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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擡頭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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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擡頭的第八天

當時周季深去找他, 說是想談談關於周玄寧的事情,周玄清不願與他糾纏, 只冷冷的諷刺了幾句:“父親還是多關心下母親和後院的姨娘吧。”

把周季深氣的面色漲紅,可他自來便氣短,尤其是自那事後,更加在兒女面前無法擡頭,平日見面都能覺得內裏尷尬萬分。

可到底是做老子的,被兒子這麽一通嘲諷,實在是不應該, 周季深朝他憤憤的“哼”了一聲,便走了。

周玄清走進去的時候,看到國公夫人面色蒼白的坐在軟榻上喝藥,眉眼疲憊不堪, 整個人呈現一種病態。

周季深拍了桌子, 隨後滿臉頹然的坐在圓凳上。

“清兒來了。”聲音倒是挺輕松, 隨後下巴往周季深方向微擡, “你父親跟我說,徐姨娘的胎兒……”

“這些事你知我知就行, 跟孩子說什麽?”周季深朝國公夫人嚷嚷起來,滿臉不高興。

他其實到現在也還是懵的,國公爺這人,一生都活在樹蔭下, 從前有老國公撐著, 現在有周玄清撐門面, 他襲爵位後,每日裏都無所事事。

這幾日接連在妻子兒女面前碰了三個釘子,心中煩悶不已, 便想著去後院解解悶。

恰好看到錦紋挺著肚子散步,她肚子有些大,大夫讓她時時出來走動,周季深忽然想到,當年國公夫人懷寧兒時,好像也是這般辛苦,周玄清說的話,好像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心中嘆氣,便也對錦紋關懷備至起來,心裏其實也有一點點的氣怒,兒子女兒與自己都不親,那這個生下來他好好的待,總能與自己親了吧。

也是錦紋倒黴,她見周季深心裏不快,眉頭擰的極緊,便多嘴問了句:“爺,這是怎的了?”

周季深心頭煩悶,摸著她的肚子道:“還不是那小兔崽子,天天氣他老子。”

本只是一句抱怨,私心裏還是很滿意周玄清的,如今國公府在玉京城還有些臉面,那全都是靠周玄清。

昭文館雖好進,可這般年輕的直學士不好找,那都是學識淵博才有的殊榮,將來若是有造化,是能著書立傳流芳百世的,周玄清剛過弱冠就考進去,一度受到眾人稱讚,可謂是給他大大的漲了臉面。

錦紋見他極是喜愛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心口一動:“爺,我肚子裏懷的這個,大夫說肯定是個男胎,長大後定能好好孝敬您的,肯定比世子孝順,到時候您就好好教他,以後考功名襲爵都不是問題……”

本也只是一番平常話,可說到了後頭就越發不成樣子,周季深見她滿臉的想入非非不由很是厭惡。

國公府的爵位,是誰都能繼承的麽?

他雖沒什麽出息,可眼光極高,幼時也是名師好生教過幾天的,自從周玄清考入了昭文館,他便開始以文人自居,對那些古禮、繁文縟節也重視起來。

周季深站了起來,擰眉看著錦紋:“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談襲爵的事?”

錦紋本還在笑瞇瞇的說著,見周季深落了面色,心頭微跳,又有些不甘心:“爺,我也沒有說錯啊,這孩子日後定有出息的……”

“閉嘴,我要他有出息做什麽?等著他和玄清兄弟鬩墻麽?”

周季深立時便要走,錦紋連忙伸手拉,周季深不耐煩的一推……

此時國公夫人倒也給他留了面子,聽到他說只認周玄清為國公府世子時,還松了口氣,到底沒有爛到根子裏,知道好歹。

“只是可憐你徐嬤嬤了,她跟了我許多年,幫我許多,本想著留下錦紋的孩子算了,日後她也算有個依靠,哎……”

到底是年紀上來了,精力不夠,況且兒女也大了,早已沒了與那些臭魚爛蝦爭鬥的心,倒想著為兒女積福。

看在徐嬤嬤的面子上容著錦紋冒犯了兩次,不過一個庶子庶女,如今怎麽也翻不起大浪,若是放在從前……

周玄清聞言偏頭看了眼正在外頭熬藥的徐嬤嬤,恰好擡手擦眼睛,像是偷偷抹淚。

徐嬤嬤本以為有了指望,誰知侄女兒不爭氣,聽說落下來的,確實是個成型的男胎。

“母親多賜下些銀錢便行了,也算有個傍身的,其他的,得不到也就讓她莫要妄想了。”

周玄清聽陳曦蘊說了,他對徐嬤嬤並無什麽同情,你算計別人,老天也就會算計你。

不過一個姨娘罷了,這件事說完便也算過去,等國公爺走了後,國公夫人擡手,周玄清見狀也主動走到了軟榻旁。

國公夫人握著周玄清的手,細細的打量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如今已是成長的眉舒朗闊,俊朗非凡,眉眼像她,薄唇卻像他那風流的父親。

心裏很是驕傲,卻又轉而有些心酸,她不算個合格的母親,周玄清能長到這般模樣,壓根不是她的功勞。

可這並不妨礙自己愛他,國公夫人滿眼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柔聲說道:“清兒,你如今房裏都空了,年紀也到了,是時候該娶妻,可想好要娶個什麽樣的姑娘?母親去給你說說。”

周玄清怔怔的看著母親,半晌沒有接話,這一刻腦海裏浮現出的,是一雙澄澈平靜的眸子,還有那彎彎勾起的唇角。

“一切都憑母親做主吧。”

周玄清沒有多說,他是該娶妻生子了,母親如今身體不好,府裏事多且雜,也得有一個能管住事的人。

國公夫人微微笑了,白著面色喘了幾聲,拍拍周玄清的手:“你放心,母親定能給你尋一個好的。”

見母親疲累,周玄清便退出了壽安院,緩步朝長寧院走去。

陽春三月,本該是草長鶯飛的時候,卻見不到繁花,這個春日,好似被烏雲沈沈埋住,不見天日。

周玄清走到後罩房,雲央正在裏頭打掃,她總是不願這裏蒙塵,即便周玄清已經不來了。

“世子?您怎麽來這了?”雲央放下手裏的撣子,詫異開口。

周玄清深吸一口氣,許久沒有進來過,總覺得這屋裏還有一股奶香味兒飄來,他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雲央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退出去了,將門重新關好。

這屋裏與阿年在時並無二致,擺放的東西都沒有挪過位置,周玄清走到窗牖前,看著院子裏前些日子灑下的草籽已經冒出了青青的嫩芽,不由有些楞神。

桌上的玉桃鎮紙、白玉狼毫筆、菱花形陶瓷筆洗,依舊纖塵不染,周玄清握住玉桃鎮紙,捏在手裏摩挲,緩緩坐了下去。

他有些燥熱,扯開衣領,大大的籲了口氣,心裏漸漸清楚,或許,這就是阿年帶來的變化,不聲不響,潛移默化,叫他思之便暖,念之欲狂。

手中的鎮紙漸漸溫熱,周玄清心口煩躁,又起身走到阿年的梳妝臺前,上面壓著好幾本書還有紙張。

周玄清拿起書一看,都是一些話本子,竟還有一本《孫子兵法》,周玄清驀然悶笑,阿年還會看這個?

裏面夾了一張紙,折的很是整齊,上面亂七八糟的寫了很多字,大小不一,右上角有三個工整遒勁的大字——傅笙年。

這丫頭,周玄清搖頭輕笑,又隨意將妝奩打開,黑漆描金花枝妝奩盒中的發釵、花鈿、梳篦全都擺放整齊,香粉只有半盒,好像都已經幹了,衣櫃裏衣裳全都在,周玄清心口一顫。

她一樣都沒有拿走。

是想和從前徹底劃清界限麽?周玄清擡手撥弄了兩下,那支顯眼的白玉蝴蝶簪,是他在母親那裏拿來的,他只覺得,她戴上一定好看。

還有那根麗水紫磨金步搖,他看她戴過,她長得嬌媚清麗,這根簪子一壓,襯的也端莊了好幾分。

心中微微一嘆,忽然手間一動,周玄清心口剎那猛的跳動了起來,那支銀簪子不見了,那是他漸漸和阿年親近以後,正式送的一根簪子,上面他還專門找人篆刻了兩個小字——阿年。

周玄清還記得,那時候,他親手給阿年簪在頭上,明媚的秋日裏,佳人笑靨如花。

是不是該見見她?

告訴她,不要被過去影響,以後的以後,都要自由自在的、好好的生活下去,他也要開始人生的新篇章了。

周玄清嘆了口氣,將東西都放好,再次將屋子打量了一番,滿眼清冷的出去了。

……

天色已經擦黑了,路面有些看不太清,阿年走的深一腳淺一腳,她回想起葉繁星的話,她並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岑纓從沒說過。

除了幼時她好奇過,問岑纓自己的父親是誰時,岑纓就用一貫的語氣說出那句話,後來阿年也就不問了,岑纓是個好母親,阿年覺得自己並未缺失什麽。

“娘,你在做什麽?”阿年回了家,見到岑纓在竈下忙碌,連忙奔了過去,“嗯,好香啊。”

岑纓笑著側過頭,母女相似的眉眼,看起來分外和諧。

“你最喜歡的香椿煎蛋,行了,去洗手吃飯吧。”

兩人坐好,岑纓無意識的問了一句:“阿年,你有想過嫁人麽?或者離開玉京,去別的地方生活。”

阿年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回答的避重就輕,語氣嬌喃:“娘,不用這麽著急吧?我還沒和你好好親近呢。”

岑纓眼中閃過了然,又大笑起來:“傻孩子,我只是問問,那個葉繁星跟你走的挺近的,你可要好好擦亮眼睛,遇到好的也不要放過。”

“娘……”阿年很無奈,“我跟葉大哥就只是朋友。”

這時外頭傳來一道聲音,“我倒是覺得伯母說的對。”

葉繁星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一改之前頹喪的面色,笑瞇瞇的看著阿年:“阿年,我也挺不錯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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