實際上也是違反了當初的合約條款。”
她說：“我理應給予你補償，以經紀人的身份。”
倪蘇擡眸，深深地看向倪夢。
她心意已決，並不打算和對方在這裏玩太多文字游戲。
沈吟片刻她幹脆點了頭：“是，你作為經紀人的確強勢又專|制，對藝人隱瞞好劇本，一意孤行只想要最好的資源最高的獎項。但——”
她緊接著便轉折，“不可否認，正是你的冒險才讓我擁有了高奢代言，才能拿到柏林影後的獎杯。沒有哪個經紀人是完美的，你公事上並不欠我什麽，所以不必做這些無意義的補償。”
倪蘇一點好處也不肯收她的，她要和她斷得幹幹凈凈。
倪夢得到了最終答案，終於不再做任何的勉強。她收起這份解約合同，轉瞬，便又拿出了更公事公辦的另一份。
這一份合約，除了無限寬限倪蘇交付違約金的時間外，其餘所有未留情面。
倪蘇痛快簽字，而後半秒也不多留地起身道別：“那麽倪夢老師，從此你我再不相欠。”
目送著女兒決絕的背影，倪夢還是沒忍住叫住她：“倪蘇。”
少女步伐一頓。
“一切都是我心魔作祟。無論如何，希望你別因為這件事而退圈放棄演戲，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浪費。”倪夢說，“倪蘇，你會前程似錦。”
倪蘇側身，面上眼裏都無任何的動容。她輕哂：“倪夢，你太自以為是了。”
倪夢倏地楞住。
而少女一字一句告訴她：“你還沒有那麽重要。”
倪蘇和倪夢正式解約，但為了倪蘇的名譽著想，預防被人說過河拆橋，這個消息便被壓著暫時沒有公開。
而正因如此，倪蘇恢覆自由身的事，這時連圈內都沒幾個人知道。
那些有意合作的各方，仍舊往造夢娛樂遞橄欖枝。而此時，倪夢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出國進修。
對於這些發來合作邀請的品牌，倪夢都統一回覆：【最近尚無這方面的意向。】
當然，時至今日倪夢不可能再自作主張。是她早預見到會有這麽一段尷尬時期，在解約當天，和倪蘇達成一致的回應方式。
倪蘇雖然決定要繼續留在娛樂圈，但她對於下一步該和誰簽約，又該接什麽樣的劇本和商務事實上都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而這一次簽約，她也不想再像上回那樣草率沖動，所以在更加謹慎地對比和思慮。
於是，倪蘇的生活便又與上個月完全調轉，從腳不沾地的忙變成徹頭徹尾的閑。
倪蘇出道即斬獲柏林影後太過矚目，對於她的下一步事業動向，不僅是事業粉就連對家粉和圈內圈外許多路人都十分關心。她突然從公眾視野消失整段時間，漸漸地，網上便湧現了各種揣測的聲音。
——倪蘇終於沒商務活動了！她都消失半個多月了，是不是已經在挑新劇本了！
——希望蘇後盡快進組拍戲，不要浪費大好年華和天賦，畢竟再不進組《野蠻生長》就快上映了吧！電影一上映，她又得跑路演宣傳，那就更沒時間拍戲了。
——不過說起來，比較有品質的那一撥電影資源都集中在前兩年拍了誒，最近的本子都一般般。難道要浪費影後的演技去拍商業電影嗎？
——那個正劇《飛行員》不錯啊，倪蘇搞個女飛行員的造型，順便沖沖高票房多完美！青春片票房再高也就那樣，還是這種主旋律電影容易拿到高票房！
——放你娘的二營長意大利屁！妹妹這個天賦，當然寧願去小成本文藝片打磨演技，也不能被商業片荼毒！
……
人人都在猜測倪蘇即將進組，人人都在為她安排劇本。
而倪蘇本人卻才剛開始，約見青誼傳媒和愛比利傳媒的負責人。
圈外的人沒那麽快猜到倪蘇的真正動向，但敏銳的圈內人卻不一樣。
倪夢出國進修的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開，再加上倪蘇幾乎拒絕了所有的商務合作，也遲遲沒有接觸新的劇本，漸漸地便有人傳倪夢被手下藝人先於自己拿國際影後而大受刺激，倪蘇或將跳槽。
不等倪蘇和倪夢解約的消息正式傳出，也根本無須她親自去物色娛樂公司，這些新的潛在合夥人便已經聞風主動而來。
當然，倪蘇最終還是決定從青誼和愛比利二者擇一。
或許是為了顯得更專業，青誼傳媒這次沒有再派路乘風來打感情牌，他們的老板沈青誼親自面見倪蘇。
沈青誼一看便是一位女強人，和倪夢所不同的，理智的女強人。
她給倪蘇的企劃書，要比倪夢當初做的專業百倍。沈青誼不說她自己的抱負野心，她只向倪蘇展示青誼傳媒所捧出的成功案例，從網紅到明星，從網絡劇到電影。
事實上，沈青誼看起來才更像一個造夢人，她手中打造出來的明星一個個的全在圈內大有姓名。
倪蘇尚未簽約，沈青誼已經為她規劃了“一百種未來可能”。之後拍哪方面題材的電影，甚至是電視劇，話劇；若成功了，下一部又將挑戰什麽；若失敗了，那麽接下來該如何扭轉乾坤。
倪蘇未來發展的每一種可能，沈青誼都提前做了可行性分析，而且，她還願意為倪蘇支付欠倪夢的違約金。
非常專業，非常打動人心。
但倪蘇仍舊沒有就此答應，她還是給了愛比利傳媒一個機會。
因為她回憶起在《野蠻生長》和蕭曼如為數不長的相處時光，覺得這位傳奇影後實在比傳說中的要灑脫肆意得多，她很欣賞蕭曼如的生活態度，甚至想親自見蕭曼如一面。
倪蘇的心聲仿佛被愛比利傳媒聽見，他們會談這一天，愛比利竟真派了蕭曼如作代表過來。
“又見面了，倪蘇。”蕭曼如還是笑得那樣親和，“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對方想先寒暄，倪蘇便也收起那些公式化的情緒。
她呷一口茶，誠實回答：“如您所見，做回了悠閑自由人反而不習慣，結果又開始到處物色東家。”
事實上，圈內除了青誼傳媒，別的娛樂公司應該都還沒真正確認她和倪夢已正式解約。
倪夢這樣對蕭曼如說，相當於是直白承認這一點，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蕭曼如卻輕嘆一聲，並不意外地說：“倪蘇，你比倪夢要通透多了，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會鬧崩。”
傳奇影後將話說得這樣直白露骨，倪蘇反而微微怔忪。
她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對方的節奏，不第一時間談合作，反而順著對方的話題問：“為什麽這麽說？”
蕭曼如卻不以為意，仿佛那樣詆毀“死對頭”並不是多大的事，她如同閑聊一般道：“從對待拍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嘛！你考慮的是‘以這個角色的性格和經歷，她究竟會不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而倪夢始終在想‘這個角色夠不夠覆雜，能不能助我拿獎’。”
“你受角色驅動，而她妄圖操控角色，你肯定比她先拿獎，然後她的心態就崩盤了誒。”她好像感到非常可惜，搖頭輕嘆，“也不知道她這個人到底還有多久才能想明白這點。”
被蕭曼如這樣一點，倪蘇霎時豁然開朗。
其實從倪夢為她挑選的幾個劇本，便可窺一二。倪夢看不起青春片，看不起電視劇，只給她推覆雜悲情的人物，這些都足以映照出其本身的功利性。
她太迷信“覆雜度決定高度”那一套了。
事實上，有些獲獎的文藝片，演員演繹的主角非常生活化平凡化，可他們依舊能引起共鳴。
藝術高於生活，可藝術卻也來源於生活。
這個道理，倪夢的確不懂。
但倪蘇還是覺得非常奇怪，她不禁問：“蕭曼如老師，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倪夢呢？”
蕭曼如卻反問：“你覺得以倪夢的性格，她會相信我的話嗎？”
兩人對視，繼而相視一笑。
“她那個人就是不撞南墻絕不回頭的性格。”蕭曼如說，“但願你這次和她鬧崩，能真正地點醒她吧。不過——”
女人頓了頓，終於開始聊起正題：“言歸正傳。倪蘇，你覺得你有什麽優勢讓愛比利簽下你？”
意外地，蕭曼如不講待遇，不談能給她的優惠條件，反而端起考核官的姿態。
仿佛是倪蘇求著要加入他們。
倪蘇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竟也配合著正襟危坐回答她：“我的天賦，我無人能比的起點。”
“那你為什麽會選擇和我簽約，你今後的目標是什麽？”蕭曼如緊接著又問。
這個問題，也正是倪蘇最近所一直在思考的。
從前和倪夢簽約，她的目標是金錢是獎杯，但這次柏林之行改變了她的看法。
她想了想，回答說：“這一次，我想要感受和享受。
倪蘇發現她對於這一行所知還甚少，既然一腳踏入，便不該給自己設限太多。
她想要探索更多。
這其實是非常天真和理想化的答案，蕭曼如聽了卻反而眼前一亮。
她笑了笑，竟不再多問，直接從包裏拿出份文件遞給倪蘇。
“寶貝，那現在看看愛比利的合約吧。”她坦然道，“其實娛樂公司的待遇都大差不差。愛比利所能承諾你的就是，待遇絕不比青誼開的低，以及，我的團隊和資源與你共享。”
倪蘇也不耽擱，立刻拿起合同快速掃視，確定沒有陷阱條約後，她也正色起來。
她開始反過來考察蕭曼如：“那麽，蕭老師，您覺得愛比利又有什麽優勢能讓我心動呢？”
蕭曼如輕聲一笑。
她往前俯身，手肘靠在桌面上單手托腮，仍是非常放松隨意的姿態。
“寶貝，我別的優點沒有，讀心還算有一套。”她朝倪蘇眨眨眼睛，以一種邀請朋友結伴旅行的口吻說，“我覺得你的狀態急需一場relax。正好，最近有檔在國外錄制的綜藝找我，你要一起出去玩玩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30留言送紅包=33=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何一見如故人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綠魚玉、一期一會、Caroline 10瓶；求生的衰小孩、皮卡皮卡丘 5瓶；順頌時祺 2瓶；Salvatore、2u.、安然 1瓶；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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