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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我是不算什麽好人。”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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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過半, 幽州城又開始下起了雨。

張太後回到下榻的客棧內時,便發現大長公主已經出現在她的房中了。

不過,對於大長公主的到來, 她一點都不意外。

張太後屏退隨從, 將房門關上,朝大長公主走去:“沒想到,殿下竟也來幽州了。”

大長公主笑了一聲:“怎麽?這幽州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張太後聞言,亦笑了笑:“殿下言重了。只是殿下忽然出現在這裏,不免還是叫哀家意外。”

大長公主與張太後四目相對, 冷冷一笑:“你也很是叫我意外呢。”

如今從謝玴那裏知道了這個賤人的真正秘密,再看這個張姝雲, 大長公主倒是饒有興致。

——像, 實在是太像了, 除了這性子,還有這眼神。

其實她和張姝雲小時候就認識,只是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 並不怎麽往來,攏共算下來,那時候她見張姝雲的次數屈指可數, 只有在張姝雲入宮以後, 她才與她真正相識起來的。所以這麽多年, 她並沒有懷疑眼前這個女人身份的真實性。

很早以前她就聽到宮裏宮外有人傳張自謙對他的妹妹不一般了,據說是從張府裏傳出來的。如果眼前這個張姝雲是假的,那張自謙也脫不了幹系,一切真相若是浮出水面, 必然會讓張家陷入絕境。

只是,如果這個張姝雲是假的,那真正的張姝雲又在哪裏?

她當時竟也忘了問謝玴了。

張太後不知道大長公主看著她時的這些想法,但她還是明顯感覺到大長公主神色的怪異,像是知道了什麽一樣。不過她並未往別的地方想,只認為是大長公主為知道她偷偷來幽州而沾沾自喜。

“沒想到太後娘娘會有如此興致,瞞著所有人跑來幽州。不知道是什麽事,讓太後娘娘不惜裝病,讓人假冒自己,又獨自前來這幽州呢?”

張太後扯了扯唇角:“殿下也同樣好興致,為了問哀家這幾句話,竟也能瞞著長安所有人追到這裏。”

如果這個李容妤不是瞞著人追來這裏的,那她怎麽會收不到消息?

“太後能做的,本宮為什麽不能?”大長公主嗤笑:“難道太後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哀家需要給你什麽解釋?”

“看來若是本宮不明說,太後娘娘是打算裝糊塗裝到底了?”

張太後瞥向她:“既然都追到這裏了,公主若是有話,也不打算不明說的吧?”

“你指使梁瑞雲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大長公主繼續道,“其實不管他做了什麽,只要不是不能挽回的,本宮對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因為他像謝淩,本宮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一個男人如此像他,所以,即便梁瑞雲也在為你做事,我也對他寬容,即便知道他是你刻意訓練的像謝淩,我也還是將他留在身邊了。”

張太後聽罷,沈默須臾,道:“我還道大長公主從不知道這些事。”

張太後的坦然承認讓大長公主有點意外:“這麽快就承認了?不為自己辯駁一下麽?”

張太後笑了一聲,自顧自的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大長公主,接著道:“還有必要麽?”

大長公主看著張太後的無所謂,不知為何,怒火中燒。

即便謝玴告訴她梁瑞雲是張姝雲的人,可那姓梁的,到底還是她在意的人。也許,她同時在為梁瑞雲感到不值得。

“為什麽要殺他?”大長公主質問,“你好不容易將他安插在我身邊,這麽好的一個眼線,說殺就殺了——”她哂笑,“是因為什麽事,才讓你不得不殺了他吧!”

縱然已經知道張家兄妹的秘密,知道這個賤人的身份,但現在不是好時機,大長公主不會在現在就揭穿。

張太後看她一眼,顯然沒有領會到大長公主的意思:“你說什麽?”

大長公主起身,與張太後平視:“為什麽要殺了梁瑞雲?”

張太後眼眸微微一瞇,目光裏有幾分疑惑,卻並未言語。

“張姝雲,你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大長公主道:“梁瑞雲即便是你的人,但他也是我的人,你殺他,可曾想過我會如何?”

張太後冷笑:“一個奴,即便我真要光明正大的殺他,公主又能奈我何?”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僵硬。

二人四目相對,無聲爭鋒,久久沒有說話。

片刻,大長公主才克制住心頭的怒火,逐漸平靜下來,眼裏的憤怒化為譏諷:“張姝雲,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是個笑話。”

“這話,我正想還給你。”張太後看著眼前這個精明一聲,手段非凡的大長公主。她真是厭惡她,如果不是時機未到,她真想看看,這個女人如果知道自己幫別人養了兒子,不知是什麽表情呢?

那模樣,一定會很精彩。

大長公主最後沒有再跟張太後多說,兀自拂袖而去。

等大長公主走後,門外的女隨侍才進來。

“青萍,去查查梁瑞雲還是不是活著。”

“太後,怎麽了?”青萍一時疑惑,“殿下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梁瑞雲死了,並以為是我殺的。”張太後確實不知道梁瑞雲死了的事實,更不知道大長公主為什麽會認為是她殺的,“我今晚就要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

——

兩日後,範陽謝氏。

謝榮氣數將近,這位曾經馳騁沙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將軍在午時握著謝餘氏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之後,謝餘氏將所有人都屏退了出去。

當屋內只剩下她和那床上才咽氣沒多久的人時,她將門栓插上,緩緩走到床前,看著他瘦骨嶙峋,再不覆往日那般。

眼前,都是年輕時他圍繞在自己跟前的光景。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如此蠻橫不講理?”

“我是範陽謝家的少主,我叫謝榮。”

“你越對我冷眉橫眼的,我就越要纏著你。”

“你那表哥平平無奇,膽小怯懦,怎能與我相比?若是你嫁與我,定會比跟了他幸福!”

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畫面又轉到他們二人的新婚之夜。

年輕俊逸的男人揭開她的蓋頭,微醺著臉,可眼神卻極為清明,滿眼都是歡喜。

他執著她的手,用平生最溫柔的話對她說:“燕燕,今後,你便是我的妻子了,有我在,定不會讓誰給你受半分委屈,我會一只陪著你!”

……

曾經的光景在眼前腦海裏依舊鮮活,可最後留給她的,還是這一具冰冷的軀體。

洞房花燭他握著自己的手,說會陪她一生一世,她還記得他的手是那樣溫暖。但是如今留給她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軀體。

謝餘氏緩緩坐在床沿,握住謝榮枯瘦的手,又慢慢躺到他身邊,將臉枕在他已經不會跳動的胸膛上。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滾落到他的身體上,浸透了他的衣裳。

可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盡管再有多少次爭吵,最後也會抱著她,說好話哄她了。

“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謝餘氏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良久,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那人的冰冷的身上大哭起來。

——

徐妙言和謝玴剛回到範陽,便聽到有人議論謝家的事情了。

當聽到謝榮過世的消息,徐妙言不免意外:“怎麽這樣突然?”

謝玴沈默片刻:“這是早就註定的了。”

一開始他就知道,謝榮中了那毒,是無力回天的。

徐妙言已經知道謝榮中毒的事情跟誰脫不了幹系了,她低低嘆了口氣,忿忿道:“以前真沒想到,她會是如此惡毒之人。即便她要做這謝家的家主,那老將軍也會卸任,也不會是她的絆腳石,而且不管怎麽說,老將軍和老夫人對她是如親孫女一般對待的——”

謝玴:“在欲望和貪婪面前,你說的這些,又能算得了什麽?”

徐妙言嘆了口氣,說的也是。

片刻,她道:“那這樣算起來,大人都算不得什麽不好的人了。”

原本她以為程覆是除了阿姐以外最好的人,又曾以為謝徽是謝家最不可能有心機的人,可後來種種,卻跟最初背道而馳。

一開始她以為最不是好人的謝玴,卻又是這渾濁迷局裏,算得上清明的。

起碼對於她是這樣。

“你這話的意思是我不是好人?”

徐妙言趕緊解釋:“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不算什麽好人。”謝玴不否認這點,“不過你也是。”

徐妙言道:“我要是好人,一開始還能在大人手裏活下來嗎?您說對吧?”

謝玴看了她一眼,從懷裏取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新家主上任,我們也該回去了。”

——

謝榮的出殯之日在兩日後。而謝榮過世,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是謝家不能沒有家主。

在謝氏其他族人的擁護下,謝清是唯一適合上任家主的人。

而作為上一任家主夫人,老將軍遺孀的謝餘氏,自然要在謝氏所有族人面前表態。

這些日子風波不斷,加上謝榮過世,謝餘氏早就心力交瘁,但作為謝榮遺孀,謝氏第二個權力最大的人,新任家主上位,必不能繞開謝餘氏。

謝家花廳內,所有任皆身著素縞。

謝餘氏被謝蘭心攙扶著走到家主之位前,她看著下面的這群人,須臾,道:“近日我謝氏連遭不幸,可氏族一日不可無家主,這些日子以來,也都是謝清在操持著謝家大小事宜,且他這些年來一直為謝家勤勤懇懇,眼觀今日,無人再比他適合家主,所以,現新家主,便由謝清擔任。”謝餘氏從袖中拿出家主令,“請新家主,接家主令。”

謝清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看著謝餘氏手裏的那塊家主令,竟失神了。

——這是他幾十年來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卻終於要屬於他了!

直到後面有人低聲提醒他上去,他才回神,一步一步邁向那塊家主令。

等謝清來到跟前,謝餘氏看著手心裏的家主令,低低嘆了口氣,道:“今後,整個謝氏的擔子,就要由你來擔了,希望你不負重托,好好將謝氏發揚光大。”

“兒子,謹記母親教誨。”謝清微微躬身,伸過雙手,低下頭,準備接過那塊自己日思夜想了許多年的東西。

阿娘,你看見了嗎?兒子終於成了謝家家主,即便是嫡庶子又如何?即便被人看輕又如何?

這整個謝家,還不是都落進了他謝清的手中!

“我不同意!”

謝清的手還未碰到那塊家主令牌,便有男人的聲音從人群後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頭發散亂,面容滄桑的中年男人正被謝徽攙扶著進來。

有人仔細辨認來著,才終於認出來那男人:“是二爺!”

“謝澈?怎麽是謝澈?!他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不是說謝澈失蹤好些日子了嗎?怎麽現在竟……”

“對啊,謝澈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音訊,如今卻在謝清上位家主之日突然出現,會不會……”

眾人疑惑聲不止,謝澈不去聽去管,他的目光只註視著上面那個即將要接過家主令,一步一步在謝徽的攙扶下,走向那個把自己害到這步田地的男人

謝清看到謝澈的那一刻,滿臉的不敢相信。

——是謝澈沒錯,他怎麽回來了?他不是死了嗎?!

謝餘氏看到謝澈的那一刻,原本死寂的目光頓時煥發出幾許光彩,等謝澈來到他們面前,謝餘氏才顫抖著,一大步踉蹌過去抓住了謝澈的雙手,顫抖的喚他:“阿澈!阿澈真的是你?!”

謝澈想托住母親的手,可他已經沒有雙手了。

謝餘氏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順著手臂,她沒有摸到兒子的手,才掀開他的袖子,發現謝澈的兩只手都被人斬斷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謝餘氏怎敢相信,才沒多少日子,她的兒子竟成了一個廢人?

“阿澈!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日子你都去哪裏了?你的手是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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